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肉彘之器(2 / 2)
穹翼皱眉,望着一地的死尸,难不成这兵器的生命,也跟他们主人的死活有关吗?
交河新城
从鬼市那个天竺商人那里买来的精铁,一半以上都是废品,唯独让裴光庭在意的,只有那个所谓的“彘刃”。
这把彘刃,不论材质还是构造,都太过匪夷所思,看上去像把短刀,但它的重量居然接近了一把手斧,不仅沉重不便,它的刀口又似乎完全没有开刃,不要拿他去砍木削铁,就是从自己的肉体之躯上划过,都见不着划痕。
再说它的材料,看上去像鳞片,摸上去居然像体肤,传闻东越有海边蛮族,是有用海中生物的鳞甲打造武器,其锋利高出铁质武器数倍,且不易锈蚀,适合常年于水下行军的队伍配备。而自己这河西陇右,水下作战那只能在梦里,因此这武器的用途,也是实在费解。
阿信此时从外头下到这地窖,为裴光庭端上茶水。
而当他见到裴光庭手中把玩的彘刃时,不禁眉头一紧。
“少爷,这是……”
“哦,鬼市淘来的稀奇玩意儿。”
“鬼市有卖这东西?”
见阿信语气不对劲,裴光庭本想把这彘刃递给他,让他细看,没曾想自己这刚一把彘刃递到阿信眼前,他就立马吓得连连后退几步,手中的茶壶也落地摔得粉碎。
“阿信?”裴光庭纳闷,虽然这武器样式确实有些吓人,但不至于表现得如此胆怯吧,好歹阿信早些年也是跟阿爷上过战场的。
“少爷,这刀……”阿信咽了咽口水,他剩下的话似乎有些犹豫要不要说出。
“这刀怎么了?”裴光庭追问。
“早些年,小某似乎有看到过这东西,它好像……”犹豫再三,阿信最终还是决定说出它的来历,“好像是那吐蕃秘行卒的兵器。”
“秘行卒?”裴光庭虽然知道这称谓,是都护府对敌方未知兵种的称呼,但一直以为这只是个和自己渐行渐远的传说,自贞观年间掌控河西开始,想那都护府已经对周边诸国的地理人情了解得差不多了,应该不会再出现这种“秘”这种词汇。
“是。”
“能否细说?”
“这……说实话,小某也不是很清楚。”
裴光庭知道,阿信不是不清楚,而是不愿说。
既是他不愿,那自己也不强求。
但作为一名工匠,尤其是知道一种未知材料的时候,那种打心底里滋生起来的好奇心,是拦不住的。
未知山峦
从这腹地倒回天神子相所在的雪山腰,一路上还真就埋伏着不少异族人。
但这一丫头一鸟德的组合也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整片腹地逐渐铺满了异族们的尸体残骸,而二人却毫发未损。
自吐蕃和大唐谈和以来,黑齿轻衣已许久未有这种畅快杀敌之感,在都护府长大的她,驰骋疆场的豪情是刻在骨子里的,这种场面对她而言,就如同回家一般亲切。
而对于穹翼,更多的是观察异族们的姿态,和他们手上的武器,这些未曾被唐军记录过的怪异造物,和那风歌所说银沙地的壁画究竟有何关系?
不过,他目前心中最大谜团,还是初见那天神子相时,听到的那股声音。
这也是他折回来的最大目的。
二人即将抵达雪山腰的入口,而这回拦在他们眼前的,正是贡赤和一帮面容可憎的异族。
天神子相所在的巨石冰晶,就在他们身后。见此,黑齿轻衣便说道:“你不是想调查那个吗?就先过去吧!”
穹翼听闻此言,反问:“你一个人对付?行嘛?”
“你刚睡懒觉时候的呵护费要不要给我结一下啊!”穹翼听得出来,这是这妮子在邀功,说的是他刚刚昏迷时,她全凭一己之力砍杀了所有异族。
“注意安全。”说罢,穹翼化作苍鹰,朝着异族身后的巨石飞去。
此刻,异族面对的只剩下轻衣一人。
但贡赤却对着身后那帮异族有所吩咐。
“是在介绍我的家族史吗?”轻衣嘲讽道,“那你就应该知道,有多少吐蕃孽畜死在这冷艳锯之下吧。”
说罢,从腰间抽出兵器,折叠起来的刀身瞬间展开,银光锃亮的刀刃好似能切开这漫天纷繁的大雪,冷峻而肃杀。
“黑齿轻衣……”贡赤说这话的语气,和之前大不同了,“我之前一直以为你只是个刁蛮任性的将门小姐……”
“那就是时候打破偏见了。”
“你的国家被唐军所灭,你的父亲被唐王庭所害,你还继续为他们而战吗?”贡赤开始打心理牌。
“……”
轻衣没有给他们墨迹的机会,直接纵身上前一刀斩去,一些躲闪不及的异族直接成了刀下之鬼,而贡赤则是用腰间的剑刃硬刚住了轻衣的斩击。
“??(什么!?”轻衣不是在惊叹贡赤居然能挡住她这一击,而是他的那把剑刃,居然开始不断鼓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即将从它内部喷涌而出一般。
风驰电掣之间,那剑刃突然横生出一节突刺,正欲直穿轻衣脖颈,好在反应及时,只是刺中了肩胛,没有贯穿要害。
但是那把冷艳锯则被疼脱了手。
轻衣震惊于这把武器的构造,它不仅宛如有生命一般鼓动,甚至还不停发出沙哑的细语,像是在与贡赤对话一般。
见当下手无寸铁的轻衣,贡赤略显得意,他抽出刀刃,合目凝神,对着刀刃轻声说了一句藏语,然后就是用这刀刃扣下了自己的鼻子。
血肉掉落于厚重的雪层之中,其体温还未褪去,甚至还融化一小部分的冰霜。
轻衣的眉头愈发紧皱,这疯子一般的信仰,还未伤敌就先自损。
而他身后那帮早已掏空五官的异族,见到他这自残行径更是用着诡异姿势表达着欢呼雀跃。
贡赤好像丝毫没有割去鼻梁之痛,再度对着刀刃吐露出一句家乡话。
北庭府常年与吐蕃征战,轻衣多少也会点吐蕃话,但是这贡赤说的这些话,她是一句也听不懂,难不成这是这雪区异族的语言。
而贡赤似乎看出了轻衣的疑惑,他好似可怜将死之人一般对她解说道:“你想知道我在说什么?我是在求母亲宽恕你的罪过。”
说罢,他将刀刃对准轻衣摆出冲锋之势,这回用了一句唐话:“要上了,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