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狮子怒吼之声(2)(1 / 2)
第8章 狮子怒吼之声(2)
御南关
雨势越来越大,本来早晨雨已经小了不少,他一度认为雨会停,没想到却愈下愈大。他记得是在凌晨突然刮起了大风,然后雨开始降临,暴雨持续了数小时。他见证了御南关强大的泄洪能力,流入这座军事要塞的雨水通过排水系统排除,如同瀑布一般从高耸入云的墙体流下,汇入两侧的靖川和洛河平原,润泽富饶的土壤;也见证了御南关以南洛河平原受到暴雨倾泻的壮丽景观,只可惜月光无法穿过雨幕落在几乎与横断山脉齐高的关隘上。他还记得抵达御南关后的第一个夜晚,皎洁的月光洒落在环绕着关隘的群山和平原,鸟兽的鸣叫在空旷的平原中响起,洛河潺潺的流水在月色下发出粼粼的波光,自然献上的雄伟与瑰丽交织的杰作令初见者瞠目结舌。他亲历过这世间最繁华的两座城市光影与夏都,可如今他认为人世间的繁华景象在自然面前不值一提。雄山险关、长河原野,壮丽不过是形容自然随意的渲染,却惊艳了世间。
他半跪在垛口前,望着眼前的雨幕,白色的雨幕笼罩了面前广阔无垠的平原,原本站在城墙上能够拥有开阔的视野,现在关隘上的能见度降至谷底,他的可视距离只剩下三百米。他一只手扶着脸,好似愣愣地看着白茫茫一片的景象,实际上已经陷入了无边的遐想之中。
执夷南军经过大约一个月的行军才抵达御南关,今天是驻守御南关的第三天。御南关原本只有十万名中央军驻扎,随着执夷南军的加入,一下子又挤进来三十五万人,即使对于阿斯德洛大陆数一数二的军事要塞来说也有点吃不消。三十五万人之众的执夷南军到现在都还没有全部安顿好,各军的大致防守区域都定下来了,但离细分到各旗的防守区域还相差甚远;虽然御南关提前储备好了足够的粮食、武器装备等后勤补给,但是两支军队的辎重部队关于后勤的工作分配的协调尚在进行中;本来御南关的最高指挥应该由苏皖统领担任,但是统领在刚抵达御南关就被调回帝都了,所以经过两支军队的临时协商后决定,最高指挥由执夷南军的祈月将军和中央军的公孙鼎容将军共同担任。
姜唐所在旗被尉迟都尉匆忙安排负责防守一座御楼及连接御楼的城墙段后就无人问津了,他所在的小队被百夫长下令负责每日零时至上午八时东段城墙的值守任务。现在刚过七点,还有不到一个小时就结束今天的值守任务了;看着四处白茫茫的一片,听着不停歇的雨声,实在太过无聊了,加上赵老头儿也就是他敬爱的什长去上厕所了暂时没人管他,姜唐才敢半跪着休息顺便盯着雨胡思乱想。他想起了昨夜在营房内和赵老头聊天的画面,赵老头和大伙一起围坐在营房内的饭桌上给大家讲故事,他们围坐的桌子上放满了肉菜饮料以及一瓶夏都带来的佳酿,不过赵老头只准每个人尝一口说什么后半夜还要执勤结果自己不停地喝,士兵们边和赵老头聊天边吃东西,屋内的泛黄灯光和窗外透进来的月光营造出浓浓的氛围感。姜唐不知道,其实赵老头这么做是有原因的:如此大的调度,驻守在如此雄关内,任谁都能感觉到一场大战即将来临的讯号,再加上担心士兵们在舟车劳顿到达御南关后万一又不适应这儿的生活,赵老头决定给让小队围在一起吃吃喝喝聊聊天让大伙儿放松放松。姜唐想起赵老头喝了酒后的样子:说话带着一股酒味儿,面部和脖颈有些发红,手舞足蹈地给大伙讲故事,脸上不禁露出无奈和嫌弃的表情。后面不知道是不是酒劲上来了,赵老头开始吹起了牛逼,说苏皖统领当年跟他一块儿入的伍,当时他学东西快身体素质又高,苏皖统领有不会的东西时不时向他请教,什长还说苏皖统领以前当新兵蛋子的时候总是叫自己大哥。虽然不敢讲出来,但是姜唐偷偷在心里想那怎么人家成了执掌一方的统领你还在这给我们当个小小的什长。