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暴风骤雨(1 / 2)
一个问题倒下,千千万万个问题站起来了。
合作的“蜜月期”过于短暂,就像北京的春天。人们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在春寒料峭中,等待着春天。结果,等到树木吐着嫩芽、花儿吐着花蕊,不过一转眼,十来天的时间,刚刚脱下羽绒服,就要换上衬衣和单薄外套,已是初夏。
颐养保险的小财务梁小鸥哭哭啼啼向符浩求救,说公司的邵董事长要非礼她。
那会儿符浩正和张茂雨在东三环cbd一家新开业的星巴克喝咖啡,咖啡香味沁人心脾,听到这件事颇为倒胃口。符浩以为听错了:“什么,董事长非礼你?怎么能够这样呢?这人看起来唯唯诺诺的,年纪一大把,都可以做你爸爸了。”小鸥说她逃脱好几次了,要么是在办公室给他做汇报时,要么是公司在郊区酒店组织会议时,要么是在接待客户被逼着应酬后,他总是想方设法非礼她。而她誓死不从。梁小鸥还透露,公司好几个姐妹遭他毒手了,有的敢怒不敢言,有的就顺从了。符浩震惊了,他的表情被张茂雨看在眼里,也停止了喝咖啡,侧耳倾听。符浩强烈建议小鸥她们报警,小鸥说报警没用,没人敢报警,即使报警了也查无证据,她们都是弱女子……并且,她们不敢辞职,怕被关进小黑屋。符浩问小黑屋是什么,小鸥说小黑屋就在斗牛大厦,难道你没有听说过?符浩听了有些不相信,怎么可能?符浩安抚小鸥,别害怕,如果确有此事,我会让邬老板处理。小鸥听了更惊恐,连说不要。符浩问为什么,小鸥说话开始躲闪,欲言又止,说在这个集团只相信符浩,自己只想离开。符浩又奇怪了,辞职不就离开了吗?小鸥又哭起来了,哭声带着无奈说:“辞不掉的。他们知道我的住址,知道我爸妈住哪儿……我害怕。”
放下电话,符浩气得发抖。张茂雨说:“能撤赶紧撤,她说的小黑屋,我信,肯定有。”符浩问:“你又没有去过几趟,咋这么肯定?我待那么长时间,都不知道。”张茂雨摆摆手,摇头不已:“别提了,我去过几次,就吓得够呛,从进大厅开始,到坐电梯,到办公室,一路上都有穿着黑衣服的保安,步话机层层通报上去。你知道给人造成什么印象吗?一股黑社会的阵势啊。”张茂雨说到这儿,心有余悸,摆着头,“这鬼地方,打死我也不去了。你看,后来我就没有踏进过斗牛大厦一步。”符浩将信将疑:“别那么夸张,那么多楼层不都被外企租赁了吗?”张茂雨说:“那得看是谁进去,干什么事儿。”
符浩径直找到邬之畏,把这件事原原本本地说了。邬之畏没有他想象中的激动、愤怒,哪怕一丁点儿吃惊都没有。他不以为意地仰靠在办公桌后的转椅上,由左向右转动着,右手指敲击着桌面轻描淡写地说:“小丫头片子的话你也信?”符浩说相信她。邬之畏问他们是什么关系,这句话问得符浩心头火起,他没想到邬之畏会问这种无聊的问题。符浩直视着他说:“邬总,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她之所以找我,是认为我是她唯一信得过的人。”邬之畏瞪着符浩,半晌不说话。符浩直接问:“听说我们这大厦有小黑屋?”邬之畏皱着眉头:“这些乱七八糟的都是听谁说的?”邬之畏似乎丝毫不给符浩面子。
他们不欢而散。邬之畏以有重要电话进来下了逐客令。从邬之畏办公室出来,符浩认为邬之畏病了,病得不轻。他忽而想起了一个人说的一句话,那是当初去香港四季酒店找吴一德收购颐养保险时,吴一德送他下楼时说的:“邬先生这号人,我听说只要对他有大用的人,他可以俯身给你舔靴,一旦没有用了,视你为草芥,当心啊。”
他又去办公室找戴志高,办公室没人。他打戴志高的手机,戴志高说正在外面办事。戴志高听符浩简要说了一番,就问符浩:“你帮定这姑娘了?”符浩说:“当然,必须的,既然找上我了,我必须帮她。”戴志高在电话那头沉默半晌,说:“符总,这事儿,我建议你不要管。如果你非要管,我只能帮你一次。这次帮了,以后其他事情就没法帮你了。”符浩一听,心想,我还能有啥事需要你帮的?于是回复说:“仅此一次。”戴志高说:“好吧。告诉这丫头,办妥这事儿,别给我四处声张。”
戴志高说话的语气硬邦邦的,像机器人一样,符浩没有听出人情味。
他们是不是病了?符浩想,这是怎么了?
