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节(1 / 2)
本报记者——“真理”同志于一八二八年十月三十日来讯。
落恩将整个身子蜷曲在一颗矮树的后面,这已经是他带领部队坚守这条窄道的第四十五天了。整个昆奇山的要害,就聚焦在这五六条道路之中。由昆奇山出发,想要越过昆奇山进入噩门关关外只有这五条道路,要不然就得去绕原路。落恩不知道这些天以来他的部队已经打退了多少次皇鬼子的进攻,也不知道在那道路与道路之间的山脉之中,有多少民兵同志牺牲在了那崇山峻岭之中,死死的扼守着,阻止敌人的精锐进行突袭。
敌我双方激烈的攻防,他们的阵地已经不断后退了四百多米了。在前面,那道路之上,到处都是褐色的踪迹,以及战斗过的残垣断壁。
落恩放下了手中的报纸,神情坚毅的再次站了起来。他走回了自己的部队阵地,去查看战士们的情况。
这两千余使用火铳作战的战士是伤亡最大的。平均下来每条道路都有四百名这样的战士,但现在,落恩所率领的线列步兵已经不足一百五十名了,其他几路就更不用说了,净是伤亡惨重。
谢尔曼军长就在最中间的那条干道,那边的攻防比这边还要激烈,因为那里是革命军们唯一还控制的山头,其他四个山头早就因为敌人的猛攻而失守了,只能向后撤退继续阻击。现在的中间一线,是最突出的前沿,也是饱受魔法师和弓箭手攻击的前沿。
更多的民兵与新兵都在这里准备着,他们也在一同战斗。没有这些英勇的同志,仅凭从第一军调出来的这两千人,恐怕最多守七天,就要彻底放弃昆奇山一线往后撤退了。
源源不断的民兵同志与新部队同志在向着这边赶来,他们穿上已死去同志的残破的铠甲,拿起前人的武器,紧紧的盯着敌人的动静,时刻的准备着再次与敌人殊死一搏,战斗到最后一刻。
因为山头的失守,落恩所率领的部队只能在这茂密的森林与崎岖的山地中就地驻扎。他们处于山脚之下,如果建起寨子和塔楼会随时被皇鬼子的优势魔法打击。也正是如此,这些日子可是苦了同志们了,大家夜里往往只是裹着毯子,蜷曲在石头后面,散落的休息,连帐篷都没法展开。
十月末了,日子一天比一天冷了。凛冽的严寒开始慢慢的汇聚,就要袭向这些英勇的战士了。
“你们三连的连长呢?”落恩跳了两下站到一块石头上,朝沟渠里面的战士们问道。
战士们还在生火取暖,他们自发的研究出了一种排烟的方法,可以把生火引起的烟雾引出十多米远,这样也能保护炊事员同志们不被敌人的魔法师重点打击,增加生存概率。
战士们或者站着或坐着,几乎人人都带伤,几乎人人的身上都是肮脏的,泥泞的。前两天刚刚下了一场暴雨,贵族军们趁着暴雨再次发起了进攻。那次进攻是最凶险的,皇鬼子们趁着暴雨火铳和火炮必须保护的使用,调集了大批部队集中攻击落恩这一路企图以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的打法攻破这边的防线。如果不是其他几线调集了火炮前来支援,恐怕落恩也要死在前天了。
在那场战斗中,落恩在暴雨中不知道几度脱力,几度负伤。但他最终还是和其他同志们撑下来了,当最危险的时候,他们的脑海中只是回荡着这么一句歌词,支撑着他们继续战斗。
“把我们的身躯,铸成新的防线。”
184青山侧耳,大海和声
“连长昨天牺牲了。”一位战士抬起头来说道。
战士们的身上多是披红挂彩的,这个的胳膊上缠着绷布,那个的腿上被系上了粗布。也有的脑袋上被缠着一圈圈洁白的医用纱布,在纱布之下,还渗透着一抹鲜红的颜色。
有披着大衣站在一旁的,也有靠在沟渠里休息的。天日益寒冷,革命军们的处境也糟糕起来了。
己方的后勤倒还是供给的比较稳定,昆奇山以南一线还牢牢地控制在中南府政手中,截止到现在,贵族军还是没能翻越昆奇山,控制昆奇山脉的东西两面。
这也得益于东西两面的战士同志们的全力支援,他们在山脉的尽头组成了神出鬼没的游击队,建立了游骑兵,他们竭力的阻挡着贵族联军的部分分兵,一直将这片山脉控制在了中南府政手上。
“怎么死的?”落恩从自己的腰间解下水壶,猛灌了一大口才继续问道。
“前天打仗,一个皇鬼子从一旁的泥地里蹿了出来,给了连长一刀。昨天连长没挺过去,牺牲了。”那位战士又说道。
“真糟糕。”落恩坐在了地上,垂拉着两只疲惫不堪的腿说道。
“现在你们连谁是指挥员?副连长呢?连委呢?”落恩又继续问道。
“副连长去司令员那边了,连委早就牺牲了,一直没选出来。”又一位战士回答道。
“全连还剩下多少人?还有多少人能打仗?”
