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十四章 惹怒一犬(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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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珂一路走走停停,瞥见哪儿有闲谈的人群,便凑过去听上两句,不多时,就从路人的只言片语中扒出了不少有用的消息:周遭几个县近来确实有征兵的动向,但具体是哪边在招兵、征兵的用途是什么,却没人能说个明白。
有人说是为了防备北狄南下,也有人说是为了围剿山匪、整治地方祸患。
不过,街头巷尾议论的核心,终究还是昨夜那位黑衣侠士。
就连挑着菜筐的老妪,嘴里念叨的也是这事。
“我听我那在县衙当差的侄子说,那位侠士可不止杀了一个土匪头子,竟是直接端了整个土匪窝,一个活口都没留!”
“杀得好!这些土匪本就是金家养的恶犬,平日里仗着金家的势力横行霸道,杀了他们,虽说伤不到金家的根本,也总能杀杀他们的气焰!”
“话是这么说,可县令和县尉都跟金家交情深厚,说不定早就暗中吩咐下去,要把那黑衣侠士找出来治罪呢!”
“说起金家,听说那死胖子又胖了十几斤,如今胖得连床都下不来,动都动不了了!”
“专门有年轻侍女日夜伺候着他在榻上吃喝拉撒。”
“啧,他那犊鼻裈大得能装下十来个侍女!”
……
宁珂跟在几位老妪身后,不知不觉便走到了县城最热闹的街市。
这里人头攒动,喧嚣震天,各种各样的小摊摆在道路两边。
街市中段的一处泥人摊子边格外引人注意,因为周围几个摊主都是大汉。他们聚在一起,正刻意压低了嗓门说着话,神色紧张,像是生怕被旁人听到。
“听说要造反了!”一个络腮胡大汉先展开话题。
几人闻言,愈发压低了声音。
宁珂不动声色地低头拿起摊子上一个壮汉形象的泥人,仔细打量起来。这泥人做工着实精巧,身形魁梧、面容凶狠,腰间挎着一柄玄色长刀,竟与路人传言中的黑衣侠士有几分神似。
“哪儿听到的消息?靠谱吗?”一个高瘦的男人好奇地问。
“怎么不靠谱!”络腮胡大汉急声道,“隔壁县都在暗地里抓壮丁了,听说那根本不是朝廷的征兵令,既然不是朝廷征兵,那还能是谁?十有八九是哪个权贵在私养兵马,图谋不轨!”
“那岂不是要天下大乱,不得安宁了?”一人忧心忡忡地叹道。
“你们听说过一首最近在暗地里流传的诗吗?”另一个汉子念道:“乱世云起,群雄逐鹿,齐定天下,安享太平。”
宁珂闻言,眉头微微一皱,捏着泥人的手指紧了紧,又小心翼翼地往人群边凑了凑。
有人不解地问:“此诗何解?”
那汉子压低声音解释:“这诗里藏了好几位王侯的名号!‘乱世云起’,指的不就是云间王吗?”
“云间王?”一人立刻摇头,“那不可能!云间王骁勇善战确实不假,可他对朝廷向来忠心耿耿,常年戍守边疆,行事光明磊落,断断不会行此谋逆之事!”
“这诗里还有齐王,民间早就盛传,齐王才是承袭天命之人!”
“可他不是瞎子吗?瞎子如何逐鹿天下?”
“那……那就是安王!”那汉子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说道:“毕竟‘齐定天下,安享太平’,这‘安’字,可不就是安王的名号?”
“安王今八十有余,半身入土,要说安享太平,怕是轮不到他呀!”
那汉子被噎得一怔,脸上闪过一丝窘迫,随即又强辩道:“他们……他们这不都有子嗣后代吗?说不定诗里指的是他们的后人!”
宁珂眉头越拧越紧。
一个太守封廖就够让人心烦的了。怎么还有什么云间王?安王?而他自己作为齐王世子,似乎也在这首诗里面。
难道真安生不了了?
