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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在古籍上见过断情草的记载,一直对它的功效颇为好奇,因此偷偷挖了一株,以留作日后专研。”
看着躺在掌心的断情草,席浅幽然一笑,有些出神道:“后来我与夫君被仇敌追杀,夫君被寻仇之人杀死,我那可怜的孩儿也随他父亲去了。万念俱灰之下,我本想服食断情草,忘却一切苦楚。可我又怕,我会忘了那些杀我夫君,夺我孩儿性命的仇敌,便将它留了下来。”
沈顷绾轻喘了几口气,撑着虚浮的身子走近了几步,她眸中闪烁着一丝希翼,紧盯着席浅掌心中的断情草,轻声问道:“难道就非用它不可么?”
席浅合起掌,转身望着沈顷绾,蹙眉淡淡道:“断情草除了能使人断情忘忧之外,果实根茎相辅相成,还有治内伤的奇效。只有用了断情草,再以银针刺穴,我才有把握救活慎儿。我说过,我这般做并不是让郡主抉择,不过是事先好意知会郡主一声罢了。”
说完,席浅声音冷了几分:“慎儿是因郡主才落得如此境地,郡主莫要因一己之私,再害得慎儿惨死。”
林思慎这次受伤,说到底就是因沈顷绾而起,亦是她的疏忽。若不是她见林思慎与云鎏如今亲昵,心下烦闷先行离开了,又怎会给闻行任行凶的机会。
这实在是造化弄人,任凭沈顷绾如何机关算尽,也还是没有算透人心。
到了如今地步,沈顷绾再怎么悔不当初,也是为时已晚了。
沈顷绾身子一颤,脸色愈发的苍白凄苦,她有些踉跄着走到云塌边,俯身伸出颤抖的指尖,点在了林思慎的额头,她温柔而又痛苦的轻抚着林思慎的面容,指尖划过她的眉眼唇鼻,一遍又一遍,怎么也不够似的。
倘若她真的成了林思慎心中的忧思,那就算林思慎醒来后真的忘却了她,也算是她自食其果了。
明明一直以来,她都将林思慎放在心上,明明她不曾想要伤害林思慎分毫。可不知不觉间,她越是怕伤害林思慎,就越是害了她。
沈顷绾心如刀绞万念俱灰,可她亦是无能为力,她俯下身去,闭上眼将脸颊贴在了林思慎面上。颤抖着用手,捂住了林思慎紧闭的双眸。
伴随着一滴温热的泪珠滴落在林思慎面上,一个吻随之轻柔的印在她唇上。
淡淡的血腥味在唇齿之间弥漫开来,沈顷绾轻吻着林思慎,一如当初在洗尘寺时,她第一次吻住林思慎的双唇。
那时的林思慎羞涩而又茫然,她那双明亮的眸子里满满倒映着沈顷绾的面容,局促的像个情窦初开的孩子。
可是如今,同样的一个吻,林思慎的眼中却没有了沈顷绾。
席浅在一旁静静的望着,直到耳畔传来沈顷绾沙哑而决绝的一声低喃。
“前辈,动手吧。”
——
恍惚之间,也不知是梦还是真实,林思慎突然置身于一片黑暗之中,身旁没有一丝光亮,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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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半点声响。
就像是眼前被一块黑布蒙住了似的。
她茫然的站在原地,苦苦冥思了许久,才终于想起发生了什么。她记得自己和乳娘墨竹还有云鎏出府散心,然后在茶楼撞见了闻行任和沈顷绾。
闻行任突然对她大打出手,她为了云鎏,被闻行任打伤昏死了过去。
她还记得自己伤的很重,浑身上下每一处,都痛的像要被撕开了一般。想到这,她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胸口,可她身上没有伤,就连一点痛意都没有。
难不成,她死了,抑或是她在做梦?
