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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第 56 章 了不起的我们
在时下年月里, 悬丝傀儡和杖头傀儡是众人喜闻乐见的。
悬丝傀儡头、腹、手臂、手掌连同腿和脚掌,在特制浮梁线的带动下,偶人抬头、屈膝、弯腿都很灵活;而杖头傀儡, 身高有二尺,即使没有腿,可胜在大, 脸上眼睛能动,嘴唇可以做到轻微开合。
苏巧娘喜欢的布袋木偶,仍旧是傀儡班子里所排斥,不大被市面接受的。
有一阵子里, 她给偶人新做了两身衣裳,说想到其他公科地旁,带布袋木偶去亮亮相, 她也想叫徒弟瞧瞧。
捧场的人很少,一日打赏十来文,那些公科地旁混的其他路岐人,各个手艺不俗,滑稽戏、杂技、斗鸡、弄虫蚁的,每个胜她许多。
连轴转了许多地方,接连碰壁, 最差的日子里, 从早演到晚, 只赚了五文钱, 也有过心灰意冷,舍了脸面,去接别家做傀儡的单子,她得带徒弟先混口饭吃。
林秀水倒是清楚, 之前也没有别的法子,能混出头的,哪个不是有本事,有能耐的,布袋傀儡输在不够新奇。
可这会儿林秀水倒是有了主意,特意起早,挑苏巧娘没有出门的时候,上门来找她。
卖早食的才上工,苏巧娘已经坐在屋子里雕刻木偶头了,出来开门,眼底青黑,嘴唇裂了好几道口子。
原本还以为是她徒弟上门来了,见是林秀水站在门边,忙将木刻刀握到另一只手里,拍拍身上的木屑,并问道:“阿俏,你怎么这时候过来了,我还以为是小雨。”
林秀水买了两个饼,递过去给她,又说:“来看看你啊,这么早的天,你已经在刻木偶了?”
“有些活想早些做,”苏巧娘迎她进门,带她到雕木偶的屋子里,那里摆了这几个月里,她许多新雕的木偶,一排又一排。
林秀水弯腰挨个瞧了瞧,才转过身说:“你不是带着小雨,没有地方演布袋戏吗?不如上我们那去。”
“我们桑树口新建了个廊棚,地方算是宽敞,如今天热起来,家里待不住,那廊棚底下夜里都是人。你白日要忙雕木偶的事情,夜里能到那去,也有几个灯笼亮着,估摸能比从前赚得多。”
她是问过街道司的,夜里也收税的,廊棚到了晚上,缝补的人瞧不清,没有摆摊子的,顶多有叫卖盐鸭卵的,坐在那里卖上几罐子,其余的大多夜里才得了空,出来到夜市里采买东西,或是坐廊棚底下说说话。
苏巧娘的木刻刀拿在手里,差点扎到桌子上,又收起来问道:“我也能去?”
她去南货坊时瞧过那廊棚好些次,也想过去看看,只是里头的人多,走到跟前看了几眼,又匆匆走了。
林秀水放下手里的偶人回道:“怎么不能,我都问过了,大家巴不得夜里能热闹点,虽说桑树口离南瓦子近,到那总人挤人,瞧不出名堂来。”
苏巧娘对能赚多少钱,不大抱有希望,她之前也在桑树口弄过傀儡,托林秀水的福,来看的人才多些,还收了个徒弟。
不过有地方可去,她早早收拾好东西,各种摆台,家当和偶人,到桑树口廊棚底下,林秀水说趁天色长,光照好,先摆出来让大伙瞧瞧。
布袋木偶虽然小巧,套在手上便可动,也是要搭台子的,通常放一张到人腰间的窄桌,前面角塞上木棍,挂上一张中间裁空的布,人站到后头,布袋木偶在前。
苏巧娘没什么钱,她的钱都拿去买香樟木料做偶人了,不然也能定一个好台子。如此简陋的台帐,她又有些忐忑,应该再好好准备的,她有段日子没出来了。
即使是这么简陋的台子,在这个廊棚底下,随处可见的长凳上都坐满了人,还有人搬了自家的凳子来,瞧个热闹。
最多的是小孩,他们又不会比较悬丝傀儡好,还是杖头傀儡好,或是那种在船上、空地里滋滋往外喷火药的药发傀儡好,他们只会喊好,好玩!
