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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案上一幅未完成的《春猎图》, 谢文珺提笔悬在半空许久,狼毫笔终究还是落回笔架上。
纸上原本要画十几年前的北郊猎场,不知不觉竟添了几分千骥原的风沙气。
昨夜庸都落了场凉雨,与她送走陈良玉那日的雨势相似。
春雨过后, 天将转暖。
谢文珺手里捏着半枚刚剥好的枇杷, 又一次走到廊下。
庭院里,石榴花开得正艳烈。北方的书信今日该到, 却仍未至。
谢文珺叫北境每三日须传回一封书信。只是从千骥原到庸都山高路远, 纵是快马兼程, 也得走够数日。
所以每次接到信, 她都清楚, 送到她手中的永远都只是陈良玉数日前的旧讯。
遥寄千骥盼近音。
她好不好?
远方的回音未到, 却先一步传来了圣驾回銮的消息。
荣隽阔步走来, “殿下,陛下回宫, 銮驾已到庸都城外了。”
谢文珺心中一疑。
此前她叫江伯瑾上谏皇帝南下巡田,直至今岁开春, 谢渊方才动身。算算日子与往返的脚程,谢渊巡田的仪仗是行至半途而返的。
定是出了什么变故。
或许是沿途遇了乱, 或许是身子出了岔子,但无论哪种,他都瞒着。
长公主府外传来清脆的马蹄声,紧接着,传旨太监的尖细嗓音便穿了进来:“陛下有旨, 宣长公主即刻入宫面圣!”
只说是政务需商,再无多言。
方才还悬着的盼信心绪一扫而空,仲春的风里, 似乎又即将迎来一场变局。
去岁金秋,苍南的稻子收成不好,许是前年的一场旱灾过甚,尽管过去了一年,旱情的影响仍在持续。
朝堂之上,大臣们纷纷奏报南方各地农田歉收的惨状。谢渊本就生了南下巡田、亲察民情的念头。
农桑乃国之基业、民之命脉。
朝堂的奏疏终究隔了一层,他要前往田间地头,亲眼看看土地的旱情与百姓的生计。
此行势在必行。
这念头萦绕心头半载有余,直至祯元九年开春,待官署裁撤之事稍有缓歇,他才终于放下朝堂的繁杂牵绊,动身启程。
一路上,百姓们纷纷夹道相迎。
连片的农田,整齐如绿毯,田埂边还引了新挖的水渠。
随行的地方官上前回话道:“陛下,这片田去年遭了旱,虽没有苍南前年的旱情严重,可也叫百姓遭祸,多亏长公主殿下派人前来督农,改种耐旱秧苗、修渠引水,才有如今这般长势。”
这地方官久居外任,半点不知皇帝与长公主之间早已是暗中角力的局面,“从前此处多是薄产,如今能有这般光景,都是长公主殿下踏遍田埂、亲授农法的功劳。”
谢渊收回远望的目光,语气平淡:“江宁确有才干。农政能成,也多亏了你们与百姓同心协力。”
再往南巡。
越近苍南,因旱情遭灾的情况便越普遍。
沿途不乏听闻。
谢文珺让苍南谷家在学屯试种的河州稻收成不错,去岁便往淮南区域与苍南引入结穗更饱满的河州稻,又问远在逐东修河堰、农渠的严姩借了几个灵鹫书院出身的亲传弟子赶赴南方灾区修河渠。
天灾面前,人力能干预的实在有限。
旱情虽稍有缓解,可河渠水量不足,灾情的根本仍未扭转。沿途百姓不乏衣衫褴褛、手里攥着空粮袋的人。行至淮南区域后,仪仗停在一处河沟见底的稻田旁,谢渊走下銮驾,在田埂上蹲下身子查看庄稼长势,眉头紧锁。
一旱连秋到岁初,万方疾苦皆吾过。
这份对民生疾苦的切身体会,也让他重新回望谢文珺曾坚持要亲赴各地巡视农桑、遍历国土的决定。
金銮虽有千般策,不及田间一步量。
深宫难晓稻粱艰,民情须向垄中询。
亲知百姓饥寒事,才得江山万载春。
……
