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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做什么挣钱
郑家的晚饭其实是下午茶, 只不过将茶水换成了羊肉汤, 里头下了饺子当主食。
林蕊还在遗憾“要是搭配着啤酒吃, 感觉更爽。”
这回想揍小女儿的人变成了郑大夫, 死丫头,到底什么时候偷偷瞒着她喝起啤酒来了
“没有。”林蕊立刻往苏木背后躲, 企图让小伙伴为自己证明,“不信你问他。”
郑大夫瞪眼, 警告小少年“不许给她钱买啤酒, 知道吗”
摊上这么个想起名堂来挣钱的女儿, 就是卡着不给她零花钱都没用。谁知道她下一秒钟又想到什么鬼主意搂钱了。
郑大夫喝下去的羊肉汤烧的火力旺,教训眼睛珠子滴溜溜乱转, 也不知道究竟要打什么坏主意的小女儿“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这个最基本的道理难道你还不晓得。没喝过啤酒, 你怎么知道配小龙虾”
“我干爹说的。”林蕊喝了口羊肉汤,不假思索地甩锅。
反正何半仙是个坑, 啥都可以往上蹭。
郝教授慢条斯理地吃了一只虾, 点点头夸奖“味道的确不错。”
林蕊立刻放下羊肉汤碗,双眼亮晶晶地盯着郝教授“那我们养小龙虾。”
周教授饶有兴趣地看着林蕊“你不上学了回来养小龙虾”
林蕊摆摆手“我外婆他们养, 郑家村的人养, 哦不, 港镇, 整个港镇跟旁边的人都可以养。只要小龙虾挣到的钱比化工厂和造纸厂都多,保准大家伙儿不许这两个厂子搬过来。”
有些行业就不适合小作坊经营,否则短期获利十块钱, 几年后一百块钱甚至一千块都没办法消除负面影响。
郝教授点点头,正色道“这个,还需要进一步论证考虑。毕竟稻田养鱼现在技术已经相当成熟,但是稻田养虾我还得再找找资料,要综合考虑。”
毕竟水产养殖需要投入成本,养殖也需要时间。倘若贸贸然就开始进入自己不熟悉的行当,后果很可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郝教授夫妻急着回城里,直接坐小马自达去镇上转公交车了。
郑家母女还有苏木没那么赶时间,全都蹲在院子廊下帮忙择韭菜、芹菜以及菠菜还有大青菜跟茼蒿。
外婆总觉得城里头卖的菜不新鲜,没自家菜地产出来的有味道。
她自豪地强调“咱家可不撒化肥,这一批用的全是蚯蚓粪。那玩意儿还真不臭,看看,菜是不是比以前长得都好啊。”
林蕊看不出来区别,但丝毫不耽误她先自豪地挺起胸膛。
发家致富小能手,跟着林蕊同学走。
她热情洋溢地画大饼“外婆,咱们养鸡生蛋、养蚯蚓喂鸡、稻田里头养龙虾、卤鸡爪卤干子还有冻水饺一块儿上马,保准不出一年,别说万元户,十万元户也不在话下。”
郑大夫放下手上的菠菜,哭笑不得地看着女儿“你自己数数,到底有多少事你这是打算累死你舅妈、外婆、外公还有老太啊”
林蕊不假思索“不还有舅舅嘛。”
舅舅笑着摇摇头,洗干净手过来摸外甥女儿的脑袋“你算算几月份啦,舅舅下个月就要归队了。”
“啊”林蕊完全不能接受,脱口而出个傻问题,“舅舅你不在家过年吗”
院子里头的人都笑了,外婆叹气“你舅舅几年都没着过家了。”
林蕊的眼泪一下子就滚了下来。她想自己不应该矫情,军人就是这样啊,舍小家为大家,多少人都这么过的。
可她还是难受,舅舅这么快就要走了吗
原本还有点儿伤感的舅妈赶紧先过来哄她“没事的,我们蕊蕊要是想舅舅,也可以给舅舅写信嘛。你们不是流行那个什么笔友,那你当舅舅是笔友不就好了。”
林蕊可怜巴巴地抬起头“能打电话吗”
提笔写字这种事情,能不做她都不想做。
沉浸在即将到来的离别情绪中的众人,全都没憋住,笑出了声。
芬妮在边上抱着弟弟抿嘴笑,目光飘到院子门外头。
二嬢嬢手里头拿着瓷汤碗,果然过来敲郑家的门“听讲我婶婶卖羊肉汤啦赶紧的,来一碗,多加点儿青蒜。”
