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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颛和
“她不是隐修多年，不问世事吗？”
“昆仑城如今门户大开，连她也被惊动了？”
云华听闻此言，循声望去，只见人群自发让出一条通道，一名身着紫衣的女子缓步而来。
那女子眉眼如水，虽看着很是年轻，却无半分少女的稚气。她步履平稳，每一步落下，皆是尘埃不惊。最引人注目的是她身后浮空而行的黑色木箱，箱体泛着微光，四周符文缠绕。
五方抱剑而立，冷眼打量来人，微微侧身，低声问云华：“你可曾听闻此人？”
云华轻扫颛和一眼，轻声道：“太玄女颛和，擅三十六种法术，能指山崩、指木折、起死回生、移宫换城……是个了不得的修仙之人。”
她是修仙之人，却不是仙人。以凡人之躯在天地间名声大振，绝非泛泛之辈。
就在二人交谈间，颛和已走近山门，目光淡淡扫过山门前的众人，既未言语，也未停步，一派古井无波的模样，仿若凡尘之事皆与她无关。
然而……就在她即将踏入山门之际，却忽的停下脚步来，微微侧首，目光落在云华身上，微笑道：“阁下气息独特，似与医道有缘。”
云华眉梢微挑，亦是似笑非笑道：“姑娘目光甚准。”
颛和轻轻颔首，又问道：“阁下可是师从玄医一脉？尊师名号……济生。”
云华听闻“玄医”二字，神色已是大变。待听得此人说出她师父的名号，她不由惊道：“你是何人？同我师门有何渊源？你识得我师父？”
颛和长叹一口气，道：“果真如此。”她认真地打量了一阵云华，方笑道：“卢鹊收了个好徒儿啊！”
卢鹊正是她师父的名讳。
言罢，她径直迈入山门，不再多言。
云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跟也不是，不跟也不是。眼前这人似乎是认识她师父，却不愿多说旧事。她心中虽生好奇，却还是按捺了下去。
她与五方对视一眼，均觉此人言行莫测。但此行另有要事在身，五方那日竹林被伤，却是亲眼目睹乌枝鸣等人往昆仑城而来。如今昆仑城异象横生，城门大开，妖邪云集，太玄女颛和这等人物又突然现身，这些事情绝非巧合。
二人正在思索间，忽听远处传来一声清越的鹤唳。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一只巨大的白鹤掠过天际，鹤背上立着一位青袍人，衣袂翻飞，转眼便消失在云层之中。
立时有散仙惊呼道：“张和子！张仙人也来了！”
云华肩头的小兽突然竖起耳朵，冲着白鹤消失的方向“嗷呜”叫了一声，眼中竟似有泪光闪动。
五方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天际，随即对云华笑道：“这小东西，似乎是有主的。”
云华摸了摸小兽的脑袋，亲昵道：“待我把你的伤治好了，就送你回主人身边可好？”
小兽似乎听懂了，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云华的脸颊。
二人一同迈步，踏入了昆仑城。只见一道白光立时将二人笼罩其中，只听“咻”的一声，那道白光便迅速地将他们带到了云层深处，而入目所见的，便是昆仑城了。
