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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仪仗缓缓停在长公主府门前, 谢文珺踩着矮凳下了车,鸢容正要吩咐人备水更衣,就见锦阁姑姑提着裙角匆匆从内院奔来。
锦阁姑姑福了一礼,“殿下。”
“姑姑何事慌张?”
“小殿下她……”
锦阁姑姑指着府内, 手指颤抖, 话也说不利索。
谢文珺眼皮一跳,心中涌上一股预兆, 说不上好或是不好。
锦阁是从前伺候惠贤皇后的人, 一向沉稳, 惠贤皇后薨逝后她便出了宫, 谢文珺在外奔波考虑到柔嘉身边没个细心妥帖的人照顾, 便又将锦阁从老家接到府中来。
而今锦阁姑姑脸上浮着几分惊惶与喜色。
不等锦阁姑姑把话说完, 她便抬步往内院去。
锦阁迈碎步追在谢文珺身后, “殿下,小殿下与裴大夫在偏厅。”
偏厅里, 裴旦行正取过一旁晾好的细麻纱布,从针尖到针尾细细擦拭着几根银针, 收进针囊,最后将针囊盖好, 又取过一块干净的软布,把针筒裹了两层,放进随身的药箱。
见谢文珺进来,裴旦行一撩灰衫,跪地行礼, “草民叩见长公主。”
柔嘉愣愣地盯着进来的女子,小嘴动了动,像是有话堵在舌尖。
谢文珺只当她又贪吃了蜜饯, 作贼心虚,却见柔嘉忽然往前倾了倾身子,小拳头攥得紧紧的,憋了好一会儿,从唇间挤出三个含混的字:“皇……姑……姑……”
谢文珺的手猛地顿在半空,眼里的笑意霎时凝住。
她凝目看着柔嘉,见柔嘉又张了张嘴,这次说话虽缓慢,却更清楚些。
“皇……姑姑……”
锦阁姑姑撩起袖口拭了拭眼泪,笑着道:“小殿下认得人了。”
谢文珺将柔嘉抱起,柔嘉被抱得紧了,却没哭闹,反而带着点懵懂的欢喜伸出小手搂住了谢文珺的脖子。
谢文珺落座,把柔嘉放在腿上,“裴大夫医术高明,本宫还未谢你。平身,赐座。”
裴旦行身子一动不动地伏在地上,保持着叩首的姿态,迟迟没有起身。他从西岭回来像变了个人,话更少了,整日缄默着,除了行医问药时仿若常人,素日眼神都透着股愣怔。
他摇头道:“草民不敢居功,柔嘉公主能开口,是她的造化。长公主殿下要谢,草民不求金银封赏,只讨一封谕令。”
谢文珺道:“你不求金银,也不要官职,所求为何?”
裴旦行目光平静地道:“内人叶氏去西岭治疫已半载有余,草民斗胆求长公主殿下赐一道谕令,准她辞官。草民但求,日后,她是以民间大夫的身份留在西岭抗桃花疫,还是返乡,能由得了她自己做主,来去不必再回庸都禀复。”
谢文珺盯着他看了片刻,“桃花疫与朱影,或者说你妻叶蔚妧,有无干系?朱影何故自焚而亡?”
裴旦行垂首,“草民不知。朱大夫……自焚而亡,或因藏匿疫患,罪当伏诛。”
西岭诸州郡与城阳伯上奏庸都桃花疫的起因,终究只归因于战后尸骸众多、腐坏严重,滋生疫毒。传言中的血蛊更是无稽之谈,只是些以腐肉为食的尸虫。西岭诸官口径这般一致,处处透着刻意,反倒像串通好了似的。
倒是昔年临夏与罹安大疫时,地方官员下令坑烧患疫百姓的旧案被赵兴礼翻了出来,但是因年份久远,无从查证,最后也只是拿了几个不当紧的官吏问责,事儿便揭过去了。
谢文珺便也没再问,她忽而扬袖,执笔蘸墨,在素笺上写下一行字,盖上私印,着人递了过去。
待他退下,谢文珺问管事道:“梁溪城的草药还按时送到府上吗?”
管事道:“回殿下,草药已按时送来了。与往年一样,不多不少的分量。”
那草药是朱影在梁溪城的草药园种下的,是一味用于调理她体内离魂引之症的引子,朱影雇了人侍弄,春秋两季会去信叫人割药草送来庸都,从不耽搁。
若朱影在西岭自焚而亡,这按时送抵的草药又是怎么一回事?