林思慎甩了甩头,她环顾了四周,眼前这漫无边际的黑暗太过压抑了,压抑的让她突然觉着害怕。
她往前走了几步,迫切的想要寻到一丝光线,哪怕是微弱的光点。
好在很快,她眼前出现了一道白光,她神色一喜,快步往白光的方向奔了过
林思慎松了口气,拔腿便往那白光的方向奔去,可那白光虚无缥缈,她不知跑了多久,也始终跑不到尽头。
就在她失望的想要放弃之时,一只雪白的手突然从黑暗之中伸了出来,轻轻牵住了她。那双手柔软而又熟悉,让她焦躁不安的心瞬间平复了下去。
林思慎偏头看了过去,黑暗之中突然亮起了一道皎白月光,沈顷绾赫然站在她身旁,目光温柔而又宠溺的望着她。
这个令她又爱又恨的女人。
林思慎心中发涩发酸,她抿着唇直勾勾的盯着沈顷绾,望着她那双柔情似水的眸子,别扭的哼了一声:“你怎么不去寻你的闻大将军,来找我作甚?”
沈顷绾没有言语,只是紧紧的牵着她的手,像是害怕她挣脱似的,牵着她一步一步往前走去。
林思慎不满的嘀咕了一声:“你这女人着实讨厌。”
虽然这般说着,可她却并未甩开沈顷绾的手,反倒是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口中喋喋不休的数落着沈顷绾。
“你不是与我和离了么,为何见我与云鎏在一起还吃醋,你分明也与闻行任如胶似漆形影不离,我看你这便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问你你又不答,和离也是自作主张,你何曾在意过我。我与别的女子走的近了些,你还吃醋,你究竟想做什么?天下间,哪有你这般霸道的女人。”
林思慎越说越委屈,可任凭她怎么说,身旁的沈顷绾始终一言不发,只是满眼温柔的望着她。
林思慎知道自己没出息,明明这般气这般恼,可一看到沈顷绾那温柔的眸子,心下便又气不起来了,更是不忍责怪。
到最后,她索性闭上了嘴,一言不发的跟在沈顷绾身旁,抬眸直勾勾的盯着她的侧脸,她紧紧的扣了扣指尖,与沈顷绾十指相扣。
罢了罢了,就当沈顷绾是个哑巴,不愿说那就不说了,谁让她蠢,中了沈顷绾的圈套。
两人就这么牵着手,往那光亮处走去。
沉默了许久之后,林思慎突然勾唇笑了笑,指腹轻轻的摩梭着沈顷绾的滑腻柔软的肌肤,轻声喃喃了一声:“等梦醒了,我还是欢喜你。”
话音一落,沈顷绾突然停下了步子,她转身悲伤的望着林思慎,眸中仿佛弥漫起一层湿润的雾气。
林思慎怔了怔,柔声问了句:“你这是怎么了?”
沈顷绾不答,只是抬起手来,指尖轻轻拂过她的额角,而后双手遮在林思慎眼前,林思慎细软的睫毛在她掌心微微眨动着。
林思慎心念一动,正待出口发问,唇上突然落下一片柔软,如蜻蜓点水般掠过唇角。
紧接着,林思慎还未反应过来,眼前突然亮起了一阵刺眼的白光,她手心一空,身旁已是空无一人。
林思慎眉头一蹙,迫切的环顾了四周,急身开口:“沈”
只念出一个字,林思慎突然哑口无言了,她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垂眸望着自己的手心,指尖上似乎还留着一丝余温,只是她已经记不起,刚刚是何人牵着她。
她甚至想不起,自己为何,突然喊出了一个沈字。
心里像是突然缺了一块,她似乎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可任凭她绞尽脑汁,却也想不起来,她忘记的,究竟是什么。
林思慎呆呆地望着自己的掌心,许久许久也没回过神来。
直到身旁的白光抽离,她再度置身与一片黑暗之中,没有知觉的身子突然感受到了一丝微弱的痛意,紧接着那痛意越来越强烈,浑身上下痛的要被割裂了一般。
随着身上的痛楚,林思慎的头脑也逐渐清醒了过来,她只觉自己喉咙像是被什么粗粝的石子磨过,又干又痛。
先于理智和意识,对于求生的渴望使得林思慎蹙紧了眉头,苍白起皮的薄唇微微一颤,低吟着自口中念出一个字:“水。”
守在床榻边的墨竹听到了声响,她难以置信的看着出声的林思慎,慌忙站起身来,险些掀翻了一旁的木案。
墨竹喜极而泣,跌跌撞撞的推开门,颤声呼喊道:“姨娘,夫人,公子她醒了。”
她的声音在院落中回荡着,很快一旁的厢房就被急急推开,一脸欣喜的柳卿云跑了出来:“什么?慎儿醒了!”