昆仑城虽门户洞开，却并未陷入混乱，反倒因各方修士的涌入而显得愈发热闹。城中街道宽阔，白玉铺地，光可鉴人。两旁茶肆酒楼高悬招牌，坊市间灵光流转，法器、丹药、灵兽的叫卖声此起彼伏。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一众衣饰各异的修仙世家的弟子，或身披流云锦袍，背负仙剑；或腰悬玉佩，清冷不凡；更有甚者骑乘瑞兽，神采飞扬，在人群中格外醒目。
“没想到各大仙门的弟子都来了。”云华轻笑道，目光掠过街上修士，“看来昆仑城之变，各位都想来分一杯羹呢。”
五方随意地瞥了一眼，道：“大半是冲着昆仑秘宝来的。”
果然，只听前方传来议论声——
“昆仑城千年未曾敞开，传闻其中藏有‘太白遗篇’，得之可窥天道！”
“秘宝是真是假尚未可知，但有仙人推算，昆仑秘殿已现，若能寻得入口，便可修为大涨，一步登天啊！”
“嘿，怕就怕此地变故未明，贸然深入，反被困于其中。”
“笑话！有本事的人，岂会惧此？”
言语间，几名修士纵身掠过，直奔秘境方向而去。
因大批凡间修仙者涌进，大部分散仙不堪其扰，皆弃昆仑而去，仙人不可轻易同凡人动手，不如避之。留下的一些散仙要么利欲熏心，同修仙者做起了生意，倒也不亦乐乎。
要么寻了僻静处清修，待这阵风波过去。
云华正欲同五方说些什么，忽觉袖袍一紧，转头便见一名童子不知何时悄然靠近，正揪着她的衣角，小脸上满是焦急。
“仙君，求求你救救我家公子！”童子跪地，磕头如捣蒜。
沈云华微怔，正要发问，童子已然哽咽道：“我家公子随宗门师兄们入城探查秘境，不知何故……在半刻钟前！竟神志尽失，好像……好像是……被什么东西附体了！”
【作者有话说】
好了……该睡了，宝宝们早睡哦~对了……我又生病了……作话完整地记录了我的生病历程，实至名归的“病秧子”……（哭）
我是不是得加强锻炼啊，但是锻炼好累哦（躺）
爱你们！真的真的晚安啦~好梦呀[亲亲]
第92章 灵玉宗
童子的话音刚落，四周立时静了下来。围观的修士们面面相觑，显然被“附体”二字吓住了，昆仑秘境未开，就已经有人出事？
云华一怔，问道：“你家公子在何处？”
童子手指微颤，指向昆仑城深处，声音中带着哭腔：“就在……就在那儿！”
众人顺着他的指向望去，有见多识广之人已惊叹出声：“文轩阁？”
云华二人只听众人窃窃私语，便已知晓这童子公子出自何门。
昆仑城大门一开，凡间便有诸多修仙世家的势力盘踞于此，文轩阁正是北境玉族在城中设立的据点之一。玉族一脉生而有仙缘，登仙者数不胜数……如此大族，怎会任由自家弟子轻易失控？
云华心有疑虑，打量童子片刻后，见他无异，方笑问道：“你是受何人指使？为何偏偏找我帮忙？”
童子毕竟年纪还小，目光闪烁，怯怯地望向人群中。
云华顺着目光望去，只见一娇俏少女在人群中含笑而立，她一头卷曲长发，又系了颇多彩绳，绳上所系琉璃小铃，随其顾盼之际，发出泠泠清响。
童子小声道：“那漂亮姐姐说，这里就属阁下最有本事，若得您相助，公子就有救了！”
云华闻言，眉头微挑，目光再度落在那娇俏少女身上。少女见他望来，也不躲避，反倒扬起下巴，唇角笑意更浓。她发间彩绳随风轻舞，琉璃铃音清脆悦耳，在这喧嚣人群中竟显得格外空灵。
“嗯？”云华收回视线，俯身对童子温言道：“那位姑娘倒是抬举在下了。你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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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事情的起因经过细细说来。”