外婆啼笑皆非,嗔道“就你爱讲俏皮话。羊肉汤不要钱,管饱”
二嬢嬢笑着接话“好,不过卤鸡爪跟卤干我还是要买的,我就怕来晚了没有咯。”
外婆起身去井边洗手“那你还真得趁早,的确没多少了。”
任凭郝教授夫妻百般推脱,郑家人还是让他们夫妻捧着个保温泡沫盒上车。里头是用大罐头瓶装着的小龙虾跟卤鸡爪还有卤干子。
林蕊心心念念还指望能将她的产品推销出去呢。
芬妮羡慕地看着又一份卤鸡爪被卖出去,叹了口气道“还有什么东西能在村上卖呢”
而且必须得在家中,妈妈能照顾到宝生。
外婆随口应道“让你妈卖卤鸡爪就是咯,反正我们事情也多的很。”
林蕊摇头“不行,桂芬婶婶不适合卖吃的。”
芬妮脸涨得通红,结结巴巴道“三奶奶,你误会了,我没想做这个的。”
否则岂不是成了抢蕊蕊的生意。
林蕊摇摇头“不是,我不是计较这个,而是你妈的情况的确不适合做这个。”
她话音未落,芬妮就手上一潮,然后院子中弥漫起一股臭气。
哎哟,宝生这个小坏蛋,一声不吭拉粑粑了。
芬妮赶紧抱着弟弟回家换尿布洗屁股。
林蕊双手一摊,无辜地看着外婆“平常给宝生换洗尿布这事谁做啊肯定是桂芬婶婶。她前脚给孩子换下尿布,后脚就去给人拿吃的。”
就算乡下人没那么精细,谁碰上这种事情都免不了膈应。
外婆叹了口气,不得不点头“可不是这个道理。有宝生牵着,她干什么都束手束脚。”
“桂芬婶婶已经很能干了。”林蕊由衷地称赞,“她一个人带着宝生,还要照应家里头跟地上,做到这步多难啊。”
如果不是这层关系,桂芬婶婶卖卤菜还真不错。
毕竟她的卤鸡爪做起来真正要花费的时间并不多。
到底要给桂芬婶婶找个什么样的活计,可以让她既补贴家计又能照应到宝生呢
吃的不行,在家能做的那就是手工活。
“妈,附近有没有那种串珠子的厂啊,就是做项链手串的那种。”
她印象当中,好像串珠子也能挣钱。
外婆笑着摇头“你当你桂芬婶婶还是小姑娘啊,她眼睛哪里吃得消那个。”
“那糊纸盒呢”林蕊不放弃,“有没有那种糊一个纸盒挣一分钱还是多少的活计”
这回反对的人变成了郑大夫“不成,胶水挥发出来有毒,小宝生才多大。别到时候钱没挣到,身体先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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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蕊重重地叹了口气,无奈地摇摇头“那我真不知道了。”
她了解的那些兼职工作,现在根本没条件实行。
不想等到芬妮重新抱着换洗干净的小弟弟回来,就给大家带了个好消息“秀莲嫂嫂来了。她娘家村上办了娃娃厂,有不少小娃娃的衣服包出来做。嫂嫂在村里头找人搭成一个小组,每趟好多接些儿活计。”
舅妈一拍脑袋“哎哟,我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根生哥哥才买的缝纫机啊。”
有了缝纫机,接小衣服做不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吗。
桂芬嫂嫂虽然年纪不小,可她做衣服的手艺真不赖。
老太在廊下听了也高兴。
桂芬苦啊,这几个月她受好大的罪,又急着想挣钱改善家里头,精神头哪能好呢。
现在手上有活计,就算挣的钱不多,也让她觉得生活有奔头了。
老太伸出手,招呼儿媳妇跟孙媳妇到面前来“有个事情啊,我想跟你们商量一下子。根生家里头平常两个丫头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宝生吃奶,就桂芬一个人吃饭。”
外婆笑了起来“我上个礼拜就想讲了。这一个人开伙就是乱对付,不如喊桂芬到我家搭个伙,我们还能多讲讲话。她老是不肯。”
郑家人口多,平常就是舅舅不在家,饭桌上也有四个大人加一个孩子。