说着,她便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悦,火急火燎的跑进了屋子,果然瞧见躺在床榻上的林思慎,正紧蹙着眉头,薄唇微微颤抖着,声音微弱的不断念着一个水字。
席浅跟着走进了屋子,她穿着一件洗的发白的布衣,神色淡然而平静,唯浮现在唇角的一丝浅浅笑意,表明她此刻的欣喜。
她目光扫过床榻上的林思慎,无奈的摇了摇头道:“墨竹,你还傻愣着做什么。”
墨竹闻言愣了愣,破涕为笑的快步走到一旁,端起了一碗清水,小心翼翼沾水浸湿了林思慎的双唇,喂她喝下了几口水。
甘甜的清水一路淌过干涸的喉咙,林思慎紧蹙的眉头终于舒展了一些。
柳卿云拭去了眼角的泪水,急不可耐的看向席浅,连声问道:“席浅妹妹,你不是说慎儿只要能醒,就无事了么,慎儿如今快醒来了,可是说明她的伤能治好?”
席浅默然不语的走到林思慎身旁,抬手探了探林思慎的脉搏,勾唇笑了笑:“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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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5章 275
林思慎的命的确算是被席浅给救了回来, 可却是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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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浅不是什么扁鹊在世大罗神仙,暂且能保住她的命已是庆幸。
她这次足足昏迷了十日,席浅早就有言在先, 若是十日之日林思慎还未醒来, 恐怕她这辈子就只能躺在床上当个无知无觉的活死人。
好在不多不少等到了第十日, 林思慎还是醒了过来。
只是醒来对林思慎来说,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她五脏六腑皆被闻行任那一拳震伤, 她就是想要下床走动,都不知还要修养多久, 就更别提她身上大大小小落下的病根。
恐怕她这下半辈子,真就只能当个弱柳扶风满身病痛的药罐子。
初初醒来时,林思慎脑中一片混沌, 不知今年何日,也不知眼前这三个围在床边的女人是谁, 怔怔望了许久,也只是觉着她们似曾相识。
柳卿云险些以为她这是被闻行任一拳给打傻了,坐在床榻边, 哭哭啼啼的紧攥着林思慎的手不撒,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林思慎躺在床榻上一动不动,五脏六腑都在隐隐作痛,连说一句话的力气都没有,她见身旁这雍容华贵风韵犹存的妇人哭的实在伤心, 便轻轻勾了勾手以作安慰。
席浅本就不知人服食断情草后,究竟会忘了多少事,因此心中也有些忐忑不安,只怕林思慎将前尘往事通通都忘了个干净。
她将柳卿云和墨竹都赶出房门,自己则是主动走到林思慎身旁, 面对着林思慎迷茫略带警惕的目光,她停在床榻边,像引导一个灵智初开的孩子般,引导着她想起自己的名姓身份。
