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逼君出山（1 / 2）
提起案上的紫砂，在替白一石沏了一杯茶后，柳元熙忽然变的有些沉默。
“别在那惺惺作态了，我也并非那种输不起的人，有事就直说吧。”
白一石皱了皱眉头有些不喜道。
相比那个与他谈笑风生的柳元熙而言，沉默不语的柳元熙总会让他的心里感到有些不舒服，也不知是因为他身上隐隐散发出的那种威严，又或是深藏在他眉心间的那股忧愁之意。
“昨日的春会当中，我看到了一个年轻人，我觉得……”
说到这儿，柳元熙稍稍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想应该要用什么样的措辞来形容，然而最终却只是摇了摇头说了三个字：“很不错。”
“除了那对主仆外，这届春会居然还有人能入的了你的法眼？”
白一石有些不屑的嗤笑了一声。
若非对这江南的风气失望透顶，看不到丝毫的希望，他又怎会改名为白一石，把自己当成一块石头来冷眼旁观这世道的逐渐腐朽。
“在我看来，无论那对主仆再怎么卓绝，恐怕都无法被陛下真正的握在手中，为我大康的兴衰尽自己的一分心力。”
“但是，那个年轻人不同。”
“如果说我是在把那对主仆当成一颗磨刀石的话，那么那个年轻人，就是我想要为陛下，为我大康的亿万子民，磨就的一把斩妖之刀的刀锋，在此刀锋之下，必然邪魔尽灭。”
柳元熙扭头望向那遥远的北方，除了思绪所致外，更是有点不敢去面对自己的这个昔日同窗。
直人易死，刀锋易折，那个年轻人既是直人又为刀锋，他现在这么做，就与送那年轻人去死又有什么区别？
“你到底想说什么？你所谓的那个年轻人是谁？
白一石紧紧盯着柳元熙的背影，他的心中有些很不好的预感，开始有点害怕听到那个年轻人的名字。
不会的，不会的，那小子一直都是个谨遵家训的好孩子，现在应该还在那庆阳湖旁好生呆着，绝对不会偷偷跑来参加这劳什子的春会的。
然而，无论他如何在心中宽慰自己，他却始终无法抑制住，自己那微微发抖的双手。
“白一鸣。”
听到柳元熙口中发出的那几乎微不可闻的三个字，白一石顿时须发皆张。
“此事绝无可能，你要说我无赖也好，王八也罢，总之，此事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一把抓起柳元熙刚刚替他沏好的那杯茶，狠狠砸在了地上，可见白一石心中的愤怒之意。
朝着满脸着急，似乎想要冲击亭子里来的楚楚摇了摇头，柳元熙轻叹了一声，弯腰拾起杯子重新放回了石案上。
“原来从一开始，你就在打我那乖孙儿的主意，什么切磋棋艺，什么苏辛，都只不过是你故意引我入瓮的障眼法是吧？”
“好你个柳元熙，好你个柳一手，你现在是连我白家唯一的独苗都要算计上了是吧？”
“你他娘的就是个冷血的王八蛋，老子居然会把你当成好友，那就是我眼瞎，是我倒了八辈子的霉才能给你遇上。”
柳元熙默默听着白一石那一句接一句的谩骂，将洗好的杯子重新放在了他的身前，再次替他添好了一杯茶。
犹不解气的白一石，一把抓起案上那杯刚刚倒上的茶水，就想着要继续往下砸。
“最后一杯，再砸就真没了。”
柳元熙满是心疼的望着白一石手中的那杯茶水，这雾雪银针的茶叶可是他费劲心思才从陛下那儿讨来的，整年下来满打满算也就薅了不到半斤而已。
刚才白一石砸掉的那杯就已经让他心肝忍不住颤了两颤，这要再砸下去，他那小心肝怕得心疼的裂成两瓣不可。
“活该。”
再次狠狠瞪了一眼柳元熙后，白一石犹豫了下，终究还是拿起茶杯凑到嘴边轻啜了一口，微微叹息了一声。
要说柳元熙这么不遗余力的算计他，确实是让他火冒三丈，但若真要去探讨他在背后这么做的原因，白一石不仅生不出丝毫的怒意，甚至开始为自己刚才的那番谩骂感到有些羞愧。
他白家是只有白一鸣这根独苗没错，那柳家呢，除了眼前这个将自己的一辈子都献给大康的老头子外，家中也唯有剩下那个，还在幼年时就已经失去双亲的亲孙女了吧？
如果是从为国为民的角度去看的话，他又有何资格去怪罪眼前这个已经后继无人的孤寡老人，又如何能够去伤害这老人胸腔中那一颗为国为民的赤诚之心？
“你该知道为何我白家三代人的名字中都有一个一字吧？”
望着柳元熙的眼神，白一石的目光中此时已经没有了愤怒，唯有一丝哀求。
“抱元守一，不为外物所扰，静修心，勤进学，一生只为学问，不事功名。”
柳元熙点了点头。
白一时，白一平，白一鸣，或许真就应验了这个一字，这白家三代人虽然各个都是才学卓绝，却偏偏俱为一脉单传。
“但是，你这时字可解为，忍一时之欲，你那个青出于蓝的儿子，平字可解为平胸中之气，那你那个孙儿的鸣字又该作何解？”
“难道你自己就真的没想过，为何你家老祖宗会给你孙儿留下鸣这个字吗？”
“今日我柳元熙就在这里，为我大康陛下，为我所有大康子民，也为了你们白家的那位老祖宗，恳请你让一鸣出山。”
强忍着不去看向白一石的眼神，柳元熙起身朝着白一石郑重的长揖了一礼，口中却是不依不饶的穷追猛打道。
“你，容我再考虑考虑，而且这事，我也要问问他父亲和他自己的意思。”
眼看自己小心翼翼糊上的那层窗户纸，就这样被柳元熙毫不留情的捅穿，白一石就像是突然失去了所有气力般，闭上双眼，长叹了一口气。
看着眼前这个像是瞬间就失去了所有心气的老友，柳元熙有些不忍的别过了头，眼神迷茫的看着远处那道不停流淌的清津河水。
之前还不时有着笑声，喝骂声与争执声传出的小亭，顿时陷入了一阵有点让人窒息的沉默之中。
看着亭子里终于消停下来的那两位老人，楚楚的眼神里充满了担忧。
想要进去劝慰一下吧，但是却怎么都提不起勇气，毕竟刚才那两位老爷爷的神态也未免太吓人了，简直就比他们家里的那位老爷还可怕。
现在虽然已经安静了下来，但是她却能感觉到两位老爷爷的心情似乎都很不好，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应不应该在这时候进去打扰他们。
“丫头，我回来了，那两个老爷子没有偷偷溜了吧？”
听到林贤之声音的楚楚顿时眼神一亮，连忙转头望去，现在这种情况，她也唯有期待自家少爷能给她来当这个救星了。
“阿满，一会那两口铁锅可千万别给少爷我弄破了啊，不然少爷我就让霜萍姐一个月都不理你。”
朝着身边的曹满指了指地上那两口躺了老半天的乌龟壳，林贤之小心的叮嘱了一声。
“少爷放心，包在阿满身上，那这个呢？”
曹满有些发愁的看着自己怀里的文房四宝，也不知道是不是该就这样直接扔在地上。
“丫头，快把桂花糕给那两位老爷子送过去，别给老人家饿坏了。”
“这东西就给我吧，回去的时候注意点啊，别磕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