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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1、鸿门宴
严楚和孟小斐刚赶到医院时, 恰好碰到一位急忙送进医院的待产妇，她被三四个人推着，和她们进了同一个电梯, 孟小斐下意识往后退退让出空间, 眼睛不由自主往那名孕妇身上瞥，大冬天的她额头上布满了汗，整个人都在哼唧着叫痛, 孟小斐捏紧了手中的包带，心里隐隐觉得有些害怕，再过几个月, 自己也该经历这样的事情了, 那时候她要怎么办。
从电梯里出来，看着产妇被推向待产室的方向, 有七七八八个围着追着, 孟小斐心里忽然有些惆怅。
站在一旁的严楚似乎是看出来什么，赶紧说：“到时候那一天, 我也会陪着你的。”
孟小斐听了觉得十分暖心, 不由一笑看向她：“谢谢你。”
严楚有点不好意思转过脸去：“我们快过去吧，不然待会排队要很久。”
鹿茗在老家，日子相安无事过着, 虽然没有身在大城市的繁华便捷, 却也过得有滋有味，季阿姨像个好奇宝宝, 不知道的多，想要知道的也多，这个时候鹿茗的自信心被拔高不少，光明正大充当她的老师, 教她这个教她那个，不亦乐乎。
为了不让她俩待在家里太过无聊，鹿茂川给她们找了点活做，他打算等明年开春以后，把家里的院子重新整修一下，心里的蓝图就像是乡间小花园那样，其实也是叶昭月心里所想的，季侑青因为大学时候选修过设计专业，她则包揽了设计图这一项工作，鹿茗呢，则负责提供创意。
看着她俩认真的模样，站在不远处院子里的叶昭月走过时不免对鹿茂川说：“你看你，她俩休息给她们安排什么工作。”
“你不知道，我这是在给她们制造单独相处的机会呢，还可以考验她们的合作力，将来和不和谐之类。”
叶昭月笑着拍了他一下：“和不和谐也轮不着你担心。”
就在这两口子在院子里打情骂俏时，鹿茂华踏进了大门门槛，先是笑了一声引起注意。
“大哥来了。”
“大哥！”
“我过来喊你们晚上过去吃饭。”鹿茂华说完又补充，“我可是特意上县里宰了一头羊，你们可不许不来啊，把季小姐也叫上。”
鹿茗知道，该来的躲不过，这一关迟早是要面对的。
虽然不知道大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得硬着头皮上。
晚上，因为受邀，鹿茗一家子三口还有季阿姨四个人一块过去大伯家吃饭，村里因为安装了路灯，夜晚的路要比以往方便许多。
鹿茗家和大伯家挨得并不算近，原因还要从当年爷爷还在时说起，那时候村里分地，刚刚结婚的大伯也就把家分了出去，晚结婚的爸爸则留在了家中，继承了家里的老房子。
“你怎么了？”季侑青看着鹿茗一路都有些闷闷不乐。
“我没事。”鹿茗笑笑，声音却比以往低沉许多，整个人的气氛也不太欢乐。
害怕季阿姨会担心，鹿茗只好又多补充一句：“我只是有些担心……”
“担心什么？”季侑青问。
“没什么。”鹿茗又摇摇头，还是不要说出来好了，万一事实不是自己所想的那样，岂不是显得她小心眼以小人之心度人了。
到了大伯家，酒菜早已经备好，鹿茂华热情地对他们说：“快进来坐，等你们好久了，茂川，今天你可要陪我好好喝喝。”
“行，听你的，哥。”鹿茂川一口答应。
季侑青刚进门还有些好奇，不免小声询问鹿茗：“怎么没见到你的婶婶？”
鹿茗也小声凑过去说：“他们三年前离婚了。”
至于离婚的原因，听说是大伯做了对不起婶婶的事，这几年大伯在外面发展发了点财，也沾染上一些不好的习性，在外圈养了一个情人，最后东窗事发，婶婶闹得和她离婚。
当然那个时候鹿茗还在上高一，大部分时候都在学校，爸妈也没有主动和她说这事，她都是四处听来的，但也八九不离十。
鹿茗这边才刚坐下，鹿茂华便端起一杯酒来敬她：“鹿茗，来，这杯酒大伯敬你，庆祝你考上了S市最好的大学，成了咱们鹿家的光荣，咱老祖宗在九泉之下也能欣慰。”
“大伯，我……”鹿茗不太想喝酒，她也不怎么会喝酒，几乎是一杯就倒，只好说：“我以水代酒。”
