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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1章 241
女子的面容在夜色之中隐现, 腰肢轻摆摇曳身姿,衣摆轻晃间一双雪白修长的玉腿不时隐现,不过眨眼间就走到了林思慎跟前。
她一走到跟前, 一股浓郁的花香就扑面而来,任凭林思慎屏住呼吸,那香味也无孔不入的钻入她鼻腔之中, 香的有些刺鼻窒息。
林思慎稳住了心神, 紧绷着的脸趋于平和, 她勾起唇角微微一笑, 垂手将手臂上的伤口掩住,轻轻阖首示意道:“都这般晚了, 姑娘还不歇息?”
女子闻言娇滴滴的掩唇一笑, 含羞带怯的嗔了林思慎一眼:“奴家名唤胭脂, 小公子大可直呼奴家名讳,免得左一个姑娘又一个姑娘,听着实在生分。”
这女子的面上涂着厚厚的脂粉,掩唇之时还有不少脂粉蹭在了衣袖上, 她面容苍白的如同一个死人, 偏一双唇又红的分外妖异, 望着人时, 那双狭长的眸子好似泛着诡异的幽光, 叫人瞧着实在是心慌。
林思慎的目光自她面上划过,而后又快速偏开, 尴尬的轻咳了一声岔开话题问道:“在下有些好奇,胭脂姑娘与那位使剑的大哥在平凉城时,可是一直跟着在下?”
这叫胭脂的女子肆无忌惮的打量着的林思慎的脸,有些委屈的哀叹了一声:“倒也不是, 奴家二人自从来了陇右后,就一直藏在别处。前两人姓沈的小狐狸才将奴家二人找来,可却不让奴家近小公子的身,今日之前奴家只远远见了小公子几次,连模样也没瞧清楚。”
这倒真是有些奇怪了,既然这二人是沈顷绾特意留下保护她的暗卫,此前又为何不让他们接近林思慎,难不成这两人还真有些问题?
此前在官驿时,她好像隐约听这女子说什么被郡主胁迫,如此说来,这二人该不是有什么把柄在郡主手中,这才不得已听命于郡主。
林思慎眸光一暗,心中虽在暗自揣测,面上却并未露出异样神色。
胭脂虽然人瞧上去有些古怪,可性情却颇为敞亮,她猜出林思慎心中在想写什么。当即轻声一笑,凑到林思慎耳边吐了口气:“奴家知道小公子在想些什么,不过小公子可以暂时将心安回肚子里,奴家二人既然能听从沈狐狸的安排千里迢迢跑来陇右,自然不会半路撂挑子不干。”
林思慎不动声色的微微蹙眉,往后推开了两步,她疑惑的盯着女子:“暂时?”
胭脂伸出手指在林思慎眼前晃了晃,猩红的唇瓣微微扯开,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小公子还真是聪明,偏偏留意到了暂时二字,没错,只是暂时哦。”
林思慎思忖着盯着她看了半晌,而后柔声问道:“在下好似听姑娘说过,你们是被郡主胁迫?”
胭脂眨了眨眼,也不知是装傻还是真忘了:“奴家曾说过此话?”
林思慎没开口,只是笑而不语的望着她。
果然,没一会后胭脂若无其事的摆了摆手:“就当奴家说过此话吧。”
说完她又向着林思慎凑近了两步,面上重新绽露笑颜,她抬手亲昵的在林思慎脸上轻轻一摸,语气暧昧道:“难怪沈狐狸护小公子护宝贝似的,若换做了奴家,有小公子这么一个相貌英俊的情郎,奴家也舍不得让人杀了你。”
怎么说着说着,这话风又跑偏了,林思慎小撤了半步,一脸正色道:“胭脂姑娘还是回去歇息吧,再过一会咱们就该赶路了。”
胭脂闻言低声一笑,一步一步向林思慎逼近:“这月黑风高荒郊野岭,奴家与小公子孤男寡女共处,难不成小公子就不想与奴家做些有趣的事?”
林思慎被女子逼退了几步,她望着眼前这步步逼近的女子,心中颇为羞恼,可却又不好明面上发作:“胭脂姑娘倒真是喜欢开玩笑。”
胭脂停住了脚步,幽怨的盯着林思慎:“看来小公子果然是个正人君子,也难怪沈狐狸对你如此放心,将奴家安置在你身旁。”
林思慎笑了笑,她盯着胭脂看了半晌,还是忍不住好奇,轻声问道:“胭脂姑娘是江湖人士?”
