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雪崩的缺口。(1 / 2)
重重摔倒在地的起莫顾不上疼痛,甚至忘却了身体的伤势,连所谓的司节身份礼仪也全然不顾,狼狈地挣扎起来,抬手一瞬手心显出与鱼贯一样的术种印记,一条水蓝色丝线霎时与赤鸢手心术种相连。
身边鱼贯见状纷纷重振,无数条线锁交汇编织将赤鸢拉住。
“司节大人,放手吧”
赤鸢释然地望着起莫,就连声音亦变得平缓,一如儿时那个总是陪在她身边护着她玩闹的温柔少年。
被咬伤声带的起莫一时间无法再说话,就连双目也无法清晰识人,唯有耳边清音循声指引,在那分不清现实与梦魇的数年间,亦是此音相伴,令她在不绝的痛苦与折磨中得以保持自我,原以为终于能够以己身护得身边人周全,将所有的悲戚与苦难都一力背负,可是,为何世事依然这般残忍!
终究是人身所持有之术,面对自然之力终会一一败阵,鱼贯众一个接一个身体受到缇音湖的巨大反噬倒下,严重者甚至令整个手掌被废,趴在祭台边缘苦苦支撑的起莫浑身筋脉凸起,整个人好似一棵被强行脱土而其还在坚持的大树根基,哪怕还有一条根须坚持也不会轻易松手。
直到她皮肤开始渗出鲜血,整个人快要被活活扯碎,鱼庭雀抓住她的身体与手腕实在看不下去了,可是面对如此从未见过的情况此时她同样不知所措,人要与自然抗力,每当此时,总会显示出人的渺小与无力。
赤鸢从怀中取出皮革袋,他看向鱼庭雀,目光中唯有恳求。
鱼庭雀知道他是何意,可是,她迟疑地回头,起莫的倔强与痛苦同样令她犹豫地不敢接下赤鸢的目光。
“莫玛,拜托你。”
起莫听出了赤鸢的意思,她睁大了赤血满溢的眼睛用力摇头。
“最后的最后,赤鸢,任性了一次,即使眠寂湖底,赤鸢,始终心向司节……”所有鱼贯所习术式都来自司节之力,此时,赤鸢凭着自己的意识断开与起莫的联系,单单只是如此已经让赤鸢额头印记自我腐蚀,手心的术种印记亦开始消失,或许赤鸢的身份只是司节身边的一名鱼贯,可此时的赤鸢,只是用着曾经短暂普通人的身份凝视那个自己眼中独立的少女,“让赤鸢带着你的声音,溶于这片土地,永远相守。”
鱼庭雀抽出惹双栖割破手腕,同时沾染起莫鲜血,艰难地回头一刻冲着连接两人的线锁挥动,当最后线锁被割断,发出一阵深邃低鸣之音的缇音湖将赤鸢吞噬,大地的鲸鸣仿佛唤醒了世间生灵对恐惧的本能惧意,被眼前之景吓到的人们惊慌乱逃,鱼庭雀收势,惹双栖旋转飞回,带回的还有赤鸢用最后力气扔出的皮革带。
“起莫”紫伏眠忍着身体的痛楚来到少女身边,用力扶起像个人偶一样的少女,看着起莫浑身疮痍,他的所有冷傲与心机在此时亦一点点坍塌,身为绀翾家当主,与起莫一样从小便被灌输了不属于自己的责任和抱负,自诞生便被无数锁链牢牢捆住的两人于这个时代下却是最自然的存在。
苑大戟趁司节虚弱施术时破坏祝祷仪式强行献祭夺走丽希鲈脊,此举亵渎缇音湖,自然的平衡绝不能被破坏,既然失去一条丽希鲈脊,那么必将降罪于司节,作为替代,怎奈赤鸢自愿献身平息自然的怒气。
刺兜看见一片狼藉,一脸惊愕无措地来到鱼庭雀身边,即使平日再不正经,不知发生了何事,此时它还是能从空气中残留的复杂味道猜到一定发生了大事,想起正事的它在鱼庭雀耳边低喃:“你算准了,我在案今那里确定了此事。”
“那混蛋背后之人终于肯现身了”鱼庭雀转身,对岸苑大戟曾经所站高台已经倒塌,但刚才自己察觉到的那份熟悉的感觉让她无法忽视,自己之所以要代替司节的原因除了为司节争取时间令苑大戟露出破绽外,更重要的一点就是为了引出他背后之人,只是没料到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光是找到神器碎片这点就知道对方不是普通人,而且……”刺兜说着忍不住发憷,“既然神器已成碎片,那么,被封印的凶兽必然已经被释放,能够做到这种事的,除非只有……”刺兜实在不敢继续想下去。
“不用这双眼亲自去确认的话,岂能罢休”鱼庭雀眼底戾气血丝一点点爬上眼球。
在这场荒唐乱战中已经牺牲了那么多人,包括一路走来所发生的那些事情,这些东西就像无形中堆积起来的尘埃,等发现的时候,已经变成了怎么也洗不净的污垢,使得被覆盖之物失去了原本的面貌,即使能够清洗干净也已经面目全非,只是,若不能清除它,更令人无法接受。
“那家伙现在只有一个地方可以去。”
“我知道。”
刺兜看向紫伏眠他们:“那这里……”