鹿茂华见了觉得没意思，便训斥道：“我弟弟家就你一个女娃娃，要当男儿使，不学会喝酒怎么成。”
“这第二杯酒，我要敬远道而来的季小姐。”鹿茂华笑眯眯端着酒看向她。
鹿茗正想说什么，坐在另一边妈妈的手压了压她，转而说道：“她身体不好，喝不得酒，不如我来代她喝这一杯吧。”
“行，弟妹你喝。”鹿茂华还算爽快答应。
叶昭月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刚坐下，鹿茂川便关切问：“你怎么样。”
“我没事。”叶昭月摆摆手。
妈妈的酒量，也是这十里八乡出了名的，说千杯不倒有些夸张，村里的男人就没有喝得过她的，但鹿茗还是希望妈妈能少喝些酒，毕竟伤身子，不过近几年来，妈妈喝酒的次数少了许多，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去喝酒。
几杯酒轮番敬过来，鹿茂华总算是坐了下来，屁股挨着了板凳。
鹿茗继续不动声色，她当然觉得今天不止是单纯的吃饭这么简单。
果然，就在大家都毫无防备时，大伯鹿茂华开口了今天的主题。
“这个社会现今对于同性恋还是不够那么接受的，至少我们生活的这片地方是这样，咱们鹿家就出了这么一个大学生，难道不应该好好深造光宗耀祖吗？”
鹿茂川不禁笑了：“大哥，我不懂什么叫不光宗耀祖了。”
“同性恋就是有辱门风的事情，老祖宗们是不会同意的，咱老爷子当年也是糊涂了。”
叶昭月这时候听了就有话要说了：“大哥，当初这门亲事，是你们先不同意的，爸才给了我们，你现在说这话……”
“弟妹，你别着急，大哥没有怪你们的意思，我承认，当时是我目光短浅，所以我今天想趁着事情还没有酿成大错以前，把它给纠正过来。”
鹿茗冷冷道：“纠不过来了。”
“大人说话，你先别插嘴。”鹿茂华有些急躁教育她，紧接着又说：“我的意思是什么呢，就当作这一场闹剧它不存在，让事情回到原本的轨迹上去，这样也避免了败坏风化，有辱名声。我们家照钦也年轻，身强力壮，长得一帅小伙，让他和季小姐结婚，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叶昭月已经有些听不下去，反驳他的话：“季小姐是人，不是货物，哪能随随便便给人安排婚事，即使是长辈有约定，最后也要看人家自己的意思，我们不能强求的。”
“所以季小姐，你的意思呢，我也只是说了大实话，这个年头，哪有女人和女人结婚的，我听都没听说过，挺让人笑话的。”鹿茂华露出不可思议的模样嘲讽。
一直默不作声的季侑青终于开口说了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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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话：“您没见过的事情，不代表它就不存在，实话跟您说，我还就只喜欢女人。”
一句话几乎直接断了对方的念头，看着鹿茂华错愕的表情，季侑青站起身来又说：“今天很感谢您的款待，我身体有些不适，就先回去了。”
看着季阿姨离开，鹿茗当然没有继续留下的理由，赶紧头也不回的跟上。
剩下的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哥，你看你这事闹得……像什么话，季小姐来这里是客人，你说你……”鹿茂川往后一靠，整个人有些生气。
“大哥，感情的事情强求不得，茗茗其实也还挺喜欢季侑青的，您干嘛要做这棒打鸳鸯的事情呢，还说什么要纠正人家，太离谱了，让人笑话。”叶昭月说完这番话，也起身默默走了出去。
看着这场面，鹿茂华觉得自己还挺无辜的，摊着手说：“我为你们家着想我错了嘛，两个女人在一起，它是会遭到人眼光的，它也生不出孩子啊，茂川你们怎么想的？”
鹿茂川低着头，有些使气道：“我们希望孩子过得开心，别无他求，她做什么我都支持她。”
“我看你啊，是被你们家那女人给洗脑洗得不行了，连大哥的话也不听。”
