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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句,扎碎了殷昭,更扎碎了她自己。
第27章
“殷昭,你放开她!”
慕容悉从虞军的包围圈中杀出来,在马背上与殷昭近战。
南启嘉趁机从殷昭的禁锢中挣脱,毫不犹豫地跳下马背,在雪泥交杂的枯草地上连滚了好几圈,吓得殷昭和慕容悉齐声大喝:“让开!别踩到她!”
两人不约而同地跳下马。
殷昭先跑到南启嘉身旁,飞快地扫视了几眼,除了她额头上有明显的磕痕,并无大碍。
后来的慕容悉用力推开殷昭,半抱起南启嘉,对她说:“你不要命啦?!”
殷昭心下一凉。
慕容悉说得没错,她为了挣脱自己,连命都可以不在乎。
方才被人围攻时,慕容悉受伤很重,他抱着南启嘉的那只手臂一直在流血。
南启嘉不顾坠马后周身疼痛,反而问慕容悉:“你怎样?没事吧?”
殷昭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他的掌上明珠,终被旁人摘去。她迫于无奈另嫁他人,却渐渐地对那人生出了真心。
殷昭提剑狠狠刺向慕容悉,而后者本就受了重伤,疾奔过后大口吐血,没有t半点余力躲避。
眼见慕容悉就要命丧剑下,南启嘉不知自己哪来的勇气,扑过去用力握住殷昭的剑刃,鲜红的血柱随剑锋滑下,击落在殷昭的心底。
殷昭还未从错愕中缓过神来,南启嘉就朝他跪下,手里还紧握着他的剑刃。
殷昭的心脉连着神经,抽搐般的一阵剧痛。
他哑着嗓子,不可置信地问:“南启嘉,你喜欢他?”
殷昭不敢想,莫非这就是他倾举国之力,冲冠一怒远征异国所得来的回报?
南启嘉答非所问,唯唯诺诺地低头奉承:“虞国强,肃国弱,我夫君少年丧母,为人所害,几度落魄。他比不过虞皇。求您看在我父母悉心伺候过您的情份上,饶我夫君一条性命吧。”
殷昭仰头大笑,蹲下身去,捧起南启嘉那脏兮兮脸,他力道很大,捏得她生疼。
慕容悉自保尚难,却还抓起地上的剑劈向殷昭:“你别碰她!”
自然,没有击中。
殷昭仍旧捧着南启嘉的脸,满目凄迷:“南启嘉,你怎么可以……爱上别人?我只爱你,我就只爱过你!你……怎么可以……爱上别人?”
南启嘉不说话,更不敢正视殷昭的眼睛。
“好,好,你喜欢他是吧?我偏不要你们白头偕老。”
说罢,殷昭一手握住南启嘉的肩,使劲把她推开,一手提剑砍向慕容悉。
南启嘉霍然起身。
“歘”的一声,殷昭和慕容悉都懵了。
南启嘉双手抵在殷昭胸前,温热的血液顺着她冰凉的手背汩汩流下。
南启嘉泪流满面:“对不起,大……师兄,对不起。”
殷昭只觉得好笑。
他竭全国物力聘她,他不惜征战杀伐前来救她。
他孤单多年不问情爱,只是因为心里放不下她。
可最终换来的,是这样一柄深入胸腔的寒凉。
他亲眼看着他们夫妇恩爱,他成了最多余又十恶不赦的罪人。
殷昭冷笑了一声,缓缓拔出被南启嘉扎入自己胸膛的短剑。
他遭受过所有人的算计和背叛,却还对人世间的真情抱有一丝侥幸,他一直以为,南启嘉会不同。
他一直以为,南启嘉不会背叛他。
现在他发现自己错了。
一败涂地。
“陛下!”蒙纪赶来救驾,持长□□向南启嘉。
殷昭捂住流血的伤口,忍痛道:“阿纪,别伤她……”
即便此时此刻,南启嘉的心里,早没有了属于他的一席之地,他依然舍不得。
虞国士兵看到主帅受伤,多有分心,南启嘉和左芦趁乱将慕容悉推上马背。
南启嘉率肃兵在前开道,左芦带着慕容悉紧随其后。
大概跑出四五丈远,南启嘉回头,一双乌黑晶莹的泪眼与殷昭寒冷彻骨的眸子两两相对。
而这个回眸于殷昭,无异于最可怜的施舍,显得他卑微且难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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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昭对蒙纪说:“别管……我,追上去……就地斩杀慕容悉。”
蒙纪把殷昭交给副使,领命追击慕容悉一行人。
殷昭不放心,又对副使说:“派人……盯着阿纪,别……别让他伤到那位姑娘。”
交代清楚,殷昭两眼一阖,晕死过去。
回到肃军驻地后的慕容悉,一度陷入昏迷,脸上没有一丝活人的颜色。
军医忙里忙外为他清创包扎,南启嘉独坐在帐外,思绪乱飞。
她那一剑避开了要害,要不了殷昭的命,可是任谁平白挨这么一刀,又流这么多血,都不会好受,不知他现在如何。
后半夜,慕容悉醒来,由谷雨搀扶着来到帐外。
左芦替南启嘉包扎好了手掌上的伤口,又怕她冷,给她生了一堆火,现下她正在火光中发呆。
慕容悉给南启嘉披上斗篷,问道:“你是不是在想殷昭?”
