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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1章 281

林思慎昏昏沉沉的躺着, 意识逐渐清醒过来,她似乎听到耳畔有人在低语争吵,其中还夹杂着细微的走动声, 断断续续的听不太真切。

不过其中有一人的声音听来极为熟悉,听起来, 像是墨竹在与人争辩着什么。

林思慎蹙了蹙眉头,想要睁开眼来, 可眼皮却沉甸甸的耷拉着, 脑子更是乱的像一锅粥。她动弹不得的继续躺着, 好一阵后, 耳边的声音才慢慢清晰了起来。

一个小姑娘声音带着哭腔, 气愤的质问着:“墨竹姐姐, 你说这话究竟是何意?”

话音才落,墨竹那熟悉的声音就冷冷传来:“我说这话是何意?想来郡主心中应当清楚的很。”

小姑娘的声音骤然尖锐了不少:“你们家公子自个儿惹的祸,凭什么脏水都往郡主身上泼。况且打伤他的是闻将军,又不是我们家郡主。”

墨竹闻言不怒反笑,语气嘲讽道:“是么?照你这么说来, 我们公子落得如此境地,倒是她自作自受了, 与你们郡主毫无干系?”

小姑娘似乎要被气得哭出声来,声音也跟着大了起来:“墨竹姐姐, 你怎得这般不讲道理。今日可是你们家公子找上门来要见郡主得,她自个儿身子弱晕倒了过去, 又不是郡主将她打晕。你好端端的怎么什么都怪罪到郡主头上来。”

墨竹与那小姑娘的争吵声撞进脑子里,吵得林思慎脑袋愈发昏沉,好在不多时时,一个女子轻声呵斥住了她们。

“够了。”

那女子声线冷冽好听, 带着不易察觉的一丝恼怒,只掷地有声的简短二字,争吵的二人瞬间安静了下来,屋内顿时陷入了一阵沉寂。

就这么静悄悄的过了好一阵,兰青才红着眼眶,委屈的抬眸看了沈顷绾一眼,哽咽着轻唤了一声:“郡主”

沈顷绾淡淡瞥了墨竹一眼,轻拂衣袖头也不回道:“兰青,你先退下。”

兰青有些不甘,可又不敢忤逆沈顷绾,抽了抽鼻子红着眼,可怜巴巴的退出了厢房。

她走之后,除却躺在床榻上一动不动的林思慎外,屋内就只剩下了墨竹与沈顷绾,两人相隔几步面对面站着。

墨竹挡在床榻前,不卑不亢的抬眸直视着沈顷绾,面色冷然目光戒备。

虽墨竹往日与沈顷绾在琉光阁也相处过几年,抬头不见低头见,可墨竹向来就不与沈顷绾有过多交集,偶尔打个照面,也只是欠身行礼。

莫说交谈,就是独处的机会都少之又少。

墨竹一直以来,都被林将军和柳卿云当作亲生女儿对待,可明面上到底只是林思慎的贴身侍女,与沈顷绾的身份地位相比,就如同那天地之隔。

见到沈顷绾时,她应当躬身低眉顺目,不能直视沈顷绾面容。但她今日就这么明晃晃的挡在沈顷绾跟前,还面色不善的盯着沈顷绾。

好在九王爷不在,若是他在,见一个婢女敢如此冒犯他的宝贝女儿,恐怕会当即叫人将墨竹脱下去杖责。

沈顷绾负手站在墨竹身前,饶是先前被墨竹那般冒犯质问,她也丝毫不恼,神色平静的不起半点波澜。

她一言不发的望着墨竹,施施然的缓步绕过她,往床榻边走去。

可才走两步,墨竹便出手拦在她身前,不许她再靠近林思慎。

沈顷绾垂眸看了眼墨竹拦在身前的手,止下脚步,轻启檀口道:“我不过是想替慎儿诊脉而已,墨竹姑娘应当知晓,我不会害她。”

墨竹闻言却是冷冷一笑,半步也不退让的讽刺道:“郡主害得公子还少?”