林思慎脑中的记忆就犹如一盏茶杯,断情草侵入她脑中的毒素,将那只茶盏打碎。她所有的记忆,都跟着变得破碎混乱,并不是将往事全然忘却,只是她需要些许的时间,将所有的碎片完整的拼接在一起。
就这么过了好几日,她的身子好了一些,许多事也随之记了起来。
她想起了自己的身份,想起了身旁的所有人,可却唯独忘记了一个人。
沈顷绾。
这个在她昏迷时,尚在梦中还深切依恋着的女人,这个占据了她整颗心不留半分空隙的女人,她却全然忘了个一干二净。
甚至所有与她相关的事情,在林思慎的记忆之中,都变得模糊而晦涩。
成婚之后,她与沈顷绾纠葛过深,她经手的许多事都逃不开沈顷绾,也就因此,那些事在她脑海中,跟着被遗忘,只成了一个模糊到忽略不计的影子。
她甚至记得自己被闻行任打伤,甚至记得是替云鎏挡下那一掌,却忘了闻行任为何要打伤她。
柳卿云说闻行任素来与她不和,醉酒之下逞凶,这才打伤了林思慎。
林思慎本就对闻行任此人无感,念及便觉厌烦,因此对柳卿云的解释也未曾怀疑过。
见她如此,柳卿云倒是乐的开心,她早就恨不得林思慎能将沈顷绾这个女人忘干净,反正自从慎儿喜欢上这个女人后,就没过过一天开心日子。
未免林思慎又想起沈顷绾来,柳卿云便在府上严令禁止,不许任何人在林思慎跟前你提起沈顷绾,就连沈这个字,也是能不提就不提。
这么一来,沈顷绾便成了将军府的禁忌,林思慎现下又出不了府,自然不能从旁人口中听闻有关沈顷绾的事。
随着林思慎的身子一日比一日好起来,京城的天气也似乎跟着晴朗起来,这大半个月都是微风拂面暖阳高照。
眼看就快开春,林思慎终于能从床榻上起身,只不过她还不能走动,就算是有人搀扶,没走几步就已经是气喘吁吁。
这几日林思慎精神不错,见外头天起正好,院子里的桃花开了新枝嫩芽,便让墨竹带她出门走动走动透透气。
待柳卿云送药来时,林思慎正坐在木轮椅上,被墨竹推着往外走。
才到院子门口,两人远远就瞧见柳卿云提着装药的竹篮走了过来。
林思慎身上穿着厚厚的冬袍,膝上还盖着一块薄衾,双手揣在袖中抱着一个小暖炉。她懒洋洋的靠着椅背,苍白消瘦的面容上噙着一缕笑意,眸子深邃而明亮,清澈的不见一丝晦暗。
一见柳卿云走了过来,她便不动声色的挑了挑眉,偏头看向另一边,低声催促了声:“墨竹,趁娘没瞧见咱们,你快些推我到那蔟翠竹后躲着,她若来了,又得将咱们赶回去。”
墨竹自然知道她心里打着什么算盘,她哪里是怕夫人不准她透气,分明这些日子吃药吃怕了,不想再吃药了。
墨竹无奈的摇了摇头,俯身哄孩子似的柔声哄道:“公子,这药也吃不了几日了,您就再忍忍吧。”
见柳卿云越走越近,想躲也来不及躲了,林思慎蹙眉长叹了口气,幽怨道:“你上回也是这么说,我都吃了整个月的药了,浑身泛着药味,吃什么都像在吃药。再这么吃下去,怕是你哪日病了都不用抓药,咬我两口便能好。”
墨竹送开了手,绕到林思慎身旁,手脚麻利的将帕子垫在了林思慎胸前,轻笑嗔道:“哪有您说的这般夸张,这药方可是姨娘亲自调配的,您若想自个儿下地走动,就该听话好好吃药。”
林思慎垂眸盯着胸前的丝帕,好气又好笑道:“你们现下倒真是将我当个孩子养似的,吃药还垫着玩意作甚。”
柳卿云走到近前,听了林思慎的嘀咕,笑着接下话来:“你可不就是娘的孩子?”