“哥，我这不是被洗脑，我只是思想开化，今晚这件事情你确实做的不地道，好好反思反思吧。”鹿茂川说完，拉开椅子也起身离开。
所有人都走了，就只剩他们爷俩还在那坐着，鹿茂华只好对他儿子说：“这件事情不是爹不帮你，爹也没办法了，算了吧。”
鹿照钦一直没吭声，坐在那里捏紧了拳头。
鹿茗追上了季阿姨，第一时间便是和她道歉。
“对不起。”
季侑青停住脚转头看她：“为什么？”
“我大伯让你难堪了。”鹿茗叹了口气，“早知道就不让你去了。”
季侑青只好笑了笑，“这样的人，我见得够多了，其中他还算好的，至少没说恶语秽语来诋毁。”
鹿茗抿抿嘴，还是有点不肯定的问：“你真的没有不开心吗？”
“真的没有。”
“我刚刚看你一个人先出去，我心里都要吓死了。”
季侑青听了噗嗤一笑。
这时，鹿茗走着回头看了看，见四周都没什么人，整个人悄然靠近过去，冷不防伸出一只手来，和对方十指紧扣。
两个人就这样牵着手，静静地走回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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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2、放心不下的人
那天以后, 鹿茗的大伯便没再向她家提及过婚约的事情，许是因为遭遇了被当众拒绝的尴尬，鹿茂华为了保存自己最后的一丝颜面。
不过这对鹿茗还说, 是个好消息, 至少不需要为了季阿姨让爸妈夹在她和大伯家之间为难，至于其他人的看法，眼光, 鹿茗都不在意。
再过几天，农历新年就要来到，大家忙忙碌碌为着这一传统而盛大的节日做着准备, 鹿茗家没有养猪, 所以几乎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去村里杀猪的人家买点肉回来，比去街上买要新鲜, 也更要便宜些, 没有中间商赚差价。
腊月二十七这天。
鹿茗全家在家里做香肠，鹿茂川将洗净的肠衣取过来, 三个女人围坐在桌前, 鹿茗已经不是第一次做，她的手法和妈妈一样老练，季侑青就显得生疏许多, 也慢许多, 不过她也喜欢这样体验生活的方式。
而今天，也是严楚在咖啡店里加班的最后一天, 过了今天下午六点，她也就放假了。
一个礼拜前，店里上班的人还有许多，而这一个礼拜, 都是严楚一个人过来的，有遇到忙不过来的情况，毕竟一个人人手有限，但好在也挺了过来，越到后面才越发现，年前的这一礼拜店里确实没必要留下那么多人，因为客人比以往减少了不是一点半点。
位于学校区域的咖啡店，平日里主要靠做学生生意，少数是这附近的小区居民。
下班前严楚便遇到了一位客人，她说自己是S大过来的，严楚一听，这不是和阿茗一个学校吗，也便和对方聊了起来。
这个女孩是S大备战考研的学生，因为已经经历了一战失败，所以这一次她决定过年不回家留下来好好复习，然而学校周边的咖啡店都早早关了门，她就跟着地图找来了这一家，本来没抱什么希望，没想到给了她惊喜。
“你的咖啡。”严楚将包装好的咖啡递给对方。
女孩伸手接过一笑：“要知道，对于我们这类人群来说，咖啡真的是必不可少的东西。”
“谢谢光临，祝你考试顺利。”严楚说。
“我会的，拜拜。”女孩回头冲她招招手。
做完这单生意，严楚低头看了眼时间，差不多该下班了，做了最后的卫生收拾工作，按照店长所交代的事情，断了店内所有的电源，重要的机器用防尘罩盖上，最后都检查一遍没有遗漏后，严楚背上自己的包，走出咖啡店，锁上大门。
在小区门口的菜店里买了些食材，一人份的那种，又买了五十一盒的羊肉卷，严楚回到公寓楼里，放假了难得放肆一把，今晚要吃顿火锅犒劳自己。
在朋友圈里看到了阿茗发布的做香肠的照片，默默点了赞，心里很是羡慕，但是没办法，她还有挣钱的任务在身，每个人所走的路不同，经历也注定不同。
一个人坐在房子里吃火锅，稍微有些冷清，这时有一通电话打了过来，严楚静默了会，猜到了是谁。
“下班了吗？”电话那头的孟小斐问。
“啊，下班了。”严楚嘴里还有一块肉，口齿不清喃喃。