一排小孩站起来,踮脚仰头,全神贯注地瞧,目光里是偶人梳着高高的发髻,穿朱红的衣裳,好多颜色的飘带,像话本里的仙子飞出来,又有穿浅石青窄袖,提一把剑出来的女子,上下舞动。
对于其他娘子郎君而言,又没有鼓匠,只靠嘴里吹个哨子,呜呜哇哇地配乐,演的戏也不大精彩,不如南瓦子里精心编排过出色。
对于小孩而言,十分稀奇,眼睛黏在上头,半步也不肯挪,从爹娘手里抠出一文两文的,要学大人的做派打赏。
“你看看就行了,你怎么这么傻,”那娘子压低声音皱眉说,死活不肯给。
小女孩跺脚,“又不是这个理,我就喜欢看这个,那南瓦子里都是做给你们瞧的,我看不来。”
“娘,你给我吧,我以后跟你
一样大了,我手里有钱就还给你。”
“你长点出息吧,拿去拿去,生了你这么个犟种。”
小女孩露出笑来,将两文钱小心放到边上的盒子里,她挠挠头,想说点什么好话,又说不出来,只好说:“我可喜欢了,你们明日还来吗?”
“要来的呀,我会早早等在这里的,”她说,“等我吃了晌午饭,还没吃夜饭的时候,就在这里等你们来。”
“来,我会来的,会早点来的。”
苏巧娘热得脸潮红,背后也浸湿了,却连忙满口应下,为一颗赤诚的心。
她此时的心跳如雷鸣,长久受挫后,她变得踌躇起来,从前那种坚定的念头,说要一直走下去,慢慢传承的心,都悄悄出现了裂痕。
可原来有了裂痕,不需要补,会得见天光。
这次出来做布袋戏,苏巧娘除了收到百来文的赏钱外,她突然有了批小看客,是会她夜里说要来,会早早等她来,围着她说要套着玩一玩,并且不加掩饰地说喜欢。
小孩子才不会管正宗不正宗呢,大家只知道好看好玩,在他们的嘴里,布袋木偶是最好的木偶。
苏巧娘曾经遭受挫折,又频繁经历上台即冷场,不叫好也不叫座的布袋木偶,在这个夏日里,廊棚底下,有了方小小的天地。
布袋木偶在这里像颗种子一样,慢慢扎根、长高,迟早有一日,长成一棵树,是桑青镇里的桑树,遍地可见。
苏巧娘仍有激动到心狂跳的欢喜,她控制不住自己颤抖的手,如同两个月前那样,坐在林秀水的裁缝屋子里,那时外头下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这会儿没下雨,雨下到了她的脸上。
“我,我,”苏巧娘哽咽,“我感觉有望了,跟我孩子成才有出息了一样。”
“我想再做点衣裳,我想给大家带来更好的东西,我可以好好练。”
跟之前也不同的是,林秀水拿出一个本子,上头有许多黏好的纸样,推到她面前说:“什么样式,什么款式,我都能给你做出来。”
今时不同往日。
配色不再成为她的难题,布料也不是难题,缝衣也不是。
林秀水一直有在学怎么配色,即使搭的仍旧没有很好,可相比两个月前的自己来说,有了不小的长进,她也保证几十只偶人都有不同配色的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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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想又道:“你可以多刻些寻常的,一样的面孔偶人出来卖给我。”
一来可以帮苏巧娘缓解钱财上的窘迫,二来又能宣传布袋木偶,林秀水也有新的赚钱路子。