童子搓着衣角，声音细若蚊蝇，“公子出发前，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好半天，他说自己功力微薄，本来就是死皮赖脸跟来见世面的，万不可拖师兄们的后腿……我在门外等待着，却听见屋内忽传来“砰”的一声，我担心公子，冲进去一看，却见公子倒在地上，脸色煞白，口中还自言自语，说什么——‘命不够了’。”
“然后呢？”
童子突然抓住云华的衣袖，似乎要哭出来似的，“那声音！根本就不是公子平时的声音！”
云华闻言，忙追问道：“你们门派的其他人呢？”
童子低着头沮丧道：“公子本就不受大家待见，其实他们一大早就出门了，把公子一个人丢在了阁中。我怕公子伤心，才一直没有告诉他……”
云华沉吟片刻，道：“走吧，去看看。”
那卷发少女不知何时竟已跃至云华跟前，她腰间缠着一条彩色绦带，在阳光下泛着耀眼的光芒。
那少女明眸微闪，认真道：“你灵力很纯净，我想和你打一架。”
须知修仙之人周身灵气萦绕，气象万千。有那等雄浑如江海奔涌者，亦有清雅似空谷幽兰之辈，更不乏锋芒毕露如出鞘利刃之流。而云华周身的灵力却纯净万分，恰似秋日寒水般澄明透亮，竟寻不出半分浊气。
云华额头青筋跳了两跳，很是无奈道：“姑娘，我们当务之急……是该救人吧？”
第93章 书妖
云华揉了揉眉心，觉得这事麻烦得很。
她此行来昆仑，是有要事在身，谁知一踏进城门，便被卷入了这等是非。但小童哭的可怜，她也于心不忍。
“走吧，前方带路，去看看你家公子。”
她话音方落，那卷发少女便凑了上来，道：“我也要去！”
云华似笑非笑地打量她：“姑娘先是撺掇那小童来寻我相助，而后又口口声声要与我比试，如今还要同路而行——”她捏了捏指尖银针，“这般反复无常，倒教人摸不清路数了。”
少女笑得眉眼弯弯，道：“先救人，再打架。”
云华：“……”
五方微笑道：“阁下若想同人切磋，在下可以奉陪。”
他虽是笑着的，笑意却不达眼底。
少女头也不抬，干脆利落地拒绝道：“不和你打。”她顿了顿，又道：“你太强了。”
云华：“……”
敢情柿子要挑软的捏是吧？
文轩阁。
童子一路带着三人穿梭不停，最终停在一处偏僻的院落前。院落门口的牌匾已经残破不堪，只依稀能辨认出“承华”二字。
云华轻轻拍了拍小童脑袋，问道：“问你个事，你们公子……究竟出自何门？为什么不受玉族同门待见啊？”
被这一问，小童眼中忽的泛起泪花，喃喃道：“我们公子是墨门的关门弟子。”
墨门？云华一愣，立刻知晓这位公子为何不受同门待见了。
小童抹了抹眼泪，又继续说道：“公子说，墨门和玉族，原是一脉，开门祖师都是灵玉真人……”
几百年前，灵文宗乃是修真界赫赫有名的大派，以“符箓通玄，文字载道”闻名于世。
小童又道：“公子自从来了玉族，就总是被欺负。玉族的人说……墨门早已堕入魔道，公子修的是邪术。”
云华长叹一口气。
修真界中，理念之争往往比刀剑更为锋利。玉族崇尚“工整如刻，符法天成”，而墨门则主张“狂墨写意，字由心生”。一个崇尚天道，一个坚持人定胜天。两派争执百年，最终势同水火，将彼此视作异端。
可谁也没想到，墨门会在一夜之间……倾覆。
“那一晚，掌门忽然暴毙。”小童的声音越来越低，“临死前，他把所有弟子……都托付给了玉族。”
云华叹了口更长的气。
把自家的弟子，交给恨之入骨的敌派。这哪是托孤啊……分明是送羊入虎口。