“那你什么时候过来吃饭，我准备一下。”
“我就不过去了，孟阿姨，我自己在家里煮了火锅。”严楚说。
她们先前有说好，严楚回家前那天过去孟小斐那一块吃顿晚饭，算是践行，但是严楚后悔了。
孟小斐的声音很显然有些失落：“这样啊，那好吧，你明天什么时候走。”
严楚看着锅里沸腾着的汤，呆滞了一秒后才回答：“明天早上，七点五十的车。”
“行，我知道了，那…”孟小斐盘腿坐在沙发上，忽然间不知道下一句该说些什么，心里明明有很多话想说，却很难说出口。
“年后再见孟阿姨，你一个人要多多保重身体啊。”
“我会的。”孟小斐深吸一口气，笑道：“好了，你快吃吧，不打扰你了。”
“嗯，拜拜。”
挂断电话，严楚将手机放于一旁，一种强烈的失落感向她袭来，很难形容，甚至无法去解释，为什么自己会这样，会有这样的感觉。
严楚的手拿着筷子在锅里翻动着，任何菜都没有夹上来，心不在焉，可明明回家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
可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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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高兴不起来呢，盼着回家这么久，现在可以回家了啊。
严楚捞起一块羊肉放进碗里，动作停顿下来，是因为还有放心不下的人么。
是啊，她没办法欺骗自己，她放心不下孟阿姨一个人，她现在肚子月份大了，许多事情上面都不太方便，因为过年，许多商铺也会关门不营业，到时候她该怎么办呢。
严楚觉得很为难，她也不可能因此就不回家啊。
连她自己也没想到，原来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如此在意一个人，甚至这些在意已经不是普通的关心。
孟小斐这边，也不太好。
她原本为了严楚的践行，准备了许多，可惜她来不了，餐厅的人给她打了电话，问她关于送餐的事情，孟小斐二话不说决定退掉，让别送了，餐厅的人说那需要赔付一些钱，毕竟相关的食材都已经准备了，孟小斐默默给对方转了帐。
放下手机的那一刻，忽然觉得房间里有点冷，她轻轻抱紧自己，面对着静谧的四周，总觉得好像缺少了些什么。
严楚吃好后，将桌子收拾干净，锅也洗干净，又将整个宿舍都打扫了一遍，毕竟不知道明年来会不会加入新室友，所以不能留下邋里邋遢的印象。
虽然不是自己的房子，严楚也想要好好爱惜，只要自己还有一天住在这里，收拾完后去洗了个热水澡，回来定好闹钟，明天还要早点出发。
严楚躺在床上，尽管有些失眠，但也要强迫着自己赶快睡着。
睡着应该就不会想那么多了吧。
腊月二十八的早晨，天还未亮，严楚起床了，因为她得赶最早一班的地铁去高铁站坐车。
迅速洗漱完毕，拖上行李箱。一个小时后，严楚人已经抵达地铁站，因为时间还尚早，她并没有先急着进站去，而是待在外面的花坛边，一个人坐着默默地啃着面包喝着矿泉水，解决早饭。
面包是她昨天早上上班路上买的，矿泉水是昨天晚上下班买的，她吃不起高铁站的东西，太贵，她也觉得没必要，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吃什么东西不重要。
才七点多，站外便聚集了许多人，大多都背着旅行包，拖着行李箱，都是这座城市的旅客，终归是要离开。
严楚坐在那里发着呆，眼前经过形形色色的人，忽然身后传来一道声音，令她极其意想不到。
“严楚！”
严楚惊讶回头，发现孟阿姨居然来了，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怎么来这边了孟阿姨。”严楚木木的站起身子来，紧张地双手无处安放。
孟小斐手里提着一袋东西递过去给她：“这是我前两天逛超市给你买的，都是一些零食什么的，你在车上饿的话可以吃，毕竟车上的东西贵，据我了解你肯定不会买。”说着她笑了笑，“其实本来是要昨天你过去吃饭拿给你的，但是你没有去。”
