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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良玉再拜大礼,额头“嘭”的一声磕在地上。
“臣罪该万死!”
宣元帝走下御台,在她们二人面前打了两转,鼻哼一声。
这真假参半的言辞还真挑不出毛病。
宣平侯将赏赐的金银填补了裁撤将士们的给赏与阵亡将士的抚恤是真,所差数额以“捐官”的形式分摊给了民间商贾也是不假,可这笔军费与盛昌隆的兴起有没有干系可不好说。
若要深究,盛昌隆的账并不难查,宣元帝也不会费力在这种细枝末节上较真。
“书院你又作何解释?”
谢文珺截下话,抢在前头道:“书院是儿臣要陈将军所为,儿臣不能时常出宫,便命她承办此事。”
崇政殿中还跪着些其他人。
今日除了拿《女论》和书院与她们二人兴师问罪之外,更要紧的朝务是处理“约定门生”事宜。是以荀岘,张殿成,还有负责审理此案的一众官员都在。
还有两个御史台遣来呈报、弹劾的御史。
脚尖踢开地上那本《女论》,宣元帝烦躁道:“此等夸诞、惑众之书,焚毁便罢,若再有传布者,杖五十,收监关押。”
稍掂量了一下,又道:“书院,你想留便留着罢!玩玩则已,权当是全了你阿娘遗愿。”
稀罕的一幕出现了。
一般来讲,这个时候定然有文官上前劝谏,讲些“筹建书院劳民伤财,女子书学本末倒置”的话,叫一件情理之中的事情变得天理难容。
谁知竟无人反对。
尤其是殿后杵着的那俩御史,竟对宣元帝保留女子书院一事不置一词。
“你们俩退下吧!”宣元帝摆手撵人。
陈良玉与谢文珺行了退礼,便退了出去。
谢文珺转身的那一刻,面色又恢复如常,方才涕泗滂沱、父女情深的人似乎不是她。
认出那几个文官与两位御史的脸时,陈良玉才明白他们为何不站出来反对。
东府老王妃寿宴上与人斗词,落败的人中便有他们。输于谷太师的孙女倒也圆得过去,可落败于青楼女子,失了大颜面了。
陈良玉与江宁公主那日可都是在场的。
唯恐兵败之耻叫人翻出来在皇上面前落个没脸,于是心照不宣地紧闭嘴巴。
何况用以了却惠贤皇后遗愿的书院,即便进言,也几乎不可能逆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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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意。
权衡之下,还是少言为妙。
头磕得有点重,陈良玉额心红了一片,谢文珺将她扯到崇政殿旁一片无人的廊下,从袖中取出一小盒东西。
打开便闻到一股清凉的药香气。
“你随身带着跌打损伤药膏做什么?”
“本打算着,如若搬出母后不顶用,便跟御史台那群人学着,演一出撞柱给他看。”
谢文珺指腹在药膏上打圈,膏体融了些,便伸手往陈良玉脸上那片红肿触去。
陈良玉没有偏头躲开。
冰凉的触感在额头游走,眉心察觉到一阵酥痒。
只是红了一块,连皮都没破一点,按照她的习性是不会麻烦自己的手去上药的,睡一觉便消了。
谢文珺却格外重视,仔细揉着,直到乳白的药膏与肌肤融为一色。
陈良玉心道不愧是东宫教出来的天家公主,连涂药这样的小事都能如此认真对待,一丝不苟。
忽闻一声微不可察的叹气,陈良玉道:“怎么了?”
谢文珺道:“皇兄那里,不怎么好糊弄。”
陈良玉点头赞同。
谢渝面前,情面就没那么好卖了——
作者有话说:谢谢看到这里的你们!