那些天,符浩开车出去,总感觉被人跟踪。他故意拐了几个弯,总算没有看到跟踪的车辆了,松了一口气。但是,又一辆陌生的车子紧跟着自己不放。他想起了电影里警匪片的镜头:变换车牌,轮流跟踪。
他们是谁?他们想干什么?
坐在副驾驶的是张茂雨。他在内蒙古蹲点回到北京,与符浩商谈着开发钼矿的项目。
张茂雨指着右侧后视镜中的一辆车说:“你看,这车子跟着我们跑了半个多小时了,刚才在国贸桥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他们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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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浩警惕了。是谁呢?
张茂雨笑起来了。他说:“当初你们是不是就这么跟踪我的?”
一语点破。符浩似乎想到了是谁。难道是他们?
邬之畏对符浩下手,并不是因为符浩掌握了他们的不堪入目的秘密,什么小黑屋,非礼部属女员工,控制员工职业生涯……这些都不算什么。
自从邬之畏与黎朋第一次交锋后,他发觉黎朋这人并不是想象中那么容易斗的一个主儿,他心中隐约不安,早先屡屡得手的伎俩可能在此人面前难以奏效。他开始了反思,为什么会这样呢?他盘算过接触云集团以来的所有细节,自己心细如发,所有关键时刻的经历皆如电影镜头般在眼前一一闪过,百思不得其解。有一次,他似乎洞穿了一个秘密,那就是自己为什么选择了与黎朋合作,为什么跟着黎朋的计划,增资扩股、质押和抵押筹资,被黎朋反质押、反担保,继而押下自己全部身家?为何听信了黎朋口头承诺,说什么合并成功后,他将因病退出二线?所有这一切,都因为符浩,包括当初转型搞金控。不过,邬之畏还是没有搞明白,追溯到符浩,那么符浩又对他做了什么呢?他没有琢磨出来。
这天,邬之畏在四合院饭局上结识了一位能源公司的董事长,大名李卫。
李卫爆出了一个消息,前些天符浩带一个人来过他们公司,找投资部寻找投资,涉及金额太大,30亿。
邬之畏听了一愣。他问:“符浩去找你们了?”
“对。他认识我们投资部总经理,他们谈的,顺便见了一面。”李卫说,“我还特意问他,是不是在顶天集团做过,毕竟都是做投资的嘛,没有不透风的墙。他说有帮过忙,现在没有关系,在忙自己的事情。”
邬之畏看向戴志高。他知道这两个年轻人一直走得近。
戴志高知道老板想了解什么。他说:“是,最近他和张茂雨走得挺近的,好像在合作什么项目。我们最近也没见过面。”
那次梁小鸥事件,戴志高说话算数,直接找上邵董事长,告知他说小鸥是老板的人,不能碰她。随后,戴志高安排手下,把梁小鸥的社保关系转移了,让她安全离开了颐养保险,去社会上自谋职业。戴志高办妥后,给符浩发了一条短信告知,“办妥”。符浩回了一条“感谢”。此后,他们再无联系。
邬之畏听李卫聊到符浩,就装作漫不经心地问他:“他们谈什么项目?融资额度不小啊。”
“一个钼矿,在内蒙古吧。”李卫信口说,“你不知道?我还以为你也参与了一把呢。”
听他说了这么一嘴,邬之畏感觉心被针扎了一样疼痛。他意识到什么了。当初张茂雨投奔过来时,他让符浩的公司收购张茂雨公司,其中有一块资产就是钼矿。那时他全身心在上市公司能套现的那块股份上,就挥手放弃了钼矿这个潜在的大块头。
饭局后,邬之畏回到办公室,“啪”的一声把办公室的门狠狠关上,差点儿让紧随其后的戴志高吃了一个闷撞。
戴志高知道,大雨即将滂沱。
戴志高进去领命:他接受了一个秘密的调查任务。
符浩感觉自己的生活被人监控了。他开着车子从外面回到住处,拐弯时,看到一辆普通的帕萨特,一路从顺义跟随到市区,再到小区。一个老款的帕萨特压根儿不值得被注意。但是,他转弯对方也转弯,就算是进入一个私人会所取点儿东西,这车子也跟随着,还一度听到拍照的“咔嚓”声。符浩就走到车跟前,隔着玻璃,发现里面有两个小年轻与自己对视。符浩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告诉对方别跟踪了。这一套,他似曾相识,当初他和戴志高跟踪抓张茂雨时,玩的就是这一套。
他进了小区后,从后视镜看到老款帕萨特在小区门口转了一圈,然后掉头离开了。
上电梯时,符浩还在琢磨这是咋回事。电梯里只有他一个人,出来后,他习惯性地警惕着,四周看一看,空无一人。符浩进了房间,还在琢磨,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咋回事?为什么跟踪自己?谋财还是害命?
