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交心（2 / 2）

“你是生于资历最深的世家，是天之骄子又如何，论功成，寂涯远早你几年。”

方琦城才年过24，却是个厚重的音色，他沉声开腔：“他是比我早，可一个剑，一个掌，怎么比？”

沅枫闲在地擦拭起了青印剑，眼睛一眨一眨的，依旧是素日的幅度，好似与方琦城只是午后闲叙，“世人不懂，你也不懂？若不是见你今日病入膏肓之态，我还当真以为万钧庄竟能如此体贴入微地护你，方氏覆灭能在你身上半分痕迹不留。”

摆弄衣衫的细响传来，沅枫专心致志地擦着剑刃，转眼间方琦城已坐在她对面说话。

“我是亡命徒，舅父一家不是，怎能日夜喟叹惹人心烦？况且哀愁哭啼乃小女子所为，大丈夫不可满腹愁绪婆婆妈妈。”

沅枫没回话，立时手指灵巧地扭转了青印剑，横在他颈间，眼睛懒洋洋地半睁着看他，像是困倦了。

“心中暗藏着对其他三家的不屑，说我青印沅家趋炎附势，不尊已故的陆老掌门直呼其名，你这就是大丈夫所为了？”

方琦城语塞，无言以对。

“收收你那些轻蔑吧，事没经多少，架子倒不小。”沅枫依言也收了自己的剑。

方琦城后知后觉地觉察了沅枫的变化，然而他心思粗犷，琢磨不出是哪里变了。半晌，他嗡嗡地说：“…从前虽没交情，日后就当个朋友吧，我去禀告舅父诸事。有我在，冯家也是你们的落脚地。”

弈方柯扶住陆凌柯的背，将她轻置于榻上，乔落铄却端坐于堂，无动于衷。

弈方柯心中明白，他在这，他就不治。

先前栽赃之事在他心中仍存留着阴影，他不敢再与乔落铄正面冲突，留恋地看了几眼陆凌柯，抚了抚她柔顺的发，双手捧住她的额头抱了抱。陆凌柯早已不再抵触他，由着他这般温柔的动作，声音轻得听不清，“我无事，练功练得太过了，好好歇着便好了。”

弈方柯的心仿佛被一只巨手紧紧地捏在掌中，听过她细若游丝的声音，心脏又像被猛然丢进了胸腔，撞得五脏俱颤，血肉的碰撞摩擦出了一把火，重新将他的心架起来疯狂地炙烤。

他不敢再耽搁，低头吻了吻她的眼睛，出门去了。

等到门复又关上，陆凌柯再次吐出憋了许久的一口血，她没戳死方琦城也就没能解了心头怒火，怒气仍在上涌，拱着热血翻上喉咙，让她控制不住地呕血。乔落铄大步走到床边，捞起她的腕子把脉，掐得紧了，陆凌柯想叫“痛”，叫不出声，血粘在了她的声带。

下一刻，乔落铄抬手卡住她瘦骨嶙峋的下巴，厉声道：“不管你想做什么，都得有命做！”

陆凌柯疼得泪流满面，珠子滑到乔落铄的指腹，他一激灵松了手。

“我答应了风涯治好你，你一心作死让我怎么交差？…”

“方琦城说得对，我就是不配活着的人。”陆凌柯说话已然很困难，这声音听着空灵又缥缈，乔落铄不禁揪起了眉。

“我扛着全家人的血，没本事让仇人血债血偿，兴许我一死了之，下去同他们耍赖，也没人舍得怪我了……”陆凌柯无声地流着泪，泪水浅浅划过，随即消失在她苍白的脸色中。她都没有发觉说出了自己的血海深仇，无法自抑地暴露着脆弱。

乔落铄心想，他此时只要一掌下去，就能让她如愿。可他的手颤抖着，发自内心的恻隐融化了那些恶毒的想法，他终究只是运力推掌，为她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