谢文珺践了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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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的躬身亲行之策,他多年以后亲自踏上她走过的路途时,方才看透。
未及深思,前方田埂忽起骚动。
先是三五农夫执锄而立,转瞬之间,四散的村民闻声聚拢,锄头、镰刀,甚至断裂的木犁,纷纷喊打喊杀着冲向那团明黄龙袍。
谢渊为贴近体察耕农生计,不愿羽林军以重兵戒备形成隔阂,特意放宽防卫,不必严防。
乱民的锄头砸来那一刻,谢渊只觉后背左肩胛处一阵锐痛。
羽林军瞬间围拢护驾。
眼前的灾民们虽仍攥着农具,眼底却已浮起惧色。方才的冲动,在见了龙袍染血后,尽数化作了对“弑君”的惶恐。
谢渊强撑着直起身,目光扫过一张张面色萎黄的脸,想起苍南民难那年,他也是这般,被饥寒难耐的难民打伤额角。
领头的老农手已颤抖得止不住。
谢渊道:“朕知道你们是走投无路,今日之事,到此为止。”他顿了顿,加重语气对身边的地方官员与羽林卫吩咐,“谁也不许再提,更不许追责。”
待灾民散尽,郑合川忙传来随行医正,医正急声进言让谢渊就最近的官署落脚治伤,却被谢渊摆手拦住:“若此时声张,必会被追究个没完,拿人问罪,此前安抚便白费了。”
他登上銮驾,叫医正处理包扎了锄头砍伤的伤口,“赶路,回宫再议。”
原定巡田一走要三个月,得四月中旬才回,哪知还未行到苍南的地界儿,便在淮南区域中途折返,打道回了庸都。
一路颠簸,伤口在纱布包裹下反复摩擦。
直到銮驾驶入承天门,谢渊被内侍背入崇政殿,解开染血的衣襟,才见伤口早已溃烂化脓。
他也曾领兵征战,筋骨本是硬朗的,身体本不至于挨这么一下就垮了。奈何身子有旧疾,平日里就时好时坏,一直也没能彻底调养好。那道被锄头砍开的口子,终究在一路隐瞒与颠簸里,拖成了危及性命的重症。
崇政殿内,龙涎香混着药味,谢渊的一条手臂搭在明黄锦被上,半昏迷着。
荀淑衡端着药碗,看着医正换下谢渊前胸后背的纱布。
太后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人也跟着转了出来,手里捻着一串沉香佛珠,“陛下如何?”
“仍是发热。”
荀淑衡拭去谢渊额间的虚汗,回道。
“反了!真是反了!”
太后手中的佛珠串蓦地扯断,颗颗圆润的珠子滚落,太后身边的几个宮婢慌忙跪下身去拾。
“这群刁民!传哀家懿旨,即刻调北郊大营兵马,去淮南把那些作乱的刁民全都拿了!”
殿内鸦雀无声,太监宫女们皆垂首屏息。
郑合川跪在地上,硬着头皮劝道:“太后息怒,陛下回宫前特意吩咐,此事不许声张,更不许追责……”
“陛下那是心善,”太后厉声打断他,眼底疼惜与怒火皆有,“他身子本就有旧疾,如今又添新伤,这群刁民竟敢伤君,若不重惩,日后岂不是人人都敢犯上?”
“母后……”
帐后传出一声虚弱的气音,谢渊胸口微微起伏,唇色枯白。
荀淑衡扶他坐起,在他身后垫了个软垫,才撑住他的身子。
郑合川支一个软凳在龙榻旁,躬身扶太后坐。
“皇儿……”
谢渊道:“前年大旱,去岁稻穗空瘪,官粮却半粒未减!百姓们卖了耕牛、典了茅屋,还是凑不够赋税。是朕失察,让他们受了这般苦楚。”
正这时,殿前内侍进殿禀报,江宁长公主入宫觐见。
听到谢文珺进宫,太后厉色更甚。
“她来做什么?心急来看皇上咽没咽气吗?哀家劝她趁早死了心,就算天不佑皇上,这皇位也落不到她手里!”