胭脂瞥了她一眼,戏谑道:“难不成奴家瞧上去像是公家人?”
林思慎负手而立,面上噙着一丝温和笑意,她略显惋惜道:“是在下孤陋寡闻了,像胭脂姑娘这等人物,在下本该听说过姑娘的名号。可在下左思右想,却未曾想起江湖之上,有似姑娘这般年轻貌美功力深厚的奇人。”
许是林思慎那一句年轻貌美让胭脂颇为心悦,她娇声一笑,捂唇问道:“小公子可真会讨人欢心,既然小公子想知道奴家的来历,那也好。”
说完,她眯着眼柔声问道:“不知小公子可听说过奇门?”
林思慎垂眸思忖着:“胭脂姑娘所说的奇门,可是那隐世百年早已消声觅迹的门派?”
胭脂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不错,奴家与盲僧皆是奇门中人。”
“奇怪。”
林思慎闻言暗自嘀咕了一声,罗网的眼线遍布晋国,也极为关注江湖轶事,可为何奇门的事她却从未听说过。
胭脂目光晦暗的盯着林思慎:“小公子可是有些疑惑,奇门弟子隐世百年从未在江湖上现身,可奴家二人不仅出世,还听从沈顷绾的差遣?”
自然疑惑,这个所谓的奇门林思慎只在一卷古籍上见过,上头记载奇门中人个个精通诡法妖术,不仅为江湖人所忌惮,就连一向对江湖置之不理的朝廷也忍不住出手镇压。
之后近乎百年,这个神秘的门派都再无消息,可如今却有人自称是奇门中人。林思慎虽然对江湖上的门派颇为无感,却也觉得有些奇怪。
也不知郡主究竟还有多少事瞒着她。
就在林思慎沉思之际,胭脂突然又戏谑开口,意味深长的道了句:“自晋国开过三百年来,好似从未有过女皇帝。”
林思慎回过神来,眉头紧蹙古怪的看了胭脂一眼:“胭脂姑娘这是何意?”
“小公子不是该比任何人都知晓吗?如今这天下,可不止是朝堂,就连大半个江湖都已经在那狐狸的掌控之中,依奴家看,再过不了多久,晋国就该多了个女皇帝。”
胭脂目光晦暗的盯着林思慎,模样仍是放浪形骸,可说出口的话,却让林思慎忍不住一惊。
她这是什么意思,是暗指沈顷绾想当皇帝?
林思慎也不知是好气还是好笑,好在这话是她听见的,若是让旁人听见了,恐怕后果不堪设想。她神色一肃,正色提醒道:“祸从口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姑娘还是少说为妙。”
胭脂戏谑一笑,啧啧了两声,颇有些怜悯的望着林思慎,幽幽道:“看来小公子也被她给蒙骗了,没想到她隐藏的如此之深,就连你这个枕边人也不知道她的心思。”
林思慎蹙眉一言不发的盯着胭脂,目光骤然冷了下来。
胭脂抚掌饶有兴趣的接着道:“奴家只道自己是她手中的一颗棋子,未曾想她惜之如命的夫婿,也只不过是她手中的棋子。看来你我二人,倒是有些相似之处。”
林思慎有些不耐的呵声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胭脂身姿摇曳的走到林思慎跟前,凑到她耳边轻声低语道:“奴家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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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心提醒小公子,沈顷绾这只狐狸心机深不可测。就算她是小公子的枕边人,小公子也该细心提防着,莫要等到”
第242章 242
胭脂的荒谬之言, 林思慎又怎会轻信。更何况,一直以来想要挑拨她与郡主的人,可不在少数。因旁人的三言两语就对郡主生出嫌隙, 岂不是又会让沈顷绾寒心。
林思慎退开了两步,漫不经心的抿唇笑了笑,冲着胭脂温文尔雅的拱了拱手道:“一个时辰后便要启程, 姑娘还是早些歇息吧, 在下先行告退了。”
胭脂笑而不语的望着她, 虽没再开口, 可眼中的意味深长不言而喻。
林思慎也懒得再与她纠缠,也不等她回答, 转身便径直离开了。
可走了没多远, 她便又撞上了那个背着巨剑的汉子, 那人挡在她身前如同一座巨山,一双眸子幽暗不善,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她。
这二人实在是古怪的很,还是少与他们来往为好, 林思慎在心中暗暗嘀咕了一声, 仰头对着那汉子点头示意, 然后绕开他打算离开。
可那汉子却又故意偏了一步, 笔直的挡在她身前。待林思慎停下步子站定, 狐疑的望着他后,他便眯着眼一言不发的盯着林思慎。
若不是情势不妙, 身旁的帮手太少,林思慎倒真想将这两个怪人给甩开。
说他们二人古怪吧,可他们又的确有真本事,林思慎也不好翻脸与他们为敌, 便也只能压着心中的不悦。
她深吸了一口气,负在身后的双拳悄然紧握,不躲不闪的抬眸直视着眼前着高她一头,气势迫人的壮汉,语气平和的自口中吐出二字:“劳驾。”
说完,她便又偏开步子往一旁走去,这回他倒没挡路了,可就在两人擦肩而过的一瞬,林思慎却听见耳畔传来一声低沉沙哑的警告:“别打她的主意。”
林思慎脚步一顿,可等她狐疑的回头望去时,那汉子已经步伐沉重的背对着她,一步一步往前走去。
别打她的主意?
