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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竹,你该去熬药了。”
柳卿云却突然出声打断了墨竹,她缓步走到床榻边,一张脸阴云密布仿佛正酝酿着怒火,墨竹不得已只能起身,看了林思慎一眼后无奈走出了房门。
林思慎没反应似的呆果坐着,柳卿云也一改往日,冷冷开口道:“我已经让小竹替你收拾好了衣物,明日一早我们一起回庆州。”
林家的祖籍就在庆州,很早以前林将军便在庆州修建了宅邸买了田地,打算等年纪大些辞官归田,带着一家人回庆州定居。
林思慎有些费解的望着柳卿云,不明所以道:“我们回庆州做什么?”
柳卿云语气果断的不容拒绝:“让你远离京城这个是非之地,静下心来好好调养身子,我和小竹会一直陪着你,至于别的事你不用再管了,你父亲会替你料理好。”
可林思慎偏开头去,轻声道:“娘,你可以带着大哥和墨竹回庆州,我还不能走。”
柳卿云难得摆出了当家主母的气派,她居高临下的望着林思慎,咬牙道:“这由不得你,马车我已经备好了,明日一早我们就启程。”
林思慎偏开头去,喃喃道:“京城要变天了,我已经无法置身事外了,但娘和大哥可以。这样-来也好,我和父亲也能安心些。”
她早就打算要把柳卿云墨竹还有大哥二哥送回庆州,庆州现如今还是林家的地盘,哪怕京城乱成—锅粥,只要他们待在庆州就不会被殃及。
柳卿云闻言有些恼怒,她厉声道:“你是个女儿家,这些事不该也轮不到你来管……”
话说到一半,柳卿云又突然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些过分了,林思慎之所以会被牵连进这些乱局之中不正是拜她所赐吗,她如今又有何资格让林思慎别管这些事。
因此柳卿云话音一顿,有些懊恼的蹙紧眉头,不过她必须要逼林思慎跟自己回庆州,因此她最终仍是丢下了一句话:“总之,你明日必须跟我一起走。”
林思慎一直没开口,柳卿云望着她那消瘦憔悴的苍白面容,幽幽长叹了口气,她缓缓在林思慎身旁坐下,双手捧起林思慎的面容,带着一丝央求道:“慎儿,你听娘一次劝,回庆州之后你什么都不必管,娘也不会再让你受苦了,日后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娘再也不会拦着你了。”
柳卿云到底还是太过单纯了,她以为只要带着林思慎离开京城就够了,可别说林思慎根本就不想走,如今就算她想走也已经走不了,更何况沈顷绾还在这,她更不会离开。
林思慎没有据理力争,也根本不想用别的理由劝说柳卿云,她只是淡淡开口反问:“娘,您觉得我会甘心放弃一切一走了之吗?”
林思慎的话让柳卿云愣住了,对啊,林思慎怎么可能甘心,就算林思慎现在无力反抗被她强行带回来庆州,林思慎也会想尽一切办法回来,她总不可能日日夜夜一刻不停的守着林思慎,她压根就守不住。
当初林思慎女扮男装是迫不得已,她为了将军府甘愿隐瞒身世当个男人,给自己套上枷锁,那时的她没得选。可如今的她就算有选择,就算有办法可以脱身,她也不会走了,这一次不是迫不得已,而是她自己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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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思慎有太多的不甘心,这些年来的隐忍,让她恨透了那些高高在上翻手为云覆水为雨的当权者,他们轻而易举的就能剥夺她在意的一切,而她却只能不断的隐忍不断的逃避,她受够了。