南启嘉既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
慕容悉又问:“南启嘉,如果在你幼时,先遇到的不是殷昭,而是我,你会不会……喜欢我?”
南启嘉心想这些男人的心思一个比一个难猜,就在不久前,他还讨厌自己呢,这才过多久,又问起这些有的没的来。
她疲累不堪:“你烦不烦?你是我夫君,喜不喜欢,都不是我能够抉择的。”
他是她的夫君,也只是她的夫君。
南启嘉怕慕容悉误会自己是在闹脾气,又忍下性子,用尽量平和的语气同慕容悉说:
“你知道的,我不喜欢你。如果没有遇到殷昭,我也不会喜欢你。婚姻大事我没得选择,如果我能选,一定不会选你。我救你,只是因为你是肃军的主帅,仅此而已。”
她看到慕容悉眼中微弱的光芒逐渐暗淡下去,感到无比轻松。
她和左芦折返回来,更多是担心南恕的安危,恰巧昨夜误打误撞让她救了慕容悉一命,已算仁至义尽,再要多的,她是真不想给。
慕容悉心有不甘地问:“那你还是喜欢殷昭的吧?否则怎么会故意刺歪,留他性命。”
南启嘉一脸诧异地看向慕容悉:“那不然呢?他毕竟是我师兄,难不成还能真要了他的命?你以为我很想捅他一刀来救你?你身为一军主帅,不觉得现在说这些话很不合时宜吗?”
她也不知这些男人最近都中了什么邪,慕容悉也好,殷昭也好,战事那么吃紧,他们心里却只有情情爱爱那点子破事。
南启嘉打了个呵欠,不想再同慕容悉多说了。
翌日,李家父子率援军赶到,然而肃国败局已定,李家父子所带的军队只能再为肃国多争取一些时日,当下要想停战,唯有双方坐下来,谈谈怎样割地赔款。
南恕与李严并排而坐,慕容悉坐在他们对面,三人商议过对虞军最后的战事,都明白是在以杯水救车薪,图个心安理得而已。
聊完以后,三人的心渐渐沉了下来。
李严开口打破沉默:“姣姣她……还好吗?”
慕容悉道:“你没看见?她就在帐外。”
自然是看见了的。
南启嘉背对李严,蹲在帐门外给伤兵包扎,压根儿没有注意到从她身边走过的是小师兄。
李严也没唤她。
慕容悉道:“该见的还是会见到,总是躲不过的。”
不同于重见殷昭时的扭捏酸涩,南启嘉看到李严,径直扑过去。李严吃重后退,差点没站稳。
李严瞄了眼她缠满绷带的两只手,回想起才听人说了慕容悉是从殷昭剑下逃出来的,刹那间全都明白了。
南启嘉轻拍了拍李严的脸,又用露出绷带的两根手指捏了捏他的耳朵鼻子,喜道:“真好,真好,一样东西都没少!”