难不成他还以为林思慎对胭脂有什么非分之想,莫说非分之想了,林思慎就是盯着胭脂那张惨白诡异的脸,都别扭的冒出一身鸡皮疙瘩,哪还有什么旖旎之念。
她盯着汉子离开的背影,无奈又好笑的摇了摇头,转身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天快蒙蒙亮的时候,林思慎便叫醒了众人动身启程,离开之前罗兴发现那对古怪的男女并未回来,便向林思慎提了一句。
林思慎面无表情的摆了摆手:“不必管他们,他们自会跟上。”
短暂的休整之后,林思慎便带着众人往陇右深处走去,虽说他们一直走的都是人烟稀少的山路,可偶尔也会在官道附近显身,为的自然就是吸引孙文谦的注意了,好让墨竹黎洛等人平安的离开陇右。
孙文谦的目标只有林思慎,至于其他人,就算逃回了京城,他也不必担忧,自有二皇子替他料理干净,他只需堵住林思慎的去路,将他留下便好。
说起来林思慎此人倒真是狡猾的很,原本孙文谦以为她从平凉城逃开之后,会一路往京城方向逃去,因此在不少通往京城的路段设下的埋伏,等林思慎现身后再群起攻之将她拿下。
可林思慎却偏偏不往京城跑,反倒是掉转头往相反方向的泸州赶去。
得知林思慎去往泸州后,孙文谦这才将人手调开,因此墨竹黎洛等人,才有机会安全逃离陇右。
虽说墨竹和黎洛不必担忧,可林思慎现在的处境却愈发艰难。
孙文谦明面上假借追击山匪之名,领兵往泸州方向追去,暗地又倾巢派出他训练多年的死士从两侧逼近,兵分三路围堵林思慎。
不仅如此,他还暗中连络了陇右各地盘踞的山匪,将林思慎的画像分发送去辨认,构陷林思慎是个飞贼大盗,从他府中偷走了不少稀世珍宝,只要有人将林思慎拿下,便将她偷盗的财宝悉数赏赐。
如此一来,就连那些杀人越货刀头舔血的亡命之徒,也闻风而动,他们本就与孙文谦暗中勾结。孙文谦一声令下后,便也跟着一同追杀林思慎。
短短两天之内,林思慎几次遇袭,虽说那些人都是些草莽山匪,可架不住他们人多势众,这么无休止的缠斗,林思慎等一众人已是身心俱疲。
好不容易又甩开了一波追击后,罗兴转头看着身后,那些横七竖八疲累到躺地就睡的手下,忧心忡忡道:“公子,再这么下去兄弟们该挺不住了。”
林思慎点了点头,轻叹了一声无奈道:“这些日子的确是辛苦你们了,若不是万不得已,我也不愿你们有一人受伤。”
罗网的人都是林思慎精挑细选选中的人,他们之中大多都是身世凄惨无父无母的孤儿,原本应当流落街头,不是饿死病死就是被人打死。
林思慎将他们招募后,不仅悉心培养,对他们还颇为亲厚。只要不触犯罗网门规,罗网便会一直护佑着他们。
自罗网设立以来,便无一人背叛过罗网,只因他们不仅依附着罗网,还在心中将罗网当作了家。因此,他们对林思慎的忠诚毋庸置疑。
只要是林思慎有难,他们就算是拼死,也会护住林思慎。
罗兴闻言当即神色一肃,单膝跪地道:“公子,卑职这般说并不是怕死,卑职是怕,落我等都倒下了,便无人护佑公子安危。”
林思慎面色柔和,她淡淡一笑轻声道:“我自然知晓你们对我的忠心,我亦是想将剩下的人一同安全带回去。我们只需再日夜兼程赶上两天的路,依罗网在泸州的部署,只要我们靠近泸州,便有了脱身的机会。”
罗兴深吸了一口气,目光灼灼的沉声道:“公子放心,我等就算是拼了命,也会将公子平安送回京城。”
林思慎闻言垂眸望着罗兴,附身将他扶了起来:“起来吧,好端端的跪下作甚。”
罗兴站起身来,快步走到林思慎身后一块平坦的石头跟前,拂去上头的灰尘,躬身站在一旁示意道:“有卑职看守,公子还是坐下歇歇吧。”
“有心了。”
林思慎垂眸一笑,一拂袖施施然坐下,只不过她并未闭眼歇息,而是仰头望着天际那些微闪的星辰,沉默了良久后,突然开口问道:“罗兴,你跟着我几年了?”