农村的米油菜都是现成的,加个人吃饭相当于添双筷子罢了。
老太伸手招呼芬妮“来,你过去跟你妈讲。放心唻,老太我是最会过日子的人,哪里会让自己吃亏啊。米油菜都要交,我还惦记着你家的冷豇豆呢。等你爸爸回来,还是他们自己在家吃饭。”
林蕊觉得稀奇极了,只听说过留邻家孩子吃饭的,还没听过这种喊大人的。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林母嗔了她一眼,“单开伙还浪费一份柴火呢。过去一大家子都是在一个饭桌上吃饭,所以才有说法叫开小灶啊。”
等到林母要带回城里头的菜摘的差不多了,桂芬婶婶也跟老太说好吃饭的事,回家开始做小衣服。
她要趁着小女儿放假在家能帮忙照应宝生时,尽量多做点儿活计。
林蕊嘟起嘴巴,轻声叹气“好辛苦啊。”
这样累这样赶。
林母一边往袋子里头装菜,一边没好气道“当年你小的时候,你妈我跟你姐更辛苦。”
丈夫被厂里头派出去支援兄弟钢铁厂建设,她要上班,蕊蕊还没断奶,怎么都不能离开身边送回乡下给老人带。
鑫鑫那么点儿大的小人,早早就学会了给妹妹换尿片,还晓得请王奶奶帮忙调好了奶糊糊,自己喂给妹妹吃。
“养孩子哪有不辛苦的啊。”林母嗔了眼女儿,“早知道你皮成这样,当年打死我都不生你。”
林蕊哪里肯依,非得往母亲怀里蹭,抱着郑大夫的胳膊撒娇“不行不行,妈,你最喜欢我了对不对我是你的小宝贝。”
“还小宝贝呢。”林母被女儿磨得头疼,又哭笑不得,“姑娘哎,你看看自己到底多大了。”
林蕊肉麻起来从来豪气又大方“我就是一百岁,也还是你的小宝贝。”
苏木在边上怔怔地看着,他好像从来都不曾这样跟大人说过话。
蕊蕊扬起脸来,笑得那么开心又好看。
小小的少年感受到了一种难言的寂寞。他的母亲在哪里呢她会不会也像自己一样,偶尔也会在心里头想起他
不会的,有个声音在心中打消了他的期待。
如果母亲怀念他,当初就不会丢下他,再也没有回来看过他。
嬢嬢跟师父,哦不,现在是爸爸都是很好的人,肯定不会不许她回来看自己的。
“你要是有苏木一半乖,我就谢天谢地了。”林母又不能推开自家的小精怪,只能无奈地由着小女儿腻歪来腻歪去。
她伸出手招呼苏木,“过来,嬢嬢给你把叶子捡了。”
嬢嬢温暖的手轻巧地捡掉了他脑袋上的叶子,然后亲热地揉揉他的脑袋“再去喝碗羊肉汤,吃饱了咱们上路。”
舅舅跟舅妈又推出了自行车,准备送他们去公交车站,明天上学的上学,上班的上班。
鹏鹏恋恋不舍地跟在后头,眼巴巴地看着林蕊“二姐,你下礼拜还回来不”
二姐来一趟,家里就多一种吃的,八岁的男孩虽然不想承认是因为这个,但的确让他更期待二姐的到来。
卤凤爪真好吃,卤干子也好吃。
“对了,你这几天要是放学有空的话,别忘了钓小龙虾。”林蕊认真地叮嘱,“我敢打赌,只要他们尝过一次小龙虾的味道,后面肯定忍不住要再吃的。”
开玩笑,她的小龙虾将来可是要横扫全国的。
林母忍不住头痛“你给我歇歇,让你弟弟赶紧写作业去。还有你们两个,回家就给我写作业,疯了一整天。”
林蕊赶紧溜到另一边,企图让郑大夫的注意力不要光集中在自己身上。
谁知道郑大夫看见苏木,对女儿更恼火“你自己不学习也就算了,还拉着人家苏木不许人家看书。”
林蕊目瞪口呆,郑大夫这心眼儿偏的没谱了。
吃卤干子钓小龙虾一头神劲的人不是苏木是谁
正文 爸爸回家了
两辆自行车推到院子门口时, 林蕊正准备爬上舅妈自行车的大扛, 就听到芬妮家传来一声脆响, 伴随着年轻女人的哭喊“这是我爸买给我的缝纫机”
众人面面相觑, 舅妈赶紧停下自行车,跟着丈夫还有大姑姐一块儿过去看。
林蕊看了眼抱着小宝生满脸通红站在郑家院子门口的芬妮, 轻声叫住欲要跟上苏木“咱们就在这儿等。”
家丑不可外扬,没的叫芬妮掉脸。
陈家的风波起因简单发展迅速, 今天春妮难得没有加班到三更半夜, 傍晚时分就面无表情地回了家。