谢渊南巡后,中书左侍郎谷珩与右侍郎盛予安以“中书令程令典忙于衙署裁并,耽于处理农桑署一应公务,致账目混乱”为由,趁虚“被迫”请谢文珺临时协助。
原来谷珩、盛予安二人,也是她门下。
其后,谢文珺顺理成章地将农桑署诸事移交给负责赋税钱粮布帛、贡品等物仓储与出纳的太府寺,荐鸢容入值太府寺左藏署令兼农桑署令。
不久后,鸢容又迁升太府寺卿,实掌稽核权。
等同于农桑粮税之权又落回了谢文珺手里。
什么皇帝南巡以后“七卿共商,中书决议,皇后临朝摄理朝政”都成了一纸空文。
皇后临朝更是形同虚设,无人奉行。
朝臣们每遇政务,必先往长公主府问计,得到准话后才敢上奏皇后、施行,朝廷上下几乎要以谢文珺马首是瞻了。
谢渊道:“母后,是朕传江宁来的。”
太后站起身,凤袍下摆扫过凳脚,“君不是君,臣不是臣,后宫不是后宫,这朝廷像个什么样子!”
太后扶着太监的手,刚从御榻边走出两步,骤然驻足,她转过身想交代什么。
东宫空悬,该立太子了。
望着谢渊虚弱不堪的模样,此时催他立储,等于催命。
只道了一句:“皇上如今最要紧的是好好养伤,别再惦记朝堂上的事。”她朝殿外吩咐:“再把熬好的参汤端来,让皇上趁热喝了。”
谢文珺立在崇政殿外等候传召,见太后从殿内出来,刚要上前见礼,迎上的却是太后毫不掩饰的冷脸。
只听鼻音哼了一声,太后拂衣而去。
谢文珺入殿之后,崇政殿内的药气似乎都凝滞了一瞬。
谢渊屏退左右,连守在床边的皇后也被他轻声吩咐“先去外间等候”。
谢文珺行了臣礼,“参见皇兄。”
谢渊靠在软垫上,撑着力气坐直了些,道:“朕知道你一直在追查北雍安插在庸都的探子,可找到他们的藏身窝点了?”
谢文珺道:“查到些蛛丝马迹,可不知这些人以什么方式传讯,臣妹惭愧。”
此前高观捉住那个刑狱大夫,是个单行道,只与翟妤陪嫁而来的大巫祝单线联系,为了不打草惊蛇,只悄悄将这人处置了。
谢渊似是不经意地道:“贵妃一手箜篌弹奏得不错。”
转眼又道:“江宁,你奔波农政、周旋朝堂,所求的到底是什么?”
谢文珺听闻谢渊此问,并不慌张,“皇兄此问,臣妹惶恐。这世间对女子的枷锁何其之重,臣妹一介女流,所想、所谋的不过是为生民立命。”
话落时,殿内瞬间安静下来。
帐中人似乎笑了一声。
权倾朝野,太府寺、司农寺、南衙十六卫与半个中书省都收其囊中,六部不知安插了多少公主门下,就连陈良玉也为她俯首,她竟还能扮作一副贤臣姿态。
但她有一句话是对的。
一介女流。
即便功绩斐然、民心所向,也终究被正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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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规矩撇在皇位之外。
让她纵有千般才干,也难越雷池一步。
谢渊道:“淮南一带的灾情仍不见转机,你懂民生、知农事,只有你才能稳住局面。”
他轻轻咳了两声,语气添了几分托付的郑重,“朕会下旨,允你督农,淮南与苍南受灾的数十万生民,如今都只能靠你了。”
如此,便是将掌天下财权的太府寺与协理农桑粮税之权割舍与她了。
谢文珺躬身,向皇帐内行了一个庄重的礼,姿态谦卑,“臣妹领旨。”
崇政殿外的天是极清透的蓝,飘着云絮。
谢文珺乘辇出承天门,望着那片没有遮拦的天,忽然觉出几分辽阔来。
宫墙一道界,内外两重天。
北衙六军守卫在宫城各处,无孔不入,连通往冷宫的角门都有持戟士兵肃立。
出了承天门,景象骤然换了模样。
以高观为首的南衙十六卫的银甲在庸都的每道街巷间列开,庸都戒严。六部九寺,印信起落、政令行止,全凭她一句话定夺。
荣隽率长宁卫守在承天门,车舆候驾。
任金銮殿上龙椅高踞,她登不登那个位子又如何?