沈顷绾黛眉微蹙,她抬眸望着墨竹,分明从墨竹戒备的目光之中,瞧出了那丝恨意。只不过她仿若未见般,只轻轻一眼扫过,便望向了床榻上的林思慎。

见她不语,墨竹又冷然道:“郡主如今与公子毫无干系,公子的事,也就不必劳烦郡主费心了。等公子好些,我自会带着公子离开。”

墨竹的话犹如一把利刃,深深的剜在沈顷绾心上,突兀的钻心刺痛,让她脸色微微一白。她察觉自己似乎无力反驳,亦无立场反驳去墨竹的话。

是啊,林思慎与她再无干系了,甚至已经将她忘的一干二净。现下就算墨竹挡在她身前,她都不知该以何等身份呵退墨竹。

难不成,以郡主身份?若是这般,她又该是何等可悲可叹。

沈顷绾缓缓退开了一步,饶是她百般隐忍克制,清冽的双眸间,仍是显露出了一丝凄然落寞。

墨竹笔直的站在沈顷绾跟前,冷冷的望着她。

这个清冷如九天谪仙,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郡主殿下,终究是知晓了何为苦痛。想来,她心中到底还是牵挂不舍。

这些日子来,墨竹眼见林思慎所受的折磨,心中对沈顷绾的怨恨日积月攒。如今见沈顷绾这般,她心中竟是觉得有些痛快。

凭什么公子为她落得如此境地,活生生的被折腾成这般孱弱多病。而沈顷绾却毫发无伤置身事外,仍是那风轻云淡高高在上的郡主殿下。

公子将一切都忘了,可她还记着。公子可以不计较,但她偏要替公子计较。

许是怀着这样的心思,墨竹直勾勾的盯着沈顷绾,一字一句道:“郡主若真心替公子着想,就不该再来打搅公子。郡主可知,公子养伤的这些日子,虽的确难受了些,可她却过的比以往开心畅快多了。”

沈顷绾闻言身子一颤,她隐忍着心中的痛楚,神色逐渐趋于平静淡漠,只是面上的苍白却未曾恢复半点血色。

长久以为倨傲清冷的性子,让沈顷绾难以容忍在旁人面前显露出心中所想,哪怕在林思慎面前,她也始终克制隐忍着,更何况墨竹。

她洞察人性,又怎会察觉不出墨竹刻意说这番话的意图。

沈顷绾眸光一敛,挺直的背脊犹如一根快要绷断的弓弦,她居高临下的淡淡瞥了墨竹一眼,冷淡的自口中吐出两个字:“是么?”

墨竹眼中闪烁着晦暗不明的光亮,她眼也不眨的盯着沈顷绾,启唇幽幽道:“自然,公子早便与我说过,若是未曾遇见郡主,她应当不会活得这般身不由己患得患失。”

此话一出,沈顷绾的神色似乎有那么一瞬的失神,苍白的面色也愈发单薄,一股寒意侵入她体内,让她遍体冰凉,身子止不住的颤抖。

墨竹的话就犹如用一把利刃,生生破开沈顷绾的心口,冰冷锋利的刀尖,一点一点的挑开皮肉,刺入心脏搅的血肉模糊。

沈顷绾心口微微起伏着,短暂的失神过后,她猛然转过身去,闭上双眼神色木然,艰涩的一字一句的问道:“她当真这般说过。”

墨竹深吸了一口气,神色复杂的望着沈顷绾轻颤瘦弱的背影,笃定的点了点头道:“公子的确这么说过,想来公子如今忘却了郡主,冥冥之中也是公子自己的抉择。”

其实,那话倒也不是墨竹凭空杜撰而来,与沈顷绾和离后,林思慎曾有一段时日很是消沉,时常不发一言的坐在屋内发呆。

有一日,墨竹守在她身侧,突闻她喃喃自语,她的确说过,若是自己未曾遇见沈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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绾,应当不会活的这般身不由己患得患失。

可她亦说过,若是未曾遇见沈顷绾,她大抵这一世都不会知晓,何为朝思暮想何为魂牵梦绕何为生死相许。

她怨过恨过,却唯独未曾悔过。

许是私心作怪,墨竹只告知了她,林思慎那袭话的前半段,却隐去了后半段。

沈顷绾脸色苍白的勾唇浅浅一笑,转身步步向林思慎走去,这次墨竹并没有出手阻拦,而是站在一旁静静望着。

走到床榻边,沈顷绾俯下身去,深深的望着林思慎的面容,抬手好似想要触碰她,可近在咫尺,她冰凉的指尖却顿住了。

迟疑了半晌后,沈顷绾的手到底还是垂落了,她俯身将脸埋在林思慎肩窝,轻拥住了她,薄唇在她耳边轻轻翕动,无声的喃喃:“原来你心中有悔。”