罗兴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启禀公子,六年了。”
林思慎沉吟了片刻:“六年我记得,你算起来应当比我年长五岁。”
罗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挠了挠头垂头笑道:“没想到公子记得这般清楚,不错,卑职不才,的确比公子年长五岁。”
这两日来不停奔波,也就唯有此时有功夫,能坐下闲聊几句。
林思慎偏头盯着罗兴,笑了笑揶揄道:“你呀,也是时候该成家了。”
罗兴平日看起来稳重沉着,可一听林思慎说起成家,他却突然红了脸,低着头握着拳头,好半天才别扭的从嘴里挤出一句话:“这公子就别笑话卑职了,卑职相貌平平又嘴笨手笨的,哪有姑娘能看上卑职。”
林思慎闻言眨了眨眼,戏谑的望了眼他手腕上那一串漂亮的青金佛珠:“是嘛?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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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么听说,柳依姑娘与你关系匪浅啊。”
柳依也是罗网中人,与罗兴共事了几年,两人明面上伪装成一对夫妻,在京城开了一家小医馆。
被林思慎这么调侃,罗兴憋红了脸,他下意识的护住了手腕上的佛珠,结结巴巴道:“卑卑职与她,只是是兄妹之情。她生的如此漂亮,又心灵手巧能言善道,卑职就是她口中的一块蠢木头,哪里配得上她。”
见他如此窘迫,林思慎实在是忍不住笑出了声,她摇了摇头无奈道:“柳依与我提起过你,也的确说你是块蠢木头。她跟我抱怨,她连她娘亲留给她嫁妆,一串青金石打磨的佛珠都送给你了,你却还不明白她的心意,还以为她是将你当作了兄长。”
罗兴闻言瞪大了眼睛呆若木鸡,难以置信的呆呆望着林思慎,面色愈发涨红。
他紧紧握着手腕上的佛珠,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眼中震惊过后便是满目欣喜兴奋,就连声音都忍不住大了些:“公子说这佛珠是是什么?”