那就是做偶身衣或小娃衣。
不止傀儡要穿衣裳,随着夏日到来,市面上有许多磨喝乐的,这种泥塑或者用木头做出来的小人,也是要穿各种衣裳的。
磨喝乐做工精巧,即使是泥塑的,也卖几百到上千文,几十文很少见,林秀水觉得可以用布袋木偶代替,不过木偶的偶头即使雕得再快,一刻不停歇也只能雕三个。
林秀水找到桥边卖绢孩儿的婆婆,人家叫她绢婆婆,绢婆婆做的绢孩儿从头到脚很细巧,全是用绢布缝的头脸身子,但卖得不好。
绢孩儿身上的衣裳是针线缝死的,配色不好看,而且料子也差,卖二十文钱一个也没人买。
林秀水蹲下来说:“婆婆,你绢孩儿多做些,不要缝衣裳,照旧二十文钱一个卖给我,我先买一百个。”
“什么?小娘子,你莫不是在说笑?”绢婆婆忙问一遍,她又自言自语,“我这耳朵近来是有些毛病,难不成我头里也生了毛病,想出来的,这怕不是癔症吧。”
“真不是啊,”林秀水蹲累了,她提出个建议,“要不婆婆你掐自己一把。”
绢婆婆立即回神道:“那不行。”
总算能开始谈生意了,林秀水将之前别人采买小狗油衣纸样的两贯钱拿出来,用于采买绢孩儿。
在绢婆婆手里是砸手的货,可在林秀水手里,只要换身衣裳,这东西她能卖七八十文。
每个绢孩儿体型都一样,她只需要量出尺寸,照着画纸样裁衣就行。
她翻出一筐的布头,裁出二指宽的红色布条,就能做绢孩儿的抹胸,其余找好布,按剪好的纸样慢慢裁出来。
是红抹胸,橙色印柿蒂纹的下裙,外头罩一件草绿色白边绣花领抹,浅粉色的纱。
林秀水裁好衣片,放在边上,又裁出青黄相接的纱裙,蓝色腹围,浅蓝色对襟开衩小袖短衫等等。
这种小人穿的裙子,比大的满裥裙要难打褶,林秀水是画好线缝,用买的薄铁片绑上布刮出来的。
她裁了很多的衣裳样式,一套一套配好,她自己不缝,也没有给周娘子,而是带到裁缝作里,分给她缝补处的婆子,夜里带回家里缝,十文钱缝一套,比起其他的活要好缝多了。
还问领抹处的娘子要不要缝,像小环年纪轻,想要多赚些钱的,很乐意接下这个缝小衣的活,也有五六个娘子说要缝的。
认识的裁缝多,转手就能拿针起线,给她缝一套衣裳出来。
一个夜里能出二十几套小衣裳,而且缝得针脚可不差,她给钱给得很快,大家都乐意给她缝衣裳。
林秀水把这个活给小荷做,小荷可乐意了,小心翼翼给绢孩儿换上一件衣裳,还捧在手里打量半天。
“我也想穿。”
实在是衣裳漂亮得很,尤其层层叠叠的短纱,哪怕套在个木偶头和丝绵绢布做的绢孩儿身上,都变得眉清目秀,动人起来。
林秀水很诚实地说:“你身上是穿不了的,你胳膊能穿。”
“好了,别皱着脸,给你一个,你每日给它换着玩。”
小荷立即拍马屁,“阿姐,你比绢孩儿还要漂亮。”
林秀水不吃她这一套。
至于其他的绢孩儿或是布袋木偶,她没有放摊子上卖,而是分给了孙大同宋三娘,只是请宋三娘跑腿卖的时候,先往桑树口里来卖。
两个人卖东西卖得好,一样东西在孙大嘴里能说出花来,在宋三娘手里是变着法子卖,卖给走街串巷的货郎,卖给路边扑买摊子,送上门卖给人家小孩。
孙大隔日就上门跟林秀水说:“没了,全卖没了,再来些吧,五十个不嫌少,一百个不嫌多,有成百上千更好。”
“我卖的那户人家,家里有三个闺女,手里只有两个了,没抢到的又哭又喊,我真没招了。”
匆匆赶来的宋三娘高声说:“快救急啊!”