谢文珺指甲叩击着桌沿,似在思索,“西岭大疫结果这般潦草,皇兄没再着人去查?”
鸢容道:“大疫的奏疏已规整好收入兰台,皇上心中,该是已然有数了。”
荣隽仍对云州刺杀一事心有余悸,他道:“殿下,这次太险了,幸而大将军率鹰头军及时赶到云州,依属下看,如今庸都比云州更凶险,那步棋,是不是该动了?”
谢文珺把柔嘉交给锦阁姑姑。
先前布置在倚风阁的那张网,是该收一收了,不然网中鱼东摇西摆,左右腾挪,没个定数。
“高观还常去倚风阁吗?”
荣隽道:“但凡哪日有秦姑娘的舞场,高统领若那日不当值,从未缺席。阁楼上订个座,叫壶酒,散场便离开,也不曾买花相赠。”
鸢容道:“当年秦姑娘投河,高统领也是二话不说,脱了甲衣便下水找人,人没找见,高统领又亲自带人沿着顼水河摸查。奴婢还以为高统领尽职尽责,不承想竟有这层意思在里头。”
荣隽道:“恍惚活了半生,你跟着殿下只学会了算账、画图,没学点人事吗?”
鸢容没好气地睨他一眼。
荣隽讪道:“还有你不知道的,多年前李家还没落难时,李家二小姐淑名也是名盛庸都。也就是秦姑娘。高观还曾托媒人上门求娶过。”
“多话,我还能不知秦姑娘是李二小姐?”
荣隽道:“可惜当初南衙不起眼,李义廉一心想与六部大臣结亲,挑中了今日的司农寺卿兼中书右侍郎盛予安,高统领的媒人连李家门槛都没踏进去。”
鸢容笑嘻嘻道:“门儿清啊荣大人。当年荣大人身为太子心腹,也算得上是年少有为,头角峥嵘。有此佳人,荣大人怎的不托媒人求娶?”
荣隽佩刀朝天一举,“当年太子殿下辅国,整日忧心国事,臣下自当尽心辅佐太子整饬朝纲,怎可耽于儿女情长?我可没那么清闲。”
“怕不是因为懿章太子遣你去苍南还田于民,回庸都时李家已与盛家定亲,你赶不及了吧?孤家寡人至今,荣大人作何感想?”
“好意思嘲我,你不也一样?”
一回府就拌嘴,谢文珺耳朵都要被他们二人磨疼了。
“鸢容。”
鸢容当即正色:“奴婢在。”
“让李彧婧留意高观。荣隽。”
“属下在。”
“明日天亮之前,把皇上要纳妃的消息散布出去,尤其要让荀岘听到风声。”
明日临朝,一场风波在所难免。
谢渊迟迟不下旨发落蒋文德,夜长梦多,她需得尽早落定此事。
翌日五更天的梆子声刚过,蒋文德的囚车便驶停在庸都城门下。他连官帽也没戴正,亵衣外头胡乱披了件外袍,被镣铐锁着押往宫里。
卯时一刻,蒋文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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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按在崇政殿的丹墀下。
殿内寒意凝重,文武百官分列两侧,素日吵得不可开交的朝堂今日谁都没有先上奏本。
谢文珺一袭玄色朝服立于殿上,“皇兄,云州祯元年间的粮税账目臣妹已核查完毕,其中隐情与账册疏漏之处,皆已整理成册,现呈于陛下御览。”
她亲手捧上一摞鱼鳞图籍与账簿。
谢渊高坐龙椅,声音透着一股疲惫:“云州粮税与江宁遇刺之事,朕已命户部、刑部彻查,若属实,自当严惩。”
“不必再查了,御史台呈于陛下的账簿是蒋文德亲手所记账目,去岁一年,粮税与他上报朝廷的数目就相差三十万石。”
谢渊目光微沉,谢文珺半步不肯相让。
殿上站得靠前的几位大臣不自觉缩了缩脖子。
佥都御史赵兴礼出列:“臣有本奏。云州刺史蒋文德贪墨粮税,密谋刺杀皇亲,证据确凿,按律当斩,请陛下即刻下旨。”
谢渊扫过一众大臣的神色,目光流转到谢文珺脸上。她垂着眼睑,并无抬头仰视的僭越之举,谢渊心下却明了她今日必要一个结果,而这结果绝不单单是要斩了蒋文德一人。
自合并四方馆、裁撤驿站之后,对于这把刀几时削到庸都大臣与世家头上,朝中本就多有议论,若严惩蒋氏一族,处置过重,恐惊了世家大臣之心。可若再袒护,便是坐实了云州刺杀是受他指使。
谢渊的脸色由白转青,又由青转灰。他仿佛头一天认识谢文珺,俨然已经猜不透她在想什么、要做什么。她素有城府韬略,门荫自她而始,她怎会不知眼下动了蒋氏一族会招致怎样的祸患?