她成日里提心吊胆,唯恐自己的亲人缺了短了点儿什么。
因前方战事吃紧,大家都没有叙旧的心情,简单谈过几句,便各忙各的去了。
几日后,虞肃双方又在朔宁和岩城的交界线上打了最后一仗,慕容悉这边虽有李严支援,损伤依旧惨重。
肃太后怕虞军真的打到郸城去,连下几道懿旨,要求慕容悉立即与虞军议和,只要不动皇室根脉,无论殷昭开口要什么,肃国都会尽力满足。
将领们都不愿割地受辱,但双方实力悬殊,再战下去只会亡国断代。
慕容悉别无他法,与南恕同去了虞军阵营,与殷昭合谈,南启嘉和李严则留守后方。
殷昭伤未痊愈,唇色苍白,眼神空洞,不管肃国那边开出什么条件,一概不理。
慕容悉合上卷轴,经谷雨之手呈递给殷昭:“虞皇陛下看看,这些条约是否还有遗漏之处?”
殷昭不接那合约,抬手指向蒙纪,蒙纪便展开卷轴细读起来。
须臾,蒙纪冲殷昭郑重地点了点头。
殷昭满不在乎地说:“就这样吧。”
他漫不经心的态度让慕容悉十分窝火,正想发作,又被一旁的南恕重重地揪了一把。
成王败寇,战败方无异于丧家之犬,自古以来就是如此。
双方在两份议和条约上签字画押,殷昭将笔胡乱丢在桌上。
慕容悉片刻不能再容忍他这副嚣张的嘴脸,拿了属于肃国的那份合约要走,却无论如何都拿不动。
“除了写在纸上的这些。”殷昭十指交叠,半垂着眼,不紧不慢地问道,“你欠我的东西,该还了吧?”
第28章
整座营帐内鸦雀无声,空气瞬间凝滞。
慕容悉松开压在卷轴上的指尖,直起腰板,道:“既然虞皇陛下无心议和,又何必浪费你我双方的时间。”
南恕也说:“天下多少好姑娘,t虞皇陛下何故一定要我家的?非是我们不允,舍妹已嫁作人妇,陛下强夺人妻,不怕贻笑大方吗?”
“贻笑大方,”殷昭敛眸,凛声道,“那是殷某自己的事,不劳二位费心了。实不相瞒,朕现在对贵国,真是……耐心告罄,你们给或不给,就一句话的事。”
“殷昭!”南恕额角青筋凸起,“别逼我打你!什么叫‘给或不给’?她又不是个物件,全凭你我就能做主吗?”
殷昭讥讽道:“哦?那你们当初把她嫁给慕容悉做侧妃,也问过她的意见咯?”
慕容悉一字一顿地说:“她是我的妻。”
殷昭全然失了耐心,对蒙纪说:“捆了吧。”
南恕和慕容悉大惊失色,道:“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我们向你递交议和书,你居然要绑我们,你讲不讲武德?!”
“武德?”殷昭苦笑道,“你们那老妖婆和乔北元,还有我母后,联起手来骗我娶了慕容长定,又把南启嘉嫁给了慕容悉这个废物,你们有什么资格跟我提武德。”
南恕并不知此间种种曲折,追问道:“你说什么?谁跟谁联起手来骗你?”
殷昭对慕容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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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告诉他啊,别说你完全不知情,这里面有多少是出自你的手笔,不需要我在此处挑明吧?”
南恕越听越乱,满腹狐疑。
当初南启嘉眼巴巴地等殷昭派人去接她,结果等来了一纸虞国向永安公主提亲的诏书,这件事众所周知,南恕也同南启嘉一般,只当是殷昭权衡之下,决定以利益为重,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取了慕容长定。
如今听殷昭这怨天怨地的语气,此事似乎另有隐情。
南恕道:“万事好商量。我们说什么都不作数。这样,你先放我们其中一人回去,问问姣姣的意思,若是她心甘情愿跟你走,我自不会阻拦。”
殷昭猝然冷笑,扯得正在愈合的伤口隐隐作痛。
心甘情愿?南启嘉若是心甘情愿,又怎会为了别人在他心上捅这一刀?