林秀水都怕边上的张木生蹿出来,问她哪里要救人,她只好说:“别急。”
“我急死了。”
“我急得跟金子掉在眼前,死活弯不下身来捡一样急。”
急死了,绢婆婆都变不出蜘蛛一样的手,苏巧娘得有三头六臂才行。
所幸一段时日后,绢婆婆有了固定的营生,不用发愁卖不出去绢孩儿,苏巧娘不用愁于生计,可以专心将心思扑在布袋木偶上。
林秀水也赚到了钱,随着六月发下来的月钱一起,加起来总共有十八贯。
即使经手过的钱有许多,林秀水依旧会高兴,她说:“买布买布买布。”
王月兰插一句进来说:“买屋买屋买屋。”
林秀水说:“我也想买,眼下还买不起啊。”
“我帮你许愿呢,多念几遍,你就能买得起了。”
其实王月兰帮她打算着呢,这能赚钱,能有钱是好事,但她仍想这钱变成几亩田地,叫林秀水不吃没粮的苦,能变成一间屋子,遮蔽风雨,谁也赶不走。
她这回不叫林秀水全花在买布,置办东西上,而是让她拿出十五贯钱,背个大篓子,趁没人的时候早早到西边,衙门旁边的金银盐钞巷子里,最大的李家金银铺换成银子。
铜钱说好听点,瞧着多,数着也高兴,越数越觉得自己家财万贯,可花出去快,这处花三文,那处花五文,零零散散的,一对账,花了几百文。
银子可就不一样了,林秀水压根花不出手,而且又不是碎银子,真是实心得压手。
王月兰换完才长长松了口气,“你给我藏好了,不管是藏在土里,床底,米缸里都行。”
“可我总想藏兜里咋办,”林秀水捧着银子说,她看那么多的铜钱尚且还能把持住,但是金银她是真的不行,心慌手抖。
王月兰比她好点,她说:“你补蹴鞠你都不抖,拿出你补衣裳的架势来。”
“我命里缺金银,得它补我,不是我补它啊。”
钱换了,林秀水找个安稳的地方藏好了,谁也不说,只是睡前总得摸一摸她才能安心。
只是总想,以前攒一贯铜钱,不倒欠着自己就可喜可贺了,眼下能攒十五两银子,她只想说谢天谢地,让她赚钱。
她梦里迷迷糊糊地想,其实买田买屋,不如先买间铺面,她想有间裁缝铺子,她又翻了个身想,等她再攒点钱。
五月后半个月里,林秀水一直在忙缝补处的事情,抽空还得做领抹,顾娘子虽然对李锦和小七妹的抽纱手艺满意,但始终觉得差点意思,她还是得顾两头。
而桑英在早也用功,晚也用功,学练字写字,在早米行里认各种米,能稳稳将升斗刮平。
早米行六月里到了收新米的时候,人手正缺,要新招几个小牙子,往各家铺子里
支米,但要识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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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
终于让她抓着机会,她每日跟思珍学认字,买了两根蜡烛,夜里不管多晚,多累都要学一个时辰,她知道自己不够聪明,学字总犯糊涂,一个字翻来覆去看,十遍不行就百遍,再一遍遍地写,不厌其烦。
没辜负她的蜡烛和眼泪,她往上走了,从一个月只有九百文的打米人,成了专往各家铺子送米的米行小牙子,月钱有一贯八钱。
她几乎是出了早米行的门,扑到林秀水身上说:“我涨月钱了,有一贯八钱!”