但偏偏如何处置蒋家,只杀主谋还是触及门荫,话语权是在刚从云州巡田查账回来的谢文珺手里的。
“传朕旨意。”
“云州刺史蒋文德贪墨粮税,云州中郎将蒋安仁刺杀皇长公主,罪不容诛,着即刻押入大牢,秋后问斩!”
办事不力到这个地步,杀了也合该如此。只处决他叔侄二人,不株连其亲族,已是法外开恩。
谢文珺当即跪地,一拜,“皇兄圣明!”
满朝文武也跟着齐刷刷跪下,“陛下圣明!”
谢文珺未曾表露反对之意,谢渊悬起来的那颗心总算是落了地,暗自松了口气。
“陛下!”
中书舍人韩诵突然出列,“微臣以为,我朝论功行赏,有功者福荫子孙,若臣下不臣,有过者也当祸及子孙。微臣请奏,废除蒋家门荫,以儆效尤。”
“韩舍人!”
陈滦站在一众朝臣中间,他本打算作壁上观,架不住韩诵上赶着送死,还是张了口,“今朝议云州粮税贪墨一事,门荫、吏治可容后再说。”
谢文珺冷声道:“韩舍人是在怪罪本宫撰万僚录,才使得门荫泛滥,如今朝局这般混乱不堪?”
韩诵跪得笔直:“门荫不除,吏治难清。”
他似乎一叶障目,看不清任何局势,朝左上一紫炮拱手道:“荀相以为如何?”
荀岘竟也牵扯了进来。
谢渊的脸色,已经不是难看二字所能形容的了。那神情,分明是山雨欲来的阴沉。
荀岘手执笏板,行至大殿中央,“老臣以为,韩舍人所言极是。”
谢渊瞳孔一缩。
荀岘道:“吏治杂冗,关乎民生社稷。老臣愿头一个上表,请荀家子孙参加科举,取缔门荫。”
百官噤声之际,谢文珺敛衽一拜,“当年福荫之策确是臣妹所为,初衷虽为体恤功臣之后,却未料行至今日,国策失当,引发乱象,臣妹难辞其咎,也断无推诿之理,请皇兄降罪。”
取缔门荫——
殿内前排几位大臣捻着胡须,脸色难看至极,嘴唇不动声色地翕动着,只隐约能瞧见彼此交换的眼神里藏着万分忧虑。后排的年轻官员们更是按捺不住,有的侧过脸,用宽大的朝服袖子挡着嘴,与身旁同僚低声嘀咕,偶尔还夹杂着几声压抑的咳嗽来掩饰。
荀家门荫有名无实而已。
荀岘是占了一相之位,荀书泰位列七卿,可族中再无其他人于六部九寺任职,荀氏旁系子弟多被发配去地方上讨个混日子的差事。何况荀家诗书传家,子弟科举入仕本就不难,这老狐狸分明是得知皇上将要纳妃扩充后宫,看准了风向趁机打压其他世家,好保住皇后娘娘六宫之主的尊位。
皇后地位无虞,大皇子便是名正言顺的嫡皇子,日后立储顺理成章。
两利相权,门荫对荀家无足轻重。
可多数世家与荀家不同,不成器的官宦子弟靠着祖上余荫才能混个一官半职。取缔门荫,便是要斩世家的根基。
龙椅之上,谢渊目光自阶上漫扫而下。
他心中清楚废除门荫只在早晚,但眼下绝不是个好时机。谢文珺将自己从此事中择了出去,荀岘身为国丈,废除门荫由他提及,满朝文武皆会以为此乃皇帝授意。
韩诵拔高声音,再次上表:“贪墨腐败屡禁不止,贪官污吏猖獗,皆因门荫制度庇护。臣请奏,陛下选官当唯才是举!”