桂芬婶婶看她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就来气, 开口呵斥她谁该了她的,回家活像要讨债。
结果春妮看到母亲正在缝纫机上给小衣服滚边, 就大发雷霆。
那是她的缝纫机, 她爸买给她的缝纫机, 是她的嫁妆。
桂芬婶婶猝不及防,一条边直接滚歪了, 气得破口大骂。
什么嫁妆, 该的她哦。
春妮被母亲的态度刺激到了,嗓子都喊劈了“我就配用二手货这是你当妈的说的话”
“嫁妆什么一个姑娘家好意思开口闭口嫁妆, 我看你是发了桃花疯。”
桃花疯是江州的说法, 类似于花痴, 想男人的意思。
在这个时代, 是女人不需要男人的时代。
说一个未婚女性想男人,那就是骂人的话了。
小宝生的黑眼珠子原本正转来转去的,好奇地打量这个世界, 此刻被母亲突然拔高的嗓音吓到了,立时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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啕大哭。
“芬妮,你把宝生抱过来,去喊你姐姐来家。”人在堂屋听穆桂英挂帅的老太发了话。
芬妮赶紧应声,脸红的像天边的火烧云。
她觉得自己没脸面对朋友,只匆忙将宝生塞到外婆手上,连奔带跑地回家去了。
“反了,这是不得好了。”老太气得不轻,嘴里头一个劲儿嘟囔,“我倒要问问她,还听不听我这个老太讲的话。”
做女儿的,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跟妈讲,非得又吵又骂
母亲跟舅舅、舅妈出了陈家门。
外婆好不容易哄好了哭闹不休的宝生,又将孩子交给芬妮带,转而去安慰桂芬婶婶。
林蕊很想抱一抱眼睛泛红的芬妮,最终却只能拍拍小伙伴的肩膀,徒劳地画了张空头支票“没事的,会好的。你姐可能是在厂里头跟人吵架了。”
人性有个弱点就是窝里横,对外人客客气气小心谨慎,对自己家里人却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
说到底不过欺软怕硬,笃定了家里人不会跟自己翻脸。
港镇最后一班去县城的公交车傍晚五点半出发,他们再不动身的话,就赶不上了。
堂屋里头,老太正在教训春妮“你的缝纫机,你妈就不能用啊你爸妈有没有说过他们盖的房子,你不许住啊”
春妮梗着脖子,半点儿不退让“我交了钱的,每个月三十块。”
老太气得笑出声“三十块,好多的钱咯。你怎么不去菜场上看看肉多少钱一斤,鱼多少钱一条,鸡蛋多少钱一个,住旅馆多少钱一晚上”
院子门合上了,老太的训斥跟芬妮的难堪都被留在了郑家村。
一路上,素来爱说爱笑的舅妈难得沉默不语。
等到将大姑姐一家送上公交车的时候,她才叹了口气,自言自语一般“春妮这是怎么了好好的丫头要闹成这样。”
缝纫机不就是用的嘛,与其摆在角落里头掉灰,不如踩起来挣钱。
林蕊没敢当着舅舅舅妈的面开口,直到公交车发动,她才跟林母咬耳朵“说不定,春妮姐是有对象了。”
郑大夫拍了下女儿的脑袋,剑眉倒竖“再胡说八道,拔了你的舌头她哪儿来的什么对象”
哎哟,姑娘谈恋爱,爹妈往往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人。
我的郑大夫哎,你实在太缺乏发现八卦的眼睛了,这么明显的事情,你竟然会看不出来
春妮今年才十八,距离法定婚龄还有两年呢。
要是没有对象,她就是单纯地不忿母亲未经她同意动用刚买的缝纫机,她为什么要强调那是她的嫁妆
林蕊觉得这姑娘是被魇住了,有点儿走火入魔的意思。
一台缝纫机撑死两三百块。桂芬婶婶带挣不挣,每天做小衣服起码能进账块把钱。
这样算下来,一年怎么着都能再抬回架缝纫机。
就算根生叔叔说那台缝纫机是买给春妮的,又怎么样
自己爸妈买给自己的自行车,爸妈难道还不能骑吗