“好多好多钱,你摸摸我手,我的手都是抖的。”
“你都不知道,”桑英忍不住想哭,“那个行老问谁识字,会认铺子名的时候,我还没想,我身子立即就站起来了。”
“我说我识字,铺子名我认识,我还能写上些字,我会摇船,我还认识各种米,打升斗我也能打,我肯定行的。”
桑英哭得稀里哗啦,林秀水给她擦眼泪。
大概是数出来才知道,从前什么都不会的自己,居然也有了能说出口的本事。
从不会到我可以,要熬上很多日夜,但幸亏,所获得的没有辜负每一个日夜的努力。
桑英说:“我觉得,我好像也不是那么没用。”
她生出小小的期许,“也许好多年以后,我也能成为个很厉害的小牙子呢。”
“是啊,那么很多年以后,我兴许是个了不得的裁缝了。”
“可是你眼下就很不了得。”
林秀水看向桑英,“你也是的。”
希望了不起属于眼下的我们,属于以后的我们。
第57章 第 57 章 春天干缝补生意,夏天里……
桑英当了小牙子, 五更天起便要上工,摇船去各家米铺送米,多少斤数, 各种早米,哪家哪户不能错漏。
可她想自己要干好,怎么都得咬牙撑下来做, 好叫捎信的时候,让她娘知道,她在这里也有好好干活,没有混日子。
她也终于跟陈九川坦白, 说自己在学认字,陈九川倒没说什么,反手给她买了一叠纸, 让她多写多练,好好练。
只是私下里跟林秀水嘀咕,为什么不跟他说。
“连你也不跟我说。”
“我口风紧的呀,”林秀水不走心地安慰他,“下回你有什么事情告诉我,我也不跟桑英讲。”
陈九川狐疑,“实话?”
林秀水坦诚道:“虚话。”
那是什么话?是陈九川再也不想问林秀水是不是实话。
六月初的天里, 桑英早上要摇米行的船到处走, 林秀水自己摇船上工。
她已经在裁缝作里混出了名堂, 重点不在于名堂, 而在于混。
各个屋子打转,修桌椅、挂布帘,补纱补洞,裁缝作里当真是“除旧布新”。
庄管事很满意, 满意得很,“这活我就说除了你,找不出别的人来干。”
毕竟没有人跟她这么行业对口了。
庄管事想林秀水待在缝补处,好好干,顾娘子这头则是想,先干着,但一直有个想法。
她找了林秀水来,先请人坐下,上茶后再说:“我觉得缝补处位置不错,旁边还有间空屋子,我想把你做领抹的活移来到这边上,叫李锦和小七妹也搬过来,不用你来回走。”
林秀水只想说,怪不得做成衣铺的买卖,真是一套一套的,抽完纱后送到缝补处补吗?离奇又搭配。
她没反对,觉得顾娘子从一开始打的这个主意,要将抽纱绣跟其他做领抹的分出来。
毕竟领抹和领抹相差太大,其他人缝领抹,只要布和针线、绣样,占一小块地方,而她们三个抽纱的,要光线最好的窗边,占据了不小的地方,后面还有新裁缝进来,就没地方了。
缝补处边上相隔的,还有间青瓦顶的大屋子,只是落了锁,她来来去去也好奇过,原来是给她备的啊。
屋里敞亮,左面木墙全是一排黑漆方格眼窗,三张桌椅,以及抽纱用的绣架,宽敞到她左手抽一匹,右手抽一匹,搬张床来,躺床上抽都行。
李锦抱了东西进来说:“这屋子宽得跟大袖衫一样。”
“这里太静了,我也许要不了多久,就得成个哑巴,”小七妹哀叹一声,怪不得涨了月钱,原来是封口费。
林秀水擦了擦桌子说:“那你得看小儿科。”
小儿有哑科的称号,现在归她们抽纱绣了,自打从领抹作分出来后,别的裁缝叫她们为“织造司”,说明年上市的丝都在她们手里先上了。
还有促狭的称其为税关,因为抽税如布里抽纱,分毫不能差。
林秀水坦然接受,还说那得叫顾娘子给自己封个官,大家说封她为官纱,一听就是从官府手里出来的,想要贵一点,还能称天净纱。
就在这样的打趣里,抽纱绣便单独分出来,并且有相当多的活,做不完,根本做不完。
不过相比做抽纱绣的怨天载道,缝补处的婆子们就忧心忡忡得多,她们手里的活做完,估计要隔一阵子来一趟,裁缝作里也没有那么多东西给她们补。
其他裁缝跟林秀水吃饭碰面时,也会有裁缝娘子说:“阿俏,你就不怕你们这缝补处没活做,裁撤了吗?”