她没有沈顷绾那样的远见和雄图大志,想要择一明君庇护天下苍生,她知道自己只是一介蝼蚁,天下苍生又与她何干?这么多年来她所做的一切都只为了守护她所在意的人,单纯却也自私。
所以他们抢走的,她要亲手夺回来,他们亏欠她的,她要他们百倍奉还,仅此而已。
林思慎缓缓躺下,她似乎不想再多说什么,神色平静的闭上眼:“既然马车已经备好了,那明日娘就带着大哥和墨竹启程吧。”
柳卿云望着林思慎,不知为何她突然觉得眼前女儿变得有些陌生了,以前哪怕她无理取闹发脾气,林思慎都会向林铮一样温声软语的哄着她,三言两语就能将她哄开心了,虽然林思慎背地里做什么都瞒着她,却从未在明面上忤逆她。
现在就算是她发脾气也好,好言好语的劝说也好,林思慎也懒得再多说一句话,就如同……不在意了。
柳卿云突然有些害怕这样的林思慎,可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她似乎什么也做不了,她颓然的闭上眼,只觉得自己从未像今日这般无力迷茫过。
就在柳卿云不知所措之际,一直闭着眼沉默的林思慎轻声开口了,她主动握住了柳卿云的手,然后翻身紧紧环住了她的腰,埋头在她怀里,像是一个脆弱受伤的小兽终于找到依靠。
柳卿云反倒是愣住了,她从没有见过这样的林思慎,短暂的犹豫过后她俯下身回抱着了林思慎,就在她快要闭上眼的瞬间,林思慎的声音闷闷传来。
“娘,我会带着爹平平安安的回庆州,以后我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吧。”
“好,我信你。”
柳卿云鼻子一酸,她重重的点了点头,轻轻抚摸着林思慎那瘦的能摸到骨头的背脊,不过很快她就像是想到了什么,神色微微一变。
林思慎说会带林铮平平安安的回庆州,说以后一家人好好过日子,可她却反常的没有提到沈顷绾,这就有些不寻常了,明明方才她还在问沈顷绾有没有醒来。
依柳卿云对林思慎的了解,她就跟她爹林铮一样是个情种,只要认定了一个人就算死也不会放手,所以哪怕沈顷绾今后都不会醒来,林思慎也不会放弃沈顷绾。
可为什么,她说的以后没有了沈顷绾。
柳卿云眼神快速闪烁,她察觉到了不对劲可又不知道该怎么问,犹豫片刻后她忍不住轻声问道:“慎儿,那那主她呢?”
林思慎一动不动的埋头在柳卿云怀里,许久没有开口说一句话,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轻声喃喃了一句:“我不知道。”
柳卿云竖着耳朵,林思慎话音才落,她便急忙问道:“你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想开了?不想跟她纠缠下去了?”
林思慎又沉默了良久,而后她抬起头来默默躺下,伸手轻轻摸索着按在心口,感受着掌心平缓的跳动,她眼神空洞而茫然,启唇喃喃自语:“我也许已经……没那么确定了。”
………………
席浅这段日子两耳不闻窗外事,一直埋头在沈顷绾书房研读各种医术,这些都是沈顷绾天南海北找来的医术孤本,其中有许多稀奇古怪的医术蛊术,其中许多就连席浅都未曾见过,不得不说让她大开眼界了。
从医多年席浅从未见过沈顷编这样的状况,她本意是想多翻看医术,从中找到沈顷缩的症结所在,说不定能找到沈顷绾为什么迟迟没有醒过来的原因,从而唤醒她。
这日晌午,席浅又翻了半日的医书,看的有些头昏眼胀,她无奈合上手中的残书随手放在桌角,一边闭目沉思,一边抬手揉着酸痛的太阳穴。
正当她思绪发散之际,书房外远远传来兰青的呼声:“席浅姑姑,席浅姑……哎哟。”
接着便是一声闷响,接着是瓷器摔地破裂的声音,兰青像是被绊了一跤,小小声的啜泣飘入席浅耳中,让她无心沉思冥想。
“这个冒失鬼。”
席浅无奈睁开眼,口中轻嗔了一句,站起身往前走的瞬间,不小心将桌角的医书撞落在地,正巧将医书夹层里一张薄纸摔了出来。
“咦?”