小童捏紧了拳头，道：“公子他……本该是新一任的墨门掌门！”
云华轻咳几声，无奈地揉了揉小童的脑袋。一个亡门遗孤，在仇敌的地盘上，能有什么地位？
还是墨家掌门的独子……不欺负你家公子欺负谁啊……
院门刚一推开，云华便同五方四目相对，心照不宣。这院子里……有很重的妖气。
云华微微蹙眉，缓步而入，正要细查四周，忽听得一阵微不可闻的翻书声。
众人向院中主屋望去。
却见那屋门半掩，透出些微昏黄的灯光。灯光下，隐约能见到一道身影，正伏案疾书，笔落如风，纸张翻飞间，带起阵阵清响。
那童子面露惧色，怯怯地拉了拉云华的袖子：“这……这就是我家公子。”
云华心中生出几分警觉。
这书页翻动的速度太快，快得不像是人在阅读，更像是……书自己在翻。
她目光微闪，一根银针飞出，桌案上的灯火顿时熄灭。
霎时间，翻书声戛然而止。
屋内一片死寂。
云华嘱咐小童在门口等待，而后推门进屋。五方紧跟其后。
屋内死气沉沉，妖气愈发浓重，烛火一灭，显得格外阴冷。
黑暗中陡然响起一个沙哑的声音：“命不够了……命不够了……”
果然是书妖。
世间万物皆有灵性。书籍以纸为体，而纸张又取自山中灵木，本就蕴含天地精华。若是遇上灵力丰厚之人，愿以自身精气日夜温养，久而久之便能孕育出书妖这等灵物。
相传墨门最擅此道，他们将书妖尊称为“书灵”，曾豢养千百书灵为己所用。百年前，也正是凭借这些通灵的书妖，墨门才得以力压玉族一头。可惜随着岁月流逝，养灵之术渐渐失传，墨门也因此日渐式微。
而玉族向来视这种驭灵之术为旁门左道，这也是他们与墨门势同水火的缘由之一。
书灵施展术法需以火为媒，烛焰摇曳间方显神通。云华略知此道，故而先发制人，率先飞针灭了烛火。
五方不知何时将天南剑抽出，剑光将屋内照的极亮堂。云华这才看清眼前少年，只见他面色虽苍白如纸，但似乎未曾完全失去理智，指尖仍紧紧攥着毛笔，桌上洒落着数张信纸。
云华低头，拿起纸张细细查看，这是一些密密麻麻的契约文书。
每一页的最后，都是同一个名字。
——“元雀。”
卷发少女凑了过来，盯着纸张看了一眼，忽然“咦”了一声：“这些……是书妖的契书？”
云华微微侧目，好奇地问道：“姑娘认识？”
少女点头，兴致勃勃道：“当然！书妖生于文墨之间，最擅长‘借’人寿命来续命。他们会与人订下契约，以文为引，以命为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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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家的书突然自己翻页了，那它多半已经不是你的书了。”
她笑眯眯地看着那满桌纸张，饶有兴致地补充：“但一般来说，书妖不会找普通人签订契约。他们通常会找修仙之人，毕竟修仙者寿命较长，可汲取的灵力也更多……而修仙者为了获取书妖强大的力量，也乐意为之。二者一向是你情我愿，各取所需。”
她话音一顿，悠悠道：“但……这位公子，显然把命都赔进去了。”
云华稍一思索，心下了然。
元雀为墨门遗孤，寄人篱下，地位卑微。
若有人给他一个“可以变强”的契约，他会不会签？
答案已经写在这满屋的纸页之上了。
云华眼眸一寒，道：“乌枝鸣。”
入屋不久，她便感受到了乌枝鸣的气息。元雀虽曾是墨门少主，但毕竟年幼，连墨门掌门都未必熟悉的书灵饲养之术，他又如何习得？