“我……”严楚有点犹豫要不要接下，毕竟她现在脑子是懵的，孟阿姨的出现实在是给了她太大的惊喜，太大的意外，她是真的没想到她会过来，而且时间还是这么早，其实能够见到她，严楚心里是有些开心的。
“快拿着吧，跟我就不要客气了。”孟小斐将一大袋零食塞到她的手上。
“谢谢孟阿姨。”
孟小斐笑着低头看了眼手表，“还有二十分钟了，你快进去吧，别耽误了。”
严楚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两个人居然也没有时间多说上两句话。
也不知道她当时脑子怎么想的，居然就说出了那样一句话。
“要不孟阿姨你和我一块走吧。”
孟小斐有些惊讶，半晌没说出话来。
“我是说，你一个人也挺不方便的，过年吃饭什么的，可以去我家啊。”严楚说。
孟小斐随即便笑了，“你以为我和老季一样呢，她和鹿茗处对象，去她家过年当然没事，我跟你回去像什么话，而且我还是个孕妇，影响不好，你不用管我，快回去吧。”
严楚默默点点头，她也猜到了会是这样，孟阿姨怎么可能会跟她一起回家呢，想想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那，我就先进去了。”
孟小斐笑着点头，对她挥挥手：“进去吧，来的时候记得给我带你家乡的特产哦。”
“我会的。”严楚回应。
严楚就这样在孟阿姨的目视下进了站，在人潮拥挤中，她再也看不到对方的身影。
孟小斐也收敛起方才佯装的开心模样，一个人转过身去，往回去的方向走。
等走远后，孟小斐才又笑了，自己对自己说，又不是明年见不到了，干嘛这么不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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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3、小迷糊
腊月二十八的早晨, 季侑青醒来时便不见鹿茗的踪影，抬头看床头贴了一张手写的便条。
“今天阿楚回来，我下山去接她了, 不忍心吵醒你, 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季侑青微微一笑，伸手将便条给取下，字条的末尾还被鹿茗画了一头简易版的小鹿朝她卖萌, 十分可爱。
看了眼时间，她也该起床了，穿衣收拾一番, 叶昭月正在准备今天的早饭, 鹿茂川下山买菜顺便载着鹿茗到镇上让她搭车去县里。
“我来帮忙吧。”季侑青来到厨房，自然地坐在了灶门口, 帮忙添柴火。
叶昭月看她一眼笑了笑问：“昨天休息的怎么样？”
“挺好的。”季侑青回答。
“茗茗这孩子自幼便和严楚两人关系好, 她赶早下山去，你不会介意吧。”
“当然不会。”季侑青说着一边烤火, 一边添加合适的柴火。
早上鹿茗和爸爸一块下山, 在镇上的一家面馆父女俩简单吃了顿早饭后，两人便就此分开，爸爸去菜市场买过年要用到的菜品, 鹿茗则步行至乘车点, 搭去县里的客车。
年关将至，去县城的客车票价又涨了一次, 近些年来几乎是每年涨一次，虽然每次只涨一块，但这几年算下来，也差不多票价翻了个倍。
今天要去县城的人也不少, 出门采购的居多，鹿茗上车后便给阿楚发了条消息，说自己到了后在哪里等她，看她发的朋友圈，已经出发有一段时间了。
严楚坐高铁在市里下车，再坐四十分钟班车到县城客运站，鹿茗就在那里等她，两人会面时，恰好是中午时段。
“阿茗，等久了吧。”
“没有没有，我一个人先去逛了逛才过来的，今天县城里可热闹了。”
“那我们现在是回家去吗？”严楚问。
“嗯，要不随便找个地方吃午饭吧，不然等回到家都是下午了，我现在有点饿……”鹿茗说着摸了摸自己的肚皮。