殷昭向亲卫递了个眼色,一群兵士立即将南恕和慕容悉团团围住。
二人本是为和谈而来,未承想殷昭会对他们动武因此没带多少人手,厮打片刻,终于落了下风,让虞军五花大绑关进了帐房。
每天都有专人看管他们,负责他们吃喝拉撒。
到了第四天,在帐外看守的士兵被撤走,整个营寨静静悄悄。
南恕顶着一颗被迷药灌得晕乎乎的脑袋滚出去看,发现虞军已经连夜回去了,偌大一块空地,只剩下他们两人和议和那天带来的几个亲兵,其余一个活物都没有。
南启嘉久等兄长不回,心中焦急,又不敢贸然去寻,在营地里转来转去。
左芦拍了下她的肩膀,道:“姑娘你听,有马蹄声。”
南启嘉屏息,听得不远处确有隐隐约约的震动。
那声音越来越近,且来势汹汹。
李严迅速集结兵士准备御敌。南启嘉向南侧眺望,看见黑压压一片人浪。
她在心里飞速盘算起肃军这边剩余的兵力,目测不及虞军的三分之一,登时寒毛直竖。
南启嘉和左芦翻身上马,带上一队侦察兵冲向前方。李严迅速排兵布阵,弓箭手齐刷刷抡圆弓弦,全军上下都做好了同虞军鱼死网破的准备。
南启嘉原本只是带人探看敌方具体有多少人马,因而不走主路,从侧边绕行。
岂料虞军之意似并不在肃方军营,而只关乎她一人。
虞军看清了那一小队人马的领头是南启嘉,兵分两路,一路围困南启嘉,一路与肃军正面交锋,防止他们匀出兵力前来相救。
左芦越跑越心惊,大呼道:“不对!姑娘,他们好像是冲你来的!”
南启嘉亦有此感,控辔勒马,却见成千上万的虞军已将他们层层包围。
支支箭矢连珠而来,南启嘉带来的十余名肃兵纷纷中箭坠马,眨眼间,偌大的圆圈中间只余南启嘉和左芦还坐立在马背上。
为首的将领从人群中打马而出,慢悠悠地踱到南启嘉身侧,他的副将不放心,亦策马跟上前来。
南启嘉目光恍惚,不敢与之对视。
那人的语气犹如自嘲:“怎么?没一剑杀了我,很失望?”
南启嘉自知理亏,默不作答。
经此一战,殷昭身心俱疲,无暇再多费唇舌,丢出一幅卷轴,南启嘉扬手接住。
在南恕和慕容悉被关在虞营的这几天,肃太后见虞军攻势不减,夜不能寐,生怕他们真打到郸城去了,赶紧遣了郭顺快马加鞭连夜赶赴前线,与虞军议和。
郭顺天生就是软骨头,又在郸城享受惯了,万般不愿跟着肃国一起玩完,只要虞军可以打道回府,莫说要一个南启嘉,就是要她自己的亲生闺女,也能双手奉上,没有女儿都能去给殷昭现生一个。
南启嘉看完肃太后亲书的议和书,双手直哆嗦,怔了许久,才问道:“我哥哥呢?慕容悉呢?”
殷昭避而不答,问她:“是你自己跟我走,还是我让人把你捆起来再带走?”
“为什么?”南启嘉百般不解,“你已经做出过选择了,永安公主不好吗?你既娶了她,偏又要负她,你既已弃了我,却又来招惹我,我不明白你。”
殷昭挨了南启嘉一剑,心里憋着火,并不想同她多作解释,淡淡地道:“我不用你明白。”
南启嘉道:“强扭的瓜不甜。殷昭,你放我走。城池、钱财、公主,太后都给你了,都比我值钱,你拿我去有何用?你今日放了我,我还认你是我大师兄。刺你那一剑是我不对,我还你好不好?”
她抽出悬挂在腰上的短剑,抬手就要往自己胸口扎,当即被殷昭飞出一枚令牌打落。
“南启嘉,”殷昭双眸定定地看着他,冷嗤道,“你没有资格,同我谈条件。”
不远处,南恕和慕容悉已从虞军驻地赶回,带上一小队人马突围出来。
“殷昭!”慕容悉声嘶力竭,“别碰她!放她走!”