宫城之外,如今她才是庸都,乃至天下真正的掌权人。
谢文珺眉宇之间的谦卑消逝无踪,“传太府寺、司农寺、工部、兵部诸员,府上议事。”
荣隽道:“诸位大人已在候着了。”
谢文珺颔首,又问:“随陛下南下巡田的,可曾少了什么人?”
荣隽道:“臣正要禀,皇上自王府便带在身边的那个侍卫言风,没有随驾回宫,禁军也少了几个人。臣已叫南方的探子留心,只要言风露面,便有人盯着他的动向。”
谢文珺道:“飞虻去信给陈良玉,西岭与逐东若有兵力调动,让她拦下!”
城阳伯岳惇与封甲坤领兵在外,需得堤防。
至于南部,最应防的是临夏守军,那是谢渊就藩时的旧部。
谢文珺道:“言风若在临夏地界露面,便不必盯了,派人截住,杀了。”
除了借宿卫庸都之名调兵如此重大之事,谢渊不会派久不离身的心腹亲自前往,言风身上必有调兵的圣旨。
“另,传令赵明钦,率玄甲骑宿卫庸都,途中若遇临夏军,不降则视为叛军清剿。”
荣隽道:“臣明白了。”
谢文珺又望了一眼身后宫阙。
圣驾负伤病返,大凜正值内乱之际,翟妤就算能在平日隐忍蛰伏、不露分毫,但在这厢节骨眼上,她若按捺不住往宫外传递消息,行踪必会出现破绽。
“昭华宫内外若有可疑,整理成密折呈给本宫。”
“是。”
承天门外,外金水桥边正停着一辆马车。
那辆马车制式与宫中截然不同。
车身覆着猩红绒毯,缀满银质铃铛,四角挂着彩色的孔雀羽。
谢文珺打眼一扫,荣隽当即禀道:“是北雍的马车。”
翟妤修书母国,促成两国罢兵,无论此举背后藏着怎样的心思,至少让边境百姓暂时得了片刻喘息的安宁。
谢渊感念其功劳,体谅她久思故土,便遣使臣出使北雍,接翟妤故都的亲眷入宫陪伴。
马车帘幕被随侍掀开,一个身穿绣满金线的胡服、高筒靴、蹀躞带小女孩从中走出,好奇地仰头望向宫门。
一头乌发编成数条小辫,辫梢缀着几颗红蓝宝石。
她站车辕上,负着手,难掩灵气。
谢文珺多瞧了一眼,“长得有些像谁。”
“翟吉是她亲爹。”
“难怪。”
长公主车舆辘辘离宫——
作者有话说:翟昭旸:本公主来啦!陈怀安出来接驾!
其实一见面就不对付。
大公主才是年下。
谢谢看到这里的你们!
第154章
帝疾, 宫里忙得不可开交,到处都是糟乱的。
荀淑衡在崇政殿侍疾,凤仪宫的掌事女官正吩咐宫人将内司监备好的软质绢帕送去崇政殿,见宫里忙忙碌碌, 人人手上都攥着活, 原地看半晌,也没找着可差遣的人。
陈怀安上前去:“姑姑, 给我罢。”
陈怀安端着托盘转过左门, 行装如流云, 步履姿态也尽是温良。
宫道上迎面而来一行身着异族服饰的人。
她识得北雍人的装束。
前面宫人抬着两抬步辇并行, 一抬是昭华宫贵妃的步辇, 另一抬上坐着个身穿胡服骑装、高筒靴、编着发辫的女孩。
发梢缀着的几枚石头不寻常。
步辇缓行, 女孩歪着身子坐得自在, 一条小腿的高筒靴搭在另一条腿上,脚尖点着空气。
她拉着翟妤的手, 下巴抵在翟妤手背上,俏笑着道:“皇姑姑, 您在家书中说中凜的糕点胜过大雍的蜜酪,我早盼着了。”
翟妤在她脸颊上一捏, 笑着道:“姑母知道!”