正思绪翻涌,街头突然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伴随着凶狠的吆喝驱赶声:“去去,都让让……”
周遭原本喧闹的叫卖声、闲谈声骤然被掐断。那几个扎堆的摆摊大汉纷纷散开,各自缩回自己摊位后,低头埋首整理货物,大气都不敢出。
卖泥人的摊贩也三步并作两步走回来。
他是带着两个孩子出摊的。
先前他只顾着凑堆闲聊,把摊子和两个孩子扔在一旁不管不顾,此刻却一左一右紧紧攥住两个孩子的手腕,生怕孩子窜出去,惹到来人。
宁珂好奇地抬眼朝远处望去。
就见一群凶神恶煞的汉子簇拥着一个膀大腰圆的男人阔步走来。那男人眼神凶戾,满脸横肉堆叠,模样丑得骇人。
而在他身旁,却跟着个身形清瘦、面容俊秀的男人。
那男人嘴角噙着一抹浅笑,笑意不达眼底,脸上始终覆着一层冷翳,明明身姿挺拔,却让人无端觉得背脊发紧,遍体生寒。
宁珂定睛细瞧,这男子的身形步态,分明就是之前他在逆旅见过的那个姬姚。
一行人一路蛮横地推搡着路人,径直朝着街中心那处最惹眼的华丽酒肆走去。
那酒肆阶高三级,朱门阔绰,大白天门前两盏灯笼依旧燃着。门楣上悬着一块黑底金字的牌匾,上面气势如虹地写着“千钟阁”三个大字,一看就不是寻常百姓会踏入的地方。
眼看那群人浩浩荡荡走远,卖泥人的摊主这才松了口气,放开孩子。
宁珂正想问问摊主:“这人是谁?”谁知刚被放开的两个孩子,突然各自抓起一只摊上的泥人,围着摊子追逐嬉闹,脆生生地唱起歌来:“青衣姚,软腰条。攀金枝,忘旧交。粉面妆,毒心窍。白日端,夜间叫。不知羞,不害臊。踩人骨,往上跳……”
摊主顿时脸色煞白,魂都吓飞了,连忙扑上去阻止。
可孩童哪是说阻就能阻住的?一个被他死死按住捂了嘴,另一个却跑得更欢。
那小娃娃的声音清脆,天真烂漫里裹着最尖锐的恶意,穿透力极强。
宁珂心想,这词儿这么直白,又被孩童唱得这么熟练,显然是在市井间广为流传。
艳词里所指的“青衣姚”想必正是刚才走过去的那位姬姚了。
他下意识转头朝酒肆方向望去。
幸好那一行人已然踏入酒肆大门,似乎没有听到这边的动静。
又过了片刻,街道上才逐渐恢复正常。
宁珂把一直拿在手中的泥人放回摊面,看向摊主,语气随意地问:“刚才那个丑玩意儿是谁呀?”
摊主松开捂孩子嘴的手,警惕地看了眼酒肆方向,才压低声音道:“郎君可小声点儿吧,那是金家的金彪。”
旁边摊主凑过来补充:“他原本就是街头混混,后来给金家当打手。那肥金翁生不出儿子,他就厚着脸皮拜肥金翁为义父,如今在整个长寿县可以说是横行霸道,没人敢惹。”
宁珂又问:“那跟他一起的青衣人呢?”
“哦,那是姬姚。”回答的人态度散漫轻佻,“你刚才不也听到了吗?就是个依附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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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的嬖人,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宁珂还想继续问,千钟阁里却突然跑过来一个厮役。
那厮役径直冲到泥人摊子前,语气凶狠地喝道:“喂!你这泥人怎么卖?我家主人想买几个,拿上一批最好的,送上去。”
摊主忙点头哈腰应道:“好好好!这就挑好的送上来。”
“不用你送。”厮役摆手,眼神扫过两个孩子,“让你们家这俩小崽子送上来!”
摊主脸色一变:“小孩还小,恐冲撞了金少君,还是我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