席浅盯着纸张,疑惑的蹙紧了眉头,方才翻看医术时她怎么就没发现这书中还有夹层,这般想着席浅俯下身去,将残本和摔落的纸张一同拾起。
纸张薄如禅翼,上头写着一排排蝇头小字,因为太过久远纸张已经泛黄破裂,看上去极为易碎,就连上头的墨迹也有些看不清了。
席浅小心翼翼的将纸张放入掌心展开,然后走到窗边举起,借着窗外的亮光折射,开始逐字辨认
门外兰青一路呜咽着,手上还抓着半边碎碗,一瘸一拐的推开了书房,一瞧见席浅就忍不住大哭起来,口齿不清的委屈解释道:“席浅姑姑我方才……方才摔了一跤,药碗摔碎了,药汤都……都撒出来了。”
席浅像是没听到似的,一动不动的举着手,盯着薄纸上的字,面色时而疑惑不解时而恍然大悟,眸中光亮也随之一点点阴沉下去。
兰青一瘸一拐的走到她身旁,可怜兮兮的拽了拽她的衣角,举着还在淌血的手啜泣道:“席浅姑姑,我的手被瓷片割破流血了。”
席浅深吸了一口气,垂下眼将手中的壁纸夹入医书中,而后转过身来,沉重的神色间还夹杂着丝愤怒,面对着委屈巴巴的兰青,她只撇了眼伤口,平静道:“一会给你上药。”
兰青抹着泪点了点头,有些局促的垂下头去,望着另一只手上抓着的半边破碎药碗,眼泪又忍不住啪嗒啪嗒往下掉:“可……可是郡主的药撒了。”
席浅眸光一暗,抿了抿唇冷冷道:“撒了就撒了,我想她应当也不必再喝了。”
兰青闻言先是不解,证了许久后脸色顿时煞白,她不顾伤口一把拽住席浅的袖角,将血都蹭在了席浅衣袖上,口中惶惶问道:“不必再喝了?席浅姑姑,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郡主她……”
席浅垂眸看着她还在流血的手,一言不发的将医书放在窗台上,然后不顾兰青的声声询问,拉她到门边,用清水将她的伤口洗净,然后涂药包扎一气呵成。
替兰青上完药后,席浅一拂袖,蹙眉低声道:“一会你回去告诉你们王爷,我今日就回威远将军府。”
兰青一听当即不依,她拽着席浅不肯松手,口中还恳求道:“不行啊,席浅姑姑你不能走,你要是走了郡主怎么办?”
席浅轻轻一扯就将衣袖扯了回来,她转身往门外走去,踏过门槛后又停下脚步,她背对着兰青。眉头紧蹙神色愤怒,胸口剧烈的起伏,看上去她此时心绪似乎极为不平静,足足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平静下来。
在兰青急切的注视下,席浅没有转身,只是撂下了一句冷言冷语。
“你们郡主的病,我治不了。”
说罢,她便头也不回大步流星的径直往院外走去。
第425章
夜凉如水,林思慎伏在书房案上翻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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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从暗格内取出的密信,身上披着厚厚的裘衣,手边是墨竹方才熬好的姜汤一旁是烧的正旺的火炉。
虽然昏睡了整整三日,不过好在一切仍在有条不紊的部署,林思慎心下松了口气,正待要站起身之际,喉头突然一甜,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在口中散开,她捂着唇剧烈的咳嗽起来,滑腻温热的鲜血从指缝溢出,啪嗒啪嗒的滴落在桌上。
盯着掌心猩红的鲜血,林思慎有些愣了神,正当此时房门突然被敲响,林思韬低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慎儿,你可在屋内?”
林思慎来不及多想,急忙从衣袖中掏出丝帕抹了抹唇角,将桌上手上的血迹通通擦于净,然后讯,速将染满血的丝帕又塞回来袖中。
而后她一拂衣袖端正坐下,清了清嗓子道:“我在,大哥你进来吧。”
林思韬闻言推门而入,一见林思慎他便愣住了,转身关上房门快步走到林思慎身旁,他蹙眉端详着林思慎苍白的脸庞,担忧问道:“脸上怎么没有一点血色,我昨儿个见你时,你可还没这般焦悴啊。”
一边说着,林思韬伸手就要摸林思慎的额头,可他还没碰到林思慎就推开了他,笑笑平静道:“不过是染上了风寒而已,过两日就养好了。”
说完,林思慎也不能林思韬再问下去,就快速的转移了问题,问起他的来意:“夜深了,大哥来找我可是有什么紧要事?”
林思韬被打断,下意识的回道:“方才娘来找我,让我今夜收拾一番明日随她一同回庆州,你可知道此事?”