谢渊道:“此事关系重大,择日再议。”
“陛下!”
谢渊抬手制止,“朕意已决,退朝!”——
作者有话说:历史上隋朝废除九品中正制,设科举制。
在此之前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
科举制设立之后,世家仍然存续,门荫也没有立刻废除,例如:隋唐之后以科举为主的选官制度里,依然存在世袭罔替。
世袭与科举,世家与寒门,对立且并存。
谢谢看到这里的你们!
第142章
“蒋氏, 蒋文德一脉,褫夺门荫,子孙三代不得入仕。”
谢渊终是削了蒋家门荫,这是他给谢文珺的交代。
只废一脉, 未曾连坐蒋氏全族。
丹墀下, 蒋文德被押往刑部大牢。
百官捧着笏板鱼贯而出,很快就有人察觉到了不对劲。
往常这个时辰, 宫道两侧的禁军不过寥寥数队, 今日却不同, 禁军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手按刀柄立在道旁。
“这是?”
司农寺少卿廖安正想拉住旁边的谭进说句话, 眼角瞥见午门的方向, 那里本是禁军换岗的空档, 此刻竟多了两排玄甲骑, 马头攒动。
这些禁军的装束,是羽林卫里的豹骑, 寻常只在宫禁最深处值守。
廖安一刹停住脚步,却被身后的人撞了个趔趄, 抬头时,发现连平日里只设两个岗哨的昭德门宫墙下, 都多了两队挎着横刀的禁军。
风从宫阙间穿过去,还带着些微孟夏的凉意,廖安摸了摸后颈,竟觉湿黏一片。
宫禁宿卫骤然添兵,从不是无端之举。
大臣们没人再说话, 抿紧了唇低头匆匆往宫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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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文珺步履踏过午门,见蒋安东立在门侧。他按着腰间佩剑站在午门外,无寻常迎送的恭谨, 分明是特意候在此处,在等着什么人。
见谢文珺走近,蒋安东神情隐隐有想要求情的意思,最终只拱手行了个军礼。
“长公主。”
语气平稳,可眼底那点沉凝,却是瞒不过人的。
谢文珺道:“大统领在此候着,是替皇兄传旨还是有旁的事?”
都不是。
“回长公主,末将在此守值。”
谢文珺的车舆动身后,散朝的百官陆续过午门,走向宫外。韩诵走在人群后头,正低头整理着被风吹乱的朝服下摆,听到一阵甲胄摩擦的冷响赶上自己。
蒋安东一双眼沉沉地盯着他走过来,周遭往来的禁卫军都被这不善的气场逼退了几步。
“韩舍人留步。”
韩诵定了定神,拱手作揖:“大统领有何见教?”
蒋安东上前半步,阴影几乎将韩诵完全罩住,“方才御前,韩舍人奏请废我蒋家门荫,言辞凿凿。我倒想请教,我叔父一家究竟何处得罪了舍人,要你如此赶尽杀绝?”
赶尽杀绝四个字咬得极重。
韩诵声音不徐不疾,道:“大统领言重了。韩某所言,皆为朝廷法度,无关私怨。”
蒋安东死死盯着他,仿佛要从他无愧的神色里找出几分虚饰。可终究,他只是重重哼了一声。
陈滦刚走过午门甬道,就见蒋安东显然动过气,拂袖而去。
韩诵理了理官帽,抬头见陈滦向他走来,一揖,“侯爷。”
陈滦道:“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莽撞了?”
他意指殿上韩诵上奏请废黜世家门荫一事。
韩诵抬头望了望宫墙,“门荫积弊已久,世家子弟无能之辈占据高位。世家门荫一日不断,寒门学子纵有才学,也只能受制于人,永无出头之日。”
“糊涂,”陈滦道:“何为世家?只说蒋家,树大根深,几代盘根错节,朝中半数官员都与他们有姻亲故旧之谊,你一人之力,如何对抗?早知你如今做事不过脑子,我便不该去信告知你朝廷开放四方馆!”
陈滦上前一步,拽着朝服把韩诵拉去一旁,“听我一句劝,现在就上书请辞,我还能保你一命。”
韩诵抬手掸了掸衣上的尘,动作从容,嘴角竟漾开一抹淡笑。
陈滦:“你还笑得出来!”