“死的快干净啦,能有三十多人就不孬了。”一位年纪大一些的老战士笑了笑说道。
“同志,你是哪个部分的啊?看你的样子不像是小官。”那位年纪大一些的老战士又继续说道。
“我是你们团长。”落恩双手撑着地一下子跳入了沟渠之中,对几位战士轻轻的笑了笑。
“团长同志,怎么就您一个人来啊?您的警卫员呢?”一位年轻的小战士也问道。
“都牺牲啦。再说我也没警卫员,我就一团长而已。”落恩拍了拍自己的军装口袋,从里面掏出来了两根纸烟,递给那位老战士一根,又自己叼上了一根,对其他人说道。
“一位勤务员在战争开始时就被皇鬼子射中了头,还有一个继任的在上个月为了救火,闯入山上的营寨就再也没能出来,最后那个通讯员在前天也死啦,他为了把我的消息送到军长那,被几个皇鬼子追着砍了两刀,跑到营寨就再也没能站起来。”
“这不,我现在也没啥帮忙的了。”落恩到老战士面前接了个火继续说道。
“那您岂不是光杆司令了?”那位瘦巴巴的老战士打趣的说道。
“是这样的,变成光杆团长了。”落恩哈哈的笑了起来,和战士们暂时抛去烦恼聊起了天。
一抹红光打向沟渠的附近,将那边的一片片泥土激起,又将几棵老树点燃。几位战士连忙蹲了下去躲避四处飞溅的泥土,和落恩一样过了许久才再次探出头来。
“这些皇鬼子,真可恶,占了我们山上的营就对我们时不时射魔法。”一位年轻战士恨得牙痒痒的说道。
“还能再打仗吗?同志们?”落恩面色镇定的拍了拍头发上被溅上的泥土,气定神闲的对战士们问道。
“能,怎么不能?”
“再打十场也不是问题!”
“来几个皇鬼子都得直挺了!”
战士们拍着胸脯乐呵呵的对落恩说道,即使是情况如此危急,战士们依旧毫不畏惧,怀着极大的勇气准备战斗。
“就是,团长同志。不知道支援什么时候来啊?”老战士拍胸保证后又面露疑问,奇怪的向落恩问道。
“已经打了一个多月了,不知道还得再打多久。”一位战士也感叹道。
“快啦,用不了多久了。”落恩看到战士们疑问的目光,沉默了片刻又哈哈大笑道。
“你们看报纸。”落恩从怀中掏出那份从后方送过来的报纸说道。
“我们的第一军兄弟已经击溃了法夫尼尔军团,正在大步的向前,向着昆奇前线前进。”落恩对战士们念到。
“这可真是太好啦!”
“有第一军的同志们来,肯定能把皇鬼子们全打怕了。”战士们无不摩拳擦掌,心情激动的说道。
“等你们副连长回来,记得要他找我,尽快把该选的都选出来。”落恩又站了起来,不打算在这个沟渠待下去了。
“团长同志不再坐一会?”战士们纷纷挽留到。
“不坐啦,得回团部开会。”落恩笑了笑,独自一人钻进了树林之中。
这样的沟渠不知道还有多少,这样的连队更是难以计数。战士们将热血洒在了这片山地之间,他们扼守着这几条窄道,即使全连牺牲也不在乎。如果有人要问,为什么他们愿意为此付出生命?为什么愿意以生命的代价去守住着几条破烂的山路?这难道不只是一场内战吗?同胞和同胞之间干嘛这么拼命,差不多意思意思得了。
要落恩去说的话,那就是去你马的,有多远飞多远。
这些山路,这些窄道。他们的宽度大概只有三米半,他们的路面是石头与土块组成的。他们的周围到处都是茂密的树林,唯一一个可以从最高峰的昆奇山直接走下的崎岖山路,也早就因为暴雨而被冲毁了。或许,这只是一片山脉,只是一片捷径。即使是日后固守住此地,大概也不会有多少人走过这些山路的,除了那些行商。
干嘛要在荒郊野岭中送死?要在这潮湿而又原始的地方战斗?只因这片山脉,这片大地,是守住中南府政关外的第一防线,是第二个噩门关。一旦控制着昆奇山,关外那几乎无险可守的广袤平原将直接暴露在贵族联军的眼前。到那时,不知道有多少兄弟姐妹,多少父老乡亲要惨遭毒手。
如果说,意思意思,那这句话更该去给贵族联军说才对。是谁三次进攻中南府政?又是谁在关外地区造成了大批的杀戮?又是谁强行抓壮丁把老百姓们当做炮灰?恐怕,任何人在看到贵族联军的恶行之后,都很难承认对方是自己的同胞吧?
落恩清楚的记着,记着第一次战役胜利后,他前往关外地区主持土地工作的情景。他也同样记得,在关外担任游骑兵时,那些被残害的革命干部的遗骸,是怎样的让人无法直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