他套现后,这段时间就带着张茂雨四处拜访大型国企和金融集团。他请了一批专家去内蒙古鄂尔多斯,看过钼矿项目,进行了预测,市值至少上百亿。不过,他不打算自己开发。关于这点,张茂雨跟他保持高度一致。张茂雨吃惯了赚快钱的,玩资本的,说白了就是玩钱生钱的,从未想过踏踏实实搞实体。那样太耗费时间了。虽然那样前景远大,但人生苦短,机会稍纵即逝,等不及的。因此,张茂雨对符浩的转手或引资引人合伙的建议,举双手百分之百赞成。符浩帮助邬之畏张罗两家保险成功合并一事,再次折服了张茂雨。符浩套现后,给了张茂雨一笔钱,让他给家里人买房、吃喝和日常消费,在东北那地方,够消费五年了。张茂雨把凌薇送到澳大利亚读书去了,还给她在当地买了豪宅,也算有情有义。
那么,谁在跟踪他?
此后数天,从他驾车从小区出来,都有不同车牌号的车子一直不紧不慢地跟随着自己。他多了一个心眼儿,特别关注这些异常情况。他知道,跟踪车子没有犯法,即使报警,警察一般也不会理会,即使理会也只是警告一下对方而已,对方甚至可以信誓旦旦地表示自己是正常行驶,没有违反任何法律条例。他心里却在忐忑,究竟是谁在跟踪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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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晚上,他接到一个神秘的电话,这个电话打进来时,是以海外电话号码显示的,符浩没有理会。他认为,又是一群骗子把服务器放在海外,人在国内,采取技术手段进行诈骗,因此他一概不理。不过,这个电话乐此不疲,一连拨过来8次。符浩有些生气,拿起电话就嚷着:“你有病吧,我没有掐断就给你面子了,还没完没了。”结果电话那端传过来一个男声:“符总,最近是不是被跟踪的搞烦了?”
符浩打了个激灵。他问:“是谁?”
“符总,我是大峰。”电话那头语气低沉。
大峰?符浩一时没有想起来。
“就是那个胖子。和阿川一起,在温哥华小镇做那件事的。”对方再次提醒他。
哦,他想起来了。当初,他们想找出张茂雨,专门请了一个讨债的团队蹲守温哥华小镇,负责人就是戴眼镜的阿川和大胖子大峰。
“大峰,你好。”符浩在回应的时刻,还在想,大峰怎么给自己打电话了?自从那次事件后,他们就没有合作,也没有再见过面。
大峰在电话中压低声音说:“符总,我是冲着对你的敬重才打这个电话的。按规矩,我不应该打这个电话,不仅违规,还犯大忌。我很认你,最近出门要小心,有人搞你。”
符浩明白了。这哥们儿是给他报信的。符浩问:“知道是谁吗?”
大峰在电话中沉默了一会儿,说:“这个没法告诉你。我是有点儿想不通,原来是战友,咋一转眼就变成敌人了呢?”
符浩一听,就猜到了。
他必须见一下戴志高。
匆匆赶过来的戴志高刚一落座,刚才还笑盈盈看着戴志高拖着行李箱进门,在门童引领穿过走廊快步向他走过来的符浩,脸色陡变,身体前倾,几乎以俯视的姿态,给个头偏小的戴志高造成居高临下的气势,大拇指在中幅度的上下起伏,直指戴志高错愕的面孔。
他用不带感情的语气厉声质问:“你们跟踪我干什么?给我拍照,拼接照片和视频是吧?你们太热情了,选角、勘景、预演、机位、时段等布局有序,有条不紊,凭借专业水准有备而来,你们在导演一部大片啊。可惜了,选我这样的角色当差,也太有失水准,简直浪费你们一番深情厚谊!”
戴志高一身风尘。什么状况?老子从机场赶过来,车马劳顿,还未喘口气,赶这儿来挨骂?戴志高心里窝着火,直想脱口骂娘,妈的,老板压榨我,连你也数落我,我过来就是给你一个面子。他在符浩的身体和话语的压迫感中,情不自禁地让身体微幅后倾,空间距离在不经意间拉开,此时一股气从丹田上涌,因符浩的说话时间的延长而缓缓上升。符浩竟然追究这件事?他发现了?何时发现的,怎么发现的?不会是试探吧?一时间,戴志高心里翻江倒海,在琢磨着如何回应。
待符浩一口气说完,戴志高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脸色红白交替,有尴尬、被冒犯,还有愤怒。他琢磨出了如何打击对方爆棚的正义感和满满良好的自我感觉。
戴志高喝了一口水,慢慢说:“符总,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看着戴志高忽而变得冷静,符浩一时有些错愕。
戴志高索性一刀切下,不绕弯子。戴志高说:“你是被公认的资本好手,其实,你所张罗的那些手段都是老板玩剩的。”
戴志高说完这句话,等着符浩的反应。此刻,符浩反而静下来了,他不发一语,坐下来,等着戴志高继续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