林思慎恍若未闻,仍旧是面无表情的双眼紧闭,直到许久之后,沈顷绾心如死灰的起身,一滴温热的水珠,砸落在林思慎眼角滑落,她的睫毛才轻轻颤了颤。

眼见沈顷绾起身离去,墨竹这才恍然回过神来,她上前一步,抬头望着沈顷绾的背影,神色复杂的低声道:“望从今往后,郡主莫要再来招惹公子,各自安好便是。”

沈顷绾脚步一顿,未曾开口也未曾回头,短暂停留后,翩然推门而去。

墨竹怔怔望着沈顷绾离去的背影,目光许久也没移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就在墨竹出神之际,躺在床榻上的林思慎突然悄无声息的睁开眼,她没有开口唤墨竹,而是缓缓抬起手来,指尖一点一点拭去眼角细碎的水珠。

可不知怎么,眼角那些温热的水珠,却像是擦不干抹不尽似的。

心口原本细微的刺痛,突然越来越强烈,那一阵一阵钻心刺骨的抽痛,让林思慎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她有些茫然的缩回手按在自己胸口,无声的张了张嘴,想要喊痛,可她又不知自己的心,因何而痛。

作者有话要说:  过渡完了,emmm,你们想不想继续虐呀,我还可以更虐。感谢在2020-10-31 00:03:19~2020-11-02 00:22: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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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2章 282

回到府邸后, 林思慎对在王府发生的事只字不提,墨竹自觉心中有愧,也不敢在林思慎面前提及。两人默契的当这事从未发生般, 各自任由它在心底生根发芽。

正如沈顷绾所承诺,从王府离开第二日, 被困在青州的人就平安运送货物回到了庆州。没隔两日,早就替林思慎备好的茶叶, 也如约送到了她手中。

也沈顷绾所说, 风光无限的闻行任没几日后, 果然被陛下一纸圣谕撤去镇远将军封号, 从一品大将贬为从四品都尉。一时之间不仅是闻行任, 就连林思慎和沈顷绾, 也被一同推上了风口浪尖。

沈顷绾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她并未蒙骗林思慎。

只不过林思慎道不出心中是何感觉,在王府那日她佯装未醒,正巧将墨竹与沈顷绾的对话尽数收于耳底。

她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身旁的人都有意隐藏了此事。而她与沈顷绾成婚后的这三年来, 竟真有过一段匪夷所思的情感纠葛。

如此说来,沈顷绾使这等伎俩, 便是真的想要逼她与自己一见。

过去与沈顷绾之间发生的一切,林思慎已经忘的一干二净, 就算她知晓了这一切,心中也只剩一片怅然迷茫, 除此之外再无任何心绪波动。

兴许还有些好奇。

毕竟墨竹那日与沈顷绾说的话历历在耳,她曾说过的那些话,冥冥之中她自己的选择。这些似乎都昭示着,她与沈顷绾之间的纠葛并不简单。

她想从旁人口中, 得知自己当初与沈顷绾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可将军府内无人敢在她面前提及沈顷绾,就算他们在林思慎的逼问下想说,他们也不知其间内情。

而知晓内情的柳卿云和墨竹,又对沈顷绾避讳颇深,更是不愿提及。

直到几日之后,在外采药的席浅终于回了府,林思慎才趁着柳卿云和墨竹不在身侧,一人去药庐寻到了席浅,打算从她口中探听些内情。

席浅本就无意隐瞒,如今又见林思慎起疑,便坦然将一切宣之于口。

春日徐徐微风拂面而过,药庐之内草药清香萦绕。

林思慎若有所思的依在窗前,听着席浅将她与沈顷绾的过往娓娓道来。席浅口中的故事里分明有她,可她听在耳中却只觉困惑茫然,未曾想起半分。

就彷如,她在听着说书人杜撰而出的一段风流韵事。

听罢席浅一番讲述,林思慎沉默了半晌,才终于抬眸望着席浅,轻声问了句:“乳娘,既然断情草能使人断情忘爱,那它可有解药?”

席浅没有言语,只是微微蹙眉,转身从药斗之中取了几片地黄,置入石臼中,以杵臼慢慢捣碎研磨。

见席浅似乎不愿说,林思慎便走近她身旁,抬手按在她手背上,轻唤了一声:“乳娘?”