林思慎长呼了口气,头皮发麻的盯着柳卿云手中的竹篮,生无可恋的垂头念了句:“是是是,孩儿见过娘亲。”
柳卿云将竹篮放在地上,小心翼翼的将药碗端了出来,宠溺嗔笑道:“少贫嘴,赶紧趁热将药吃了,娘给你带了榛子糖,免得你一会又喊苦。”
林思慎虽满脸不情愿,可见柳卿云递来药碗,还是手脚麻利的接了过来,她垂眸盯着碗中,那黑漆漆泛着苦气的一碗汤汁,自嘲了句:“这便是苦尽甘来。”
说完,也不等柳卿云催促,仰头一口气便将药汁喝了个干净。
她皱着脸才放下碗,柳卿云就顺手往她嘴里塞了颗榛子糖,收了碗满意的摸了摸她的脑袋:“慎儿乖乖吃药,娘才会每日给你买糖。”
也不知是药苦还是柳卿云这话说的肉麻,林思慎身子抖了抖,偏头躲开了柳卿云的手:“药也吃完了,墨竹咱们往后花园走。”
柳卿云闻言神色一凛,与墨竹对视一眼后,急忙问道:“你去后花园做什么?”
林思慎顺手抓起丝帕在唇边抹了抹,舔着口中甘甜的榛子糖闷闷道:“自然是去散心,若再不出门透透气我就要闷死了。”
在后花园一眼就能瞧见琉光阁,湖边还能瞧见昔日林思慎和沈顷绾居住的厢房,柳卿云是怕林思慎瞧见会想起什么,可也知晓总不能成日将林思慎关着。
犹豫了一会后,她对墨竹使了个眼色:“好,小竹,那你小心照料着公子。”
墨竹点头应了一声,欠了欠身就推着林思慎往后花园走去。
墨竹推着林思慎在后花园转了两圈,只是有意避开了湖边,可林思慎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偏要墨竹推着她到湖边停上一会。
未免林思慎起疑,墨竹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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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照办,推着她到了湖边与琉光阁隔湖对望,不远处那紧闭的木窗,正是沈顷绾曾住过的厢房。
好在林思慎只是瞥了两眼,似乎并未想起什么,盯着湖水望了几眼后,便神色疲倦的说有些乏了,让墨竹带她回去歇息。
林思慎的确忘了沈顷绾,她醒来后也发觉有关近几年的记忆,变得断断续续,其中有不少空缺漏洞。
席浅曾说过,她被闻行任打伤时,伤及后脑,这才遗忘了许多事。等伤养好后,自然会慢慢想起来。
林思慎对席浅何其信任,自然不会怀疑,她只是隐隐觉着,自己所遗忘的那些事,好似都关联着一个人,只是任凭她如何翻来覆去的回想,却也想不起那人究竟是谁。
自从醒来后,她也发觉柳卿云和墨竹有事瞒着她。有时趁她不注意时,柳卿云甚至会将墨竹拉到一旁窃窃私语。当她问及所遗忘的那些事时,柳卿云便会尤其烦躁,言语间似乎对此颇为忌讳。
见她如此,林思慎便也没再问过。
可一到夜里,她一人躺在床榻上辗转反侧,就总想将那些事从自己的脑海中挖出来。可那些记忆就犹如高飞的风筝,她越想拉近,它就会随风飘的越远。
哪怕最后头疼欲裂,她也想不起丝毫。
今日见了琉关阁后,林思慎不知为何心下有些沉闷,尤其望着那扇紧闭的木窗,她隐隐觉着那窗后应当住着什么人。
回了院落后,林思慎坐在窗前眉头紧蹙一言不发,墨竹心下有些忐忑,陪在一旁站了许久,到底是忍不住开口问了句:“公子,您再想什么?”
林思慎偏头看了墨竹一眼,一双漆黑的眸子定定的望着她,轻声问道:“墨竹,我且问你,琉光阁内曾住着何人?”
墨竹神色微微一动,抿了抿唇垂下头去,心下有些慌乱,不知该怎么开口。
其实她心中明白,在将军府内,她们也许可以闭口不谈沈顷绾,可她们终究不能堵住全京城人的口,只要林思慎出府,就一定会从她们口中听闻沈顷绾的名字。
墨竹深吸了一口气,她上前一步,凝视着林思慎的眸子,缓缓开口道:“琉光阁里,的确曾住过一个女子。”
林思慎挑了挑眉,丝毫不觉意外:“那女子姓甚名谁,又为何会住进琉光阁?”