“嗯。”
林思慎点了点头垂下眼帘,林思韬见状又急忙道:“可我听娘说你不与我们一同走?你要和爹留在京城?。
林思慎握紧袖中揣着的那方染血丝帕,低声道:“是啊,爹还未辞官不能擅自离京,至于我……我还有些是要办,我走不了。”
林思韬闻言一屁股坐在林思慎身旁,蹙眉道:“慎儿,我知道如今京城形势危急,你和爹留在京城势必会卷入其中,明日让娘和二弟回庆州吧,我与你们一起留下。”
“不行。”
林思慎果断的拒绝,她正色道:“大哥,你不走我难免会分心,一旦你出了什么事,我怎么跟娘交代。”
“可你要是和爹出了什么事呢?难道我就躲在庆州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做?”
林思韬猛然站起身来,语气坚决:“不管怎样,我是不会走的,我要与你们留在京城。”
林思慎有些头疼的扶额,她揣着袖中那方染血的丝帕,心中突然格外焦躁,因此她脱口而出:“那你留下又能做什么?你什么也帮不了我。”
此话一出,林思韬顿时僵住了,他有些难以置信的望着林思慎,片刻后眼神顿时黯淡了下去,他颓然的坐下,双手捧着头低声问道:“慎儿,你是真的觉得我什么也帮不了你吗?”
林思慎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她方才那句话定是伤了林思韬的心,她后悔自己口不择言,可说出去的话已经收不回来了,她眼神闪烁有些不知所措的解释道:“大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林思韬摇了摇头,他打断了林思慎的话,轻声低语道:“我知道我这些年来一直自暴自弃,没有替爹娘分忧,反倒让他们替我担忧,谁人不知我是你们的累整,是个扶不起的废人,呵呵。”
说着,林思韬突然笑出了声,他讽刺的扯开唇角,自顾自的低声笑着。
林思慎头疼扶额,她是真的没法在分心了,这段日子她已经够累了:“大哥,我……我只是有些累了,我如今没有心思再顾念其他。”
林思韬缓缓抬起头来,他看着林思慎脸上难以掩饰的疲倦,突然轻声开口:“慎儿,其实你和郡主很像,你知道吗?”
林思慎神色一变,偏头看向林思韬,只见他苦涩摇头道:“你以前还向我抱怨过,郡主总是什么事都瞒着你,可你又何尝不是,她瞒着你,你就瞒着我和爹娘,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往自己肩上打,哪怕明明知道自己打不住。”
在林思慎怔证的注视下,林思韬长叹了口气:“我如今的心境,我想你应当再明白不过。自以为这样做是对我们好,就这么一直瞒下去,你和郡主不就是如此吗?”
林思慎有些懵了,她从未想过自己竟一直都和沈顷绾那么像,也许不知不觉之中,她也将自己所承受的痛苦和折磨,赋予在最亲近的人身上。
林思韬同样觉得心累,他垂下头低声道:“你知道吗,娘今日同我说了许久的话,还哭了许久,她跟我说她从未像今日这般难过,她说她看不透你想做些什么,也猜不透你在想些什么,她说她怕明日这一走,日后是不是就再也见不到你了,可她又不能不走,她知道她不能阻碍你。”
“你让我们走,这样你就能安心,可你有没有想过,我们走后会不会安心?”
林思韬的声声质问听在耳中,竟莫名有些熟悉,林思慎想起自己也好似对沈顷编这般质问过,那时她甚至开始怀疑沈顷绾是不在真的在意自己。
她觉得沈顷绾错了,那她是不是也同样错了?