再后来,大家都去休息了为凌晨的站岗养精蓄锐,他留下来继续陪着老赵。赵老头半眯着眼坐在椅子上,带着笑和他讲自己小时候调皮捣蛋的事,他已经听了很多次,可是看着那个醉醺醺还津津乐道的男子他还是耐心地听着,只有这样的时刻那个平日里严肃而认真负责的什长才会像个放下防备像个天真烂漫的孩童一般,赵老头又绘声绘色地给他讲起了自己小时候那些乡下老人讲的关于发生在夜间无人小道或是丛林里的鬼故事,把姜唐当个孩子一样逗他玩儿。差不多晚上十点的时候姜唐看他讲着讲着迷迷糊糊快要睡过去了,就扶着他去床上休息,然后自己跑去给妈妈写信,告诉她自己来到御南关了,给她讲讲这里的奇妙景色和自己的感受,到时候休长假可以赶回去看望他们,他打算某天休息时去御南关以北最近的城市阿莱姆寄信给妈妈。还有两年他就可以选择退伍或者是继续从军,想起三年来的在军队里的点点滴滴,他不知道自己更向往自由的生活还是在军营里劳累而充实的生活,看着窗外的月光陷入了沉思之中……“姜唐!你个小王八蛋!老子去上个厕所你就坐下来啦?要不要我带你去御楼里让百夫长滚出来站岗,你坐他的位子好好休息休息,姜大爷?”姜唐先是被人踹了一脚打断了回想,他一转头看到一脸不爽的什长就把刚想说出口的脏话硬生生吞了回去,然后又被赵老头狠狠骂了一顿,身旁的几个兄弟心里肯定都偷着乐,虽然不开心但他还是老老实实从地上起来站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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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长,您言重了!什长您还没去坐百夫长的位子,小的哪敢!”
“去你的吧!”什长站在他一旁,望着眼前的白色幕布,感叹道:“他娘的,这雨真大,还吹着风,虽然披着铠甲里面还穿了保暖的衣服,我怎么还是感觉有点冷?真该把王冷那小子从御楼里拉出来站站岗吹吹风淋淋雨,让他体会体会我们普通士兵的不容易,省的一天到晚对兄弟们颐指气使。”
“老赵,你小声点。说人坏话时注意点行不行。”什长看了姜唐一眼,直言道:“怕个屁,这么大的雨声他能听见老子说的话?!抱怨几句怎么了,老子当着他面儿说他小子也不敢吱声儿。”姜唐无语地扶了扶额,“老赵,问你个事儿,待在这御南关你啥感受?我反正觉得挺新鲜的。”
“啥感受?有啥好感受的,你什长我在这儿也当过几年兵的,看多了这大山大河大平原也没啥意思。再说你又不是没来过,到南方去这御南关不基本上等同于必经之地。”
御南关修建于两千多年前,耗费了帝国巨大的财力物力人力,用时两百余年经过八代人的努力建成。自古南方到中原地区的都要经过横断山脉,否则就要用数倍的时间绕行迭阙前往中原,在御南关修建前,南方与中原地区的交通往来基本上靠横断山脉中平均海拔最低的鹤童山-云隐山段维持,人们翻山越岭来往南北。在帝国议会的决定下,于其中的魏山修建御南关,天然的屏障变成了人工的关隘,为南北的交通往来提供便利,也为中原增添一道坚不可摧的防线。魏山山体被掏空后,一座巍峨的要塞拔地而起。从御南关外的洛河平原望向这座雄关,世间最宏伟的城墙与要塞两边相连的山脉一同屹立在大地之上,十二道城墙按阶梯排列,每道城墙长约一公里,高三十米,第十二道城墙的海拔高度高出山脉两侧平原约三百六十米。每道城墙上设有十二座相同间隔的御楼,御楼兼具瞭望、防御、传达信息的功能,其顶部配有烽火台、战鼓、炮塔,御楼正面设有宽窗可供驻守士兵进行瞭望、射箭,在内部建有指挥室、小型兵器库、医疗房等军事设施。