殷昭满脸黑沉,犹如见到低能儿一般晦气。
南启嘉见到哥哥,要前去相会,忽觉两眼一黑,顿失了知觉。
殷昭责问蒙纪:“你打晕她做什么?”
蒙纪三五下绑好南启嘉,顺道叫副使把左芦一道捆了。
“这样就省事多了。”
此次伐肃之战,虞军大胜,不仅赢得城池金玉,还抢走了肃军主帅的随军夫人,军心大振。
反观肃国,折损数万兵马,前前后后割出二十座城池,赔款五十万金,还送出珠宝玉器无数,可谓元气大伤,动及根本,十年之内只能苟延残喘,仰肃国鼻息而活。
回京养伤的南尚刚从鬼门关挣出来,便听闻自己的女儿被虞军掳走,情急之下提剑欲追,还没走出家门就因急火攻心鲜血狂喷,险些当场毙命。
慕容悉和南恕一路相追,过了肃国边境仍不折返。
殷昭不堪其扰,派蒙纪传话:“不服再来打。”
二人深受其辱,又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看着南启嘉被抓走。
慕容悉悻悻地回到肃国,犹如变了个人。
他本来就阴沉寡言,而今更是漠然,从来不爱去南启嘉院儿里的他,也开始时常去坐坐。
有时慕容悉会抱起枫团,任由它啃噬自己的衣角。
幸月她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听人说,献王侧妃被虞人掳走了。
她本以为虞皇会用南启嘉来要挟南尚父子归降虞国,然而并没有。
南启嘉这一去如石沉大海,再没有半点消息。
进入虞国边境以后,南启嘉第一次见到虞皇殷昭,是在宫门之下。
满朝文武夹道欢迎虞军凯旋,每个人脸上都笑意斐然。
南启嘉和左芦下了马车,远见殷昭也从马背上跳了下来。
他只用眼尾的余光扫了一眼相隔甚远的南启嘉,没有向旁人交代任何关于她的事。
内官高敬跪在原地乱了分寸,不知该如何安顿这陌生的玄衣女子。
霎时,一队宫娥匆匆跑来,跪地便喊:“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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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救命!慕容夫人悬梁了!您快救救她!”
殷昭一恁,窥伺着南启嘉的反应,却见她双目圆睁,与左芦面面相觑。
“你在说什么?”蒙纪厉声唤高敬过来,“怎么回事?”
高敬小跑过去,如实地说:“办、办事的女使不得力……慕容夫人听闻肃国战败,陛下还带回……一名女子……臣已命人严加看护……臣罪该万死!”
殷昭听罢,立刻瞟了一眼南启嘉,这些话,她分明也听到了。
可在她脸上看不到一丝醋意。他怕她生气,更怕她无动于衷。
殷昭别过头去,大步走进宫门。
左芦拿手指轻戳了戳南启嘉的肩膀,小声说:“虞皇是回去看永安公t主了吗?他俩关系也没传闻中那么差啊。”
也罢,到底是明媒正娶的原配,再不济也有三分歉疚在里头,何况慕容长定温柔贤淑,又对殷昭情根深种,生死面前,任谁都不会坐视不理。
而且殷昭到底是为什么要把她抢回来还未可知呢,兴许是为了报她那一剑之仇,又或许是被一贯瞧不上的慕容悉抢了女人,心里不服气。
想必,他也不会为了谁至死不渝吧?
许是眼里进了沙子,南启嘉眼睛有些发红,侧首过来,却笑呵呵地对左芦说:“你别管他和永安公主了,先想想我们怎么办吧。”
殷昭没说他们是俘虏,也没着人安排他们的去处,现在两人连个遮风挡雨的地方都没有。
高敬为难,粗略打听到南启嘉的来历,又想起殷昭曾对自己说过的小师妹,待他们还算礼遇,暂寻了个干净简朴的小宫院给南启嘉落脚。
左芦是外男,只能跟着蒙纪将军出宫去。
南启嘉对左芦说:“你能跟着蒙纪,就说明虞皇有心放我们一条生路。虞国素来不分贵贱,只论军功,你跟着姓蒙的,得循规蹈矩,为自己谋个出路。”
蒙纪站在一旁,满脸不耐烦,鞋尖在地上碾了又碾。
“他看上去不是善类。”南启嘉把左芦拉到一侧,悄悄说,“你别担心我,先自保,寻个机会咱俩再逃回郸城去。那姓蒙的性情古怪,你莫要招惹他。”
蒙纪似乎察觉到什么,怒喝道:“皇宫之中,哪容得下你们交头接耳!”