第34章
宣元帝盛怒之下也并未处置荀岘。
除了气恼, 这个不再年轻的帝王更多的是惶恐。处置了这个跟了自己这么多年的老臣,是否还有更称手可用之人,还未可知。
百虑攒心之下,宣元帝病倒了。
张殿成急匆匆赶去东宫, 将急报递到谢渝面前:祺王谢渲在其封地逐东一带废农桑署、农桑司。
这一举动获得了当地世家、士族的云集响应。
张殿成忧心忡忡。
慎王已成势, 祺王就藩后贼心不死,公然废除农桑司, 其心昭然若揭, 意在拉拢士族、世家, 争取他们的支持。
迁徙令、农桑司无一例外是触及了各地的世家、大户与士族的利益, 张殿成如今失了圣心, 能否压制住那些个蠢蠢欲动的小人之心亦未可知。
如果太子不能顺利继位, 从而演变成夺嫡之争, 很有可能得不到世家大族的拥护。
等待着他与太子的下场可想而知。
荀岘于宣元十八年末调回邱仁善,擢吏部尚书职, 把控着吏部这个握着官员命门的官署,却不曾表露过要投效东宫的意思。
“殿下, 时移势迁,若荀相与宣平侯都倒向慎王, 形势就更不容乐观了。”张殿成劝道:“殿下就是再不想娶陈家女,也万不可再忤逆圣意。将人娶回来摆着,殿下不喜,少去见就是了,她若当真嫁于慎王, 陈麟君岂还会与殿下一心?”
宣元十六年宣元帝初次表露要册陈良玉为太子妃时,谢渝第一次正面忤逆宣元帝。
“父皇要儿臣娶谁都行,唯陈家女, 儿臣不娶!”
宣元帝对太子的违拗十分不满:“你也算是看着她长大的,为何娶不得?还能委屈了你吗?”
谢渝垂着眼眸,不敢直视君父,却一字一句极为清晰地说道:“儿臣看着她长大的日子,也是吾妻一天天死去的日子。”
张殿成向来不以这件事规劝他,他一直是谢渝最知心的老师,也知道谢渝不愿娶陈良玉的症结在哪。
症结在心里。
如今既这般劝了,那便是张殿成猛然惊觉,以自己一人的能力已经不足以辅佐太子顺利登上帝位了。
“殿下,逝人已矣,错不在殿下。”
谢渝一言不发,沉默良久,抬起头看着陪伴自己多年的老师,倾诉委屈般开口说话,嗓音喑哑。
“老师,如今孤自然明白要将国家大事放在儿女私情前头,若是孤如今的心性,不会去招惹阿许,只要对朝堂对社稷有利,莫说父皇要孤娶陈良玉,他让孤娶谁孤便娶谁。”
谢渝口中的阿许是已逝太子妃程知许,他唤她“卿卿”。她脸皮薄,谢渝少年朗音这样唤她时,她总是红着脸,低头抿嘴笑。
“可遇到卿卿那年,孤才十六岁。年少欢喜之人,如何不想将她留在自己身边?孤跪求父皇,可父皇芥蒂岳丈只是举人入仕,世代白身,责骂孤色令智昏,龙颜大怒,叱责岳丈刚受提拔升到庸都便纵女迷惑储君,要下旨将岳丈一家举家发配。”
“那天北境送来一个信剳子,不是什么特殊的军报,只是宣平侯与父皇之间互通的家书,其中有一句‘小女良玉,今日杀敌,甚骁勇,斩获敌寇头颅两颗,有良将之潜质,臣当为陛下尽心培养’”。
“每有北境的家书来,父皇一整日都是和颜悦色的。果然接到信劄后,父皇当即开怀大笑,指着那句‘小女良玉,今日杀敌,甚骁勇,斩获敌寇头颅两颗,有良将之潜质,臣当为陛下尽心培养’邀孤同观,称赞了一番宣平侯教女有方,傍晚便拟了旨,册封阿许为皇太子妃。”
“父皇说得对,孤是看着她长大的,虽未谋面,可她几岁学语、学步,几岁读兵书,何时上阵杀敌,孤都知道!孤当时真感激宣平侯的那封家书,感激小良玉争气,能哄得父皇开怀,成全了孤与阿许。阿许也喜欢她,还曾想待她回庸都后,常邀她入宫相叙。”
“她走后孤才想明白,那封家书,是她的催命符!父皇早有心选陈远清之女做储妃,可陈良玉年岁还小,便先立了阿许。待过个几年,前人薨逝,再由后人续上,便顺理成章。”
“是孤不曾察觉到父皇这么深的心思,故而没有设防。孤又何曾想得到,父皇一开始便打算好了,太子妃这个位置上,阿许只是暂留。”
“老师,孤是太子啊,怎么连自己的妻子都护不住呢?”