御南关主体城墙两侧相连的山体内部被挖空建造成空间巨大的生活区,从城墙上的走道走至任意一侧尽头都会出现隐藏在山体中从要塞外无法看到的一扇由一队士兵驻守的大门,从入口进去通过一小段隧道后就会抵达各类设施一应俱全的生活区,大多数将士都居住在其中。除第一道城墙外每道城墙墙体表面都分为三个部分:靠近城墙顶部和底部的位置各有一排等间隔修建的防御窗口,为使用弓箭、长枪、长矛进行防御反击的士兵提供良好的视野和射击机会;墙面的中部为机械控制的可开合移动墙,平时闭合后与普通墙面一致,遭遇袭击时移动墙向两侧展开形成一个长方形的窗口,可供放置在墙面后射击平台上的八座光石炮车向关外进犯的敌军射击。城墙上的走道宽十米,两端建有倾斜向上的走道通往上层城墙,城墙间相连的走道内侧还修有马道。隐藏在阶梯状城墙表面之下的是御南关主体建筑内部,共有六十层楼,称为主城;庞大的主城内设有粮仓、装备库、马厩、训练场地、防御阵地。第一道城墙正中央是一道高十二米的主城门,两侧各有一道七米高的侧门以及其后相连的地面隧道作为紧急通道和骑兵出击的通道,平日主门向内侧打开,南北来往的百姓、商人、马匹、车辆和货物都经由此门,门后是一个矩形广场,广场左右两侧连接着通往第二层层城墙的阶梯,广场前端就是贯穿整座御南关的宽敞的地面通道,通道被中间的石墙一分为二;通行的人员需要在广场处向士兵出示通关文牒后方可进入通道,抵达另一侧后再向士兵出示通关文牒后才能离开御南关,从中原去往南方的行人同理。
姜唐握着冰冷的长枪,因为戴着手套的缘故他感受不到这份冰冷,但是不断滴落的雨水还是有一部分渗透进了他的皮肤之中,雨水冷冰冰的感觉很刺激,让他想要脱掉身上的盔甲在雨中痛快地奔跑;他们位于第二道城墙上,从垛口俯瞰城门外的空地,除了被雨水浸泡的杂草外称得上空无一物。飓风在不久后将会来临,但具体在什么时间点抵达御南关就难以预料了,可能是今天、明天,也可能是后天;无论如何,在飓风来临的这段时间内,御南关会闭关停止通行,南北两侧的主城门都紧闭着,所以姜唐还没有见到过平日里被人潮围得水泄不通的城门和来往的车马人群排成的长队一直延伸到数公里外的景象。姜唐想起初来的那个夜晚,他沉迷地看着远处月色笼罩下的宁静小镇,幻想着镇里的人家陷入到什么样的梦境之中,又过着怎样的人生。尽管御南关外三公里内的平地上出于军事考量不准有任何建筑和高于一米的草木,因而只有孤零零的低矮草丛,但在三公里以外的广袤平原上却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由于南北繁忙的交通,沿着洛河两岸修建起许多房屋与商铺形成一个规模不小的繁荣的镇子,为过往的人们提供休息和吃喝玩乐的场所,镇子里修了两三座桥将洛河两岸联系起来;种类繁多枝繁叶茂的树木随意地扎根在平原各处肆意生长,成群的牛羊和各类野兽奔跑于其间,起源于横断山脉的洛河从北向南静静流淌。不过现在,眼前只有被雨水漫灌的草地和冰冷的城墙,这番景象着实令人有些发困,他计划着等会儿到了八点先回去吃个早餐再睡一觉,然后起床去第九层学习炮塔的操作方法。姜唐的心思伴随着有节奏的雨声已经飘远,但是一种异于雨声的“咚咚”声突然从远处传来,刚开始那声音非常微弱,姜唐并未在意那是什么东西制造的声音,但是什长却已经习惯性地将右手靠向剑柄,目光怀疑地俯瞰着与白色雨幕相连的草地边缘,“所有人注意!”在什长的命令下姜唐和其他八名士兵都提高了警惕性,姜唐握着长矛在想那会是什么制造出来的声音,难道是受惊的牛群?