一家人真要分的这样细,那春妮吃住在家里头又怎么讲除了农忙迫不得已必须下田外,她平常连衣服都是桂芬婶婶跟芬妮洗的。
家里人体谅她上班忙,常年要加班,她也要看到家人对她的照顾啊。
现在城里头雇个保姆包吃住,市场起步价还得一百块呢。
她每个月的那三十块钱真不够看。
除了谈好了对象,急着出门组建自己的小家庭,林蕊暂时还想不到春妮这样反应激烈的其他理由。
郑大夫愣了半晌,竟然越想越觉得女儿的话有道理。
她在脑袋里头过了好几遍,死活想不起来到底谁进了春妮的眼。
肯定不是村上的小伙子。村里头没秘密,谁跟谁看上眼了,旁边都有人眼睛瞧着。
镇上的年轻人那也不太可能。春妮每天一大早就去厂里,大晚上才回家,哪儿来的时间跟人接触。
服装厂职工绝大部分都是女的,除了管理岗跟跑销售的还有几个男的。可是郑大夫想来想去,那几个人好像应该都有家庭了啊。
她惊得后背起冷汗,春妮这丫头性子烈,有事又喜欢闷在心里头,可不能一时糊涂啊。
十八岁的姑娘都上班了,谈对象没的话说,但要坦坦荡荡堂堂正正的,带回来叫父母家人过了目才是正经。
林蕊一看她妈思维已经发散到没边儿了,赶紧往回拉“嗐,这还没影儿的事情呢。”
林母瞪眼,这种事等有影儿就迟了。
凭空能冒出影子来啦,得有实体暴露在光下,才能产生影子。
林蕊目瞪口呆,不由自主地鼓掌。
佩服,郑大夫不愧是坚守科学不动摇的郑大夫。
被拍马屁的郑大夫一秒钟就母亲人格上线,下了车便要揪小女儿的耳朵“你成天不好好学习,都琢磨了些啥啊你才多大点儿年纪,就盯着人家搞对象”
林蕊嗷嗷直叫。
十月飘雪啊,她比窦娥还冤
郑大夫这明显是过河拆桥,没她提醒,郑大夫还想不到这一茬呢。
她不帮郑大夫抬装菜的蛇皮口袋了
林蕊拽起苏木就往前头跑。
哼,让郑大夫得罪她,她连跟班都不留下。
两人跑到路灯底下,迎头撞上个抽烟的男人,顿时惊喜不已“爸姑爹,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林父明显有点儿心不在焉,只掐灭了烟头,胡乱摸了摸两个孩子的脑袋,又跟突然间想起来似的,从怀里掏出两颗大白兔奶糖,塞给他们吃。
林蕊剥掉印着跳跃兔子形象的糖纸,将还带有父亲体温的圆柱体奶糖连米纸一块儿放进嘴巴,拉着苏木到旁边咬耳朵“我爸肯定有心事。”
不然他怎么会心神不宁,连老婆孩子下公交车都没注意到。出差真熬人,她爸都瘦了一圈。嚯,肯定没睡好,瞧他那两个大眼袋。
林父走到妻子跟前,伸手接过蛇皮口袋扛上肩。
林母十分惊喜“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还以为要下个礼拜呢。不是说还要再去趟重庆吗”
“夜里头的火车去重庆。”林建明大步往前走,催促妻子快点儿跟上,“我有话要跟你讲。”
郑大夫觑着丈夫神色不对,有意支开两个孩子“也不晓得小孙泡椒凤爪卖的怎么样了,你俩去公园门口看看。”
林蕊愈发笃定了自己的猜测,只面上不变,笑嘻嘻地应下。
她在郑大夫的目送中,拉着苏木朝公园门口走。
苏木不待见孙泽,懒得看他孔雀开屏,忍不住跟林蕊抱怨“他能卖成什么样儿啊,肯定光顾着讨女的高兴了。”
这人就跟琏二爷一样,丁点儿也不讲究,根本就没比薛大傻子高级。
“你放心,我妈不喜欢花花公子这一款。”林蕊拍着少年的肩膀,鼓励他,“还是你比较有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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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
苏木的脸“刷”的一下红了,羞愤欲绝“你你你,又这样讲怪话。我不去了”
说着,他侧过身子,眼睛偷偷地觑林蕊的影子,又不敢独自撇下人回家。
大晚上的,天都黑漆嘛唔的呢,蕊蕊一个人在外头多危险啊。