“没问题，今天想吃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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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姐带你吃。”严楚拍拍自己的包包，自信道。
“不用啦，我自己出门有带钱。”
“那怎么行，你现在只是个学生，我自己工作赚钱了，我不管，今天这顿饭必须我花钱。”
在严楚的强烈要求下，两人来到商场里的一家餐厅，点了几道地道的特色家乡菜，鹿茗同她讲了一些自己回家这段时间听到遇到的趣闻，只是她偶然间注意到阿楚好像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并且听着听着就出神望向了窗外，心事重重的模样。
鹿茗只好安静闭嘴，顿了顿小声问：“阿楚，你怎么了啊，你看着好像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啊？有吗，没有吧。”严楚回过神来赶紧笑了笑。
鹿茗觉得愈发可疑，盯着她的脸试图找出破绽，“是真的，说实话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难处啊，说出来我要是可以帮你的话……”
没等她话说完，严楚便急忙打断她：“没有，没遇到什么难处，真的。”
“那就好。”鹿茗抿抿唇。
没想到过了一会，严楚主动和她说起：“我只是有些担心孟阿姨一个人……”
鹿茗拿着筷子的手顿了下，立马喜笑颜开，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抬头看着她说：“你心里放不下她对不对。”
“也不能这么说。”严楚歪歪脑袋有些别扭。
“你就回答说是还是不是。”鹿茗继续笑着问。
严楚呼吸停滞一秒后干脆回答说：“是。”
鹿茗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严楚被她这样盯着有些不好意思，别过脸去：“你别这样看着我呀。”
鹿茗的笑意没停止过，接着问：“你是不是，有点喜欢孟阿姨？”
“怎么可能！”严楚反应超大，周围的人都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她又将音量给压小说：“我怎么可能喜欢一个女人啊，而且还是比我大那么多的。”
“我也喜欢女人呀，也喜欢一个比我大十几岁的，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没什么能够阻挡爱情的，《这个杀手不太冷》里，马婷尔达对里昂说过的台词。”
严楚眼睛还是看着别处，狡辩道：“我那个跟你不一样，我只是看她一个人怀着孕，又离了婚，和家里人断绝往来身边没个人照顾，我觉得挺可怜，挺不容易的，所以才想要帮帮她，你可别误会了。”
“行行行，我不误会。”鹿茗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心里已经有了七成的怀疑，“但这个事情你也没办法呀，过年你总得要回家来的。”
“是啊，我也没办法。”严楚默默的点点头，承认了这一点，对于现状事实，她无力去改变。
“哎~”鹿茗忽然长吁一口气，“也不知道孟阿姨将来还能不能遇到一个真心爱她待她好的男人哦。”
严楚一听，莫名觉得有点堵，喃喃道：“我觉得不太会吧，孟阿姨都被男人伤害成那样了，她自己也说这辈子都不会再恋爱了。”
“哎呀，女人也就是嘴上说一说，大部分时候还是对爱情怀着憧憬的，就是看……是对什么人咯。”鹿茗的眼神划过严楚，意味深长一笑。
严楚装作去喝果汁，神色有点不大自然。
中午这顿饭没白吃，对于鹿茗来说，她好像掌握到了什么信息，晚上回去和季阿姨一起在床上商量商量。
唔……在床上商量，好像听着有点少儿不宜的感觉。
吃晚饭后，顺便在县里的商场逛了逛，严楚给弟弟买了一套全新的衣服，从上到下，给她妈妈买了件大衣，给她爸爸买了一套羽绒服，一下子花了不少钱，对此严楚的观点是：“出门在外辛苦赚钱，其实就是图的回家这一刻，能位家里人好好花钱，能让家乡人瞧得起。”