他多看南启嘉一眼都嫌烦。
左芦不得已,屁颠屁颠地跟着蒙纪走了。
第29章
虞军远征肃国时,适逢秋尽冬来,苦战数月,现已草长莺飞。
南启嘉很满意自己现在的住处,这一方宫苑宁静雅致,有花有树,地方不大,却足够她容身,打扫干净了,可谓清爽宜居。
因为殷昭未同任何人交代过,这里没有宫人照顾南启嘉,她想不通殷昭为何将她掳劫至此,更不知以后该何去何从。
傍晚时分,南启嘉肚子饿得直叫唤,她自言自语道:“既然做了俘虏,已经算是失节,总不能再饿死。”
肃国待她刻薄,又逼死她的母亲,断不可能殉国明志。
南启嘉会武功,很轻易地就能翻墙出去,可她一落地才发现,原来宫门没有上锁。
她不识虞宫路,走了很久都没找到膳房,还误打误撞,走到了一座门匾上写着“云华台”三个大字的宫宇。
这里宫门大开,庭中跪着两行宫人。
中间站着一玄衣男子,同南启嘉一样,灰头土脸,疲惫不堪。
日已西沉,宫人尚未掌灯。
南启嘉定睛看了又看,才辨出这人正是殷昭,那此处一定就是慕容长定的寝宫。
殷昭倏然转过身,自然也看见南启嘉了,毕竟她太过显眼,一个身形瘦小的玄衣男子,半掩在妃子行宫门后探头探脑,这般猥琐,一看便知是谁。
南启嘉与殷昭四目相对,没来由地心虚,拔腿就跑。
殷昭一声令下:“抓住她。”
贴身保护殷昭的禁军不同于香兰街上那些自成体系的小混混,个个训练有素,身手了得,很快就将南启嘉逮住,要她朝殷昭跪下。
没等南启嘉挣扎,殷昭便呵斥那几个禁军:“行了,你们先出去!”
他还记得曾经允诺,无论何时,南启嘉见了他,都不必跪拜。
南启嘉低着头立在殷昭身旁,忸怩难堪,不敢正视。
殷昭黑眸如渊,明知故问道:“你怕我?”
南启嘉心说战场上捅你一刀,现在又落到你手上,好像很难不怕。
她不好把话说明,搓弄着衣角,道:“我……虞皇陛下天子之威,我心生敬畏。”
殷昭轻哼一声,语气冷硬地道:“这些乱七八糟的话,你去哪里学的?”
他垂眼看南启嘉,见她畏畏缩缩,始终不敢抬头,骤然间有些心软。
“其实,”殷昭说,“慕容长定的事,我也……”
南启嘉不愿听殷昭说及他与旁人的过往,打断道:“我知道。永安公主雍容端庄,又是虞皇陛下深思熟虑之后择出的良配,如今两国交战,公主心中烦忧,陛下理应尽人夫之责,好生安抚。”
殷昭稍有缓和的眸中又重新染上冷峻之意,他背过身去,再没有理会南启嘉。
“陛下,慕容夫人醒过来了,”太医提着袍摆跑来,察觉此处气氛紧张,讪讪地道,“您要进去看一看吗?”