话已至此,林思韬站起身来,他抬手按在林思慎肩头,苦笑道:“慎儿,其实这就是人的本性,越是在意就越怕失去。我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无论发生什么,我和爹娘都不会怪你,也许我们只是无法原谅自己。”
无法原谅自己,无法原谅自己的弱小,今生今世都无法原谅……
林思慎就如同醍醐灌顶,就在林思韬迈着沉重的脚步打算离开之际,衣角突然被拽住了,他脚步一顿缓缓转过身来,发现林思慎正垂着头,指尖死死的拽着自己的衣角。
林思韬证证的望着她,口中下意识的低喃了一声:“慎儿……”
林思慎的脸被阴影遮挡住了,看不清神情,林思韬只感觉她的手似乎正在颤抖,他急忙俯下身去双手抓住林思慎的肩头,焦急问道:“慎儿,你怎么了?你是不是难受,你快跟大哥说句话。”
在林思韬急促的追问下,林思慎终于有了动静,她猛的扑向林思韬,力气之大险些将林思韬撞到在地,瘦弱不堪的双手死死圈着林思韬的脖子,一句话也不说就这么紧紧抱着,像是溺水的人拼命抓紧漂浮在手边的稻草。
林思慎从未在旁人面前露出这般柔弱的一面,林思韬虽不明所以,可他哪还有心思再想其他,满心只剩下了心疼,他回抱住了林思慎,感觉脖颈间有温热的水滴砸落。
这一次,林思慎终于哭出声了,她在林思韬怀里哭的像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
“大哥,我真的快要撑不住了。”
第426章
火炉里燃着温暖火光,书房内只有林思慎隐约的啜泣声,她死死的抱着林思韬,从隐忍的哽咽到最后放声大哭,她终于将这段日子来所受的委屈和内心的痛苦通通发泄了出来。
林思韬一句话也没说,他不知所措的轻抚着林思慎的后背,心头突然涌上一阵酸涩,眼眶也不知不觉红了起来,他心惊于林思慎究竟被逼到何等地步,才会如此悲恸。
林思慎从来就不知该怎么向人倾述自己内心深处的恐惧和无助,一直以来她都习惯独自承受。直到沈顷绾出现,她就像一股流淌的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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涓细流,温柔而又坚定,轻而易举的瓦解了林思慎的心防,走进了她的心底。
慢慢的,林思慎就像是有了慰藉,她可以不必故作坚强,她可以肆意的在沈顷绾面前露出柔弱的-面,哪怕受了天大的委屈,只要依偎在沈顷绾怀中,就算一个字不说,所有的不安都会随之消弭,那般的安心,那般的温暖。
可现在似乎一切都开始变了,是从沈顷缩昏睡的那日起,很久以前的那种恐惧和不安感再度占据林思慎的心。
开始,她害怕失去沈顷绾,她变得有些丧心病狂懒得再顾及她人,不计后果的想要结束一切毁掉一切,来替沈顷绾报仇。
她将一切错都归咎在自己身上,所以她放任那种压抑不堪的痛苦反复折磨自己。
直到黎洛在王府出现,猜忌就在心底种下,最终必将结出恶果。
哪怕林思慎和沈顷绾的感情是从互相利用开始,哪怕她们之间曾有过无数的猜忌和欺瞒,可那些都早已成为了过往不是么?
一起经历过那么多的劫难,林思慎自诩对沈顷绾没有半点隐瞒,她本以为沈顷绾也应如此。她们分明可以为了彼此抛却生死,可为何到头来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当初,她对沈颅绾的信任意又开始动摇
林思慎真的很想不顾一切的相信沈顷绾,她不信沈顷绾真能此狠心,明知她在自己心中占据着何等地位,还甘愿用自己的生死来设局。
因为害怕从蛛丝马迹之中印证自己的猜想,所以林思慎甚至不敢再去看沈顷绾一眼。
倘若一切猜想成真,那沈顷绾便是将自己将林思慎都当做了棋子,那是何等的可怕。
林思慎真的已经撑到了极限,才会在林思韬跟前放声大哭,她伏在林思韬肩头哭了许久,直到将他肩头的衣裳濡湿大片,直到双眼干涩的流不出一滴泪,抽泣声才逐渐弱下,埋在林思韬怀里没了动静。
林思韬生怕她哭昏过去,小心翼翼的扶着起她,见她一言不发的垂着头,便僵硬又笨拙的抬起手尝试用衣袖擦拭她面上的泪水,口中低声喃喃着安慰道:“没事的慎儿,没事了,有大哥在。”
林思韬似乎也不会说别的了,口中反反复复就这么一句,林思慎没有说话,她双眼红肿目光空洞,过了好半天眸子才轻轻一动,轻声开口道:“大哥,留下吧。”
林思韬方才那番话到底还是触动了林思慎,虽然让他们回庆州的确能让林思慎安心,可就如林思韬所言,林思慎是安心了,可他们又怎么安心的下。
林思韬神色一喜,猛得一点头像是了却了一桩心事般,沉声坚定道:“娘本来就不想走,明日咱们谁也不走,无论发生什么,大不了我们一家人同生共死。”
正当林思韬小心翼翼的替林思慎抹泪时,房门又被叩响了两声,接着门外就隐约传来了墨竹和席浅的声音。
席浅不是应当在王府照顾沈顷绾么?林思慎猛的站起身来,快不走到房门前一把拉开,果然瞧见席浅正站在门前和墨竹交谈。
不知为何,林思慎心底豪有些忐忑不安,她还是放心不下沈顷绾,忙急声问道:“乳娘,您怎么回来了?郡主呢?”