严楚是个很有孝心的孩子，也是个很好的姐姐，虽然以前在家时，她和小自己十几岁的弟弟总是起争执，两个人甚至还打架，但她的心里还是想对这个弟弟好，毕竟血浓于水。
两人从县城坐车回到镇上后，严楚又买了些新鲜的时令水果，还有小孩爱吃的吃食，这才往家的方向走。
也算是她们俩运气好，碰到了同村的长辈，于是便搭了对方的顺风车回家，节省了时间也节省了钱。
“那我就先回去了，阿茗。”
鹿茗点点头，“回去吧，明天见。”
两个女孩在路口分开，各回各家去，鹿茗手里提着一袋给季阿姨买的果干，欢喜鼓舞往家的方向走去。
“我回来了！”
鹿茗走到大门口唤了一声，院子里出奇的安静，屋门也都紧闭着，好像有些奇怪，难道大家都不在家吗？可是天都已经快黑了呀。
“妈，爸，季阿姨？你们在吗。”鹿茗先是推开厨房门检查一遍，而后又去房前屋后各个角落都寻了一遍，四处都找不到人。
他们人呢……
鹿茗一个人坐在光线有些暗的客厅里，看着外面愈加晚的天色，只好拿出手机来，给他们打个电话看看。
第一个先是打了季阿姨的手机，电话铃声响了，从她的卧室里传来，可是卧室她检查过了，没有人，出门没有带电话，鹿茗心里开始担心起来，又赶紧给妈妈打了电话，电话是通了，但没人接听，当她再准备拨通第三个电话时，一道声音从黑暗中响起——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消失的三个人同时出现，爸爸端着生日蛋糕不知道从哪个方位出来，蜡烛的火光在暗处清浅跳动着，同行的还有妈妈和季阿姨。
鹿茗一下子惊讶地捂住嘴巴，吓得不敢说话：“我还以为你们去哪儿了，吓死我了。”
“今天是你生日啊，小迷糊，这都不记得了。”季侑青看向她笑着说。
“今天是我生日吗？”鹿茗喃喃，尚未反应过来。
叶昭月无奈一笑：“傻孩子，这种事你妈我怎么可能记错，今天是腊月二十八啊，你十九岁了。”
“我给忙忘了。”鹿茗瘫坐在那里，有些糗。
“我来了，我来了，我没有迟到吧！”屋外传来了严楚急匆匆的声音，她抱着一个礼物盒冲进来。
鹿茗更加意外，“阿楚，你也……”
严楚冲她吐了吐舌，“为了晚上给你一个惊喜，我白天憋得好辛苦哦。”
“快吹蜡烛吧。”鹿茂川说。
鹿茗双手抱在一起闭上眼睛先许了个愿望，她的愿望很简单，就是希望爸爸妈妈还有季阿姨，能够一直这样在她身边就好，接着她睁开眼吹熄了蜡烛。
屋子的灯被打开，每个人都开始拿出了自己的礼物来，鹿茗一下子有些眼花缭乱，快被幸福砸晕过去。
尤其是她没想到季阿姨居然也给她准备了礼物，她们几乎每天都在一起，是什么时候准备的礼物！
对此，季侑青只好说：“你都给了我那样一个难忘的生日，你的生日，我当然也不会缺席，快打开来看看，喜不喜欢。”
鹿茗捧着礼物盒，笑嘻嘻说：“你送我的什么，我都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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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4、除夕
鹿茗先打开了季阿姨的礼物, 里面是一头小鹿玩具公仔，鹿茗被逗笑，笑得花枝乱颤：“我又不是小孩, 怎么送我娃娃呀。”
“这个呢, 你可以对它说话, 它能够记录下所有的声音，至于其他的功能，说明书应该在里面。”季侑青猜测。
鹿茗翻找了下, 无意中看到了购物小票，居然是全英文, 她的眼睛往下移, 定格在了价格那里$699？
这个小娃娃居然要人民币几千块，鹿茗下巴都要惊掉。
季侑青见状只好说：“我托人从国外帮我寄过来的，出门时急，所以……”
“我很喜欢！”鹿茗将礼物捧在怀里，“就是有点太贵了。”
“不贵, 你喜欢就好。”季侑青温柔一笑。
鹿茗害羞的低下头去，其实, 只要是自己喜欢的人送的东西, 是什么她都喜欢，哪怕只是一片树叶，一片花瓣，一个轻吻…