起初那掩盖在雨声下的微弱声音不断增大,很快就盖过了笼罩整个大地的雨声。他注意到下方的第一道城墙上所有小队已经站在垛口前就位,他们举起手中的长枪瞄准城墙外的空地做出投掷的预备动作,在他们后方三米外的弓箭手已经列队拉弓;主城墙上的十二座御楼同时响起了战鼓的声音,它们发出全体戒备的信号,第二道城墙上的御楼顶部击鼓手用同样的节拍敲打战鼓将信号传达给第三道城墙,信号通过鼓声一道道传达直至位于最高点的最后一道城墙上;前三道城墙上的上百旗士兵已经全部进入迎敌状态,御楼上的炮塔业已装填好炮弹,所有城墙上的传令兵开始紧急跑动向生活区和主城传达戒备命令。这一切都在那未知声音的不断靠近与扩大中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尽管御南关自建成起极少遇到大规模的袭击,但是驻守部队能够在遇到突发情况的第一时间就做出快速而正确的反应,着实令人感到惊讶;实际上这是千年来一代代驻守御南关的将士持之以恒地演练的功劳,即使执夷南军刚抵达第一天就执行值守任务的部分士兵都当即接受了演习训练,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证御南关的安全,保证中原地区南部的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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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名都督的授权下,御南关的守军尝试性地对着雨幕笼罩下的平原按每十秒的间隔齐射三发炮弹,却如同被风吹落在沙丘上的尘埃没有得到任何反馈,而且声音并没有因此停止。当声音的源头离御南关大概还有七百米左右的距离时,即便是姜唐也可以确信这绝对不是受惊四窜的兽群能够制造出的噪音,随着距离的缩短,声音频率逐渐降低的同时也越来越清晰,那是人的脚步声!尽管有些混乱,惊天动地的噪声仍旧给姜唐造成一种难以抹除的窒息感。终于,从雨幕中冲出第一个身披白金重甲的士兵,他如同冲锋在前的雄狮,在下一瞬间,成百上千的狮子冲出雨幕,延展一公里多的进攻阵型霎时显现出来,仿佛一位神明突然从雨中召唤出的神兵,高耸的云梯和战车从雨幕中出现,白金色的洪流向御南关奔涌而来。在看到第一个敌人的瞬间,城墙上的炮弹和弓箭就向几百米外的草地倾泻而去,“敌袭!敌袭!”马背上传令兵呐喊的声音回荡在城墙之间,在烽火台失去作用的情况下只能依靠战鼓和传令兵进行快速的信息传递。数十发炮弹一落地就造成了巨大的杀伤力,而箭雨对敌军的重甲兵造成的伤害却极为有限,第一波攻势的敌军虽然在炮火的压制下已经死伤大半,但是白金军团如同决堤时的洪水般难以阻挡,在冲锋中倒下的士兵留出的空位很快就有人补上;半分钟前还空无一物的草地上落满了箭、长矛和炮弹,横躺着数百具尸体并且数量还在以惊人的速度持续上升,冲锋的敌军士兵已经向前推进了五十米并勉强站住了阵型。一辆战车冲到了距离主城门大约一百米处,突如其来的一声怒吼引得姜唐转头一看,什长向后退了几步,一只手握住长枪的后半段身体稍后仰,然后全身发力向前掷出强有力的一枪,姜唐的目光追随着飞出的长枪,它在雨中无畏地穿梭着,对准不断向前移动中的战车射去,精准地贯穿了控制战车的士兵脖子将他和战车死死钉在了一起。姜唐来不及吹捧赵老头,他将一支长枪对准远处冲锋的人群用力抛掷出去,然后再迅速蹲下抓起地上的一支长枪重复抛投。