罗兴的反应林思慎看在眼中,只觉十分有趣,这么郎有情妾有意的一对男女,她自然也乐得见他们终成眷属。
她抱着手臂,几分戏谑几分认真道:“回京之后,你即刻去向她提亲,你能等,人家姑娘可等不起。成婚之时,记得给我送张请柬,我会送你们一份大礼。”
罗兴的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他甚至忍不住想像个孩子一样蹦起来,可当着林思慎的面还是忍住了,他傻笑了半天,红着脸低下头去,憨笑着应了一声:“哎。”
短短一个字,却是满满难掩的欢喜,这大抵是他记事以来,最开心最欢喜的一瞬。欢喜到,他忘了此刻身危机四伏的荒地,恍如置身于云雾缭绕不见烦忧的仙境。
就连林思慎也仿佛被传染了一般,情不自禁的勾起唇角,她下意识的想起当初与沈顷绾之日,那锣鼓喧天满城欢喜的傍晚。
只可惜,那时她并不情愿,至少那一刻她并未感觉到半分欢喜。如今想来,自是在心中留下一撇遗憾。
短暂的失神过后,林思慎回过神来,柔声叮嘱罗兴:“抓紧时间去歇息,等到了泸州,我带你们一路马不停蹄的赶回京城。回了京城,我替你去备彩礼。”
罗兴用力的点了点头,而后偏开头揉了揉眼睛,感激的望着林思慎,衷心而恳切地道谢:“卑职多谢公子。”
第243章 243
约莫歇息了一个时辰左右, 林思慎等一众人被一个探子发现了行踪,好在罗兴及时出手将他除去。可这探子的出现,俨然表明孙文谦已经离他们不远。
林思慎只能又率人趁着天还未亮, 加紧往泸州方向赶去。
她领着众人故弄玄虚的不停绕路, 避开了不少垂涎赏金追赶而来的一群群匪徒,以及那些分散搜寻的死士。
就这么赶了一天一夜的路, 眼看着就离泸州城十几里路, 却偏偏出了差池, 迎面撞上了一队结群而来的散兵游勇,虽说他们速战速决很快就解决掉了这群草莽。可还却一时疏忽,让他们发出暗号,惊动了附近的搜寻的死士。
没多久后, 孙文谦就收到了风声,知晓了林思慎的方位后,他立即率兵快马加鞭向林思慎直逼而来。
林思慎只能偏离原本设定的路线,往西边赶去, 加快步伐赶到了陇右与泸州的交界地。
与此同时,孙文谦也领兵径直向他们追来。
翻过一座高耸的孤山后,疲累不堪的众人站在山巅, 短暂的歇脚。
天际之处, 初升的旭日驱散云层,透出的金光逐渐散乱。随着夜色褪去,一大片广袤干竭的大地缓缓在众人眼前铺陈开来。
站在山头远眺, 就连泸州城那高高的城墙, 也依稀能望见。
罗兴站在林思慎身旁,疲惫忧虑的面容终于放松了不少,面上也终于露出了一丝喜色, 他指着远远处依稀可见的芦洲城:“公子,前头就是泸州城,只要进了泸州城,咱们可就算是逃出生天了。”
可林思慎面上却并未展露半分笑颜,她凝望着眼前那一大片不见丝毫遮挡的荒原,眉头紧蹙神情忧虑。
身后的追兵已经逐渐汇聚在一起,只要他们追赶上来,恐怕林思慎等人还未逃进泸州城,就被他们当作活靶子被射死了。
原本她不该在此处进入泸州,可谁让她运势不好,撞上那一群散兵游勇,泄露了行踪,只能避让到此处。
正当林思慎思忖着现下还有什么法子,能避开孙文谦的追兵时,一个站在最后头的手下突然惊呼了一声:“公子快看,那是什么!”
林思慎闻言转身,循着那人手指的方向望向身后,只见目光所及的天际边好似卷起了一层漫天黄沙,那滚滚沙尘,就这么铺天盖地的直向众人逼来。
罗兴见状神色大变,惊道:“公子,孙文谦那老贼追来了。”
孙文谦领着骑兵,速度自然比林思慎等人要快上不少,若不是林思慎的行踪一直飘忽不定,不时绕路掉头,恐怕他早就追上了林思慎。
林思慎紧盯着远处那铺天盖地的滚滚黄沙,好似有些出神一般,神情晦暗不明,也不知她在想些什么。
罗兴神色肃然的沉声道:“公子,此时再往前走恐怕来不及了。不如咱们藏匿行踪,往后绕路避开他们,再寻他路离开。”
林思慎漆黑幽亮的眸子微微一闪,她点了点头,语气轻柔的有些异常:“你说的没错,也就只有这个办法了。”
“噗。”
林思慎话音才落,一旁却突然传来一声嗤笑,与此同时两道身影悄无声息的落在了众人不远处。
神情紧绷的众人紧握兵器,急忙警惕的侧目望去,却见一高一矮的男女从天而降,徐徐落在了不远处的一块巨石上,而后又闻吱吱两声,一只猴子手脚并用的快速爬来,停在了两人身旁,略带敌意的对着众人呲牙舞爪。
这二人正是一路上消失无踪的胭脂盲僧,此时他们才终于又现了身。
见是他们二人,众人也送了口气,不约而同地望向了林思慎,等着她的指令。
胭脂伏身安抚着身旁焦躁不安的红眼猴子,头也不抬的娇笑一声,悠悠道:“奴家二人已经替小公子查探过了,身后的追兵可不止明面上那些人,暗地里还有不少双眼睛盯过来了。小公子身旁带着这么多人,若想避开他们的耳目逃走,恐怕是难于登天呐。”
罗兴闻言怔了怔,他偏头看了眼身旁神色紧凝的林思慎,犹豫着上前一步问道:“听姑娘这般说,难不成姑娘有法子护送公子平安抵达泸州?”