“对啊,本来裁缝作里的活就没那么多,到时候底下的人走了,你可怎么办?”
有些人也总喜欢操心,或者是说潜藏在内心,想看个笑话。
当然也有真替林秀水担心的,怕她成了底下没有一个人的管事。
林秀水闻言,她倒不担心这个,但她真的很上心。
就算不为她,也得为这婆子操下心,毕竟她不缺活干。
林秀水慢悠悠吃完饭,跟小春娥说一声后,去找了庄管事跟顾娘子,两个人听她的高见。
“缝补的活我们做得差不多了,这是账册,上头记了我这些日子来的所有花销,总共是十二贯五钱多一些。”
她把账册递过去,该说的全一一详细说清楚,她上任以来,该换的都换了,该补的都补清楚了。
停顿会儿才说:“虽说这是我们裁缝作的缝补处,但我觉得,还可以是其他地方的缝补处。”
“我们做缝补的,不能光盯着一处地方补,不能没活就不做,不能只花钱不赚钱,我们可以从外头接活来做,钱赚了,活有了。”
最重要的是,缝补处一直会在。
“嗯,嗯?”顾娘子先是随口应了,而后抬头瞧她,什么东西?
庄管事则是,“啊,啊?”
差点没把嘴里的茶给喷出来,什么玩意?
林秀水坐得端正,朝两人微笑。
她的高见便是,没活就找活,从不赚钱变成赚钱。
顾娘子合上账册,很不解地问:“我们这是裁缝作,你想我们去吆喝,让周围大家伙到我们那拿东西来缝补?”
她想想便觉得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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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不是想挣钱,是豁出去了。
“怎么吆喝?”庄管事说,“要不我出去给你唱一嗓子,小林啊,我们做人要务实,缺钱了可以讲,我可以借你,你记得还我。”
“但是呢?我们不能想一出是一出。”
林秀水才没有,她想好几出,即使面对质疑,也镇定地说:“是接帐设司的活。”
“啊,嗯?咳咳,”庄管事呛了声,能别总在她喝茶的时候说这种话。
顾娘子抬眼,来了点兴致,“接什么活?”
庄管事终于反应过来,“帐设司,帐设司的活?你还认识帐设司?”
帐设司跟顾家裁缝作往来有,但不
多,毕竟裁缝作主要缝衣,而不是缝帐幔、布帘等摆设的东西。
林秀水真想回那当然,只不过憋住了,她来前就已经问过,帐设司给她的活不少,她一个人根本做不完,加上周娘子也不行。
推了不少活,人家还以为她不想做,给她加钱,加钱谁能拒绝。
这种帐幔、桌帷、布帘的活,缝补处的婆子这么多日子来,一直在做,不存在做不好的问题,缝补处地方也大,布匹保管得当,能应对帐设司的诸多需求。
一个人是吃不了那么多饭的,一口锅里的饭,她吃饱了,总得叫其他人尝尝。
顾娘子最后说:“你要能拿帐设司的活来,你就拿来,至于钱,我们对外接一批活的价钱是六贯,你按月拿六贯的三成出来。”
“至于其他的,你来裁缝作前我就说过,能靠本事混出来的,可以给你搭台子。”
其余东西,庄管事跟林秀水详细商量。
庄管事出来后给她打伞,边走边说:“你是做管事的料,值得你这么费心。”
林秀水只说:“我也是做缝补的,最知道没活的难处了。”
帐设司的布料是第三日送来的,要按上头的尺寸做帐幔,缝补处的婆子压根不用发愁于没活了,要让她们离开这里。
林秀水笑着跟她们说:“眼下总该要发愁些别的,比如说活多得做不完了吧。”
李婆子忙摇头道:“不会,活多得我们心里踏实。”
“越多越好,让我们在这过夜都成,不然都觉得这份涨的工钱,拿在手里烫手。”
不行,过夜干活犯法。
林秀水也是真在裁缝作里混出名了,好多人见了她,得喊声林管事。
无比真心实意,因为私底下说林秀水是真的会管事,而不是事情到头上,推来又推去。
后面林秀水才知道,原来是这种管事啊。
但是小林管事可喜欢这称呼了,走路带风,她做梦的,眼下这热天里,走路只能冒热气。
在家里待着热不热,看蚊蝇出不出来便知道,一只出来算它命硬,成群出来是凉快,一只没有,那全热死了。
她一到下工,她就想坐在船头,躲桥洞里,凉风吹得很舒服,不过要去接小荷。
小荷怕热,她今日头上还顶张绿油油的大荷叶,两手捧着边,露出脸来说:“我同思珍姐姐去摘荷叶了,我们还学了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鱼反正戏东南西北。”
“真好,”林秀水附和,又立即道,“你不知道给我摘一顶吗?”