云华沉思片刻，正要开口，忽见那满屋书页无风自动，竟猛然腾空而起，化作无数道黑影，直直地朝他们扑来！
云华袖中银针轻震，随时准备出手，卷发少女却兴奋地叫道：“好玩！”
她手腕一抖，彩色绦带瞬间飞出，带着凌厉罡风，狠狠抽向那些黑影。
但诡异的是，那些书页被击中后，竟未被撕裂，反而迅速变形，化作一张张扭曲的脸，发出低沉呢喃：“命不够了……墨门……罪孽……”
云华眼神一暗，心道不好。
这不是普通的书妖，而是怨念极深的书灵！
【作者有话说】
抱歉抱歉，前面修改了一些，所以本章会有一些重复的内容。一生病就犯懒，不好意思呀宝宝们，一会儿再更一些。最近卡文卡的厉害，脑壳疼。[红心]
第94章 元雀
书妖一生只可认一主，而人却可驭使万千书妖，只要灵力深厚，养多少皆由己心。书妖寿数绵长，远胜凡人，故而契约往往只定一世，待主人阳寿将尽时，便可解除契约，另寻新主。
然而……若主人执意不肯放书妖自由，那书妖便只能随主人一同湮灭，化作怨灵。此乃一场赌局，故而书妖择主时，向来慎之又慎。
主人亦不敢轻易逼迫书妖陪葬，只因书妖若成怨灵，无物可食，便会啃噬主人魂魄。一旦魂魄被吞噬殆尽，此人便永世不得超生。更可怕的是，书妖怨灵不会消散，反而会纠缠此人后代，一代代啃食下去，直至血脉断绝，怨灵才会因饥馑而亡。
正因如此，世间极少出现书妖恶灵。除非……有人不惜魂飞魄散，亦不顾子孙后代，执意拉书妖陪葬。
可这世上……竟真有这般狠绝之人？
五方天南剑正要挥出，却被云华即刻叫停，“别！”
她见剑锋骤止，方才继续说道：“你的剑气太强了，不止书灵会被打的烟消云散，同书灵签订契约的这位公子也会跟着魂飞魄散。”
云华一面说话，一面投掷银针，指尖微动间，一道道纯净灵力瞬时化作利箭，向那些怨灵飞射而去。
那些怨灵却是毫无惧色，任由利箭射穿，依旧朝他们扑来。
童子吓得缩在角落，战战兢兢道：“怎、怎么办？救……救命啊！”
云华叹了口气，忽然高声道：“元雀，你还不醒来？”
契约签订之时，人的魂魄会被书妖带入幻境之中，但只要以本名相唤，那人的意志又足够坚定，也是可以被唤醒的。
屋内有一瞬的死寂。
而下一刻，伏案之人蓦然抬头。
他的双眼依旧空洞，其中却隐隐透出一丝挣扎。
云华将银针刺入其穴道，轻声道：“……你既为墨门弟子，怎可甘愿让其操控？”
元雀似乎听到了云华之语，他的指尖开始微微颤抖。
而那些书灵的低语则更为刺耳，也更为怨毒：“命不够了……罪孽……”他们并不想让签订契约之人轻易醒来！
就在下一刻，元雀猛然握紧手中毛笔，笔尖一挑，竟在桌上写下了一个大大的“破”字！
刹那间，白光弹开了所有的怨灵。
那些怨灵似被烈日灼烧，发出凄厉惨叫，瞬间化作飞灰。
云华摸了摸下巴。
呒……这手笔，倒像是墨门的‘破障真言’。
卷发少女惊叹地拍手，脆声道：“有趣有趣！你家公子挺厉害嘛！”
元雀手腕一松，毛笔掉落在地，他神色苍白，嘴唇微微颤抖。
他终于恢复了一丝神志，抬头看向云华，轻咳了几声：“我……我做了什么？”
云华将笔捡起来，笑着递给他，道：“你签了一份糟糕的契约，但至少……还没坏到不可救的地步。”
元雀接过笔，指尖微微发颤，眼中犹带着几分惊魂未定的神色。他低声道：“多谢相救。”
云华耸了耸肩，心中暗叹，这事怕是要比她预想的更为棘手。但既然与乌枝鸣有关，便不能袖手旁观了。
烛火重新点亮后，云华这才看清眼前这位墨门遗孤的模样。少年约莫十三四岁的年纪，面容尚带着几分稚气。掐指算来，墨门覆灭也不过十年光景。
