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典宝阁（2 / 2）
满目玲琅的藏品绝大多数，都与黑袍人之事无关，唯有一件，风歌十分在意。
那是一件鳞甲盾牌，虽说是鳞甲，但其触感却异常顺滑，像是某种血肉体肤。典宝阁对此物的叙述则是“麟德二年，时左武卫军曹继叔于阗镇所获，为吐蕃军秘行卒之兵甲”。
秘行卒？这是什么意思？
再度唤来掌阁使，问之此秘行卒为何意，其答复是“凡是为唐军所不知，侦查军事所不载的异族部队皆称为秘行卒”。
也就说这秘行卒的身份来历依旧成迷。
而风歌对这件盾牌在意的原因，自是这鳞甲，与她在虫巢四所见的巨虫身上鳞片类似，虽表皮细滑但异常坚韧，寻常刀剑就无法伤之。若是这盾牌鳞甲真与那巨虫上的一致，再加上在银沙地所见的虫群壁画，那虫巢四的存在，最坏的结果，便是有一股来自吐蕃的势力渗透进了陇右。
风歌没有将这些话讲给掌阁使，在证据未确凿之前，这些关乎边疆宁定的话不得随意乱说，以免大乱都护府在安西和北庭的部署，眼下需尽快查清这巨虫和吐蕃的联系，再将真相通禀给戍卫军，这也是灵风卫这样的边境机动组织该履行的职责。
在与穹翼交换了自己的看法后，他一改往日戏谑的神态，深知此事非同小可，不应再言笑以待之。
“我之前飞跃高原去查那雪地冰虫时，便见过一些奇特的部落分支。”穹翼说道，“只因信仰与那观音点化的传说不同，从而不被赞普所接纳。常年躲藏于吐蕃谷地各处，他们穿着怪异，举止古怪，皆以族中嚓玛为尊，信仰着奇怪的神明。”
“可还记得他们的打扮？”风歌问道。
“他们的穿着打扮各不相同，但毕竟高原地高气寒，多以棉袍加身。”穹翼答道，“此前在银沙地见到的那种，以剖解自己五官为信仰的部族，实在不曾见到。”
风歌一声叹气，如此兜兜转转，还是对此空无头绪。
见风歌泄气，穹翼还是鼓励道：“也不算一无所获，多少还是有了些许眉目，不如我们先返回哨所，与森牙叔再聊聊下一步对策。”
现在也只得如此了。
而出了这阁门，便见到裴光庭早已候在门口。
交河新城
只因他阶级不够，入不了这典宝阁内。
“哟，小裴，这是新装备打好了？”穹翼率先发难。
没想到裴光庭此刻毫无往日耍滑搞怪的态度，直接向二人深鞠一躬，并说道：“抱歉，我实无力造出同父亲手艺那般的柳叶弓刃。”
穹翼一惊，不曾想这小子往常嘴硬蛮横得要死，此刻居然会认怂，按他的性子，不应该是即便造不出，也会拿出各种理由搪塞找借口，今个怎么……
“裴参事言重了，本来就是风歌求助于参事，岂有参事向风歌道歉之礼？”风歌回道。
“替灵风卫锻造兵器，本就是裴某作为行军参事的职责，如今裴某职责有失，自是应向风歌道歉。”
“好啦好啦。”穹翼看出这小子似乎有点自信心丧失，便上期耸肩搭背，“这才多久啊，你就说自己不行，往常可没有这样的啊，咱们呢，也不急，你就慢慢打，到时候做完了，派人往哨所知乎一声就行了。”
而没想到裴光庭又语出惊人：“并非时间充裕与否的问题，而是……而是实无法做到同父亲一般的巧夺天工。”
这下三人都沉默了，这句话的意思就已经表明柳叶弓刃无法再造。
“不碍事。”风歌打破沉默，“裴参事也无需自责，毕竟阿芙的作战手段和寻常兵士差距甚多，我与参事未尝并肩作战，没有当年作为同袍的献公理解之深也是情有可原。”