“我不知道,”小荷很诚实地回答。
林秀水说:“原谅你了,小荷叶。”
得亏她还有伞,但后面不想原谅,小荷老踩她的影子。
在思珍家的这条路上,总有不少下学的学子,一个学子无精打采,跟跳上岸干巴的鱼一般,只有眼睛是亮的,问他娘说:“娘,你就不能跟先生告个假吗?我一上书院,就跟在自家床上一样,怎么睡都香。”
他娘说:“你能别睡了吗?讲梦话也要讲点道理。”
小荷也有样学样,“我明日能告个假吗?”
“能,可以,行,”林秀水回,不学就不学,夏天正好眠。
前头母子俩看她,林秀水改口道:“我不讲道理。”
热昏头了还讲什么道理,没云里雾里就已经很好了,当然她坐廊棚底下吹风,有人过来跟她讲天上的云。
是个很朴实的老汉,拿着一叠用白宣纸剪出来各色的云。
他低声问:“我听说这里缝补和做东西便宜,能给我做个书袋来吗?我想把这些云放好。”
林秀水看他手里的云一眼,点点头说:“能做的,十文就成。”
她又问:“老丈,这是你自己剪的?”
老汉笑笑,“是啊,我是个纸匠,平时见惯白花花的纸浆,摸着的纸跟抬头看见的云一样白。”
“我就看啊,一看每天出来的云还不一样,有的圆,有的长,有是红的,有些金黄的,我这辈子也没别的嗜好,就迷上看云了。”
老汉说:“别人总说,这云没什么好看的,可我看这云啊喜欢得紧,可见完就忘,我又不会画,只好描样子剪下来。”
“梅雨里还有几张发霉了,我只好给扔了,实在可惜。”
林秀水看他剪的云,千奇百怪,各种各样,零零总总几十张。
她小心拿在手里,白花花软薄的宣纸,跟他所见每日的云一样。
不过她跟老汉说:“老丈这得裱,不裱边会翘起来,许久后会发黄,破裂,我边上有个裱画的,花点钱,他能给你裱好,叫你过十几年都还能看见今日的云。”
老汉一听,愣了会儿,而后又笑道:“好,就等着十几年后了。”
裱书画的夫妻两个一起给他裱的,还给老汉指了指前头那个路口,有个夏日爱出门画云的中年男子,说不准还能成知己。
那男子总说,天上有行云,人在行云里,看云后,才觉得天地宽广。
林秀水给老汉缝了个加厚两层的书袋,老汉后头也经常过来,他也不说话,就坐在前面棚子底下,他剪着云,旁边男子画着云。
她也抬头,王月兰过来也往天上瞧,说了句,“这云跟丝绵一样白。”
桑英说:“白得像米,团起来像米糕。”
有人路过也抬头,“跟我家的瓷枕一个色,我有个白瓷枕,夏天里睡着老凉快了,我说呢,肯定跟睡在云里一样。”
一群人不去吃饭,就仰头搁那看天,都觉得自己瞧出名堂来了。
夜里不是看云,是瞧布袋戏的时候。
小孩子没到时候就搬凳子,抢着要排前头,苏巧娘心里说不出来的欢喜,跟林秀水说:“我想成立一个小布袋戏社,你说怎么样?”
