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皮囊。(2 / 2)
“没想到真有灵兽会说话,我还以为灵兽都是些稳重类型的,这只兔子不仅话痨还满口脏话”被紫伏眠唤作霜敷的年轻近身护卫说着拉了拉手中的绳子。
“死小子,你手没轻没重的,疼死大爷我了”刺兜双爪拉着自己的耳朵,试图将绳子取下来,可惜那绳子就像有生命一样纹丝不动。
鱼庭雀看也不看刺兜忽然正襟危坐朝着紫伏眠一脸认真道:“不论如何,请阁下千万别轻信那只满口胡言的兔子,我们只是途经此地过路罢了,没有任何别的想法,更、更加不会作任何无礼的事,那兔子就是只流氓,您想如何处置就如何处置,红烧也好清炖也罢,就食材来说,绝对是顶级的。”
“灵兽的味道”霜敷听见食材两字双眼放光。
没想到鱼庭雀会有这番反应,紫伏眠忍俊不禁,竟然发出意料之外的笑声。
“臭婆娘,居然翻脸不认人,本大爷可是跟你出生入死过的铁哥们,你想卸磨杀兔吗?”
刺兜在笼子无能狂怒,鱼庭雀在外一脸平和以对,甚至内心无比平静。
“我听闻莫玛一行自南而来的一些事,实在未曾想到,在吉吉伊热山也会发生那种事情,这数年间接连发生的变故实在令人招架不住”紫伏眠从刺兜那里听闻的事情不少,但没想到外面一时间竟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相对吉吉伊热的封闭,作为身处东方中心林中重要家族当主,他的消息非常灵通,但还是有未知之事。
再次被连带想起吉吉伊热之事的鱼庭雀面色一瞬阴沉,但很快她便收敛起来,当她抬眼正视堂上之人,发现紫伏眠的脸上同样蒙上了一层看不透的阴影。
“我不知道你们在外听说了什么,不管是关于我绀翾家族的事情也好还是其他的事,这些都不是外人所能插手的……”
“非常熟悉的话语”鱼庭雀忽然打断对方的话,唇边扬起一抹不明弧度,“这一路走来,几乎听了一样的话,见了数次相似的场景,既然这般不愿让外人插手,不想被他人悉知,为何还要让事情继续恶化?真的,再没有其他解决之法了吗?”
鱼庭雀突兀改变的态度让刺兜不觉一愣,看她变得颇显激进的神色,刺兜知道她一定想起了吉吉伊热的事情。
听见鱼庭雀对主人如此无礼,霜敷护主之心霎起,却未等他开口,紫伏眠竟收敛了自己的淡漠一面仔细迎着鱼庭雀幽怨的目光认真沉思后回道:“行者所言不无道理,即是如此,敢问行者一言,世上可有万全之策,可有两相安抚之法?人心如深渊难测,那怕血浓于水之亲、鱼水相交之欢,距离也无法缩小,他人,何以轻信他人?”
偌大的楼宇内寂静相对无言,不是从外伏地飘入的云烟从身边缓缓游走,唯有凉意感知。
“我竟不知,人族已经到了这般境地”鱼庭雀有些嘲弄出声,她看着紫伏眠眼神中带着一丝的歉意,“在下一介行旅之人怎敢对当主妄言,至于当主所言也不是区区在下所能解惑,那些过于繁复纠结的大道理就留给贤者去痛苦思考答案好了,我们之所以会不惜冒犯行事,只是因为此地住民对贵家族的一番信赖,在您还在纠结不休之时,外面那些普通住民也只是想要一个安心的简单答案,为此,他们愿意继续相信绀翾家族。”
紫伏眠垂眸忧思,多年封闭绀翾家族的对外的一切事宜,他的初衷是不愿引起骚乱,可没想到与此同时时间越长,众人的不安也会越大。
“若是当主觉得我们是威胁,趁现在我们一无所知时不如就此作罢,我们不会对外胡言乱语一句……”鱼庭雀瞥了一眼刺兜,“不相信的话,倒是不介意留下那家伙当凭证。”
“喂!你说什么?”