席浅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她转头深深看了林思慎一眼,目光极其复杂似乎还参杂着一丝担忧,不过她并未多说什么,只是沉默良久后回道:“墨竹传信于我,说你前几日在外头昏倒了,我担心你身子回来看看。”
林思慎扶在门边的手一点点收紧,她垂下头轻声问道:“您走了,那郡主怎么办?”
席浅看着林思慎红肿的眼眶,和她那落向别处发愣的目光,心底隐约感觉林思慎似乎知道些什么,她幽幽叹了口气道:“我留在那也没什么用处,让王府的人照着药方抓药照顾着就是。”
眼前景象一阵摇晃,胃里更是一阵翻涌,林思慎靠在门边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强忍着不适:“郡主她……”
“还是让我先瞧瞧你身子如何了。”
席浅看出林思慎有些不对劲,沉声打断了她的话,而后快步走到她身旁,不由分说便抓起来林思慎的手,想要替她把脉。可林思慎却有些抗拒,像是被烫了手似的猛的将手缩了回去,无意间轻轻用手拢住了衣袖。
将林思慎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席浅脸色愈发不好了,不过眼角余光瞥见林思韬正从林思慎身后走出来,她也就没再说什么。
墨竹见这情形,便出声圆了个场:“公子在雪地里躺了许久,染上风寒昏睡了几日,不过倒也没什么大碍,只需静下心里养好身子。”
林思韬走到林思慎身旁,乖巧的唤了声姨娘,又和席浅墨竹聊了几句林思慎的病情,从她们口中得知林思慎如今需静下心多修养,便不敢再打搅,嘱咐了林思慎几声句后,便出言告辞离开了鎏光阁
林思韬一走,墨竹便催促着让席浅和林思慎进了屋,在火炉里添了些碳让两人暖暖身,自己则是忙前忙后的出门要去准备些热茶热汤。
转眼书房内就只剩下席浅和林思慎,林思慎双手拢着袖口坐的端端正正,席浅则是双手环抱坐在她对面,若有所思的盯着她。
两人都沉默了许久,屋内只有炭火燃烧时响起的啪嗒声。
还是席浅先开了口,她目光如炬的扫了眼林思慎揣紧的衣袖,下巴一扬道:“把衣袖里藏着的,拿出来给我瞧两眼。”
林思慎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埋着头闷声道:“没藏什么。”
席浅眉头紧蹙,沉声问道:“怎么?你是要我亲自动手?”
林思慎抬起头来,她迎着席浅的目光反问道:“那乳娘可有藏着什么事不与我说?”
席浅一时有些语塞,有时她觉得林思慎蠢得过了头,有时又觉得她聪明得过了头。思虑再三后,席浅到底还是不打算说出自己离开王府的原因,她深知这事从她口中说出其实不太适合。
林思慎和沈顷绾之间的事旁人还是不要掺合其中为好。
席浅没有回答林思慎,而是偏开头无奈叹息道:“看来你是非要让我亲自动手。”
虽然席浅什么也没说,可却也侧面印证了林思慎的猜想,她有些绝望的闭上眼,脸色愈发显得苍白。虽然真相呼之欲出,可她心底还存了那么一丝期盼,千方百计的找着借口安慰着自己。
也许,她只是这段日子太累了,以至于总是疑神疑鬼,沈顷绾为了她连命都愿舍,又怎会狠心瞒着她呢?