张殿成默默无言,在案几前,站着,听谢渝把话说完。
末了,谢渝唤来荣隽,“召陈良玉。”
张殿成眼皮有些跳,可眼下还要去处理逐东废除农桑司、署的事务,最后叮嘱道:“殿下,勿要起争执。”
谢渝道:“老师放心,孤有分寸。”
随即张殿成告退去了六部衙门,事实证明,他的担忧不无道理。
陈良玉脚步迈进东宫,从头到尾不过十句话的功夫,谢渝的吼声便传出了殿外:“让女子读书为官,陈良玉,你如今自负到敢做这样的春秋大梦?”
陈良玉跪着,腰板瘦长挺直。
“太子殿下也认为,应当将这样沉重的不公一代代延续下去吗?”
谢渝道:“比公平更重要的是秩序,是社稷!”
“社稷二字,社乃土,稷乃谷,社稷以民为本,男女皆为一国子民,男子能登科入仕,女子为何不可?臣不解,女子因何不能为男人所为之事?”
“执迷不悟!”
谢渝冷着声,脸色也阴沉。
“你能做什么?但凡孤点了头,一道赐婚的圣旨下来你便只能绣好盖头嫁进东宫,你这些不切实际的抱负,还有你对他人的倾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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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情,全都付之一炬!恃才傲物?陈良玉,昔日孤没有规训你什么,竟纵得你与江宁如此不知天高地厚!你想与这世间法理做个较量?呵,自不量力!”
谢渝拂袖,脸色仿佛腊月寒冰。
陈良玉不再言语,二人陷入僵持。
谢渝:“哑巴了?”
陈良玉:“是。”
谢渝:“你说什么?”
“臣说是。”陈良玉稍稍提高声音,“臣,想与这世间法理做个较量。”
她说的是“想与这世间法理做个较量”,而非“要与这世间法理做个较量”。
她并不自负。她心里无比明白,以一人之力对抗世道人心,对抗成规、世俗之见,犹如螳臂当车、以卵击石。
她也不自轻。她要与世风、传统搏上一搏,或许功成名遂,或许功败垂成,再或者落下千古骂名,无论何种后果,她亦欣然领受。
筑无本之根基,开万世之先河。
史无前例?那便自我伊始!
“冥顽不灵!”谢渝道:“慎王应承了你此事,所以你选了慎王,是吗?”
陈良玉道:“臣有得选吗?臣身归何处,还不是皇上与太子殿下的一句话而已。”
“有。”
谢渝自幼受封皇太子,哪怕今日东宫地位岌岌可危,也不曾放下身为储君的风度、气节。他并不愿意靠勉强一个女人来稳固东宫的地位。
陈良玉抬起头,看向他。
谢渝重复道:“孤说你有。”
陈良玉身形不动,等待谢渝说接下来的话。
“江宁译那本书孤看过了,其中一些言辞不无道理,你想让朝廷对女子开恩科是痴心妄想,但开办几所女子学塾倒是不难办。”
谢渝再开口时,音色已有几分和颜悦色。
“东宫,还是慎王府?你不必着急给孤答复,孤给你时间,什么时候想清楚了再回答。”
“太子殿下是在与臣做交易吗?”
谢渝居高临下,“你有何筹码与孤做交易?”
“臣没有。”
“你还是要选慎王?”
陈良玉道:“既然太子殿下容臣女作选,那么,是!臣女选慎王殿下!”
纡尊降贵没有换来他想象中的千恩万谢、感激涕零,谢渝声音更沉了,“你还有何不满?”
陈良玉道:“臣要争的是女子在天地间的立身之本,并非假模假式地办几所书塾粉饰不公,点缀世风!”
谢渝气忍声吞到了极点,指着一个方向,将陈良玉斥出东宫。
他瞪着眼睛,坐在那里,仿佛叫人定住了。但若细看,便能发觉那颀长的手骨节、十指尖尖都在发抖。
气得不轻。
偏殿的门缓缓推开,谢文珺从中走出,从黛青手中接过刚沏好的烫茶,亲自奉到谢渝面前。
好一会儿,谢渝才僵硬地转动脖颈,道:“她说孤粉饰太平?”
谢文珺点点头,补上一刀,“还有假模假式。”
谢渝:“……”
谢文珺低眉顺眼,站在旁侧,谢渝不说话她也不讲话。
“江宁?想什么呢一言不发,平日提起她你不是向来话很多吗?”
“臣妹认为,她说得对。”
“哼!你还是别说话了。孤就不明白你觉得她哪点好,孤怎么就一丁点儿也看不出来?”