风歌一贯的高情商，用经验之谈避开了裴光庭无法比其父的尴尬。
“对嘛，太宗皇帝亲封的灵风卫，可不是只能依靠装备行事的哟。”穹翼也在一旁助力。
“但我不会就此放弃。”虽然风歌穹翼表示无须在意，但显然裴光庭还不想就此作罢，“这段时间我会加紧增进技艺。”
漠海鬼市·买命廊
出入鬼市有门槛，进到市中无面相。
来者访客既身份高贵出手阔绰，又不会留下真名实证，使得鬼市中诞生了无数灰色产业，以满足那些达官贵人们的特殊需求。淫欲的充实自不用提，还有另一方面也是生意红火，那便是买凶杀人。
茫茫大漠边疆，死个人什么的根本无人挂怀，官府要追究相当难，因此这杀人买卖不仅好做而且好躲，把尸体往沙子一丢一埋，谁还找得到？就算真能找的，也被漠中那些凶怪异兽也啃得七零八落了。
市场有了，内卷程度自然也就高了。随着买凶行业的蓬勃发展，一般人的性命也不再有人过问了。
所以后来，到这鬼市买命的大手子们，盯上的都是些上层人士，想对他们下手，若非江湖上名头叫得响的杀手，都成不了事。
但那些顶级杀手哪有这么好找啊，基本上都居无定所，零散在各地。而这一情况，又促成了另一个商机，就是帮人寻觅这些杀手，请他们出山。
于是乎，这个杀手中介的门头也就做起来，由于消息通人脉广，在大人物之间的口碑也越来越好，这名气也就来了，干脆就买凶和找人并在一起，在鬼市中建了一座廊坊，名字也大胆得狠，直接叫“买命廊”。
毕竟都已经在鬼市了，何必躲躲藏藏。
梁应儒便是这买凶廊的掌柜，在鬼市之中，是仅次于何中和的二把手管事。
同时，他也和何中和一样，最近有所犯愁。
虽然这买凶廊眼下炙手可热，但若说这鬼市生意，哪家店最容易倒闭，也是这买凶廊，为什么呢，因为资源少，风险大呗。那些杀手干的都是搏命的活，再强的人也会有失手的时候，保不齐哪天就去见了阎王了，这些杀手都是不可再生资源啊，一旦没了，可要去找哪里补呢？因此，每折一个杀手，都会让梁应儒痛心万分。
这不，前几天有人买那督查使遗孀的命，便派去了一个南诏国来的盗贼，那贼个头矮小，身手轻盈，擅使吹箭，可在千里之外杀人于无形。这吹得是一套一套的，但结果确实买卖没做成，人也没了。
今个呢，又派出去一个擅使长剑的好手，去杀获罪下狱的瓜州前县令，也不知结果如何了，若是再失手，那估摸着最近又得歇业几天。是的，梁应儒这个人还挺迷信运势，若是杀手接连失手，他就会歇业，然后不管什么佛庙道观都去一边，祈求接下来的生意风调雨顺。
“掌柜！！”一个下人打扮的冲了进来，“成了！”
“成了？”
“成了。”
梁应儒大喜过望，好在此番杀手暗杀成功，终于可以长舒一口气。
事不宜迟，既然事情已成，就可以去领那成事金了。
所谓成事金，就是这买凶单子除交付定金之外，若杀人之事功成，便需再付一笔成事金，而这成事金，往往是预付金的两倍以上。
所以，这梁应儒能不喜吗？
此刻，廊坊正坐着一位偏偏少年，看面相则感觉刚至破瓜，此人头冠玛瑙美玉，身着羊绒皮袍，在藏袍独袖之内，还衬有藏青圆领，俨然一副吐蕃贵公子打扮。
“郎君。”梁应儒行礼道，“事已成。”
少年暂未回，而是品了口清茶。
而他身后几个同样藏袍打扮的人，立马给出一箱银锭。
“嘿嘿，谢过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