“我若此时退缩,他们还当天底下所有人都怕了。我就是要让他们知道,这世上从不少敢舍命的,就是要跟他们掰扯到底!”
韩诵推开陈滦的手。
“不过一死而已。早在科举舞弊案那年,我本该就是个死人了。”
韩诵逆着光走上金水桥的身影落在陈滦眼中有些疲态。他站在外金水桥最高点定了定身形,微微侧过脸,却不曾回头,只是将袍袖紧了紧,继续向前走去。
承天门外马蹄长嘶,马身从韩诵面前掠过去,言风翻身下马,抱着一本黄绸封面的册子快步跑向崇政殿。
各地官署新拟的选妃名册刚送进宫中,一模一样的册子便已递到了长公主府的案头。
如今后宫三妃之位空缺,看似只是选几个臣女入宫,实则后宫的妃位从来都系着前朝的风雨。
文官清流,武将功勋,中间还夹着宗室、外戚、地方士族的根蟠节错,哪颗子放得重了,哪方势力便会抬头,哪颗子放轻了,又难免落个厚此薄彼的话柄。选谁,不选谁,从来都不是看容貌才情,而是看这一步棋落下去,能不能让棋盘上的势力均衡些,再均衡些。
谢文珺草草阅过选妃名册,她心中对此早有定数,故而也不必细看。
文官中,右相程令典与六部堂官适龄女儿皆在列;武将里,衡家与岳家势必要笼络一个,还有谢渊在临夏就藩时的旧部、如今驻守在天堑河以东的封甲坤。
封家女不出所料也在其册。
“殿下,秦姑娘的籍契。”
荣隽将从庸安府取来的李彧婧的籍契文书呈在谢文珺书案上。一张宣纸,一张黄册,薄薄两页,是庸安府尹拟了脱籍的文书来。
谢文珺道:“先收着。”
鹄女闻言将文书折好,收入一方锦盒。
谢文珺盘算着,待南衙事定,便将脱籍文书交给李彧婧,再将籍契换成寻常民户的户籍,让她寻个去处,嫁人生子也好,另寻归途也罢,总归是挣脱了这纸枷锁,做回自由身了。
她调了南衙的上值册子,高观今日休沐。
倚风阁便安排了花魁舞场。
入夜,倚风阁的多层阁楼通明的灯火映着台上的丝绸帷幕,好似一张纷华靡丽的网,网住了满堂浮华客。
觥筹交错,脂粉浓香。
低语轻笑裹缠着丝竹管弦,在木质雕花门窗内的包厢内浮游碰撞,叫人醉醺醺的。
高观独自坐在二楼临栏的一角,他换下了南衙大统领的甲胄,只穿一身寻常便衣,刀也未佩。
舞场未开,酒已下了半壶。
喧嚣忽地一滞。丝竹声骤然拔高,变得激越飞扬。台子中央,光束迅速汇聚,照定在那抹素白之上。
李彧婧未着浓妆,只薄施粉黛,一袭素白纱衣,裙裾泻地,发髻间仅簪了一支孤零零的白玉簪。她赤着足,纤细的脚踝上系着一串小小的银铃,每一步都踏在乐点上。
高观在满堂华彩里望向台上的倩影。
她是最要体面的人,这样赤足、素衣出现在满堂看客眼中还是头一回。
“人老珠黄,舞场再不攒劲,倚风阁的花魁娘子便要换新人了。”
阁楼的凭栏处有人议论。
乐声陡转,是《破阵乐》。
李彧婧旋身、折腰、扬臂,素纱飞扬,如寒刃破空。那已不是寻常的舞,仿佛浴血的鹤在绝境中最后一次展开羽翼。
满堂宾客看得痴了,高观只觉喉头发紧,指节不自觉在杯壁上握紧。
他看透她的挣扎,她的强颜欢笑。
一舞将终,余韵未歇。
一个满身绫罗、酒气熏天的富商摇晃着站起来,端着酒杯,涎着脸就朝正要退场的李彧婧扑去。
油腻的手眼看就要搭上李彧婧素白的肩头。
高观猛地起身,带倒了身后的椅子。他眼中戾气暴涨,一步踏出栏杆,眼看就要从二楼直扑而下。
“住手!”
人群让开,盛予安在一众随从簇拥下缓步而来。
那富商的手僵在半空,看清来人,酒醒了大半,脸上堆起谄笑:“盛……盛大人,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您请,您请!”