“想必当主与吉吉伊热的固步自封不同,在如此繁茂的中心林历经各种人事,断不会错过任何可以利用的机会,不知在下是否错言?”鱼庭雀此时的眼瞳似蛇一样紧咬紫伏眠,然而每一句又像狐狸一样魅言撩拨,“常人面见灵兽的反应与当主甚至护卫相比已然让在下诧异,由此可见,见识非凡,我此时反而觉得此地住民的担忧甚是多余。”
“行者何出此言?”
“没什么,多年行旅得来的直觉罢了。”
“如此多管闲事的行者,虽不是第一次见,但每每见时都会感慨,不难理解为何书中多著,行者多出异者,之言。”
鱼庭雀挑眉,她抬手挖挖耳朵:“又是一句熟悉的话。”
紫伏眠侧头静静聆听。
“噗嘶噗嘶”刺兜着急对着鱼庭雀发出提醒声音,当她回头时,刺兜用着爪子用力指了指紫伏眠的身边。
鱼庭雀眯起眼前仔细盯着,在紫伏眠斜后方有波纹扭动,此时的紫伏眠似乎正在静听那东西的话,鱼庭雀抬手咬住食指,尖锐的虎牙刺破皮肤渗出血渍,随着她眼中的色泽开始褪去,她亲启双唇无声呢喃。
紫伏眠一愣看向鱼庭雀,竟下意识抬手挡住,并露出了愕然之色。
“呃!”鱼庭雀猛地捂住自己的双眼,那一瞬竟被无形风气激起的冲击破给正面击中,疼痛让她发出一阵闷响。
“果然行者是驭兽师”紫伏眠叹道,“驭兽术一出,但凡与兽族有关者都无所遁形,但是很遗憾,我一族与兽族的渊源有些复杂,在那之外。”
“也是,那家伙根本不是兽族”鱼庭雀蹙眉闭着双眼让自己稍稍修复,然后慢慢睁开眼,“是灵子。”
紫伏眠眼中白光闪现,他侧身看了看,确定身边人没有现身一脸疑惑:“你……你真能看见?”
刺兜也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灵子?那些家伙不是从不会与其他族裔亲近吗?”
“即使如此,历史上也有与其他异族结下契约的例子出现,所以热衷灵子的人们才会对鲸乐都终身寻觅。”
“鲸乐都,你们究竟……”紫伏眠越来越对面前的来者产生浓厚的兴趣。
“有幸得见鲸乐都,的确是此生无憾。”
“鲸乐都”一阵清幽的声音回响在楼宇之内,听来像是稚幼的孩童又像清爽的年少之人,音色中不难听出思念。
在紫伏眠的斜后方,水波纹越发显著,伴随着耳畔能够捕捉到的音色响起,一个隐约的人形越渐清晰,最终显出一个半透明状态的少女形态,看起来大概十三四岁的模样,粉圆的面庞,灵动的双眸却与普通人有异,但看起来她的状态有些不佳,此时楼宇中的笼灯也越发变得耀眼,紫伏眠抬起右手遮挡,光芒下,他双眼的异色越发分明。
霜敷也是第一次见到此景,站在一旁几乎愣住。
“你们的身上有许多灵子的味道,是何时去往鲸乐都的?”
“算起来应该不逾一月,之后也曾与地灵有过交际”
“地灵,在此地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它们了”
鱼庭雀仔细打量眼前这个灵子,看她半透明的身体上活水流淌,她猜测道:“你是……水灵?”