是了,定是她多想。
林思慎心乱如麻哪还有心思隐瞒,席浅不费吹灰之力就从她衣袖中取出来那块满是血迹的丝帕,只瞥了一眼,席浅就气的浑身发抖。
席浅攥着丝帕,她恨铁不成钢,咬牙切齿的质问林思慎:“这是什么?都到了这种地步,你还打算瞒着我们?”
面对席浅的质问,林思慎垂眸轻声解释道:“我没打算瞒着,只是时局危急,倘若娘知晓了定是不会让我出门
这解释席浅怎么可能听得进去,她言辞极为愤怒:“所以你就打算拖下去,拖到什么时候?把自己拖死为止吗?”
别得事席浅不想管,也根本不在平,她之所以会留在京城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林思慎,可林思慎从不在意自己的身子,让她费心也就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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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还一直糟践自己。
这回席浅是真的没心思再听林思慎找借口了,她留在京城也快一年了,林思慎和沈顷绾轮番的折腾,把她都折腾的累了。
席浅语气坚决的下了最后通牒:“倘若你想好好活下去,从明日起就必须留在府上静养,我会留下替你调理身子,可若你仍是执迷不悟,连自己的身子都不在意,那我也帮不了你什么。墨竹有救死扶伤之责,她也不该陪你空耗着,我会带着墨竹离开,从此以后你的事我再也不管。”
能说出这番话,可见席浅对林思慎是失望透顶了,她行医多年不知救了多少人的性命,她游历四方见过太多人,见过穷苦之人哪怕吃糖咽十也要活下去,见过万贯家财的人四处求医,散尽一生积攒的财富只为多活一日,她深知生命之可贵。
可林思慎和沈顷绾似乎都不明白这个道理,她们为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建意挥霍折腾自己的生命,何其可悲患蠢。
林思慎怎会不明白席浅之所以说这些其实是爱之深责之切,可她已经回不了头了,她何尝不想远离世间纷挠,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那一日。
她想与沈顷绾退隐市井,携手阅尽天地春色,见日出日落赏四季轮替,也想让在意之人通通过得安生逍遥。虽然她也不知最终结局是否能如自己所愿,可她愿赌上自己的性命再博一次。
想到这,林思慎抬眸看着席浅,黯淡的双眸一点一点燃起灼热的光芒,像是绝境之中迸发出的最后希望,狂热的让人不敢直面:“乳娘,你再给我一些时日,很快……很快我们就能结束这一切。”
第427章
庆德四十二年庚戌月甲子日,黄历上记载,百无禁忌诸事皆宜上上大吉。
京城南门守将在当日文书上写下第一笔:城门夜闭,兵部侍郎林思慎子时孤身一人携二皇子信物紧急出城,遂放行之。
下了一整夜的雪,待天光破晓之际,城楼上堆了厚厚一层积雪,守城的一批将士早已被冻僵,好不容易挨到时辰,终于等来另一批人轮替值岗。
新来的那批守将有些眼生,神情严肃盔甲发亮一句话也没说就各自站定了位置,站姿笔挺凝望城外警戒,听说这些人是即将换任的禁军统领新增派来的人手。
被替换下的将士列队耷拉着脑袋,搓着冻僵的手与他们擦肩而过,心下不免暗自嘀咕起来,这些新兵蛋子—看就像是没怎么受过苦,瞧那干劲十足的气派,往寒风刺骨的城楼上一站,也不知能不能熬过两个时辰。
太阳缓缓自东边升起,灼灼光芒刺破了寒夜的封锁,时辰一到城门大开,一早等着进城的人鱼贯而入,推着货物赶着马车好不热闹,又是寻寻常常的一日。
可寻常之中又好似偷着一股不寻常的气息,似乎没人注意到,今日这一大早起来,有不少官员宅邸大门前,突然悄无声息的挂上了新灯笼,然后匆匆关上门,留下灯笼在寒风之中缓缓摇曳,那纱罩上用金丝绣着君子兰栩栩如生。
城门口,排着队等着进城的人群几乎望不到尽头,蜿蜒着一直延伸到官道上,负责守城的副将徐金伸长脖子左顾右盼,对着手下嘀咕道:“奇了怪了,今日进城的人怎么比昨日多出那么多。”
手下笑了笑,回道:“徐将军难道不知晓?今日可是个难得的好日子,不少人特意等到今日才进城,开工的、做买卖的、还有婚嫁的,都图个吉日。”
听罢手下的回答,徐金眉头一蹙,正色吩咐道:“人多了就怕出岔子,给我好好看着,别把不该放的人放进城。”
话音才落,徐金突然瞥见人有个留着八字胡贼眉鼠眼的瘦弱男子,在人群之中挤来挤去的徘徊。徐金冷哼一声,大步跨去一把将那男子从人群之中揪了出来,眼睛一瞪沉声质问:“又是你这小子,上回有人说进城时钱袋被人偷了,是不是你干的?”