张殿成从六部衙门回来时,交给谢渝一份荀岘与贤妃家中族人往来的证据。
谢文珺自觉退了出去。
太子头疼地捏着鼻梁,“宣平侯和严百丈是怎么教她的?无法无天了,比江宁还不省心。”
张殿成道:“这桩婚事,殿下如何决定?是否立即请陛下下旨赐婚?”
茶水氤氲着热气扑面,瓷白盖与杯身轻轻磕碰。
谢渝道:“孤怕减寿。”
严百丈消息很是灵通,当日下午,一到陈远清书房里便道:“良玉今日又得罪了人。”
陈远清挥洒浓墨,边作画边与严百丈攀谈:“起起伏伏一晃半生,世间事也看得淡泊了。这三个孩子啊,性子不拘些没什么,平安就好。她只要不去得罪陛下得罪谁都行,她爹眼下还能护得住她。”
说话间分了神,一枝杏花出了墙,稍不慎,行笔走到一半画作尽毁。
陈远清敞亮一笑,干脆不管原先的走笔布局,再提笔补上几枝。
问道:“她又得罪谁了?”
“太子。”
来龙去脉说清楚,陈远清“啪嗒”搁了笔杆,转身抽出木架横着的曲柳木棍,掂在手里。
“那祖宗人呢?”
“这会儿应该去了荀府找荀家姑娘。侯爷,良玉大了,又在朝中任职,这棍子唬不住她了。”
“以前罚她跪雪地、打手板的,你可是不记得了?孩子大了,你又扮起慈父来了。”
陈远清对严百丈态度上的转变怏怏不平。
昔日一个赛一个的严厉,如今严百丈悄摸转了性,好像只有他自己做恶人。
“随她闹翻了天去。我教了她一身的好功夫,将来在朝混不下去了,还能上街给人表演胸口碎大石讨个营生,饿不死她。”
严百丈道:“胸口碎大石辛苦,要我说还是舞剑。”——
作者有话说:谢谢看到这里的你们!
第35章
荀淑衡被禁足于绛霄台。
那是荀夫人特意为她一人所建的妆楼, 家中别的姊妹都没有。绛宵二字,倾注了这个家族对荀淑衡最大的期盼。
要她涅槃成凤,直上九霄,为家族争那无上之荣耀。
宪玉和她近身的几个丫头原是打算发卖了的, 是荀淑衡苦苦哀求, 指天起誓再也不偷跑去酒楼饮酒,才从轻发落, 打发到了别的院子做粗使。
陈良玉登楼, 发现眼下荀淑衡身边伺候的丫鬟没有一个熟面孔。
“良玉, 你来了。”
荀淑衡一如往常与她招呼, 光洁的手熟练地穿针引线做女红, 手中拿着的似乎是一双鞋面儿。
她依旧静谧、端庄。
如常吃饭, 如常喝水, 仿佛没有禁足的事。
陈良玉提及皇上封禁《女论》,叫她把手中那本处理掉。
读过, 心中存留,如此即可。
荀淑衡似乎有些失神, 没在听她在说什么。
她推开面前放针线的笸箩,胳膊垫着下巴, 道:“良玉,如果我不是荀家的女儿,是不是能更自由些?”
“那年侯爷大胜得返,你骑着一匹红鬃大马,与你大哥一同随在侯爷左右, 我当日就在小筑二楼凭杆处看你,那样的骄傲恣意,那样意气风发。”
“你知道吗?我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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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便是拿你当做对手的。爹样样要我比过你, 爹说,太子妃不是我便是你。那天我第一次见你,你明明什么也没有做,就只是骑着马,绝尘而去,我心里是生出过一丁点妒忌的。我却不知道女子还可以像你这样活,你可以骑马,可以穿盔甲,可以不戴幕笠示人。”
“那日我醉酒遇到你,喊出你的名字,我没想到你不认得我是谁,你怎么能不认识我呢?我与你暗中较量这么多年,显得我像一个唱独角戏的笑话。爹一生都在与侯爷较劲,官衔,君心,儿女,处处都要较个高下,到头来,这场较量只有一方在认真。很可笑是不是?”