他忙不迭地缩回手,点头哈腰地退开。
李彧婧受惊身体晃了晃,随即低垂眼睫,没有看盛予安,只是对着他行了一个标准的屈膝礼,“多谢大人解围。”
她神情淡漠,仿佛眼前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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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于轻薄之手的,只是一个素不相识的路人。
“嗯。”
他只轻轻应了一声,便不再看她,转向那富商,“美人之姿,远观即可,亵玩便失之体统了。”
话语得体,风度翩翩。
李彧婧脸上只有一片苍白得近乎麻木的顺从。
高观僵在二楼的阴影里。
十年饮冰,难凉热血?她的血,早已在这倚风阁的脂粉堆里冷透了罢。
高观径直走到场中,“盛大人。”
“高统领,今日也有雅兴赏舞?”
高观没给他好脸色,“你既负她,为何不救她脱籍?为何眼睁睁看着她受人糟践?为何不给她一条生路?”
一连三问,盛予安脸上的客套笑容慢慢凝固、褪去。
高观像是有团火堵在嗓子眼。
撕毁婚约时眼都不眨,却依旧在深夜出入她的妆楼,如同光顾一件名贵的旧物。
这于她而言是轻贱。
“我来替你说,你怕秦姑娘乃罪臣之后,若为她脱籍,明日弹劾的奏章就能淹了中书都堂,妨碍了你盛家。”
盛予安先是惊讶,继而浮起一丝被冒犯的愠怒,“高统领慎言。”
“你认是不认?”
盛予安道:“命数如此,我待如何?”
李彧婧抬起头,那双沉寂了多年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彻底碎裂了。
她的眼神空洞,死灰一片。
高观全身的血液都在这一瞬间冲上头顶。什么官阶尊卑,什么后果前程,他都顾不上了,一拳头砸向盛予安的脸。
“噗”的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
盛予安来不及做任何避闪的动作,眼前猛地一黑,被高观打懵在地。
连带着撞翻了一张摆满酒盏果品的矮几,碎了一只薄胎白玉酒盏。
倚风阁的看客们炸开了锅。
盛予安的随从慌忙扑上去搀扶,手忙脚乱。倚风阁管事面如土色,哆嗦着嘴唇不知如何是好。
“大人!大人您怎么样?”
高观站在场中,保持着挥拳的姿势,胸膛剧烈起伏。盛予安右眼眼眶肉眼可见地逐渐乌黑发青。
盛予安捂着眼眶:“反了!高观,我要参你!”
“你尽管参。”
混乱中,只有李彧婧静止在原地。
盛予安被架去包厢上药,高观还站在场中。看客们面面相觑,无人敢言。
然后,只见李彧婧她缓缓地、缓缓地低下头。
她慢慢地,弯下腰,一片,一片,拾起那些碎掉的白玉酒盏碎片。
每拾起一片,她的肩膀就难以抑制地颤抖一下,像是在拾捡自己早已破碎不堪、再难拼凑圆满的过往。
满堂的目光,或惊骇,或怜悯,或好奇,都聚焦在她身上。
高观的心被揪紧了,他上前,抓住她的手想把她从这片狼藉中带走。
李彧婧朝他福了一礼。
那双曾盛满庸都烟雨的眼眸,此刻空茫茫一片,深不见底。没有泪,没有恨,甚至没有一丝劫后余生的波动。
李彧婧嘴唇动了动,声音很轻,“高统领何必为我这样一个人,开罪盛家。”
高观叹了口气,“你很好。他自找的。”
李彧婧道:“让大人受惊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还请大人移步百花房,卑女那里有新酿的百花酿,为大人赔罪。”
得她亲自开口相邀,高观先是一喜,又觉痛楚。他心里有同她把酒言欢的念头,却绝非这般情形,更不该在这种地方。
李彧婧不再看他,背过身一步一步赤足往后台走。系在她脚腕的银铃还在叮当。
高观跟上去。
百花楼里弥漫着熟悉的、清冷的荷香,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药草苦涩。
高观僵立在门外,踌躇着不肯踏进门槛。倚风阁的差役多燃了几盏灯,屋里亮堂些了,他才忸怩着找了个圆凳坐。
李彧婧执起一只素瓷酒壶,又取过两只同样质地的酒杯。
酒液注入杯中,李彧婧把第一杯酒递给高观。
高观站起身双手去接她的酒,“李姑娘。”
李彧婧手一抖,杯中酒洒出来些许。此时被捅破身份,她竟还会觉得有些难堪。
她举杯道:“今日多谢高统领在众人面前全了卑女颜面。”仰头一饮而尽。
高观也跟着饮。
饮罢一杯,他抢过李彧婧手中的酒壶,往喉咙里灌,酒劲上来头有些懵了,他才问道:“往后的路,李姑娘思量过吗?可还愿,去过寻常人的日子?”