林蕊看少年那别别扭扭的小样子,差点儿没当场笑出来。
她相当给她妈小竹马面子,豪气地拍着他肩膀“好,咱们不去了,回家”
苏木跟着她往筒子楼跑,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真不想知道泡椒凤爪卖的怎么样了”
明明想方设法从学校里头跑出来也要亲眼看到泡椒凤爪的销售情况,她对生意那么上心。
可是再上心也比不上她的好奇心。
林家父母属于开明型家长,家里头大小事情并不避讳告诉孩子,这回却特地将他们打发出去。
林工大晚上的跑回家,还要今儿夜里头赶火车,急着见妻子,肯定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要做。这事情甚至严重到必须当面谈,连电话里头都不能说。
林蕊轻手轻脚上了楼,然后绕进玲玲姐家,小心翼翼地开了门。
因为玲玲姐的特殊情况,外加还有个小元元,所以林家跟王奶奶都有周家的钥匙,防止她突然间发病的时候,旁边没个人照应。
林蕊没敢开灯,只将耳朵贴在墙上,仔细听隔壁家中的动静。
可惜郑大夫跟林工程师似乎也防着隔墙有耳,说话声音压得相当低,她什么都听不到。
其实并非林蕊耳力不急,而是郑大夫正对着床上几捆钞票发呆。
十块钱的面值,一百张一捆,那就是一千块钱。
床上摆着的,是整整五捆,五千块
作者有话要说 还得多出差
正文 意外新发现
郑大夫捂住胸口, 目瞪口呆地看着丈夫, 声音都在发抖“你, 你怎么回事哪儿来的钱”
林建明忍不住又点了根烟, 他已经不记得这是今天抽的第几根香,只觉得嗓子发干, 说话声音都跟被火燎过似的,带着哑“就是你看到的样子。”
他礼拜二人去太原出差, 到的第二天一大早就按照妻子的要求赶去银行, 将带出来的三千五百块都买了国库券。
恰好当地银行为了完成销售任务刺激人们的购买欲, 列出了优惠条件,但凡一次购买量在一千块钱以上的, 都打九折。
饶是如此, 手上有余钱的人也忙着往家里头搬电器。国库券三年期年利率百分之十五又怎样谁晓得三年后的洗衣机要涨成什么样儿了。
钱都是纸了, 何况不能花的国库券。
林建明一次出手三千五,大方的连银行领导都露面了。领导亲自发话按照八五折卖给他, 还想拿他树典型, 表扬他为国家建设做贡献。
林工这辈子低调做人惯了,被人盯着看就跟上了台一样。他哪里愿意接受采访, 赶紧拿了三年期的国库券走人。
结果下午厂里头一个电话, 他又提前做特快火车赶去上海开行内会。
本来这也没啥好稀奇的, 偏偏开会的地点旁边就有个银行可以兑国库券。
跟林建明一个房间的工程师夹着皮包去兑国库券, 家里头攒了好两年的量,正急着换钱买冰箱呢。
这外头的物价一天一个样儿,谁知道再不买的话, 他这辈子还能不能用上冰箱。去年他们夫妻俩碰上厂里发年货,就是因为没地方摆,那鳗鱼都放臭了。心疼得他老婆不行。
林建明这时才知道国家放开了国库券买卖,国库券即使不到期也能直接换钱了。
他对新鲜事物有种本能的好奇心,索性夹着包也陪同一块儿过去,就当是随便逛逛。
谁知道这一逛,他就发现问题了。
一百块钱的三年期国库券,他在太原是花八十五块一张买的,可是在上海的银行能兑换到一百零二块。
这一进一出,差价足足有十七块钱啊
他拿着四千二百块钱回招待所的时候,脚都是飘的。
同屋的工程师不明所以,只高兴自己不用八折兑给银行,美滋滋地推荐林建明买海尔冰箱。
那个质量好,他们楼里头用的都说不错。他有熟人,可以走内部关系从江州的销售点给他匀一台。
林建明哪里还有心思听这些,一进一出七百块啊,足足是他半年多的工资。
恰好这个会开完之后,他又接到厂里头电话,领导派他去安徽排查一台进口机器的故障。于是神差鬼使的,他又去了一趟当地银行。
这家工厂位置相当偏僻,工厂就是个不与外界勾连的小王国,外头全是农村。银行国库券的销售情况比太原那家更惨淡。