“身为宰执之女,生来便是要入皇城的。同许多名门闺秀一样,自幼便习事君之道,嫁进皇宫就是我的归属,命定的归属。我原以为你也一样,同我一样,同天下的千金闺秀都一样,学着那些繁文缛节,研磨君上的喜好,等着选秀,心甘情愿踏入金丝笼中,再亲手上把锁,将自己困死在其中,为家族的兴盛,为父族男丁们的仕途铺路。”
可陈良玉没有按这条约定俗成的路走。
短暂的妒忌之后,她开始欣赏她,继而想结交她,后又想成为她。
“我不想做太子妃,也不想做皇后。”
她看透了自己的宿命,不想屈从,却又不得不屈从。当家族的荣辱兴衰摆在面前时,她别无选择。
她只能走上那条,由父亲为她选定的路。
荀淑衡再难说下去,眼底盛满悲伤。
“如果我不是荀家的女儿,或许,能试一试选择自己的意中人罢!”
陈良玉也伏在桌子另一边,“陈家的女儿,可能也嫁不了自己的意中人呢,还要进宫送上门给人骂。”
荀淑衡从笸箩里举起那双没完成的鞋样儿,看样式儿是一双男人的靴面。
“良玉,他,可有什么喜欢的花鸟?我知道这样算私相授受,可我想为自己的心意动留下点什么。”
“我二哥?”陈良玉道:“他不喜欢侍弄花草,你若赠他,在鞋面上绣一碗汤饼应该可行。”
“汤饼?”荀淑衡被她逗笑了,方才沉重的心情一扫而空,“鞋上怎么能绣汤饼呢?”
“他爱吃。”
“那我试着绣一绣。”
“不过,你是怎么知道我二哥穿多大靴子的?”
她自己都不知道陈滦鞋靴的尺码。
荀淑衡道:“他与我兄长身量相仿,鞋靴应当也差不离,他要瘦些,偏小一点即可。只是不知道这样来历不明的靴子,他会不会穿在脚上。”
“我会让他穿的。”
与荀淑衡约定好来取靴子的日子,陈良玉回侯府马不停蹄奔往严姩住处。
屋正中央摆置着一张巨大的桌案,上面铺满草纸,一把三角尺压着,宣纸上密密麻麻尽是线条与小字。
“大嫂,安儿呢?”
严姩生下一女儿,取名怀安。
“总是哭,婆子抱去哄了。”
严姩说着话,目光一刻不离桌上那些图纸。
“安儿才两个月大,这么小的娃娃哪里有不哭的?你若嫌烦,就抱去我院里。”
正巧陈滦将已不哭不闹的陈怀安抱了回来,严姩才收了工,嘴里还嘟囔着,“若此次车弩造出来,便能好好收拾那群刀马贼。”
严姩说的是酋狄、奎戎、樨马诺这些游牧部落,这帮人善偷袭、突击,犷悍野蛮,又擅长逃跑。来袭时,若近身迎战,则伤亡惨重,远攻,箭矢的射程又不够。
是以她造出了射程比人力拉功要远上十倍不止的车弩。
作图,造车,再推翻,如此反复一年之久,终于造了个八九不离十。
她腾出手抱孩子,忽然想起一件什么事,“听娘说小叔有了心上人,是哪家的姑娘?我得空张罗张罗。”
陈滦非常抱歉地道:“我不知道,只远远瞧见过一眼。”
他若说是隔门相见,恐怕会坏了姑娘清誉,故而只能说是他自己远远瞧见的。
那阿衡岂不是要痴心错付了?陈良玉心想。
这下没法交代了。
“大嫂这有纸笔,你将那姑娘模样画出来。”
陈滦踌躇半晌,提笔作画。画好后递到陈良玉与严姩面前。
陈良玉扫了一眼,宣纸之上浓墨重彩,勉强看得出来画的是个人。
“二哥,你画成这样,我给你贴通缉令也找不出来的。”
严姩道:“皇上病着,不可大办宴席,如若不然,安儿的百日宴便可尽邀庸都城中贵女前来,到时叫小叔认一认人就是了。如今可还有什么法子?”
