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节（2 / 2）

太冕能感受到，亡者的大门正在为自己打开，死神的脚步正在朝自己走来。哼，这就是死吗？也不过如此……

这份绝望，与那个时候比起来，实在不算什么。

或许是走马灯吗，昔日所经历过的场景突然变得清晰起来，在脑海中不断的重播。

太冕原本是一个连名字都没有，在贫民窟中靠偷盗过活的孩子。饿了没人理，渴了没人理，露宿街头依然没人理。只有当他惹祸的时候，愤怒的大人们才会举着扫把追在他身后。

没有人教他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他只知道为了填饱肚子就要不择手段。

小的时候偷窃，稍大一些后则开始于地痞流氓为伍，最后跟着一些手段肮脏的人一起来到了王都。

他杀过人，坐过牢，欺压过无力反抗的善良之人。王都的黑暗角落是他的小世界，只有待在那个谁都不愿意靠近的影子里，他才能感到安心。

是的，只有自己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自己始终是孤身一人……

没有人会同情我，没有人会注意我，没有人会向我这样的垃圾伸出援手。当时不到二十岁的太冕整天这样想着。既然别人不喜欢我，那我也没有去讨好别人的理由。

想要什么就抢过来，看谁不爽就打上去！就这样，他在堕落的深渊中不断的下坠，就算最后的光点消失在视线中，也不曾停止。

直到与她相遇……

犹记得，那是个冬天。

赤玉的冬季比起其他国家显得格外寒冷，最冷的寒风已经不是几件棉袄所能抵御的住的。

那一天，正是那年中最冷的日子。

因为在王都杀人而被抓住的太冕被拔光衣服，被迫穿上那薄如纸一般的囚服。手腕脚踝上的铁链只需要稍稍一碰，便会和肌肤粘结在一起。

太冷了，就连那些穿的厚重不已的士兵们也都在瑟瑟发抖。

在前往监狱的路上，同行的犯人中已有好几个因为受不了这天寒地冻而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他不想成为其中的一员，虽然对活着并没有抱什么特殊的期待，但他还不想死。

和他在一起的犯人，包括他在内都没有人权。因为他们是死囚，是犯下了数不胜数的罪名的大恶人。迟早会死的人不需要去同情，就把他们当成是被笼子关住的苍蝇就好。无法逃离，只能静静掰着手指数着剩下的日子。

这痛苦的人生，也终于差不多要结束了吗？真没劲啊……我这一生，究竟都干了些什么……

他的意识慢慢朝远方飘去，忽然耳边传来了陌生的对话声。

“大……大人，您这般身份怎么能来这儿呢？请快回去吧。”

“这里是什么地方呀，为什么我不能来？”

那是一个穿着相当高贵棉袄的小女孩，从卫兵对待她的态度上来看，应该有些来头。是贵族家的孩子吗，这说不定是个机会。

“陛下说过，这个国家没有我不能逛的——诶！你，你是谁啊！喂！”

趁着卫兵的不注意，太冕运起最后的力气，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挟持住了那个嚣张的小鬼。

“大祭司大人！混蛋，你要干什么，快放了大祭司大人！”卫兵吓得连枪都拿不稳了，如果大祭司出了什么事，这些士兵可都要掉脑袋。

“原来如此，这小家伙居然就是大祭司吗？看来抓到了张不错的护身符啊。”

“你要对我做什么！”

小小的克丽丝琴不断踢蹬着脚，做着毫无用处的抵抗。

“别乱动，别乱——额啊！”

脑后不知到被谁重击了一下，当时只会些街头斗殴技术的太冕自然没有抗力，被立刻涌上来的士兵给轻松压制住。

“大祭司大人，您没事吧……诶，请不要靠近那个——等，等一下！”

年幼的克丽丝琴不顾身边人的阻拦，硬是来到了被按在地上的太冕面前。

“你……你很冷吗？”

这幼稚到可笑的提问，让太冕愤怒的抬起脸，狠狠的盯向她。但克丽丝琴却没有动摇。原本以为这是对方的嘲笑，她的眼中居然饱含着担忧。

啊，这是多么清澈的瞳孔，在这双眼睛里居然看不到一丝污秽的痕迹。太阳，对，这是太阳。但为什么在这个年幼的孩子眼中，能看到太阳的光芒？

太冕受挫的移开视线，对于活在阴湿角落里的人而已，克丽丝琴的光辉实在是太耀眼，太遥不可及了。

克丽丝琴看着这个男人那双被冻紫了的双手。果然，刚才紧贴在自己脖子上的冰冷触感并非是幻觉。

她脱下自己的手套，朝着太冕递了过去。

“大祭司大人！你这是——”

“没事。”

克丽丝琴将双手塞进口袋里，背对着那个方才还挟持过自己的男人慢慢离开。

“大祭司大人，他是死囚，没必要同情。”

“丝球？他是球吗？”

“不是啦，那是囚犯的意思。”

“囚犯？什么是囚犯……”

天真的克丽丝琴在仆人的陪同下越走越远，年轻的太冕看着放在自己面前的手套，两行热泪夺眶而出。

第一次……第一次有人愿意正眼看自己，第一次有人同情了自己……这就是善意的温度吗……好温暖……

这算什么，分明是犯规啊！那么温柔的对待，不管是谁都会被攻陷的吧！

太冕虽然没有穿上那双手套，但那所承载的暖流已经深深埋入了这个从未获得过温暖的男人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