更令人惊讶的……是方才他破除幻境时展现出的定力与修为，远非寻常修仙者可比。这般天赋异禀，假以时日，必成大器，便是登仙问道也非难事。
“不愧是传闻中最适合修仙的血脉”云华暗自感慨，面上却不露分毫，只温声问道：“可否将事情始末细细道来？”
原来元雀此番是随玉族同门前来昆仑历练。师门本只命他们在山间采药，寻灵气充盈之处修炼。不料几位师兄听闻昆仑秘境藏有异宝，少年心性，便起了争胜之心，欲取秘宝带回师门。
元雀自知修为尚浅，临走前取来随身携带的一册家传奇书，想看看其中是否记录秘法，可助他一臂之力，谁知翻开书不久，便陷入了幻境之中
云华闻言不禁挑眉，咋舌道：“修为尚浅？”这孩子怕是不知道，方才他无意间释放的灵力波动，已远超一众同辈。
正思忖间，忽见五方轻轻一笑，手中剑鞘飞速向元雀击去，元雀竟本能地抱头蹲下：“少侠饶命！”
云华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忽然明白了什么。
这孩子空有一身惊人修为，却因自幼在玉族备受排挤，养成了过分谨慎的性格。就像捧着稀世珍宝却不敢示人的孩童，连自己都不知晓究竟拥有怎样的力量。
【作者有话说】
呼~宝宝们先看着呀~明天继续更！[亲亲]
第95章 海棠蛊虫
五方将剑鞘收回，负手轻笑道：“反应很快。”
元雀仍旧蹲着，偷偷抬头看了他一眼，见对方并无杀意，才小心翼翼地站起身来，神情局促，仿佛生怕惹怒了谁。
云华见状，忽而笑出了声，走近两步，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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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雀一惊，却没有立即躲开，反而愣愣地站在原地，似是从未被人如此随意地亲近过。
云华细细打量眼前少年，眉目间虽透着懵懂，却有异于常人的纯净稚拙。若非墨门早亡，此子应当在堂前听训，承袭法脉，不会沦落至此，命悬一线。
“方才那一‘破’字，是你自悟？”
元雀怔了怔，点头又摇头：“……是家传残诀中偶有记载，我……并不十分明白，只是心念所至……”
五方接话道：“你很有天分。”
元雀一愣，问道：“不知少侠所说的天分……为何物？”
“心念所至，一字成法……你可知，当年的灵玉真人，便是由此悟道。”
“灵玉……真人。”元雀喃喃道。
云华望向元雀手中的那支笔，微微一笑，问道：“这笔是从何处寻得？”
元雀一怔，道：“是……父亲给我的遗物，自小便在身边。也是我的法器。”
云华笑道：“笔很好，当好好用之。”
元雀捧笔在手，如握重山，怔怔点头。
卷发少女先前一直抱臂旁观，此时忽欺身向前，发梢几乎落在元雀脸上，元雀猝不及防，被逼退了几步。
少女的声音无比清亮，“当年的墨门是何等的辉煌，掌门元英一笔惊风雨，又是何等气概？你既是元英后人，又有这样高的天资，如何这般唯唯诺诺！”
元雀被这劈头盖脸一顿训斥，脸霎时一片通红。他张口结舌半晌，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最终只是将头低下，一言不发。
云华偏头一笑：“说得倒也不错。”
元雀神色一紧，脸色发白，拳头紧握间，眼眶登时红将起来。
却听云华语锋一转，沉声道：“可偏偏是这等‘懦弱’，才让这孩子活了下来。若真如你这般气势逼人，恐怕坟头草早已三丈。”