“嗯,我是水灵,名曰落茄,与此地绀翾家族缔结契约……”她想了想,“千年有余。”
“千、千年”鱼庭雀与刺兜此时一样惊讶的表情。
落茄靠近紫伏眠在他身边低语,紫伏眠点头随即对鱼庭雀说道:“她是我绀翾家族的契约灵子,既是她所言,我也不必多虑,行者与灵子结缘又是驭兽师,我也就没有什么可隐瞒的,比起陈诉,请随我来亲眼见证。”
鱼庭雀想也没想过会在这里再次见到灵子,更甚是与人族有着千年结缘的灵子,她起身连忙道:“不知可否先让乞儿恢复原状?”
“行者勿需担心,只是因为此地现状原因复杂,暂时只能如此,它留在这里可以自由休憩不会有任何问题。”
“那我,那可以先放了我吧”刺兜深怕被忘记,连忙叫道。
“霜敷,放了灵兽”紫伏眠头也不回说道。
迟一步回过神来的霜敷这才点头,只见他伸出绑着写满术式文字布条的双手拉住笼子,稍稍用力一掰,笼子就像树枝一样被掰开。
刺兜仰着头盯着霜敷,四目相对,它跳起来甩动耳朵抽中霜敷膝盖,霜敷却一脸迟钝且不解地盯着它。
“啧,蛮力小子……”刺兜不满不甘心地冲着鱼庭雀飞奔而去,然后快速从她身后跳上她的肩膀对着霜敷嘲讽地甩动尾巴。
当刺兜再次来到雾台阁,从走出石门那刻便不舒服起来。
“这是……”鱼庭雀忍不住后退一步,满脸堆着复杂的神色。
“真相。”紫伏眠这么说着,仅仅两个字已经像是强行从喉咙中挤出来的。
从内道阶梯往上,走了不知多久,当膝盖开始酸疼时,终于见到有护卫驻守的石门前,而水灵已经隐去了身影甚至停下脚不再继续往前。
紫伏眠领着鱼庭雀走入其中,扑面而来令人作呕的呛人味道让她捂住口鼻,但看紫伏眠,他似乎已经习惯。
“九年前,我绀翾家族即将迎来司节与灵子缔结因缘之日,怎知前夕,司节骤然显出异象,与灵子断了所有联系,变成这般模样”说着,紫伏眠放慢了脚步,前面传来了无数低低的人声呢喃,越渐靠近,那呢喃声像是在做祈祷。
昏暗的长廊一个陡转,终于来到空中阁楼之中。
“这、这是?”鱼庭雀与刺兜同时差点惊呼,她甚至倒退几步。
巨大的木质阁楼,门外盘坐数十人正在默默读经呢喃,而阁楼内满地流淌着淤血,那淤血所到之地全部被腐蚀,溯其源,在那正北方的台座之上似乎有一人,浮肿的身体似乎还在膨胀,连同皮肤好似要爆裂一样,淤血正是从其皮肤渗出,因为光芒视线不佳,鱼庭雀只得虚缝双眼查看,当看清了没有受到腐败的身体影响的清晰容貌时她一愣。
“她、她不是……水灵?”
“不,她不是水灵,她便是我绀翾家此代司节,名曰绀翾起莫,亦是舍妹。”紫伏眠深深地凝视那腐败的身形,就连声音也变得温柔有温度。
“司节?她是司节?”
“那天以来,她的身体便一天天发生改变,不住地膨胀浮肿,甚至开始腐败,流出淤血;落茄曾告知,她身体里的灵光被人强行撕扯后取走,幸而与灵子的契约联系,落茄用自己的力量保住了她最后的一成灵光,但她此时也像个空壳,身体被各种阴暗之物觊觎并寄居,变成了现状。”
“怎、怎会发生这种事?”鱼庭雀惊愕之余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司节既与司典有着类似的力量,谁人会有这种能力将她变成这样?”
“这也是我这么多年来一直在追寻的答案”紫伏眠说着,渐渐捏紧了右手。
正说话间,忽然一名坐镇其中的年轻人痛苦地扑倒在地,整个人都扭曲地发生痉挛。
“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