陈滦道:“大嫂不必为我的事费心,若是良缘,必能再遇。”
陈良玉没能如约将靴子取回来。
南洲乱了几年后,梁邱枫将世子梁丘庭赶下台取而代之,梁丘庭求大澟出兵相助,助他复位。宣元帝原不打算掺和进去,一个属国,只要能按时上缴赋银,谁坐王位都无关大局。
可梁邱枫野心不只在于谋取王位,还意图脱离大澟掌控,立国称帝。
宣元帝召大臣商议过,决定出兵。
陈良玉去户部呈报军费开支时,负责核对的是荀书泰。时下,他已升任户部郎中。
荀书泰迈步间露出靴子,靴面绣样正是一碗汤饼。
陈良玉盯着看了片刻,道:“荀大人,鞋不错。”
荀书泰喜笑颜开,炫耀一般,道:“是阿衡做给我的,阿衡长这么大第一次做靴子给我,只是尺寸似乎没量好,略有些挤脚。户部掌天下粮仓,我在户部做事,阿衡绣的汤饼寓意极好。”
荀淑衡对此有着不一样的说法,“靴子做好放在桌面上,我晌午小睡一会儿,兄长来看我,见我睡着,就揣走了。罢了,原本也是没有这个缘分的,我这又是做什么。”
命运落定的速度如此之快,像一只握着咽喉的手,骤然锁紧,连喘息的空间都不给人留。
这日,谢渝以左监门卫大将军廖忠奇忘记佩腰刀为由,将其撤换,由禁军中尉蒋安东代领其职责。
宣元帝病中惊坐起,斥谢渝道:“太子,你就如此迫不及待?要将禁中,全都换成你门下之人?”
病骨使一个九五之尊变得衰弱。
可此消彼长,随之而来的是,他对可能会威胁到他的危险更加惊惧,以及更重的疑心。
当即召中书舍人拟诏,要撤太子辅国之权。
这个节骨眼上若撤了太子的辅国之权,无疑是在布告天下,皇上动了废太子的心思。
张殿成当即祸水东引,将宣元帝的注意引到荀岘与贤妃那里。
却绝口不提慎王。
伴君多年,他深知宣元帝早已不是那个疑人不用的帝王,只需将荀岘与吏部尚书邱仁善沆瀣一气,招揽、擢用不少贤妃母族之人的事情告知,旁的无需多言,他自然会猜忌到谢渊身上。
况且,慎王也并不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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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乐宫与其他宫殿相比不奢华,在先皇后与惠贤皇后先后辞世、德妃姚霁月被打入冷宫后,后宫除了将几个被宠幸过的宫女封了御女,便没再添新人。
如今贤妃居于众妃之首,主理六宫事。
贤妃昨晚侍疾,至晌午才折返自己宫中,谢渊已在候着等她回来一同用膳。
不多时宣元帝的御辇便停在了长乐宫门前。
“慎王,好啊!朕的臣子,朕的儿子,朕的嫔妃,在朕眼皮子底下暗度陈仓!连群结党!”宣元帝似笑非笑,“贤妃,朕从来都觉得你是最贤淑的性子,荀岘朕知道,他那个传闻有皇后命数的女儿,你怎么看?”
贤妃旋即明白了是怎样一回事。
宣元帝从未打算废太子,他心中的储君人选从未动摇过分毫。
他一直都清楚每个人想要的是什么,并抛出诱饵,引人相争。他自己则稳坐高台,坐山观虎斗。
容谢渊与太子分庭抗礼,不过是多一个牵制太子、为他办事的人。
他不会轻易废掉太子,若如此做了,言官与史官不会坐视不理。
倘若鹬蚌相争已然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必须他出手解决掉一方,那么,这个人决不会是太子。
宣元帝抱病驾临永乐宫,绝非只是为了斥责谁。
拿准宣元帝的心思,贤妃叩首,道:“请陛下准渊儿就藩!”
“你舍得?”
“嫔妾自然不舍。渊儿是皇子,更是臣子,虽绝无觊觎皇位的心思,可为分担陛下忧虑与朝中大臣往来过密,便是失了为臣的本分。不能为君父分忧,反而添君父烦扰,是他之过,若心地纯良,便该远离是非。请陛下恩准!”
这样的结果,由她与谢渊提出来,才能释了宣元帝的疑心。
如若强行逆圣意而行,试图装傻充愣蒙混过关,场面一定会更加难看。
宣元帝似乎满意了。
“赐,慎王与荀氏女完婚,即刻赴临夏之藩。”孙公公呈上一道明黄色圣旨,宣元帝夺来,甩在膳桌上,“慎王,去吧!”
什么朋党之争,皇后命数,在他眼中不过滑稽可笑的戏目。
他要将他们谋划的一切碎为齑粉,无论是荀岘还是慎王,以此告诫那些试图在他面前玩弄阴谋诡计的人,如有二心,这便是前车之鉴!