墨竹绞着手指,万分犹豫道:“她她是与公子成婚后,才住进琉光阁的。”
“成婚?”
林思慎垂眸喃喃了一声,而后想起了什么,神色有些迫切的急声问道:“既然成婚了,那女子可发现我的身份,她就未曾告发?”
墨竹点了点头,目光落在林思慎脸上,一字一句的柔声道:“公子与那女子之间有过约定,她不将公子身份揭露,公子亦要助她辅佐四皇子。”
林思慎细细思忖了片刻,眸中闪过一道亮光,她勾唇一笑道:“这倒是对的上,我曾与九王爷的独女有过婚约,与我成婚之人可是她?”
墨竹心下一颤,目光骤然慌乱了几分,生怕林思慎会想起沈顷绾的名字。
林思慎抬手摸了摸下巴,笑着沉吟道:“我好似记着,她名唤沈沈”
说到沈字,林思慎的声音突然微弱了下去,唇角的笑意也逐渐消失,她有些困惑的曲指敲了敲脑袋,低声喃喃道:“我明明该记着她的名字,可为何想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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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6章 276
林思慎实在是想不起那人来, 仿佛有什么在抗拒她去探究遗忘的记忆,她越是细思,脑中就越是针刺般疼痛难忍。
墨竹陪在她身旁柔声细语的安抚了许久, 她这才逐渐平静了下来。
夜里用过晚膳吃了药, 林思慎早早就被墨竹搀扶上了床榻歇息,可她合上眼躺在了床榻上辗转反侧了好半天,也无法安然入睡。
她自个儿爬了起来披上裘衣, 步履蹒跚的一步一步挪到窗边, 打算推开木窗吹吹风偷偷气,也好让闷痛的脑袋清醒一些。
可才落下木栓,不等她伸手使力推门,窗门便由外被一股力轻轻拉开了。
林思慎心下一惊,急忙倒退了两步,警惕的盯着缓慢敞开的窗门, 沉声质问了句:“是谁?”
还未见来人, 窗外便冷冷淡淡掷地有声的传来一女子的声音。
“黎洛。”
林思慎认出了黎洛的声音,急忙上前一步, 推开了半敞开的木窗,偏头一看, 果然瞧见了站在一侧, 身穿黑衣短打背负长剑的黎洛。
窗外一阵阵冷风随之灌了进来, 刮在林思慎脖颈上,犹如刀割一般刺痛冰凉。她忍不住身子一颤, 抬手紧紧拢住了衣襟,惊喜的盯着黎洛,侧身让开了些,口中有些诧异道:“你怎么来了?”
黎洛从窗外翻身进来, 抖了抖满身的风霜,一双冷厉幽暗的眸子径直落在了林思慎身上,轻声开口道:“自从得知你被闻行任重伤后,许久未见你现身,这才打算过来瞧瞧你是否无恙。”
见林思慎身形消瘦孱弱,面容更是毫无血色,裹着厚厚的裘衣被冷风一刮,似乎都有些身抖,黎洛眉头微微一皱,转身抬手将木窗关上。
木窗阻绝了呼呼冷风,身子的寒意消了些,林思慎这才长舒了口气,她扬面笑了笑:“身子弱了些,不过倒也无碍,劳你费心了。”
黎洛上下打量着林思慎,有些担忧的抿了抿唇道:“你当真无碍?”