席浅停下手,平静抬眸望着林思慎,不待林思慎继续追问,便摇了摇头无奈道:“将断情草记载在古籍之上的前辈,只寥寥几句写下了断情草的药效,未曾记载有解毒之法。”

林思慎闻言收回了手,又问道:“如此说来,乳娘对此也毫无办法?”

席浅垂眸继续捣药,漫不经心的问道:“慎儿,你既这般问,可是想要记起沈顷绾来?”

林思慎摇摇头,耸了耸肩坦诚道:“我只是有些好奇,随口问问罢了。”

“就算你想,我也没解药给你。”

她这般解释,也不知席浅信还是不信,她将捣碎的药粉倒入一旁的小碗之中,掀开了一旁熬煮着的药罐,将药粉尽数倒入其中。

掀开药罐时,升腾而起的阵阵热气,迎面扑向了林思慎。林思慎鼻尖轻轻一皱,急忙退开了两步,抬袖掩住了口鼻。

席浅盖上药罐,抬眸瞥了林思慎一眼,唇角微微一勾:“别躲了,你来的倒也巧,一会趁热将药都喝了吧。”

这段时日,林思慎可是一日三餐顿顿不离药汤药膳,如今她是一闻到药味,喉咙就一阵阵的泛酸。

她蹙紧了眉头,哭笑不得的又退了两步,指着还在熬煮的药汤,弱弱问道“”“这又是什么药?”

置入药粉稍稍熬煮,席浅便将炉火熄了,将药罐中的药汁倒入了碗中,头也不抬言简意赅的开口道:“通畅气血。”

硬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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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被席浅灌了一大碗药,胃里又开始翻江倒海,林思慎皱着一张脸,连连摆手想要告退,生怕一会席浅又要给她灌些稀奇古怪的药。

见林思慎想跑,席浅颇为无奈,犹豫了一会后,突然开口道:“这几日你若有空闲,便抽空去见见那位云鎏姑娘吧。”

林思慎楞了楞,犹豫着问道:“她如何了?”

席浅摇了摇头,长叹了口气道:“你也知晓,那日之后她就未曾开口讲过一句话。我虽替她诊了脉,开了几味药方,可却并未奏效。正所谓心病还需心药医,你多去陪陪她,与她说些体己话,兴许她能好转些。”

林思慎颔首,神色复杂的应了下来:“嗯,我知晓了。”

——

养病的这些时日,林思慎手上堆积了不少事要办,一直忙碌到天暗,墨竹送来茶水点亮了烛台,催促她歇息。

她这才合上了账本,随手端起了一旁的茶盏小酌了一口,沁人心脾的茶香充斥口腔,仿佛将一整日的疲倦一扫而空,精神随之大振。

可林思慎却不知为何有些怔住了,盯着茶盏中的温茶,竟是脱口问了句:“这是什么茶?”

墨竹有些诧异的看着她:“公子这是怎么了,这是前两日刚从庆州送来的碧螺春,难不成公子忘了?”

才从庆州送来的上等碧螺春,与那日在王府之中,沈顷绾冲泡的茶是同一批。

不知怎么,林思慎脑海之中突然浮现了沈顷绾的面容,那双仿佛含着千言万语却无处诉说的深邃双眸,正温柔又悲伤的望着自己。

林思慎蹙眉轻轻摇了摇头,仿佛想摆脱脑海之中想起的人,她兴趣大减的放下了茶盏,漫不经心的回了句:“没忘,许是忙的有些昏头了。”

墨竹神色颇为复杂,她正欲开口问些什么,林思慎却先她一步站起身来,随口问了句:“珍珠这几日可有动静?”

墨竹想说的话,就这么被林思慎堵了回去,她只能悄然咽下,低声回禀道:“奴婢去探过小巧的口风,珍珠这几日与往常一般,还是什么都不愿说。”

林思慎闻言似有些疑惑:“她就没有半点异常之举?”