那人被吓了一跳,脸色一白急忙辩解:“官爷冤枉啊,小人……小人循规蹈矩……”
徐金不等他说完,就不耐烦的把他推到了手下身边:“搜他的身,每次这小子一在城门口出现,就有人钱袋被偷,他定是有问题。”
手下得令按着这男子,就开始搜起身来,徐金阴沉着脸在城门前走动着,一双锐利的眸子在人群之中来回扫过,无人敢与之直视。
可就在此时,城外排着的长龙突然乱了,远处开始有人四散逃离,伴随着突兀惊恐的尖叫呼喊,一时之间惹得不少人回头张望。
“怎么回事?”
徐金拨开人群踮脚往远处望去,却也只能瞧见百姓们逃命似的奔散,压根就看不到发生了什么,他心下觉得有些奇怪,城楼远眺,若是发生什么定是能看到的,也应当会有人来回禀,可怎么外头乱了,城楼上却一点动静也没有。
“守在此处,不准放任何人进城,我去看看情形。”
徐金果断的往回走,他嘱咐手下把守城门,沉着一张脸往城楼上快步跑去,待他跑上城门却见守在城楼的士兵正屹立不倒,直勾勾的望向城外,像是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城外发生了骚乱,你们怎么不及时回禀?”
徐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他先是怒声冲着离他最近的人呵斥了一声,而后快步穿行过道,靠在墙边探头望向城外。
不看不要紧,这一看吓的徐金大惊失色两腿发软,只见漫天皆白的雪地上,出现了一群乌泱泱身穿黑甲的大军,他们训练有素气势汹涌疾行而来,大军前方还有一队骑兵踏马指挥,犹如凭空而来神兵天降,所到之处吓得百姓四散逃命。
这怎么可能?
徐金呆呆望着,一颗心顿时悬到了嗓子眼,双腿沉的像是灌了铅似的,他难以置信自己所见的一切,甚至忍不住狠狠的抹了抹眼,以为自己是看错了。
可他没有看错,眼前那乌泱泱的一片,真的是一队训练有素的精兵。
为何没有半点征兆,为何大军都逼近了京城,却没有一人通报,他们究竟是从何而来?
血管里的血瞬间被冻住了,徐金已经没有心思再去想这些了,他浑身颠料面如死灰的倒退了两步,张开口就想大声呼叫,可没等他出声,身后突然有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然后将他绊倒在地,接着就是一柄亮晃晃的尖刀,狠狠的扎入他的胸口。
骑在他身上的正是负责守城楼的士兵,在徐金茫然又恐惧的目光下,那人拔出刀再度刺下,一刀,两刀,剧痛之下,反倒让徐金猛然清醒了过来,他张嘴死死咬住了那人的虎口,力道之大竟是生生用牙齿撕下了那人的块肉。
趁着那人吃痛哀嚎着缩回手,徐金吐出口中的肉块,眼看着又一人扑来,他绝望的用尽最后一口气嘶吼着悲鸣着:“关城门,有叛军,关城门……”
尖刀刺入喉咙,声音顿时化作沙哑刺耳的咕噜声,血源源不断的从喉咙涌出,徐金死不瞑目的瞪大了一双眼,口中不甘的还在喊着:“关城门。”
直至毙命。
徐金临死前的喊声划破天际,不仅城门口的守城将士听到了,就连不少百姓都听得清清楚楚,一时之间城门前顿时乱成了一锅粥,还没进城的百姓本能的蜂拥进城,踩踏拥挤混乱,没人拦得住。
守城的将士们也不管那些拼了命往城内挤的百姓,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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