孙公公搀扶着宣元帝迈出长乐宫,谢渊紧闭双目,十指握紧成拳,也只能面向君父背影叩拜,“儿臣领旨谢恩!”——
作者有话说:谢谢看到这里的你们!
第36章
谢渊与荀淑衡离开庸都那日, 陈良玉出城相送。
荀府众人只送到城门,再往前便坏规矩了。
荀岘并未出现在人群中,荀淑衡辞别母亲、兄长与姊妹,眼见家人要折返离去, 她显得极其不安。
她一生所行最远处, 不过离家一炷香车程的粤扬楼。荀相夫人视她为掌上明珠,几乎时时陪伴左右, 而如今她阔别父母之后, 就要赴身六百里外的地方。
甚至于, 她与她的新婚丈夫, 也还不熟识。
宪玉与几个自小伺候她的丫鬟回到她身边, 这远不足以抵消掉她的惶恐。
她死死拉着母亲的衣袖, 眼神似无措, 似求助。荀相夫人也握着她的手,久久不愿放开。
宫里派来送行的公公在催促了。
说是送行, 实则监视。
他们是宣元帝派来确认谢渊夫妇离开庸都的,人走了, 他们才好回宫复命。
荀相夫人硬了硬心肠,挣开女儿的手, 仿佛下定了巨大的决心,头也不回地往回走。
“母亲。”
荀淑衡声音染上哭腔。
荀相夫人用手帕摁了摁眼角,终于还是放心不下转了身,“衡儿,若实在想家, 就寄书信回来。”
得亏是荀岘不在,她一个妇道人家才能说这样的话。
谢渊本就是因与荀府往来才叫驱逐出庸都的,这一走, 岂还能与庸都互通书信?吏部尚书邱仁善也因此再遭贬黜,从六部堂官贬至东百越一带的某个县上做县令。
荀淑衡这一走,母女二人再见之日便遥遥无期。
陈良玉道:“夫人,我去送送阿衡。”
荀夫人欣慰且感激,握了握她的手,“好孩子,多谢你。”
陈良玉将红鬃交到谢渊的一名亲侍手中,与荀淑衡一同乘轿,谢渊骑马走在前方。起初红鬃不乐意叫外人触碰它的缰绳,牵着它走,陈良玉的巴掌结结实实落在它头上,才停止了鬼嚎,慢吞吞跟上马车。
行至几十里处,地势渐高,回头望庸都城已看不到了。
荀淑衡一路上都没说什么话,只是捉着她的手腕,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握了一路。
西边太阳已缓缓沉入地平线,她才松开手,陈良玉手腕上赫然落下一片红。
“良玉,天色不早了,你骑马脚程虽快些,可天黑路不好走,就送到这里罢!”
陈良玉点了点头,道:“那我回了,保重。要好好的。”
“你也是。”
车马队伍停止前行,陈良玉从轿厢中出来,接过红鬃,驱马奔至队伍前方,与谢渊作别。
“殿下,此去保重,恕不远送了。”
谢渊还想与她说些什么,被她出声打断。就藩的队伍里,不知有几双宫里的眼睛。
“殿下不必多言,眼下既什么也做不了,那便什么都不做,以待来日。”
陈良玉策马返程。
谢渊与荀淑衡的车马队伍也动身,蜿蜒前行。
她只身奔向来时迥途,途经来时路过的一个小镇,跃上高处,目送几百人的队列随着天边最后一线夕阳消逝,变成视野中蠕动的虫豸。
黑暗将最后的光亮吞噬。
镇上一家客栈门前点起了灯笼。
这个距庸都几十里外的小镇没有宵禁,一更三点时分,路上依然有行人。
客栈前用木桩搭了一个酒棚,卖的是自家烧酒。桌椅已很陈旧了,桌角、椅脚有些地方掉了漆色,桌面一层腻腻的油垢。
生意冷落,酒棚里只坐着她一个客人。
酒色浑浊,口感比不上侯府的佳酿。
一口饮下,能品出些酒中残存的粮食的味道,别有风味。
她是不喜欢喝烧酒的,酒水穿肠而过,灼得心肝脾肺都难受。
一杯接着一杯灌,眼眶中灼出了点点稀碎泪光。
她记得似乎与谁说过:可用之人是心上人。
可用之人——
心上人——
如今还有可用之人吗?
她面前摆满了碗口大的酒坛,不知是这家客栈的酒不够劲,还是她喝荀淑衡的果子酒练出了酒量,竟没怎么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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