雨幕后不断射出呼啸的利箭,致命的炮弹疯狂地寻找着城墙上的目标敌军的火力丝毫不逊色于御南关前三道城墙构成的防御火力网,已经有几处城墙被炮弹袭击破坏,断砖四处翻飞,第一道城墙上的一座御楼甚至被炮弹命中后崩塌,其中的上百名士兵死伤大半,姜唐亲眼看到几个士兵在绝望的嘶吼声中从三十米高的城墙上飞出最后落到地面上摔死,死状极其惨烈。作为进攻方的敌军损伤惨重,但是城墙上的守军同样遭受了不小的损失,军医们在城墙上来回奔波以回应四处响起的求救信号,伤兵被简单包扎后移动到十米宽走道的后端,靠在城墙上,伤势严重的士兵与死去的士兵则被抬到主城内或是生活区内进行救治或处理,他们留下的防守空位迅速被增援的士兵们补上。进攻的先头部队已经抵达距主城门一百五十米处,前六道主城墙将火力集中倾斜到城门前两百米的范围内,第二至第六道城墙中段的移动墙已经完全打开,四十台光石炮车在较好的射击条件下加入了战斗。赵什长看着不顾死活向前推进的敌军士兵,那些重甲兵和战车部,他一边拿着弩箭射击一边纳闷为什么敌人会蠢到拿人命换取进攻距离却不使用攻城锤,难道他们要全部从城墙爬上来攻占御南关吗?一支由床弩发射出的箭矢打断了他的思绪,那支箭直直地向他射来,什长迅速蹲下躲在雉堞后,箭击中后方的城墙后陷在其中。他盯着身后墙上那支箭看了几秒,庆幸地疏了一口气,装填好单发弩,起身准备射击,却猛然发现一发从天而降的炮弹正在向他所在的区域袭来,他大喊“隐蔽”,刚欲转身逃离却看到一旁正躲在垛口后半跪着的姜唐,那孩子手里还拿着弩正欲起身,什长望向天空,那发炮弹就在几米开外,他冲向姜唐,双手张开扑向他,落地时紧紧保住姜唐向一侧翻滚。
刚才赵什长和他的小队所在的城墙段被炸出了一个小型缺口,姜唐之前所处的那个垛口已不复存在。姜唐在咳嗽中慢慢睁开眼,他最先看到的是一只手搭在自己肚子上躺在旁边貌似昏迷着的什长,忍受着左臂传来的疼痛感,姜唐爬起身尝试唤醒他,“什长,什长,赵老头!醒醒!”,他眼神一瞟,突然看到了不忍直视的一幕:什长的下半身处于一片血泊之中,右腿大腿以下完全被炸断,断裂处血肉模糊,姜唐发疯似的对着周围围上来的几名士兵大喊:“军医呢?!军医!把医生叫过来!”一个人跑去找附近的医生,很快两名腰间挂满了医疗工具的军医推着一辆带小滚轮的卧躺车赶过来。他们对什长的伤口处进行了快速的消毒与止血处理,其中一名军医顺便把姜唐左臂的护甲卸下,将他受伤的手臂用麻布包扎,还好他只是受了轻伤。姜唐和几名士兵一同用卧躺车将什长送到后方的医院,他们紧接着就返回城墙上继续作战,姜唐留在医院里守候在什长身边。医院里的军医们忙碌地在各个病床旁救治重伤的士兵,随着战斗的进行,不断有伤势惨重的士兵被送入医院内,惨叫声此起彼伏、浓烈的药水味和血腥味交织在一起,军医在重新处理好伤口后告诉姜唐,能不能挺得过来只能靠病人自己的意志了。姜唐独自坐在什长躺着的病床旁地板上,心中为赵老头祈祷着,时间过去了大约半个小时。一道凄惨的吼叫声响起,姜唐急忙起身查看,什长醒来了,但是腿部难以忍受的剧烈疼痛感让他对着空气怒吼了半分钟,然后他大口地喘气,姜唐静静等什长平静下来,然后心急地问道,“什长,你感觉怎么样?”什长缓过神来后呼吸声依旧沉重,他一个字一个字轻声地说:“还好……我还,能忍受……臭小子,我的腿……是不是,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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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长,对不起!都怪我太笨了!害得你来救我,我宁愿被炸死也不希望你为了救我而失去右腿。”