将军府上有一婢女名唤小巧,是珍珠的远房表妹,在柳卿云院中伺候,平常珍珠对她颇为照顾。林思慎曾暗暗提点过老夫人两句,老夫人便将小巧调到了珍珠身旁方便照顾。

珍珠对旁人颇为警惕,但小巧到底是她在将军府唯一算得上血亲的人,她对小巧不会那般防备。更何况这些日子来,林思慎有意没在珍珠跟前出现,也没再派人盯着她。

兴许她放松了警惕,不经意间会对小巧说漏嘴。

听林思慎这般问,墨竹倒是想起了一件事:“珍珠颇为喜爱诗集,昨日小巧出府在市集上买了几本诗经,放在珍珠枕边。据她所说,今日珍珠起身洗漱后,她曾去看过一眼,似乎发现诗经被她翻动过。”

林思慎闻言眸光一亮,轻笑一声抚掌道:“这便算是异常,她连自己的生身亲儿都不曾理会,却有闲心去翻看诗经,那诗经之中定是有蹊跷。”

墨竹点了点头,欠身道:“那奴婢这就去让小巧将诗经取来。”

“不必了,咱们一同前去就是。”

林思慎心情大好,说完便一挥袖,大步出门打算去见珍珠,墨竹随后跟上。

两人很快就到了珍珠养病的小院,一进前院就见小巧愁眉苦脸的端着一口未动的饭菜,从屋内走出来。

一见林思慎领着墨竹走来,她当即变了脸色,急急忙忙的欠身请安:“奴婢小巧见过公子,见过墨竹姐姐。”

快步走到她身旁时,林思慎稍稍点了点头,而后踏步走进了屋内。

珍珠正一脸木然的呆坐在床榻上,一直到林思慎走到近前,眼前出现一道黑影,她这才后知后觉的抬起头来。

见是林思慎,她神色似乎有了些许变化,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呆滞木然。

林思慎并未开口,目光只淡淡扫过她,便落在了她枕边的几本诗经上。墨竹走上前去,取走了那几本诗经,送到了林思慎手上。

珍珠仍是一动不动,呆呆坐着,对两人的举动仿若未见。

林思慎托着手上的几本诗集,动手轻轻翻阅了起来,这其间她眼角余光总有意无意的瞥向珍珠。

眼见珍珠一直不为所动,林思慎也不急躁,而是一页一页的翻阅着诗集,目光掠过诗集上的每一首诗词。直到看到一首名为赏春游记的诗词,瞥见了一个颇为熟悉的名字,她这才眸光一敛,饶有兴趣的勾起唇角。

她有意轻声念出那诗经署名的诗人字号:“赏春游记.微雨,文不屈。”

此话一出,一直目光呆滞的珍珠,眼神似乎有了些许微妙的变化,置于膝上的双手,也悄然轻轻一动。

见她此般,林思慎心中已是了然。

她轻声一笑摇了摇头,将诗集随手递给了墨竹,而后敛眸定定的望着珍珠,颇有深意的悠悠开口道:“文不屈,好一个不屈。”

撂下这句话后,林思慎没再看珍珠一眼,翩然一转身,面上神色已是冷然了几分,一步也没有停留,就这么领着墨竹扬长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小0子没那么容易想起来的,她要认真搞事业啦。感谢在2020-11-02 00:22:45~2020-11-02 23:53: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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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3章 283

林思慎冷着一张脸, 大步流星的从珍珠的住所离开,墨竹捧着那几本诗集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好几次想要开口, 可见林思慎如此脸色,也不敢再开口了。

还未走到院门前, 林思慎思忖着突兀的停下了脚步,墨竹正走神, 一时没反应过来, 险些撞上她后背, 一个踉跄手中的诗集纷纷跌落在地。

林思慎回过神来, 急忙转身扶住了她的手臂, 先她一步弯腰将那几本诗集捡拾了起来。她抬手掸去诗集上的灰尘, 目光望着最上头那本名为十杰新编的诗集上。

墨竹站稳了脚步,深吸一口气犹豫问道:“公子这文不屈究竟是何许人?”

林思慎收回了目光,将诗集递给墨竹,一拂袖饶有兴趣道:“还能是何人,自是那户部文尚书家的公子, 翰林院学士文轩扬,这上头不正写着么?”