“即使大家是小孩,可只要喜欢布袋木偶,那便是同好,我就能送大家每人一只布袋木偶了。”
这会儿社尤其多,只要同好多,不管什么都能成个社,甚至还有声名远扬的穷富赌钱社、重囚枷锁社。
以上两个都能结社,成立小布袋戏社,林秀水相当赞成。
要做一面红色的社旗,老算命写字好,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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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写社名,周阿爷做竹子用的幌杆,林秀水做了小布袋偶人,给穿上苏巧娘惯常穿的衣裳。
青蓝色小抹胸,绿色短褙子,蓝色的一条大裤,还会罩条偏褐色的合围裙。
这是面很独特的社旗,至少只是这群小布袋戏迷聚在一起的旗子。
有些爹娘还怕要花钱,没想到苏巧娘倒贴给小孩一只布袋木偶,便哑口无言,放任孩子到这个小布袋戏社里去。
连陈桂花都不拘着她儿子大饼,叫他也来混个偶人玩玩,林秀水都已经能得知她会说的话,不要白不要。
苏巧娘则说:“小孩能来,喜欢就给大家做。”
她还想教大家怎么玩布袋木偶呢。
林秀水则出歪招,“是啊,多教点,下回让小荷上去演,她肯定很乐意。”
她又正经起来,“到时候搭个小台子,大家想玩的都能上去,我会捐衣裳的。”
苏巧娘惊讶看她,林秀水摸摸鼻子,倒不为别的,就想看这群小孩的乐子,她为此能多捐点布偶衣裳。
眼下天热,她都有点提不起劲来做衣裳,大家改衣裳改来改去,大多是那几个样式,她只有在裁绢孩儿衣裳时,能正经做几套衣裳,搭各种布头玩得不亦乐乎。
而来缝补的,斗笠、团扇生意最好,大家说,天热恨不得把自己光着,衣裳破了都不是很想补,还能漏点风进来。
林秀水说:“从前你们不是这样说的。”
“对啊,那是春天,到夏天里说的话还能算数吗。”
有人指指自己的鞋,漏两个洞了,他摇摇头说:“不想补了,想多剪两个洞。”
来了一个娘子说:“阿俏,你剪得好,你给我这裤子多剪点,衣裳也剪了,剪齐整点,我到秋天里好找你拼回去。”
“天爷,你怪聪明的,等我回家找找去,我还能少买两件衣裳。”
林秀水震惊,林秀水躺
平,干了一个春天的缝补活计,到了夏天里,她转行了,可恶。
当然也有人领着六只猫过来,叫她做衣裳,早不来晚不来,她“转行”了再过来。
大热天的,是人吗?要给猫做衣裳。
那人说:“是啊,总不能是半个人。”
“也没有半个人穿的衣裳啊。”
第58章 第 58 章 桑树口小报
猫见多了, 半人林秀水没见过。
“别说你了,我活了十八年也没见过。”
那没领猫来的圆脸男子顺嘴接上。
老算命靠柱子上,摇了摇蒲扇说:“是啊, 半人上街不穿衣裳,那多吓人。”
周围一群正聚在一处闲聊的人,本来嘴里说明早要去茶山巡山, 也有要薅桑叶去的,听闻这话,慢慢全转过头来盯着几人瞧。
死人就死人,搞什么半人, 漏泽园里的人都想不出这种行话来。
毕竟桑青镇里的人,骂人很雅,被仇家气得要命, 不骂天不骂地不骂死,就说人家赶着上漏泽园里去,等着先埋。
林秀水说她们敢说,她都不敢听,便转而问:“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