胭脂缓缓站起身,对着罗兴抛了个媚眼,捂唇一笑饶有兴趣扫了一圈,慢条斯理道:“办法自然有,不过这就得要看,你们肯不肯为了你们的主子卖命。”
也不等罗兴继续问下去,林思慎却突然眉头紧蹙的沉声开口道:“罗兴,就按你先前说的法子,你们随我从左侧下山,而后进入山林之中,寻一处隐蔽之地暂且躲藏,寻到机会再脱身离开,绕路再寻前往泸州的近路。”
此时他们正巧置身于地形复杂的群山之间,若想找地方躲藏,应当很是轻松。
林思慎一声令下,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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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疑有他连声领命,打算跟着林思慎动身离开。
可胭脂却在一旁冷嘲热讽道:“奴家该说小公子是心存侥幸,还是想自投罗网。那些追兵可是知晓小公子现在就在这一大片山林之中,未见到小公子身影,他们自然会围山搜查。就算你们躲得如何隐蔽,被人搜寻出来也是迟早的事。”
林思慎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垂头沉声道:“随我来,不必理会她。”
胭脂的话是危言耸听还是事实,只要有头脑的人都能听出来。她这么一说,以罗兴为首的众人,竟是不约而同地停住了脚步,神色各异地望向林思慎。
罗兴盯着林思慎的背影,神情逐渐黯然下去,他正色道:“公子,这位姑娘说的有理,没有找到公子,孙文谦那老贼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就算卑职等人跟随公子躲藏起来,迟早也会被他找出来。”
林思慎听下了步子,垂在身侧的手逐渐收拢握紧,她像是没有听到罗兴在说什么似的,头也不回的厉声质问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跟来,难不成你们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罗兴神色一动,可却破天荒的并未理会林思慎,他垂头咬了咬牙,转头看着胭脂。面色肃然的单膝跪地,拱手迫切问道:“若是由我等将追兵引开,不知姑娘与这位好汉,可有把握护送公子平安离开?”
胭脂像是听到什么有趣的笑话般,勾起唇角笑了笑,而后侧头装模作样的想了想,眼角余光瞥了眼林思慎,娇声笑道:“只小公子一人,奴家自是有十成把握。可若是连同你们,便就只有五成不到的把握。”
罗兴闻言松了口气,眼中神情悲凉却又露出几分喜色,他郑重其事地曲下右腿,跪倒在胭脂跟前,言辞执着恳切:“只要姑娘能将公子平安送回京城,我等来世当年做马也当报答姑娘恩情。”
话音一落,罗兴身后那十几人也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们默然不语,只是一个接一个,跟在罗兴身后跪下。
一直背对着他们的林思慎终于回过头来,她目光微红神色愠怒的扫视众人,心中万千思绪翻涌,愤怒怨恨不甘愧疚,通通交织在一起,几乎要让她气血上涌当众发怒。
可她压着心中的复杂情绪,深吸了一口气,咬紧牙关语气平静道:“你们这是将我当作死人了么?我再说一遍,都给我起身随我一同下山,我带你们回京。”
罗兴缓缓抬头看着林思慎,可很快他又偏开了眼,声音沙哑低沉的恳求道:“公子,卑职向来不敢忤逆公子,可今日今日是头一回,也是最后一回,还望公子莫要怪罪卑职。”
林思慎闻言怒视着罗兴,不怒反笑连道三声好:“好好好,你们还真是连我的话都不听了,怎么,你们难道还想反我不成?”
罗兴垂着头没说话,只是徐徐对着胭脂拜了三拜。
林思慎见状愈发恼怒,她握紧拳头大喝一声:“罗兴!”