鹿茂川在叶昭月的示意下去把晚餐端上来, 大家都开始收拾餐桌。
“叔叔阿姨, 鹿茗，我就先回去了。”
“来都来了，吃饭了再回去吧。”叶昭月笑着说。
严楚摇摇头, “我今天刚回家，不在家吃饭我妈会骂我的，我出门时候他们还等着我呢，我先回去啦。”
见如此，大家也不做强留，严楚打完招呼后便离开了鹿茗家。
严楚到家时，家里人已经正吃着饭，陆小莉见她回来便说：“给你盛好饭了，坐下吃吧。”
严楚拉开椅子坐下，捧着饭满足得吃了一口，下意识感慨一声：“还是家里好，伸手就有饭吃。”
“既然家里好，过完年就不要去了。”陆小莉回答。
“哎，妈，我不是那个意思。”严楚尴尬笑笑。
“我没跟你开玩笑，年后就不要去了，我托人给你说了个好人家，人家在镇上做生意的，还在县里买了房，条件好得不得了。”
“人家条件好也不见得能看上我啊。”严楚喃喃，其实她就是不想相亲而已。
“就是年纪可能比你稍稍大点，但也还好，二十七八岁而已，总比鹿茗家给她找了个大十几岁的好。”
“我不要，我不想相亲。”严楚端着碗直接表明了自己的观点。
“姐姐相亲是什么？”严毅吃得脸上都是饭粒，天真无邪问。
“吃你的饭，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陆小莉呵斥，紧接着又对严楚说：“你傻啊，你知不知道跟人家结了婚，你可以不用那么辛苦了。”
“我没觉得自己现在有多辛苦啊，我在S市挺好的，自己现在也赚到了钱，我相信以后一定会越来越好。”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
“好了好了，她怎么样就随她去吧，孩子大了，你也不能强迫她的意愿。”一向老实不吭声的严楚爸爸忍不住说。
“懒得管你了，我跟你说，错了这村，就没这店了，将来你过得苦，也跟我没关系，反正我还有你弟弟。”陆小莉气呼呼地说。
严楚知道老妈是说气话，反正对她而言相亲是不可能相亲的，她好不容易走出了大山，看见了外面世界的繁华，才不想就这样一事无成回来，然后一辈子困在这里。
后面的几天，陆小莉从时不时提起相亲的事情，到偶然提起，到渐渐不再提起，其实能有这样的转变，也和她遇到的村里人有关，严楚从外面回家，又是给家里拿钱，又是给爸妈弟弟买礼物，村里人不知道有多羡慕，夸赞她有孝心有出息，陆小莉听了脸上也有光，她是个要面子的人，当有人问起是不是要把女儿嫁给镇上那个卖猪肉家娶不到老婆的儿子时，陆小莉当即反驳此事，说她的女儿，说不定将来会嫁到S市呢，才不会局限于一个小小的县城。
妈妈不再提相亲，对严楚来说是好事，在家里的日子也清闲不少。
转眼间到了除夕这天，午饭过后，鹿茗的爸妈领着鹿茗还有季侑青一块上山去，每年的这一天，他们家都会在午后去山上祭祖，拜见先人，鹿茗的爷爷和奶奶就葬在这个山上。
奶奶去得早，爷爷去后便将他俩合葬在了一起。
以前没事的时候，鹿茗也会偶尔到这片山上来，和爷爷奶奶说说话，帮忙清理下坟前的杂草。
鹿茂川点燃了香，烧了纸，主动说道：“爸，您看谁来了，我们把季侑青带来看您了。”
叶昭月在一旁默默将分好的香递给季侑青，季侑青上前一步走，拜拜后说：“以前收到父母寄回家的信，信里说您曾给与他们许多帮助。”
“是他们帮助了我们家才是。”鹿茂川忍不住说。
季侑青笑笑，“都有，都有。”
这时，鹿茗听见周围树丛里有沙沙的声音，像是接近的脚步声，果然没一会，出现了两个人，是她大伯和堂哥来了，她差点忘了，每年这个时候他们也会过来看望爷爷。
今年的情况特殊，她不禁想到一会的尴尬氛围。
“妈，大伯他们来了。”鹿茗小声提醒。
叶昭月回头看去，他们父子俩正朝他们这边过来，忙说：“没事，放心吧，一会你带侑青先下山去，这里我跟你爸来处理。”
鹿茗点点头，下意识看向了季侑青，季侑青也听见了她们所说的话，用眼神回应了她。
“大哥，照钦，你们来啦。”叶昭月礼貌地打招呼。
鹿茂川也点头一笑，喊了声大哥，鹿茗则不情不愿叫了声大伯，接着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