殷昭似乎没打算进去,半天没有挪步。他特意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南启嘉,见她还是耷拉着脑袋头站在那里,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
压抑许久的怒气瞬间上涌,殷昭满心不悦,大步迈进云华台的主殿。
慕容长定见殷昭来了,艰难起身,唤了声“陛下”。
殷昭淡淡地道:“不必多礼。”
青颜为殷昭搬来软凳,被他摆手谢绝。
慕容长定脖子上一圈红痕触目惊心,她拿手巾拭着眼角,气若游丝地说:“妾知陛下娶妾,本就有违本心,如今虞肃交战,两国邦交不再,陛下又重拾旧爱,妾……妾实在无颜苟活于世,求陛下赐妾一死。”
甚少与女子打交道的殷昭哪里经历过这样的场面。
他原还想,慕容长定要是一哭二闹,他二话不说,正好借此机会将她送回肃国,但她软语求死,反倒教他不知所措了。
殷昭偷偷往门外瞄了眼,见南启嘉正百无聊赖地踢着石子。
他心不在焉地对慕容长定说:“你不用想太多,先养好身体,旁的事……以后再说,朕有些累,先回去休息了。”
不喜欢的人,连表面功夫都不愿做。
殷昭未作逗留,漠然离去。
慕容长定眼底间涌动起一抹湿润。
这是她自己选的路,纵是跪着,也要走完。
南启嘉还等在门外。一见殷昭出来,立马缩回脖子,状似漫不经心地垂头看地。
殷昭扫了一眼黑漆漆的四周,知道她这会儿根本什么都看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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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启嘉的玄衣与夜色混为一体,殷昭这才注意到,一路奔波,她还没有好好沐浴梳洗过。
殷昭恶狠狠地道:“你怎么不去换身干净衣服,你从肃国带来一身晦气,也敢在宫里到处乱跑。”
南启嘉声音很小,几乎听不见:“我没有别的衣服。”
殷昭只一皱眉,高敬就跪下谢罪:“陛下恕罪!您方才心系慕容夫人的安危,没来得及交代这位……姑娘的去处,臣、臣该死!”
殷昭当即怒而反驳:“谁说我心系慕容长定安危的?”
“你脖子断了抬不起来吗?”殷昭看向始终垂头丧气的南启嘉,对高敬说道,“带她去梳洗干净,战场上死人多,别把晦气传进宫里。”
旋即拂袖而去。
高敬随殷昭步出数丈远,又折返回来,问云华台的宫人要了盏灯笼,躬身对南启嘉说:“这位姑娘,臣送您回去休息,您跟紧臣,仔细着脚下。”
他们回到刚才的小宫苑。
高敬找了件女官的衣服,又命人烧了热水,让南启嘉沐浴更衣。安排好一切,高敬没多做停留,回去正宫侍奉殷昭了。
南启嘉终于洗上了热水澡,只想泡在浴桶里永远不要起来。
热气往上蹿,蒸得人脸红,她又饿极了,渐渐地,整个人在舒适感中失去了意识。
待她醒来,已躺在床榻上。
殷昭坐在床边,背对着她。
她警觉地拉了拉被子,看见自己被子底下的身子□□,吓得霎时清醒过来。
殷昭没有转过身来看她,冷冷地说:“你当我是什么人?若不是我来得及时,你早就死在浴桶里了。你现在是不是在担心我对你图谋不轨?”
自从南启嘉被殷昭抓走,他对她说话总没好气,不是阴阳怪气,便是夹枪带棒,南启嘉不愿与他正面冲突,一忍再忍。
她道:“没有。我知道我身上没有什么可令你图谋的东西。”
“知道就好。”殷昭十个指甲抠紧床沿,“衣服在床头,别冻死了给我后宫添晦气。”
“嗯。我要穿衣服了,你走吧。”
南启嘉把头缩回被子里,也不知殷昭是何时离开的。
夜半更深,她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又决定出去找点吃的。
这女官的衣裙不比男装轻便,南启嘉晚上又看不清楚,全凭感觉摸索着走,走一路摔一路。
她卷起裤腿,膝盖破了好大一块,血淋淋的。小时候练武摔跤也不似这般可怜,至少还有南恕和李严在一旁安慰陪伴。
她擦干眼泪,爬起来继续攀着墙壁慢慢走。
宫里的膳房跟家中的不同,毕竟是提供帝王饮食的地方,t守卫极严。
南启嘉蹑手蹑脚翻窗而进,好一顿搜索,找到半只烤鸡,刚啃了两口,就因黑灯瞎火看不清周围环境,碰倒了灶台上的黄铜水壶,引来了膳房外值夜的侍卫。
内官都没见过南启嘉,看她身穿女官服饰,误以为她是乔装打扮进宫给皇帝投毒来的,众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当场将她制服。
膳房主管亲自去找来高敬,想要邀功。
高敬赶到时,见南启嘉被五花大绑在膳房的大柱子上,嘴里还被人塞上了白布团,登时瞳孔猛缩,呼吸骤停,飞奔上前去给她松绑,嘴里不住地道歉:“姑娘莫怪姑娘莫怪,这群人错把姑娘当贼人了,不是刻意为难姑娘,姑娘切莫动气!”
