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成霜 第十九章 囚思(2 / 2)
“言儿,既然下了雨,你肯定就是走不了了,我们也好久未像这样坐在一起说说话了,其实也好,对吧?”赵且臣轻轻说了句。
夏景言自然不会拒绝,点了点头,便唠起家常来。
正念叨着,堂中忽得跑进一个小厮,赵且臣掀起暖帐一角看看,正是天竹阁中跑腿的小童。
“怎么了?”赵且臣问。
“回令主的话,是二长老给您写了信。”小童把信交上前便又退下。
二长老是天竹阁的老人了,按辈分,赵且臣当称他一声叔父,从前他是赵且臣父亲的老友,没有子嗣,便也就把赵且臣当作亲生孩子,时常写信,夏景言便也就不觉惊奇。
“可是催且臣哥哥早日娶亲啊?”夏景言打趣一句。
赵且臣顿时脸红直到耳根子,清了清嗓子慌忙解释,“才……才不是呢!都是在问你的事情,不信你看!”赵且臣将手中的信向夏景言偏了偏。
信的内容夏景言自是没什么兴趣看的,匆匆瞟了一眼作罢,只是一个称呼突然吸引了她的注意,夏景言又把信揪回自己眼前。
“囚思?什么囚思?”
赵且臣的耳朵却更红了些,把信抽了回去,连忙道:“没什么没什么。”
只是夏景言又怎会轻言放弃?拗了许久,赵且臣才不得以说这是他的字。
“我竟都不知道……且臣哥哥小气!”夏景言又像小时那般鼓着腮帮子赌气。
“都当了母亲的人了,怎还如此小孩子脾气……好了好了,已经许久没人提过我的字了,我自己都要忘了,一个字而已,别生我气嘛……”赵且臣忙哄着夏景言,“再说了,又不好听。”
“怎的不好听?囚思多有意境啊!而且……生了孩子怎么了!我就是生了一百个孩子我也是你妹妹!你需得让着我!”
“哦好好好……好妹妹,别生气了啊。”
赵且臣拉了拉夏景言的衣袖,撒娇似的,夏景言总要接受,只不过现在外头大雨滂沱,想走又走了,总要找话题聊聊缓解尴尬,名字这话题既已起了,又何必放下呢?
“那且臣哥哥这字有什么期许吗?”夏景言问道。
赵且臣一时还没反应过来,问:“什么期许?”
“便是取字之人对你的期许啊,就像我,景言二字是母亲所取,同音谨言慎行,虽我从未遵循过……”夏景言笑了笑,但是马上,她就笑不出来了。
赵且臣顿了顿,道:“囚思啊,囚禁思念,是父亲希望我这一生断情绝爱。”
“啊?为什么啊?!”夏景言惊了惊,只见过父亲催儿子娶亲的,没见过教儿子不入爱河的。
赵且臣的神情却是苦闷,尴尬的笑笑,随后又道:“一生至死心不动,何来到老苦囚思,父亲在时常念叨这两句,因为……因为母亲抛弃了他,也抛弃了我,随另一游士浪际天涯去了,独留父亲苦苦等了她一世,其实,从一开始,母亲就没有对父亲动一丝心念,是父亲执意要娶,母亲又认他做亲哥哥一般亲昵,不想伤他的心,遂嫁了父亲,但是后来她的心上人回来了,她便也就顾不得父亲的苦悲,与那人远走高飞去了,我……在她眼里也只不过是对父亲的一个补偿吧,她走后,父亲整日酗酒度日,浑噩不醒,很快便病入膏荒,临终前给了我这个字,也叫我再动心,免得跟他一个下场……”
“且臣哥哥,对不起,提到你伤心事了……”
夏景言叹息,一叹赵且臣身世可怜,二叹天道轮回,赵且臣依旧心动,还是同样把赵且臣当亲哥哥,不愿伤他心的自己,如若当初没有周染濯的出现,夏景言想,恐怕自己也会嫁给赵且臣这个“亲哥哥”吧。
“无妨,已许多年无人愿听我诉苦了,今日言儿听一听,我说出来,心里也爽快,只是,我不喜欢这个字,我想,父亲总还是与心爱之人朝夕相处过,还有了我,纵使这场婚姻从始至终都是罪恶,总也体会过爱,不撞南墙不回头,我苦不爱一次,哪知撞了南墙会有多疼呢?于是早便舍了囚思二字,自取且臣,只是且臣二字的含义,偏不告诉你!”赵且臣这回的话分外的多,临了了似还调皮一下。
但是夏景言却丝毫笑不出来,“且臣哥哥,可你如今撞了南墙,疼吗?”
“不疼,莫问!问了也是不回头。”赵且臣格外的坚定。
夏景言望了望他,也只能苦笑。
像是给赵且臣深爱的奖赏似的,雨没过一会儿就停了,出了太阳,明晃晃的照进集堂里,暖洋洋的,但夏景言也没有走,陪了他许久。
暖阳下的爱,真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