陈怀安照常走,距步辇还有几步的时候,对面也放缓了步子。
双方都停在宫道上,相对而立的身影间,气氛变得有那么一股不寻常。
陈怀安朝翟妤福礼, “贵妃娘娘福寿康宁。”
礼罢,却并未退至宫道旁让开去路。
银红色的宫装裙摆如折叠的霞光垂落,扫过地面时, 像极了春日的锦蝶振翅。
翟妤的声音从步辇高处落下来,“怀安姑娘,这是何意?”
陈怀安目光点水一般轻掠了那骑装童女一眼,知她是北雍的哪位公主或郡主。
她发尾的红蓝宝石不是凡品,细碎的火彩层叠透出来。陈怀安闪了双目。
恰好她也在看着她。
目光一霎对接。
陈怀安无端移开了眼。
翟妤的女侍走上前两步,对她道:“怀安姑娘,这位是贵妃娘娘的侄女,昭旸公主。”
言下之意,她该让行。
陈怀安道:“公主远道而来,是客,臣女理应避让。可家规有训,宣平侯府势不与北雍人让路!”
一语双意。
听上去当真好气节!
步辇上,翟昭旸已把高筒靴从另一条腿上放下,身姿也端方了。
躞蹀带挂着的玉佩、宝石撞响。
她认真注视着拦在步辇正前方的人——
一身文臣相,举手投足都透着教养极好的仪态,像株透着软劲儿的兰草。
可一遇她与随行,那股温软瞬间化作风骨。
翟昭旸也不输她,道:“客未必永远是客,主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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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必永远是主人,你只管看,中凜宣平侯府能不能挡了大雍的路。”
翟妤自会为自家侄女撑腰,驱人走,“怀安姑娘不懂尊卑礼仪吗?是宣平侯府的家教如此这般,还是皇后宫中没了规矩体统?本宫命你让开!”
陈怀安半高的身子站得像株迎着风雪的竹,自有股“宁死不弯”的凛然气度。
她问:“臣女斗胆一问,娘娘此令,是以北雍公主的身份,还是以大凜贵妃的身份?”
翟妤脸色一僵。
若是以大凜皇妃的身份,便不该让陈怀安给昭旸让路。
陈怀安端着托盘的手臂开始发酸,却没叫高度落下去一毫,“娘娘在大澟是皇妃,在北雍是嫡长公主,可斐璎殿下只有在大澟才是皇子。如果这皇宫里,今日的主人成了客,今日的客成了主人,这里曾经的主人又当如何?若真有那日,娘娘想必定然能保二殿下万全?”
她是在回应翟昭旸方才的客主之说。
翟妤无端笑了一声。
一个年方十岁的孩子,竟似在提点她。
“这话是皇后教你说的,还是陈行谦教你说的?”
“没人教我。”
陈怀安道:“贵妃娘娘的抉择不在故国与大凜之间,也不在兄长与丈夫之间,而在于娘娘是选择自己的亲子,还是外侄?斐璎殿下在大澟是天潢贵胄,到了北雍,他便是敌国皇子。”
听闻此言,翟妤脸色开始认真两分,“宣平侯府的人,还真是个个都不简单!”
“娘娘夸赞,臣女领受。”
眼见要败下阵来,翟昭旸也不欲刚到中凜皇宫就给姑母惹出事端,自行退让一步。
“皇姑母,昭旸是客,不宜喧宾夺主。宫道宽敞,让一让无妨。退开!”