玉族岂会如此好心，当真收留那墨门掌门的嫡亲骨血？这百余年来，两派仇深似海，刀光剑影间不知染红多少江河。
玉族表面假作仁义，收留墨门最后的血脉，实则是将这墨门少主困在门下，好教天下人都看看，当年叱咤风云的墨门，如今连最后一点骨血都要仰人鼻息。
那年重阳佳节，玉族设宴群英，灯火通明、丝竹不绝。唯有元雀，彼时不过是个五六岁的稚子，却被唤至阶下，替人研墨捧砚。而那玉族弟子，正是昔年死于墨门剑下之人的子孙。
自那日起，宗门比试，便成了元雀的羞辱之所。玉族每有较技，定令他立于擂台一侧，让这所谓的“墨门遗孤”立于擂台之侧，眼睁睁看着玉族绝学如何碾压墨门残篇。
元雀住在最偏僻的“绝墨阁”中，院门上“绝墨”二字用金粉所饰，格外地刺眼。玉族弟子每每路过之时，总要故意高声谈笑：“这堂堂墨门少主，如今不过是咱们玉族的一条看门狗。”言罢，还要往院中掷些残破的符纸，美其名曰“赏他些笔墨”。
如此种种，这孩子皆一概忍了下来。如杂草一般，活到了今日。
众人一时默然。
那卷发少女沉吟良久，忽从袖中取出一个檀木小匣，递至元雀跟前：“这个给你。”
元雀接过一看，匣中竟卧着一条赤红小虫，通体晶莹，煞是好看。少女嘴角微扬道：“这是我新炼制的蛊虫，名为海棠。”
她顿了一顿，又压低声音道：“姥姥说了，出来玩不可妄伤人命。这蛊虫虽不致命，但让那些欺辱你的人吃些苦头，还是绰绰有余的。”
少女不过二八年华，说话间眼波流转，带着几分天真烂漫：“方才言语冒犯……你别生气。”
元雀望着那蛊虫，轻轻摇头，笑道：“我不生气。”他又迟疑片刻，道：“只是这蛊虫还请姐姐收回。”
他声音稚嫩中带着些少年气，无比认真道：“墨门倾覆时，我尚在襁褓之中。先父并非玉族所害，他们确实依约将我抚养成人。养育之恩，岂是些许羞辱可比？”
云华闻言，眼中泛起怜惜之色：“真是个好孩子。”她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你可愿……离开玉族？”
元雀猛地抬头，眸中闪过一丝希冀，转瞬又黯淡下去：“天下之大，却无我容身之处。”
云华笑道：“可去青曲镇寻一位青娘子，见到了就说，是小姐让你来的。”见少年犹疑，她又道：“当年墨门掌门托孤之时，已将墨门百年秘宝尽数相赠。那些宝物，莫说养你一人，便是再养十个也绰绰有余。所以……你不欠玉族什么。”
五方好奇地问道："这些门派秘辛，便是玉族长老也未必尽知，你是如何知晓得这般详尽？"
云华闻言，轻咳几声，将头扭至一侧，恍若未闻。
当年在天界当医官时，她一是无聊，二是寻姐姐踪迹，常借故往藏书阁走动。那守阁的仙翁最是贪杯，她每月必携药酒前去。待老仙翁醉眼朦胧之际，便将那些记载人间秘事的册子尽数翻阅。虽说是为寻找姐姐下落，却也顺带将各门各派的陈年旧事记了个周全。
云华天生灵台清明，过目不忘。凡间种种秘辛，无论大小，只要曾在典籍和洛诰镜中见过，便似刻在脑中一般。只是这等偷阅天书之事，终究不光彩，这帝君大人万一认真起来，免不得说她几句，自然闭口不敢多言。
五方只微微一笑，却不再多问。
【作者有话说】
更新啦~晚安！等白天再更一些~[红心]宝宝们阅读愉快！
第96章 芩兰草
云华将那匣中小虫细细打量，又朝卷发少女问道：“这蛊炼得当真不错。只是姑娘年纪轻轻，竟能炼出这等精蛊，不知是出自何名门大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