“……放……放你娘的屁!老子,老子一条腿,换你狗日的一条命,赚……赚翻了。还有……一条,一条腿,照样自在。”
“什长,你放心,不管怎样,你的后半辈子都有我在,我会一直照顾你的。”
“不需要……老,老子有家人。”
“什长,你在这儿好好休息吧,等我们把狗日的敌人打赢了,我就带着你回光影吃喝玩乐。先带你去我家吃我妈的拿手菜,然后我们把锦市里大大小小的餐馆酒楼逛个遍,品尝各地的酒酿,咱们通宵打牌,去中央祭坛看雄伟的光神雕像……”说着说着姜唐忍不住哭了起来,只是几滴泪,他小声地啜泣着。
“臭小子,你哭……哭个屁啊!”“我还是感觉很愧疚,什长。就算再怎么补偿我都无法挽回你失去的右腿,越说开心的事我越觉得难过。”
“你是,执夷南军的战士!像个男人,行不行,不能哭……搞得老子,好像死了一样。”什长抬起左手伸进自己的脖子里,在姜唐的搀扶下将挂在脖子上的吊坠从头上取下来,递给他。
“拿着,这是我母亲给我的玉坠,祈福保佑平安的,我戴了十几年。你暂时帮我保管着,我以后……都行动不便了。如果不打仗了,你就帮我跑一趟,给我媳妇,怀英州落桑镇南街赵家。”姜唐看着手中的玉坠,入神地打量其上精致的纹路,“赵老头,你到时候带着我一起去你家不就行了,干嘛给我保管着,我还要给嫂子她们带点礼物嘞;嘿,你以后衣锦还乡,虽说少了一条腿,但是还有我帮你撑场,不说落桑镇吧,赵家在整个南街都得倍儿有面子。赵老头,你怎么不说话啊。”
“……姜唐,你陪了我这个老兵足足三年,我很开心……来日方长,保护好自己。”姜唐猛地反应过来,他抬头看向躺下的什长,面前那个男人的眼睛正在缓缓合上,姜唐急忙搭在他的肩膀上晃动他的身体,“你可不能睡啊!赵老头!医生!医生!快他妈过来!”一名军医从附近赶来,他先是扫了一眼什长的伤口,然后尝试着用急救手段唤醒他。
“赵老头!你还没去我家吃饭呢!我还没有和你一起去见嫂子呢!什长!赵任生!你他妈快醒过来!别给老子装死!”
赵任生最终闭上了他的双眼,那名医生在确认他的呼吸完全终止后一脸歉意地看向姜唐,无奈地摇摇头,然后就去帮助其他病人了。姜唐在一脸不可置信中瘫坐在地上,双手埋头低声地哭泣,过了良久,他站起身,凝视着赵任生的面庞,他将这张脸铭刻在了自己的心中。姜唐走出医院跑着回到第二道城墙上,雨冲刷着他的全身,他拿出揣在兜里的玉坠,犹豫片刻将它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用手擦拭玉坠表面的水珠后将它放在内衣下紧贴自己的胸膛。姜唐重新加入了垛口前,他走上前从雉堞上向下观察:御南关的主城门已经洞开,身穿白金色铠甲的士兵不断从城门口涌入,附着在第一道城墙上的十几架云梯上充满向上爬的敌人,关外的草地上躺满了尸体、破损的云梯、翻倒在地的战车,疯狂的敌军士兵踩着同伴的尸体冲进御南关;第一道城墙已经被攻入,上千名守军还在顽强抵抗不断涌上来的敌人,惨烈的肉搏战在雨中上演,第一道城墙和第二道城墙相连的两条走道早已被封锁,两条走道末端是由大量第二道城墙上的士兵构成的钢铁防线。姜唐看着造成这一切的敌军士兵,难以遏制的愤怒吞噬了他,他拿起一支弩,装填后对着下方正在厮杀中的敌人射去,装填、射出,他麻木似的重复这两个动作,每一次扣下悬刀都用尽全力。
夏都