林思慎勾唇笑了笑,抬手便轻轻抓住了黎洛的衣袖,结了霜寒的衣袖有些冷硬,林思慎指尖微微一蜷,拽着她便往床榻边的火炉走去:“外头风寒,你还是先过来烤烤火吧。”
黎洛没出声,目光始终落在林思慎身上,好一阵打量。
林思慎虽说身子骨弱了,可精神看上去却是不错,她将黎洛拽到了火炉旁坐下,又提起一旁的茶壶,替黎洛斟了一杯水,随手递给了她,口中还笑道:“墨竹那丫头怕我夜里口干,放了一壶参茶在火炉旁烫着,你正好喝上一杯驱驱寒。”
黎洛伸手接了过来,双手捧着茶盏,漆黑深邃的眸子眨也不眨的盯着林思慎。
林思慎坐在床榻边,若无其事的抬眸与黎洛对视了一眼,轻声笑问道:“孟雁歌伤养的如何了?”
黎洛眉头微微一蹙,启唇道:“早便痊愈了,她伤好后我便将她赶了出去,留她在,我一日都不得安宁。”
林思慎闻言怔了怔,又问道:“那她可有住处?”
黎洛好似不太想与林思慎谈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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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雁歌,只随口应了句:“她自会寻到住处。”
林思慎无奈的摇了摇头,忍不住叹了口气戏谑道:“你与她也算是老相识,怎得还如此厌烦她。”
黎洛眸光微微一闪,冰冷的面容在火光的映照,增添了几分暖意,她淡淡开口道:“我向来便厌烦她那等行为不检油嘴滑舌之人。”
听她这般说,林思慎忍不住笑出了声:“可任你如何冷言冷语,她也偏爱缠着你。其实孟雁歌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算不上行为不检,有时也不失有几分可爱。”
黎洛闻言紧蹙了眉头,似乎对林思慎的话并不认同,她可不觉着孟雁歌此人能与可爱沾上边,不过她也没当面反驳林思慎,只是并未接过话来。
林思慎也看出黎洛并不想与自己谈及孟雁歌,便识趣的转移了话题,半是试探半是诉苦的说起了自醒来后,自己心中的烦恼。
黎洛是何等的心思细腻,从林思慎的讲诉中,很久就敏锐的发现,林思慎这一次重伤好似是将有关沈顷绾的一切都忘了个一干二净。
而她娘亲以及将军府里的所有人,似乎有意向她瞒住了沈顷绾此人,偏她又想刨根问底,这才会如此心烦意乱。
面对林思慎的疑惑,黎洛一时也不知是否该据实相告,无论是为了林思慎好,还是私心作祟,她似乎也不想在林思慎面前提起沈顷绾。
可她到底是不会骗林思慎,在林思慎的几番追问下,她到底还是忍不住将沈顷绾的名字脱口而出。
“沈顷绾。”
初听到沈顷绾的名字时,林思慎下意识地楞了楞,她迟疑了一会,而后思忖着,口中不停重复喃喃着,这个对她而言陌生却又有些熟悉的名字:“沈顷绾,沈顷绾。”
黎洛攥紧了拳头,目不转睛地望着林思慎,目光在脸上来回打转,探究着她是否记起了沈顷绾。
就这么默默嘀咕着,林思慎的双眸从晦暗迷茫转而清明,半晌后,她突然一抚掌,大笑了一声道:“如此一来,倒真是对上了。”
黎洛被她这话惊的心下一颤,蹙眉有些急切地问道:“何为对上?”
林思慎眨了眨眼,面上露出了几分了然神色,她勾唇一笑道:“沈顷绾乃是九王爷的独女,我自小便与她有婚约。我和她奉旨成婚后,私下达成了一个交易,互不相扰互惠互利,她这才没将我的身份公之于众。”
她说的这些的确是真,莫非她真的想起来了,可为何她神色如此坦然平静?