翟昭旸手指一弹,打了个响指手势。
她乘的那抬步辇缓缓晃动着向旁错开,身后随从也互相递了个眼色,一个个绷着脸,却还是给让开了路。
陈怀安路过步辇下,从他们让开的窄道径直走过,翟昭旸的声音隔着几步远飘来:
“本公主会单独找你!”——
作者有话说:上一章因为读者反馈的节奏问题有轻微改动。
其实到上一章,江宁已经掌握了:
太府寺(财权)、司农寺(粮俸)、大理寺(司法)、半个中书省(决策)、钦天监(天象)、兵部和南衙(将领的提拔和庸都守卫)
还有巡田的时候摸清了地方财政和全国的粮道(调军粮)
以及南北境的兵权支持(陈良玉以及跟宣平侯府联姻的南境衡家,还有南境赵明钦的玄甲骑)
此外皇上要废止《万僚录》的舆论也是她夺权的一部分。
以上这些经过回顾前文,我发现并没有在行文中很明显地表达出来(当然我自己是清楚的,但是忽略了读者视角。
确实正文也就最后几章了,再隐晦就不合适了。
琢磨两天节奏和故事进展问题,所以153章加了一部分文字。
感谢反馈,感谢相伴。
今天先更一个小章,谢谢看到这里的你们!
第155章
长公主府议事堂, 谢文珺高坐上首主位,几位大臣两侧列席。
苍南与淮南两地抗旱减赋之事议毕,议事堂内便陷入了一种沉寂。众官默不作声,彼此眼神交汇间, 却都藏着一个无人敢率先提及的议题。
皇上病重, 国不可一日无主,立太子之事已迫在眉睫。
荀家如今当是最坐立难安的。
偏最不能提及立储的也是荀家, 一旦先开口, 便极易被扣上觊觎大位、心怀不臣的罪名。
原宫中只有两位皇子, 大殿下谢斐琮乃中宫嫡出, 本是毫无争议的。荀家久坐冷板凳, 便是等这一朝翻身。可下诏封妃之后, 程家女、封家女、岳家女前后入宫, 这两年相继有孕,城阳伯岳惇之女岳瑶已诞下一女, 程家女与封家女尚且大着肚子呢。
程、封两家,程令典为文臣之首, 封甲坤功勋卓著,皆备受皇上倚重赏识, 倘若宫中再添两位皇子,这太子之位,落在谁家尚未可知。
议事至尾,工部尚书唐仕琼终是按捺不住,躬身向谢文珺进言, “殿下,如今陛下龙体欠安,储君之位悬而未决, 朝野人心浮动,臣斗胆恳请殿下牵头,早议立储之事,以安社稷。”
闻言,其余人齐齐望向主位。
谢文珺端起茶盏浅啜一口,道:“唐尚书不必过虑,陛下身子素来强健,此番不过是偶染微恙,定会平安康复。立储乃国之大事,待陛下痊愈后再议不迟。”
众人见状,便默契地收了话头,各自躬身行礼后,陆续退出了议事堂。
鸢容尚留在府中。
她身穿太府寺卿朱红色官袍,立在议事堂。谢文珺知道太府寺正堂文书堆得半人高,便叫她先行回太府寺理事。
立储或不立,不是当下便能一拍即定的。
历来儒臣拥戴正统,将宗法、纲常奉为圭臬。谢文珺心里透亮,议事间,其余人虽碍于情面未曾开口,实则个个都盼着早日敲定立储之事。
可若她轻易松了口,还如何让荀家自请入瓮?
门下省与户部,总归还是荀家说了算的。
谢文珺欲一并收拢。
我不去见山,山自来见我。
果不其然,众人散后,当下荀岘便送来拜帖。
帖中言语极其恭谨,只言久慕长公主贤德,忧心国事,望能请益一二。
谢文珺清楚,此时此刻,荀岘所谓的“忧心国事”,只会是那一件事。
谢文珺放下拜帖,“请荀相进来。”
片刻,荀岘由侍从领着提袍而入。他鬓角已染霜华,穿着低调却极显料子的深紫常服,一双眼睛略显苍老,透着经年累月耽于权术的精明。
荀岘依礼参见,“老臣参见长公主殿下。”
“荀相不必多礼,坐。”谢文珺抬手示意,侍女方奉上清茶。
寒暄几句皇上病情后,茶香氤氲中,荀岘放下茶盏,切入正题,“殿下,陛下龙体欠安,臣等心如油煎。然,国不可一日无主,储君之位空悬,恐非社稷之福,易生动荡啊。”
谢文珺不动声色,“荀相所言极是。立储乃国之根本,自当慎重。不知荀相属意哪位皇子?”