文轩扬是京城数一数二的青年才俊, 出身尚书府,模样又长得俊俏, 还颇有几分才气,惹得京城不少待字闺中的小姐仰慕。

他常与些文人墨客吟诗作对, 字号雅安,京城还流传着不少他写的诗集。

墨竹闻言蹙紧了眉头,稍稍一细思,便又疑惑道:“文尚书府上的二公子?可奴婢好似记得, 他字号雅安而并非不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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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思慎勾唇一笑,眸光闪烁着晦暗不明的亮光:“约莫四五年前,他曾托人替他篆刻了一枚印章,正巧那枚印章我见过。”

罗网早就在京城部署下,林思慎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京城大大小小的事她都略知一二。

正巧当年文轩扬托人篆刻印章时,与林思慎有些冲突,因此就连这等小事,林思慎的手下都一并通禀于她,甚至还将刻好的印章先取来给她过目。

听林思慎这般说,墨竹这才恍然大悟:“如此说来,珍珠就是在文轩扬的指使下构陷公子?”

林思慎点了点头,沉吟着笑道:“看来,我还真是小瞧了这位文大学士。悄无声息的接近珍珠,将珍珠迷得神魂颠倒言听计从,事后还能避开我的耳目搜查。若不是珍珠大意,到如今,我恐怕都查不到他头上去。”

墨竹颔首,有些疑虑道:“珍珠一直对此事守口如瓶,就算公子知晓文轩扬就是幕后黑手,又该如此对付他呢?”

林思慎轻轻眨了眨眼,气定神闲的负手道:“自然是引蛇出洞,咱们手中如今不正有一颗好棋子么?”

林思慎话音才落,墨竹就猜到了她用意,可墨竹却似乎有些踌蹴不忍:“莫非公子指的是”

林思慎点了点头:“不错,珍珠诞下的那名男婴,只有从他身上入手,兴许才能将文轩扬引出来。”

说完,她偏头想了想问道:“祖母替他取了什么名字?”

墨竹神色颇为复杂,她抿着唇垂眸低声道:“老夫人替他取名乘风,林乘风。”

林思慎没再说什么,只是下巴微微一扬,让墨竹先回去,自己则是打算出门一趟。她有事找黎洛,也正巧去见见云鎏。

上次一事对云鎏打击太大,自此之后她就没再开过口,整日茶不思饭不想的守在林思慎身旁,身子是肉眼可见的消瘦下去。

没几日她也跟着病倒了,席浅见状实在于心不忍,便让墨竹将她送回了黎洛的住所养病。云鎏虽不想离开,可她自觉是自己拖累了林思慎,只能黯然离去。

席浅时不时会去探病,也将林思慎日渐恢复的消息带去,好让她安心养病。可哪怕她知晓林思慎已经痊愈,却还是不愿开口说上一句话。

席浅对此无计可施,今日这才提醒林思慎去见见云鎏,多陪她说些话。她是云鎏的心病,同样也是她的心药。

往日林思慎离府,只需轻松从后花园□□出去就是,可自从病好后,她就时常胸闷气短,□□时还险些从墙头摔下去。

她狼狈站在在墙外巷子里掸去身上灰尘,回头盯着高高的院墙,心中无奈又惆怅的叹了口气。

闷闷的寻到黎洛的住所,林思慎不信邪的又想从墙头翻进去,可爬上墙头打算跃下去时,胸口处又被牵动,一阵闷痛袭来,她无力的一撒手,直挺挺的往院子里倒去。

好在黎洛正在院子里练剑,一早就发现她窸窸窣窣的爬上墙头,悄无声息的站在墙边等着。林思慎这一摔落,她就正巧伸手一接,将林思慎稳稳定定的接在怀中。

林思慎被黎洛抱了个满怀,她懵懵的盯着近在咫尺的黎洛,脸上浮现了一抹似笑又似哭的神情,有些尴尬的讪笑道:“我怎记得这墙没这么高?”

听她这般欲盖弥彰的借口,黎洛是满脸无奈,她好气又好笑的扫了林思慎一眼,轻嗔道:“今时不同往日,你就不能老老实实的敲门进来?”

林思慎失落垂眸,有些别扭的在黎洛怀中动了动:“我这不是习惯了么?你…你还是先将我放下了吧。”

黎洛目光落在林思慎肩头,突然停顿住了:“你先别动。”

林思慎有些不解,不过还是老老实实的没敢动,只疑惑的问了句:“怎么了?”

黎洛没说话,只是微微俯身贴向林思慎,目光尤其的专注认真。

眼见黎洛的脸越贴越近,近到能看清她眼角那一颗微不可见的泪痣,林思慎的心突然猛的一跳,短促的开口唤了句:“黎洛?”