李彧婧道:“纵使我愿,也不能。”
高观嗤道:“一朝天子一朝臣,宣元年间的事儿早翻篇了,若肯用心,这有何难?”
李彧婧道:“脱籍一事,盛予安做不得主,我不怪他。”
高观呛了一口酒,他从未想过这个可能。
盛予安是当朝三品大员,若他想为谁脱贱籍,纵有阻碍,又怎会十余年不成?除非另有缘由。
“我的命数在长公主手中。”
“以卑女一人的命数,换得家母与姊妹周全,卑女已别无所求。所以,不必怪他,有他庇护卑女在这里的日子才能好过些,高统领也不必……再为我做什么了。”
高观霍然起身,“要是你盼着走出这风月场,办法我来想。”——
作者有话说:谢谢看到这里的你们!
第143章
“这许多年在倚风阁, 替人听,替人看,也瞧得出如今时局动荡。高统领的好意卑女无物可还,只一言, 门荫之制必废。但话说回来, 王朝兴替不休,也有千年世家, 大人要早做打算。”
更深露重, 高观孤身一人站在紧闭的长公主府的大门前。
他没有叫任何人通报, 也没有高声叫门。
一时上头, 打马便奔到了这儿, 而后才细细想来李彧婧的话中意。
蒋氏蒋文德一脉门荫废止, 是个起始。朝中的风声他不是没听见, 怕是新政已在御案上,门荫那套迟早是要连根拔起的。
《万僚录》是门荫之制的根系所在, 正是出于长公主的手笔,长公主权位日隆, 或能保住门荫。退一步讲,哪怕将来旧制崩塌, 入了长公主门下,高家子弟也未必全无退路。
自祯元帝将农桑署收归中书省之后,长公主常年深居简出,只有关乎国本的大事才出面应对一番,看似不逐权势, 故而他虽早有投效之心,却迟迟未曾表忠。
李彧婧提醒了他。
倘若当真淡泊,何必要掌控倚风阁一个花魁的去留?李彧婧所说的替人听、替人看, 这个人是谁?乍一听这话,高观以为这个人是盛予安。再一想,她说自己的命数在长公主手里,一切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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测便了然了。
门轴转动,并非大门洞开,而是一旁专供紧急通传的角门打开了。
一个身穿深青色宦官服、面白无须的管事太监探出身来,眼神精明,飞快地扫过高观与他身后空荡荡的街道,而后神情与姿态都变得恭敬了,退居门侧请出一人来。
荣隽拱手:“高统领?此乃长公主府邸,非宣召不得擅入,三更天了,统领在此为何?”
高观没有寒暄,没有解释,了当地道:“南衙高观,有要事,求见长公主殿下。”
长公主府的西跨院浸在一片昏沉里,唯那间平日里紧闭的书房亮着灯。府里的下人、侍卫都知道,长公主书房的烛燃到这般时候,多半又是在看那些粮税旧档。
铁錽信筒摆在手边,谢文珺抻开北境来的信笺,是陈良玉的亲笔。
为了固守北境,陈良玉打算在云崖军镇与湖东新建烽燧台,将这两地纳入大凜版图。而户部与中书省在粮税上出了岔子,又接驿站裁并之后,驿路断绝,该运到北境的钱粮接连贻误。
亲笔书信递至谢文珺这里,应当还有一封奏折加急送进宫里,陈良玉深知庸都各部行事拖沓,厘务迟缓,只好叫谢文珺劳心劳力催促一二。
信纸是军中常用的粗麻纸,一笔一划都是见惯了的刚硬,通篇公事公办,末了只一句“遥祝殿下安善”。
谢文珺将信件往手边一搁,对着空荡的书房轻声嗤笑。
她想起那人暌别时,军情那般紧急的境遇,尚且还知道吻别,如今隔着千山万水,倒是连几句软语也省得说了。
总觉得这信纸上少了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