荀岘微微一叹,目光难得诚恳,“殿下明鉴。自古立嫡立长,方为正统。皇后娘娘所出之嫡皇子斐琮殿下,虽年纪尚幼,然天性聪颖,仁孝纯善,乃中宫嫡出,名分最正。若得殿下鼎力支持,正位东宫,则可安天下之心,定朝臣之志。”
谢文珺眸中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审度,“嫡皇子确实名分最正。只是主少国疑,古有明训。荀相可曾想过,若……”
议事堂静极了。
若有国丧……
“……幼主登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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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局未必就能安稳。”
荀岘似乎早已料到有此一问,他起身行了个揖礼,郑重其事,“正因主少国疑,大凜才更需要一位能镇得住朝野上下的人来辅政摄国,总揽大局,方可保江山稳固,社稷无虞。”
他停顿了一下,随即起誓一般,“新帝登基以来,长公主殿下稳朝局,得民心,犒军士,满朝文武无不信服。若嫡皇子继位,殿下以大长公主之尊,行摄政之实,臣等必倾力辅佐。如此,内安宫闱,外抚朝臣,方可万无一失。”
谢文珺垂眸,看着杯中载沉载浮的茶叶,“此事关系重大,一言可定乾坤,一言亦可倾覆社稷。陛下尚在,此时议论辅政摄国,为时过早,亦有失臣之本分。”
言至于此,滴水不漏。
荀岘称是,茶汤饮尽了,便也落了一桩心事。半炷香后,荀岘沉声告辞。
议事堂外,春意正浓。
花圃中埋下的那一排相思豆的种子抽枝长叶,本应是好时节,却有内忧,又要防外患。
庸都的探子窝点至今仍未查获,谁也说不清谢渊病重的消息会在何时泄露。一旦消息外传,翟吉若趁机再次兴兵寻衅,大凜怕是又要陷入动荡。
谢文珺只能命人盯紧了昭华宫与翟妤,庸都各街巷严防死守,严查可疑之人。
未果。
午后,门侍来报,宣平侯夫人衡漾求见。
谢文珺仍在议事堂伏案处理公文。
谢渊南巡之后,她便将府中待客的花厅辟作了议事堂。
衡漾被引至堂内,见过谢文珺后便直言来意,“殿下,方才臣妇收到南境的家书,似乎有密令下来,要调南境的兵马进庸都,前来庸都负责宿卫之事。此事蹊跷,臣妇特来告知殿下。”
这道令是给忠信侯衡邈的,传令的人不知衡继南重掌南境兵权之后,便将衡邈杖打一顿逐去守水库了,谢渊未曾夺去衡邈忠信侯的爵位,可衡邈手中已无一兵一卒,故而这道调令被衡继南手下截获。
谢渊果真在巡田途中遇刺之后,调了兵马入庸都。
谢文珺看过那封家书,道:“既然皇上有令,需调兵宿卫庸都,那便奉诏。”
此前谢文珺令赵明钦率玄甲骑北上,有名不正、言不顺之嫌。赵明钦本就是衡邈部下,有了谢渊这道令,由衡邈领兵宿卫,便无甚可指摘的。
既要调兵入庸都行宿卫之责,只有南境的兵马如何能够?
春风化柳,红豆抽芽,那孤身远在北方的人也该回来了。
谢文珺唤了荣隽进来,“传本宫手谕,召回……陈良玉。”
荣隽:“殿下,这……”
但见一封家书摆在书案上,信笺封了南境的蜡封,他便明白了一二,转身出去传了心腹信使,“殿下秘闻天下各路兵马异动,召陈良玉率北境铁骑,护卫皇城!”
衡漾又道:“大理寺案件繁多,侯爷未及前来,托臣妇问过殿下,如今陛下龙体欠安,朝野上下都在盼着定储君,您心中可有考量?”