殷昭不知从何处冒出来,铁青着脸,用眼神把膳房内所有的侍卫全都挨个问候了一遍。
虽无一言,却吓得众人两股战战,倏然跪地。
“南启嘉,你大半夜不睡觉,在我宫里捣什么乱?”殷昭微微仰首,尽力使自己看上去威严。
南启嘉积攒很久的怒意终于爆发,质问道:“殷昭,你把我捉来,该不会就是要饿死我的吧?早知如此,你不如在战场上就把我杀了,省得费心费力把我给运回来。”
“咳……”殷昭这才想起,自己没有安排好她的食宿。
本来是故意想要晾她一段时日,到最后被一群大臣堵着问东问西,反而真的忘记了。
殷昭颇感心虚:“那你现在……吃饱了?”
南启嘉倒也不客气,直截了当地答他:“没有。刚上嘴就被他们给我打地上了,白白浪费半只鸡。”
殷昭眉头轻挑:“半只?”
高敬使了个眼色,膳房主管急忙解释:“是供给青萝宫的,太后娘娘最近胃口不好,每顿都有剩余,哦,是干净的,不是吃剩下的……”
殷昭对高敬说:“派些人手照顾她起居。这泼妇看得朕心烦,别让她再在朕跟前晃悠,你把她送远些。”
高敬问:“那陛下,您看何处偏远,臣这就着人收拾。”
殷昭眼里不含任何情绪,说话语调也平平如常:“南面的承元殿就挺远,你安排她住进去。”
高敬心中好一个冷噤,抖了抖眉,又问了一遍:“承元殿?”
第30章
祁元三年,殷昭尚未亲政,朝中大事由丞相乔北元辅佐。
他拼凑了许多闲散时光,总算落成一幅殿阁的草稿。
少将军蒙纪从殷昭手中接过草图,叹为观止,道:“陛下,这与仙宫何异?若是此殿建成,必然会超越虞宫中现有的任一座宫宇。”
殷昭会心一笑:“连你都觉得好么?”
蒙将军一贯不说谎话,又是个执拗性子,他说这宫殿好看,那一定是真的好看。
“陛下,这里头,为何要种那么多花花草草?”蒙纪又一细看,“且花草树木种类如此繁多,花期各不相同,岂不是一年四季都极尽菲妍,似乎与虞宫……”
“似乎与虞宫深暗的色调格格不入?”殷昭笑道,“她的性子,本就与这里格格不入。”
蒙恬不知所云,礼貌地颔首,向殷昭行过礼,都快要退出正殿了,才反应过来,抓住了殷昭话里的重点。
他回身,懵懵然地问道:“陛下,这个‘她’,是谁?”
问得殷昭自己也不知如何作答。
她是谁?
虞皇做质子时的小玩伴?殷昭的小师妹?若只是如此,向来节俭的他何以劳民伤财,为她修建出一座那般美轮美奂的殿阁?
但若不止于此,她又是谁?
承元殿,自建成以后就无人入住,闲置多年仍花草成荫,是整个虞皇宫里最绚烂奢华的宫殿,连当朝太后都不敢开口向陛下讨要。
更由此证实,这位肃国女子,确实非同一般。
南启嘉并不知晓承元殿的含义,对殷昭骂她是泼妇而耿耿于怀,嘟囔道:“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还不愿意瞧见你呢。”
殷昭也不解释:“那你最好管住自己的脚,要是敢靠近我的正宫一步,绝不会轻饶了你。”
南启嘉豪迈地抬起手掌:“好,击掌为盟!”
殷昭气得额周青筋迭起,直不想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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