一听说他要购买国库券,柜台营业员立刻拿出一沓子票证,这回连领导都没惊动了,直接按照八五折卖给他。
林建明已经隐约感觉到这营业员其实是在私人出货,因为拿给他的国库券明显不是簇新的。
很可能是营业员自己以前买的或者是从别人手上收来的。
在国库券放开买卖之前,市面上已经有“入六出七”的黑市交易。
也就是说,以六折的价格从急着用钱的人手上收国库券,然后按照七折的票面价格再卖出去。
政府取缔打击了几次也没用,有市场需求就有买卖。大家手上缺钱花啊,就是打折贱卖出去,他们也愿意。
反正等国库券到期时,银行兑国库券,也是按照票面价值八折拿钱给人。
林建明觉得自己跟被鬼摸了头一样。
如果是往常,他肯定要指出营业员假公济私,利用职权谋私利。
可那天,他就跟什么都不晓得似的,直接拿着那些国库券,头也不回地出了银行大门。
等到礼拜六在上海出手掉国库券时,看着包里头五捆钞票,一向泰山崩于前都不变色的林工,当夜彻底失眠了。
旅馆外头的广场上,有人正扯着嗓子撕心裂肺地吼叫“不是我不明白,这世界变化快。”
本分了一辈子的林建明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懂这个世界了。
他思前想后,觉得这样下去会出问题的。
于是他上午参加完活动,借口有个重要文件落在家里了,立刻奔去车站买了票,一路站回了江州。
郑大夫看着这几天基本奔波路上,整个人都憔悴的不行的丈夫,想要骂他两句瞎胡来,又不忍心开口。
她只能自我安慰,好歹国库券还是国家发行的,放在谁手上都是放。
林建明狠狠吸了口烟,含含混混道“我估计其他地方情况也差不多。”
去年年底的时候,石门口那边有人摆摊子卖毛线,国库券能按照票面八折当钱用,摊子前头人挤人。个个都想赶紧把国库券换成毛线。
现在看来,恐怕那些商贩已经发现了门道,所以在收买国库券进行倒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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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大夫听不下去,这不是投机倒把吗这是在占国家的便宜
林建明摆摆手“你听我说完,我觉得可以换个角度想问题。这好比小商小贩去村里头收鸡毛鸭毛鹅毛,然后拿去贩卖,中间挣差价。你能说他们是倒卖吗”
郑大夫哑口无言。
村里头的人当然知道小贩卖出去能挣到更多的钱,可他们也不至于为了一两毛钱再跑老远啊。
人家挣的也是辛苦钱。
可她丈夫挣的这个辛苦钱未免也太多了。
这才一个礼拜不到的时间,三千五就变成了五千。这中间的差价,全是国家在填窟窿。
林建明却相当冷静“银行是不是国家的银行按照票面打八折兑钱给老百姓,又是占了谁的便宜呢”
购买国库券支援国家建设不假,可大家也要过日子啊。
多少单位为了表明自己的爱国决心,都是强行从职工工资里头扣钱购买国库券的。就算到期按原价兑钱了,那外面疯长的物价又怎么算
郑大夫一把捂住丈夫的嘴巴,紧张地四下张望,总害怕暗处有双看不见的眼睛在盯着他们夫妻。
“你疯啦,说这种怪话”
林建明摆摆手,问妻子要水喝。
他回家后惊魂不定的,哪里顾得上喝水,现在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才察觉到渴。
奈何家里头一天都没人,哪儿来的开水。
“我去打两瓶水。”郑大夫伸手拎水瓶,却手一软,水瓶直接掉在了地上,发出好大一声脆响。
林蕊正贴着墙听得全神贯注,冷不丁被这一声吓到,本能地“啊”出了声。
“谁”林建明立刻警觉起来。
他进屋前看的清清楚楚,左右隔壁都黑着灯,没人。
林建明下意识想到了小偷,立刻抄起棍子就要去抓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