窗帘敞开着,窗外白茫茫一片,雨水凶狠地打在玻璃上,飓风在雨中穿梭,发出刺耳的“呜”声,对于南方的人们而言,这种特殊天气只有待在温暖的室内将门窗紧紧闭上才会让人感到安心。他静立窗前的地毯上,无声看着窗外的白色帷幕。玻璃窗上映出他沉思的面容,在他身后的沙发上,坐着五个人,他们各自分开坐,彼此之间并无交流,唯一的共同点是都看向站在窗前的男人。房间很是宽敞,足以容纳数十人,这既是书房也是会客室,有些刺眼的白光充盈整个房间,使人有一种在众目睽睽之下的不适感。
上官重宇背对着他们,语调中带着一份关心地说道:“公孙大人,让您受难了,在此我替所有南方的子民向您说声抱歉。虽然贵夫人和贵侄至今下落不明,但是相信我,执夷南军和几大家族的私兵都正在竭尽全力寻找他们,还请您不要担心。你们一定会重聚的。”
坐在其中一个沙发上看起来人畜无害的胖子起身行礼,谄媚地回答:“大人!您言重了!感谢您对家妻和舍侄的关切,更要感谢大人对公孙上卿的救命之恩,我被不明身份的黑衣人抓到城内一处密窖里绑架了接近一天的时间,如果不是大人您的相救,公孙上卿恐怕要孤独地死在无人问津的地窖里了;知晓各位大人都对公孙上卿如此重视,我更是由衷地感到这些年为南方付出的一切都是值得的。公孙上卿十分庆幸,大人您愿意向我抛出橄榄枝,而我恰好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向尊贵的南方之主效忠。上官大人,此刻我确实十分担心家人的安危,但是我心中还有一个更需要担心的问题,昨日下午为何那帮袭击总督府的黑衣人中会有夏侯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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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重宇转过身来,惊讶地问道;“是吗?莫非夏侯将军已经得知你效忠于我的内幕,想要劫持你然后自己完全掌控留守南方的执夷南军?”
公孙上卿急忙从沙发上站起来答复:“大人,我效忠您的消息只有你我知道,我绝没有透露给任何一个人啊!……有没有可能,是您的身边出现了叛徒,故意泄露消息给帝国的人?”
上官重宇玩味地看着一脸无辜而又着急的公孙上卿,感叹道:“公孙大人,你还真是……啧啧,有够厉害的。从你的话中我怎么感觉不到一丝你对贵夫人和贵侄的关心呢?你好像一点都不着急啊。”
“大人,您都号召各大家族的私兵协同执夷南军一同寻找了,我再着急又能如何呢,只能静候佳音了。”上官重宇不置可否,他突然转头看向另一位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看着这一幕的男子,“南宫大人,你说,公孙夫人和他的侄子不会在你的江亭府吧?”一袭白衣的男子将桌上的茶杯拿起缓缓喝了口热茶,放下后从容地看着上官重宇,“上官大人是在怀疑我南宫白宇私藏烟柳州总督的家人,并且还要将公孙府和总督府遇袭的主使身份安在我头上,是这个意思吗?”
他爽朗地笑了笑,“不敢不敢,南宫大人,虽然我们两家有些恩怨,但我还不至于因此而将坏事栽赃到你的头上。”
“上官重宇,我敢发誓我不知道公孙夫人和公孙零在哪里,我敢发誓袭击公孙府和总督府的人与我毫无关联,你敢吗?”
“哼哈,南宫大人,好歹是一家之主,为何说话如此孩子气?好了,不逗你了。今日邀请你前来,其实是希望和南宫家族商讨一下。”他的腔调不再轻飘随意,“南宫大人,如果南方要和帝国挑起战争,你会支持哪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