岂料话音才落,一旁的胭脂突然暴起闪到她身前,趁她不备,利落的在她肩头一点,竟是点住了她的穴道。
林思慎身子僵硬的站在原地,唯有一双眼睛还能勉强动弹,心头涌上的羞愤与不甘让她红了眼眶。她紧紧盯着罗兴,目光落在他手腕间那串在阳光下闪耀着青蓝光芒的佛珠,仿佛是想要提醒他,莫要忘了京城还有一个痴情的姑娘,正翘首以盼的等着他回去。
罗兴站起身来,他小心翼翼地取下佛珠握在掌心,目光久久停留,眼中流转着浓浓的依赖不舍。
可绕是千般万般不舍,他终究还是松了手。
他垂眸在身上找了找,在血迹斑斑的衣裳上,寻了处没有沾染上血迹的干净布料,用力撕了下来,将佛珠轻柔的包裹住,犹豫再三后,还是放在了林思慎身旁。
他盯着那包裹着的佛珠,猛然偏开头去,抬手揉了揉眼角,声音沙哑而颤抖:“烦请公子替卑职将这串佛珠还给她,让她将卑职忘了,去寻个好人家,千万莫要莫要让她痴等。”
林思慎有些绝望的闭上了眼,她知道罗兴去意已决,她已经阻拦不了。
众人面色悲凄却又视死如归,唯有胭脂一人笑靥如花,她似乎感受不到身旁肃穆决然的气息。她饶有兴趣地绕着林思慎走了两圈,对着她浅浅一笑后,抬手解开了她的腰带,将她身上那件浸满了鲜血的官服褪下。
罗兴匆匆换上了官服,最后看了林思慎一眼,扯开唇角释然一笑:“为了公子为了罗网,罗兴万死不悔。”
言罢,他握紧了手中的长刀,看着眼前那片荒凉开阔的平原,红着眼仰头长啸一声,领着众人头也不回的冲下山去,直奔向泸州方向。
被点住穴道的林思慎,甚至不能转头看上一眼他们的背影,眸中凝聚而其的一层雾气,到底是化作一滴泪,无声的自眼角滑落。
第244章 244
为了拖住孙文谦, 争取给林思慎逃脱的时机,罗兴等人拼了命往泸州方向奔去。很快,追兵便发现了罗兴等人的踪迹, 这些人就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的苍蝇, 紧随其后结群追去。
而胭脂和盲僧,则是趁着罗兴他们牵制住了追兵的注意, 悄摸将被点住了穴道的林思慎带走, 悄无声息的藏匿了起来, 只待寻到机会将林思慎送入泸州境内。
率着千人骑兵的孙文谦很快浩浩荡荡的赶来,他听闻手下禀告,知晓了林思慎孤注一掷想要逃去泸州的消息。
孙文谦此人极为狡猾谨慎,他特意询问来人, 逃去泸州的那一行人中可有林思慎踪影,得到肯定答案后,他又问了逃走的人数。
得知逃走的那一行人只有十一人,孙文谦当即面露惊色, 据他所知,林思慎逃走时身旁共有十三人,再加上她自身便是十四人, 可如今往泸州方向逃的人却只有十一人。
他阴沉着脸色思忖, 那少了的三人,要么就是逃亡途中死伤,要么就是林思慎压根不在其中, 而是让手下舍命一搏, 自己带着两个人借机金蝉脱壳。
无论是哪一种可能,孙文谦都不想赌。他一边率人纵马追上那逃走的十一人,一边留下大队人马, 将此处的几座荒山架弓围住,下令但凡发现有人迹便就地诛杀。
避开了所有人的耳目躲入荒山深处后,胭脂就解开了林思慎的穴道。
恢复自如后,林思慎并未动弹,她脸色苍白神情阴翳的握紧了拳头,沉默了半晌后,这才抬眸望着胭脂,面无表情的开口道:“孙文谦那只老狐狸没那么好糊弄,虽然他还并未发现是罗兴假扮于我,可为了以防万一他一定会先派人围山。”
胭脂笑意盈盈的往盲僧身上一靠,打量着林思慎的脸色,轻声询问道:“这四处都有追兵,依小公子的意思,我们应当如何?”
林思慎面上神色阴晴不定,她微微闭了闭眼,等到再睁开时眸中已是一片冷静沉寂,她深吸了一口气,语气果断道:“虽然四周还是有不少追兵,可他们的人手已经被罗兴他们吸引走了大半,我们现在就应当趁机杀出去。”
胭脂点了点头,稍稍正经了些:“那便依公子所言,由奴家二人护送着公子杀出一条血路去。”
短暂的商议停留过后,两人便跟随着林思慎穿过大片枯木林,往林思慎一早便设定通往泸州的路线纵身掠去。
林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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慎轻功本就了得,而那二人却也能轻松跟上她,一左一右护送。
就在三人使着轻功逃离之际,胭脂突然在一旁暗笑一声,意味深长的问道:“若是奴家没猜错的话,其实小公子心中早就盘算好了,若是被追兵赶上,就抛出那些人,由他们舍命将追兵引开,好让自己脱身,可是如此?”