黎洛怔怔地望着林思慎,一时之间有些错愕茫然。
林思慎自顾自的站起身来,眸中快速的掠过一道亮光,她并未发现黎洛的异样,只是徐徐站起身来,负手在黎洛身旁踱步,口中振振有词。
“闻行任之所以伤我,于我来说并不是无妄之灾。闻行任早年曾在青州任职,而九王爷的封地又在青州,他自然与沈顷绾相熟。两人情投意合海誓山盟,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神仙眷侣。奈何我与沈顷绾早有婚约,我们完婚之后,闻行任自然是百般不情愿,因此才对我心生恨意。”
“因我是女子,沈顷绾与我成婚之后仍是完璧之身,她并未背弃与闻行任的情意。奈何她一心辅佐四皇子,为了拉拢威远将军府,这才不得不与我当对貌合神离的假夫妻,甚至瞒着自己的情郎,以至于闻行任误会了我们二人。”
说到这,林思慎一双眸子是越来越亮,她猛然一转身,望着有些呆着的黎洛,继续道:“墨竹今日说我与那女子两月前和离,想来定是约定之期已到,我们二人才因此和离。闻行任不知我与沈顷绾之间乃是清白,在茶楼喝了几杯酒,又见我与云鎏同行,以为我辜负了沈顷绾,这才借了酒意对我大打出手。”
一阵滔滔不绝之后,林思慎终于长舒了口气,仿佛积压在心中的郁结被一扫而空,尤其的痛快:“如此一来,那些事便都严丝合缝的关联起来了。”
说完,她颇有些得意的垂眸望着黎洛,求证道:“黎洛,我猜想的如何?”
黎洛逐渐回过神来,神色复杂的瞥了林思慎一眼,薄唇微微一颤,好半晌后才垂眸低声道:“你的确猜的八九不离十。”
除了与沈顷绾之间的感情,林思慎还真猜中的大半。
凭借着从墨竹黎洛口中的只言片语,再联系脑海之中漏洞百出的记忆,她将所有事都和沈顷绾串联了起来,却唯独遗漏了自己与沈顷绾之间那段刻骨铭心的感情。
反倒是将闻行任和沈顷绾两人,当作了一对矢志不渝命途多舛的痴男怨女。
忘记沈顷绾后,林思慎的心境仿佛回到了三年前,那时她未曾爱上沈顷绾,心中只牵挂着与她血脉相连的至情之。
她不信自己会眷恋一个与她毫无干系的人,更何况那人还与她同为女人。
见黎洛认同了自己的猜想,林思慎喜上眉梢,她缓步走到黎洛身旁坐下,笑着长叹了口气道:“不将这些事想个清楚明白,我夜里都睡不安稳。”
说着,她偏头定定的望着黎洛,抬手轻轻搭在她肩头,柔声道:“若是旁人我兴许不信,可我知晓你不会瞒我。”
因黎洛的肯定,林思慎愈发笃定自己的猜想便是真真实实发生的过往。
黎洛闻言垂下眸子,避开了林思慎的目光,神色有些复杂的轻声问道:“你当真这般信任我?你就不怕我有私心。”
林思慎笑了笑,她目光温柔的凝视着黎洛冰冷的侧脸,一字一句道:“这么多年来,我见惯了太多阴谋算计,有时连至亲之人都不能尽信。可唯有你,黎洛,你是普天之下我唯一信任的人。”
这不是笼络也不是收买人心,林思慎是真的信任黎洛,就连她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何,可她就是笃定,她能信任黎洛。
她能安心的将自己的后背交给这个沉默寡言,看似冷情薄性的女子。
林思慎这一番肺腑之言,犹如一股暖意,轻飘飘的将黎洛的心包裹了起来,她缓缓抬眸,望进了林思慎那一双清澈而温柔的眸子。
也不知是不是私心作祟,还是黎洛本就觉着忘记沈顷绾于林思慎来说,是最好的结局。虽心下有些愧疚不安,可她还是轻轻阖首。
无声的默认了林思慎所说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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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7章 277
林思慎这伤一直养到了草长莺飞风和日丽的春日, 这两月,她衣食住行皆靠墨竹帮衬,每日只靠墨竹推着木轮椅带她在府内转悠一圈。
这期间将军府内发生了两件大事, 其一就是珍珠九月怀胎顺利诞下了一个男婴。
虽然林思慎一直矢口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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