话音才落,林思慎就挣扎着想要从黎洛怀中跳下去,几乎就在她落地的同时,黎洛突然猛的一伸手,双指在林思慎脖颈便堪堪擦过,合指抓住了一只快要蛰咬她的蜜蜂。

林思慎站稳后,看清了黎洛手中的蜜蜂,这才舒了口气道:“你吓我一跳,不过是只再寻常不过的蜜蜂罢了。”

黎洛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将蜜蜂关入其中,口中悠悠道:“这可不是什么寻常蜜蜂,你若被它蛰上一口,只待蜂毒入体,今夜就会不治身亡。”

林思慎闻言这才后知后觉的摸了摸脖颈,忙不迭问道:“你这院子里哪来的毒蜂?”

黎洛将瓷瓶随手扔在墙下,蹙眉有些厌烦道:“梦雁歌,这是她用毒养出来的毒蜂。”

林思慎眉尖一挑,张望了几眼问道:“怎么?孟雁歌也在此?”

她才问完,一旁的屋顶上突然传来孟雁歌幽怨的声音:“你这狠心的女人,你若将它丢在那,它可是会被饿死的。”

林思慎循声抬头望去,只见不远处的屋顶上,赫然出现了一个美艳妩媚的红衣女子,她赤着的玉足坐在屋脊上。

微风拂过拂过裙摆,露出了雪白纤细的脚踝,上头正系着一根坠着银铃的红绳。

这红衣女子,正是那神出鬼没的孟雁歌。

黎洛头也没抬,冷冷启唇道:“不想被饿死,那你就将它关好。明知它有剧毒,还敢将它放出来。”

孟雁歌似笑非笑的勾唇,意有所指的瞥了林思慎一眼,啧啧两声道:“谁说它是我放出去的,分明是有人在此招蜂引蝶,它这才跟了过来。”

林思慎闻言蹙眉,对孟雁歌此话很是不满:“招蜂引蝶?”

孟雁歌唇角一撇,翻了个白眼,站起身阴阳怪气道:“今夜月色正好,小女子就不打搅两位有情人,亲亲我我谈情说爱了。”

看来是醋罐子被打翻了,也难怪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酸掉牙的醋味。

林思慎无奈摇了摇头,正要解释,一旁的黎洛便先她一步,环臂冷声开口道:“那就恕不远送。”

“你…”

孟雁歌闻言气的跺了跺脚,一阵急促清脆的铃声顿时悠然响起。

林思慎仰头盯着孟雁歌脚踝上显眼的红绳铃铛,好奇的问了句:“你哪来的铃铛?”

孟雁歌神色缓和,颇有些得意的轻轻晃了晃腿,侧头听着那清脆悦耳的铃声,眯着狭长的眸子瞥了黎洛一眼道:“自然是有人送我的。”

林思慎闻言有些诧异的看着黎洛,她没想到黎洛居然会送此物给孟雁歌,难不成…

黎洛黛眉紧蹙,不悦的盯着孟雁歌,毫不留情的戳穿了她:“你倒是不觉得害臊,那分明是我替踏雪买的。”

孟雁歌当然不觉得害臊,她挺了挺胸口理直气壮道:“可踏雪不喜欢,我却喜欢的很。这般就算是踏雪转送于我,自然也算是你送我。”

林思慎唇角微微一勾,忍不住轻笑出声:“你这般说,倒也有些道理。”

黎洛懒得与她口舌之争,当即下了逐客令:“你不是要走,还留在这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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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改主意了。”

孟雁歌美目一眨,翩然从屋顶上飞了下来,稳稳落在了林思慎跟前,笑盈盈的上下打量着了几眼:“许久没见过林公子,听说林公子又被人打伤了?瞧着好似真的虚弱了不少。”

她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林思慎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施施然拱手道:“劳姑娘挂心,已经好了许多。”

孟雁歌闻言掩唇一笑,戏谑道:“林公子风流倜傥,不知招惹了多少姑娘爱慕。如今却孱弱的连院墙都爬不上,不知日后可怎么与红粉知己私会谈情?”