胭脂的话轻飘飘的自耳边掠过,一直急速飞驰的林思慎脚步微微一顿,只短短一瞬便很快恢复了平静。
她目视前方一言不发,丝毫不理会一旁胭脂的言语试探揣测。
虽然林思慎并未开口,可胭脂心中已是有了分寸,她低声笑了笑,啧啧两声叹道:“小公子的戏演的倒是真好,明明想让他们去送死,却演的那般情深意重让人动容。看来小公子倒真是与沈狐狸绝配,一个面冷心硬,一个瞧着多情实则无情。”
“不知小公子本就是如此虚伪,还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胭脂的讽刺林思慎听在耳中,她却没有半点反应,只是目光似有那一瞬的失神。她仍是没有理会胭脂,自顾自的往前掠去。
罗兴等人并未拖住孙文谦多久,可那短短一盏茶的功夫,却是足够林思慎三人逃脱。这一路上,凡是撞上孙文谦留下的探子,林思慎便一马当先的动手除去,她神色阴翳而冰冷,剑锋所过之处便是一剑封喉毫不手软。
再加上有胭脂盲僧两大高手护送,她很快就突出重围,直奔向泸州东侧,罗网收到指令派人接应之处。
待孙文谦率人追上罗兴等人时,他们已经和先前赶来的几批死士交上了手。
他们将穿着官服蒙着面的罗兴紧紧围在正中,拼死保住罗兴,只为不让他暴露身份,情愿自己的性命为林思慎争取哪怕一瞬的逃脱时间。
纵然他们豪气顿生视死如归,想要与追兵拼个鱼死网破,可仍是架不住人多势众,很快他们便一个接一个满身浴血的倒下。
最后徒剩下罗兴一人,握紧着手中的长刀,站在尸堆之中,气定神闲的环顾四周。
孙文谦只瞥了罗兴一眼,便认出此人不是林思慎,虽然心中已有预感,可他仍是感觉被戏耍了,一股羞恼愤恨瞬间涌上了心头。
他到底还是中了林思慎的调虎离山之计。
孙文谦已经猜到,就算他此时回头,恐怕也来不及了,林思慎一定找机会逃脱了。他死死盯着着罗兴,紧攥着手中的缰绳,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正当孙文谦面色阴翳的盯着罗兴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巨响,一道亮光划过天际,直向东面划去。
孙文谦转头看了一眼,咬牙切齿的深吸了一口气,沉着脸转过头来,不怒反笑道:“你们倒真是忠心,为了林思慎连命都不要。”
瞧见了那暗号,罗兴也猜到林思慎已经照计划往东逃去了,东面有罗网的人接应,公子一定能平安返回泸州。
罗兴松了口气,到底此时他也自知不必再装下去。
他畅快的大笑三声,一抬手利落的扯下了蒙面布,眯着眼仰头盯着孙文谦,朗声嘲讽道:“孙狗贼,饶你如何机关算尽,你也斗不过我们家公子。”
孙文谦冷笑着反问了一句:“是么?”
一旁的手下见状,急忙邀功道:“都护大人,此人狗胆包天口出狂言,还请大人容我等将他五马分尸千刀万剐,为大人出口恶气。”
孙文谦盯着罗兴看了几眼,也懒得看狗咬狗,一震缰绳转身便走,头也不回的冷声丢下一句话:“也好,此人便交予你们处置。”
罗兴环顾四周,笑望着那些层层叠叠围着他,恨不得将他碎尸万端拿去邀功的走狗,不屑的嗤笑一声,下巴微微一扬,对着孙文谦的背影大喝道:“孙狗贼,爷爷在地底下等着你。”
话音落下,他仰天大笑状若疯癫,通红的双目隐隐有泪光闪过。
围着他的人见状不免有些惊愕,不知他是不是真的疯了,就在他们迟疑之际。罗兴突然握紧手中长刀,竟是以一人之势长出以敌万人的豪气,径直冲入了人群之中。
孙文谦逐马离去,充耳不闻身后的砍杀声,短暂的羞恼愤恨过后,他开始思忖后路,当即命一旁的手下修书一封,百里加急送往京城,交到二皇子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