“这里轮不到我们担心”鱼庭雀凝视着早已失去知觉的起莫,巨大的无力感让她不忍直视,世间有太多东西并不是任何一个人能够自如操控和解决的,每个人、每个地方都有其相对的存活之法。
“今后会变成什么样呢”刺兜自喃。
从来没见过平静的缇音湖会有这般如凶兽活性一面的人们此时早已逃窜得无影无踪,想必在千年的时间里,平和安逸的日子令他们早已忘却了曾经发生过的伤痛,那些只记录在残页上的苦难在今日之前都不过是一个故事,哪怕是熬过了九年的疾苦,只要不接近缇音湖至少不会威胁生命,但今日所见,赖以生存的生命湖竟是如此可怕,他们又当作何感想,这同样是一个难以揣测的结果。
鱼庭雀收起惹双栖,对此她似乎并不打算深究也不感兴趣,毕竟,此时她所有憋屈之气都想找到幕后之人发泄出来。
失去了自己信众的苑大戟一路鹜行赶往竹林后的崖楼,即使现在他再次回到了原点,但得到了真正的泪珠,与过去绀翾家从缇音湖中通过祭礼获取的泪珠截然不同,此时他几乎按捺不住自己激动的心,如果古籍上记载的属实,手中的泪珠足以让他实现自己真正的愿望。
像一个鬼影般穿过崖楼的苑大戟来到一处隐蔽石屋前,他推门而入,药剂师地岚正在照顾躺在石床上浑身被血瘢遍布的病人,当见到苑大戟的时候,地岚分明一怔,往日都是甘犊武前来,并且自己之所以会到此也是因为受到甘犊武的恳请,只是自己对这病同样闻所未闻,更没料到在这中心林中竟然会出现这种病症。
或许是此时苑大戟浑身散发出的戾气,地岚起身,内心不安且惧怕不已,下意识往旁边挪动步子。
“这里不需要你了!”
苑大戟言毕,猛地转头对着地岚便是一挥手,一阵巨大冲力霎时令地岚重重飞出,撞到石墙后失去了意识。
石床上的躺着的人们状态比起绀翾家那些被藏起来的人们更加糟糕,几乎全身都被血瘢侵蚀,只是这血瘢似乎并不想让病主就此丧命,即使病主浑身无法动弹备受折磨痛苦不已,可仍然活着。
苑大戟冷冷地站在石床前,即使手段冷酷残忍,可就是这样的他在此时看着这些人的时候,眼中竟生出了怜悯之色,他从怀中取出泪珠,这是从甘犊武献祭后化身的丽希鲈脊身上生生取出的泪珠,也是最原始的泪珠,看似晶莹剔透,但仔细看内里有一团白色雾气在慢慢转动,他将泪珠塞进病人的嘴里,往后退了几步静静站立观察。
床上之人激烈抽搐,全身痛苦且扭曲地渐渐缩成一团,皮肤上的血瘢在此时竟一点点朝着脸上的方向移动,将皮肤撕裂,使得肉体像活生生蜕皮一样惨不忍睹,苑大戟却目不转睛地盯着,直到整个人都像被泪珠吸干变成干枯状态,泪珠才从口中飞出漂浮在空中,而此时的珠子则染上了一抹血色。
苑大戟走上前,看着手中的珠子仿佛整个人都被吸引,珠子透出的斑驳影光照在他的脸上,此时的苑大戟活生生地一头异兽拟态之姿。
鱼庭雀刚踏足崖楼地域时,骤然停下脚,四周弥漫而起的这股让人作呕的气息预示着不祥之兆。
“呕!这什么味道!?”对气味最是敏感的刺兜一个恶心差点没呕出来,随风飘来的这股味道着实难以形容,就连钟爱腐果美食的它居然都忍受不了,令浑身皮毛一瞬炸起。
鱼庭雀眉头紧蹙伸手捏住鼻子,这味道分明针对动物灵敏的嗅觉,仿佛只要靠近一些就会令人被气味熏得连意识都变得迟钝。
“不行不行不行,本大爷不行了,这、这味道太恶……呕!”
刺兜从鱼庭雀肩上蹦下来连连跳入草丛里一把扯下青草揉碎堵住自己的鼻子,甚至应激起来四爪刨地,那模样完全能直率表达此时刺兜几乎抓狂的心情。
“你留这儿,我自己去就行了。”
“什么?”刺兜一愣顿时绕到鱼庭雀身前挡住她,抬头死死盯着她,“你知道自己现在一副什么鬼样子吗?让你一个人去,我恐怕那混蛋连一寸皮都剩不下,本大爷可不想错过,当然得一起去!”
“你这什么变态癖好”鱼庭雀从只剩下碎末的雪凝烟丝袋子里摸出绢丝,随即塞进自己的鼻子里,即便雪凝丝有着令人产生幻觉的药力,但这些量还不至于过大,甚至能够中和空气中的这股难以忍受的刺鼻味,本来应该和烟杆一起留下的,没想到一个念头竟然在此时派上了用场。
一人一兽凭着曾经的记忆从不易察觉处顺利进入崖楼,空气里的死寂甚至充斥着一阵黏黏糊糊的血色水汽,从崖壁楼梯往上,每一步踏在木板上,木头发出的声音似另一种山林之语,偏偏在这种时候愈发刺耳。
来到崖楼中,宽阔的三面通透楼台中唯有萤光在不时闪动,鱼庭雀与刺兜小心翼翼的挪动脚步,绕过巨大的屏风,不远处的地池再熟悉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