扶持幼主,谢文珺便可顺理成章地辅政监国。
谢文珺道:“陛下还在病中,立储乃大事,尚未有合适的时机来议此事。”
衡漾却道:“前朝不得时机,后宫未必没有。”
五日后,宫闱春礼。
往年春日,宫闱春礼皆由皇后主持,祈愿风调雨顺,桑蚕繁盛。
可今年因皇上龙体违和,皇后伴君侍疾,本欲取缔,又恐惹朝中人心浮动,春礼便由贵妃代行,仅召京中命妇、宗室女眷入宫小聚,禁绝歌舞,只备些清淡茶食相待。
昭华宫内,翟妤由宫人服侍着换上吉服,抬手招来翟昭旸,“昭旸。”
“皇姑母。”
翟妤道:“姑母从故国带来大凜的那架凤首箜篌,前些日子断了弦,教坊该修好了,你替皇姑母去取回来罢。也趁机去瞧瞧别处的风景。”
教坊位于皇城南大街的花厅胡同。
见翟昭旸应下,她又添了句,“大雍那首《归雁吟》你可还记得曲调?”
翟昭旸道:“姑母的曲子,昭旸自然记得。”
那是翟妤来中凜之前写的箜篌曲,谱了调,自比北归大雁走进异域,归期难定。
她和亲之后,这曲子便被北雍宫廷教坊收录、流传下来,北雍都城中贵女争相传习,也作《送亲曲》。
翟妤眼神里带着几分怀念,“取箜篌时试奏一曲,辨辨音色,若音准无误再带回来。就弹奏这曲《归雁》罢。”
翟昭旸将脸贴在翟妤吉服的宽袖上,只心疼姑母念家,随后便由内侍引着向教坊取箜篌去了。
翟妤轻叹了一声。
把昭旸一个孩子牵扯进来,是对是错?昭旸她什么都不知道。
也正因她什么都不知道,或许能避过宫里紧盯着昭华宫的眼线。
茶点席设在御花园,园中百花初绽。
今年春礼没了鼓乐齐鸣、歌舞相和的热闹景象,倒也清净雅致。
前朝因皇上和立储风波暗流汹涌,后宫衣香鬓影,笑语盈盈,乍看是一派祥和。
席间,昭华宫的女侍将二殿下谢斐璎抱了来,满座命妇见状,纷纷起身含笑,你一言我一语地恭维。
翟妤对此也受用。
漂亮话说到兴头上,便有人不知分寸了。
一位身穿湖蓝命妇服的夫人笑着道:“娘娘今日代行春礼,可见陛下对娘娘信赖有加,真真是母仪风范,令人心折。二皇子殿下又这般聪慧英武,真是天佑我朝……”
这话里隐含的意味,席间众人谁听不出来?
翟妤也心惊了一突。
在骤然安静下来的片刻,衡漾道:“中宫凤仪,自有其主。代行春礼是权宜,岂可妄论其他?”
翟妤本也不愿领这顶高帽,谁人都听得出来这恭维僭越本分了,可一见驳斥之人是宣平侯府的人,便拖长语调“哦——”了一声。
“宣平侯夫人这是在提点本宫?”
衡漾离席,跪倒在地,“臣妇不敢!”
翟妤心知这一跪怕是要惹乱子,却难咽下这口不顺的气儿。
“昭旸远来是客,进宫那天却被宣平侯府的小女拦在宫道上,提点本宫,宣平侯府中人不当与北雍人让行。今日宣平侯夫人又提点本宫非中宫之主,本宫且问夫人,宣平侯府该以大凜贵妃的身份待本宫,还是以北雍公主的身份待本宫?”
衡漾道:“回娘娘,自是该以贵妃之尊而待。”
翟妤道:“宣平侯夫人既认本宫贵妃之位,言语不敬,本宫当不当罚?”
“自是当罚。”
翟妤端坐上位,脚尖正对着衡漾,“那夫人便在此跪上半个时辰领罚。”
言罢,便有昭华宫的宫人托上香炉,燃了一炷香。
线香燃尽,正好半个时辰。
线香堪堪燃断两节香灰,忽有一阵箜篌的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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