她话音一落,林思慎还未做反应,黎洛便上前了一步,冷冷盯着孟雁歌呵斥道:“孟雁歌,你闹够了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电脑又坏了,用手机敲的好慢啊…

第284章 284

黎洛站在林思慎身前护着她, 言语神情都极为冷淡。

孟雁歌实在见不得黎洛这般护着林思慎,心里又酸又涩,怎么都自在不起来。她分明知晓自己在黎洛心中的地位远比不上林思慎, 可她就是忍不住想要比。

更何况方才她还亲眼瞧见二人那般亲热,心中更是醋意大发。

她委屈又赌气的紧盯着黎洛, 像极了个在娘亲膝下争宠的孩子,虽说幼稚的很, 可也着实让人有些心酸。

黎洛见她又是这般模样, 轻轻蹙了蹙眉, 避开了她那委屈巴巴的眼神。

林思慎站在黎洛身后, 有些头疼的扶额,眼见气氛快要降到冰点,林思慎不得不上前一步, 轻咳一声打破尴尬后, 转头望着黎洛,冲她使了个眼色:“黎洛, 不过几句戏谑之言罢了, 你何必当真呢。”

有林思慎出面打圆场, 黎洛神色稍稍缓和了些, 她轻飘飘的扫了孟雁歌一眼, 启唇淡淡道:“就算是戏谑之言, 也该懂些分寸。”

孟雁歌心中憋着气, 又听黎洛这般说, 气得直跺脚:“好好好, 是我不懂分寸。你与你的林大公子你侬我侬去,反正我这闲人待在这也是碍眼,我走就是了。”

气鼓鼓的撂下一句话, 也不等二人反应过来,孟雁歌就脚尖一点,化作一道红色残影,瞬间自林思慎身旁翩然掠过,只留下一阵香风。

只要每回来撞见黎洛和孟雁歌,林思慎就必然要被孟雁歌酸上一回,她也算是习惯了。气倒也说不上气,她知晓孟雁歌并未恶意。

林思慎颇有些无奈的转头,瞥着院墙上那一闪而过的红影,轻声叹道:“孟姑娘还真一如既往的孩子心性呐。”

黎洛面上神情淡漠,不见丝毫波澜:“随她去就是,不必理会。”

一阵寒风卷来,林思慎情不自禁的拢紧了裘衣,收回了目光:“今夜风寒,咱们还是进屋去说吧。”

黎洛点了点头,两人正打算转身,孟雁歌又去而复返。她悄无声息的越过院墙,没有发出一丝声响,稳稳当当的落在了墙内。

林思慎和黎洛几乎是同时转头望了过去,目光一前一后落在了孟雁歌身上。

孟雁歌冷这一张俏脸,附身捡起了此前被黎洛丢在地上的瓷瓶,收在了腰间,撇了撇唇角回望二人,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道:“瞧我作甚?我又不打搅你们谈情说爱。”

说完,她便又要离去。

林思慎盯着她腰间的瓷瓶,眸中闪过一道亮光,她勾唇一笑,上前出言留住了她:“孟姑娘请留步。”

孟雁歌悄然收回了步子,头也不回的戏谑道:“怎么了林大公子,你们孤男寡女谈情说爱,难不成还要留我看戏?”

面对孟雁歌的讽刺,林思慎一笑置之,她抬袖一挥,苍白纤细的指尖对准了孟雁歌腰间的瓷瓶,饶有兴趣的问道:“孟姑娘,我瞧你这毒蜂实在有趣,不知你是如何喂养。”

孟雁歌转过身来,将瓷瓶取在手中晃了晃,并未因方才的冲突而卖关子,而是挑眉反问道:“你可听说过苗疆的蛊虫?”

林思慎点了点头,走近了两步:“自然听过。”

孟雁歌小心翼翼的打开了瓷瓶,抬指轻轻放在瓶口,任由那毒蜂爬过指尖,停在袖口,她颇为得意道:“这毒蜂,便是用喂蛊的法子养出来的,它峰刺上的毒性可比这世上最毒的毒药,还要烈上几分,而且”

孟雁歌话音一顿,诡异的冲着林思慎眨了眨眼,抬袖轻轻一挥,那毒蜂便高飞了起来,以让人难以置信的速度冲着林思慎俯冲而去。

“孟雁歌。”

黎洛见状脸色一变,顷刻间便拔出了背后长剑,伴随着利刃出鞘的铮鸣,黎洛已经掠身上前,长剑剑锋自林思慎肩头擦过,直指半空俯冲而来的毒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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