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2 / 2)
“这些人自己折腾一会就好了,她们现在什么也听不进去的,只会骂,骂我们,骂稻妻,骂战争,连死了的人和天上雷神她们都敢破口大骂,这种时候听着就好了。”露子从一户哭晕过去的农妇家里走出,对沈凉说,她似乎是想活跃气氛,但她自己表情也不是多么好看。
尽管一直低眉顺眼唯唯诺诺,但沈凉并未觉得怨愤。
“什么感觉?”珊瑚宫心海低声问。
“无话可说。”
“无话可说啊,也对,你是璃月人,你确实也只能无话可说。”珊瑚宫心海整理了一下被拉扯的有些褶皱的裙子,闭上眼睛,再度睁开来时又恢复了沉稳坚毅的小巫女模样,“我其实也无话可说。”
“是吗。”
“理性告诉我,这是必要的死亡,这是在参与战争前就告诉过每一个人的。我们的战争不是为了任何人的私欲,也不是邪恶的,只是纯粹的守住我们的土地和我们的信仰,以及我们的尊严。”珊瑚宫心海浮现一丝落寞笑容,“但感性上,每一个战士的死去我都感到悲哀和愤怒,因为他的死亡来源于珊瑚宫的无能,我们明明是正义的却必须付出代价,我没有脸面在这些可怜人面前说这份死亡是光荣和必要的。”
“可是,正是因为是正义的才需要付出代价。”沈凉道,“不然正义就不可贵了。”
珊瑚宫心海默然,随后笑笑,“凉子真是有文化啊。”
“工作做完了吗?”
“还差最后一家。”
“最后一家,这么特殊啊,死者不会是什么大将先锋吧?”
“不,只是一个很普通的战士而已,但我……”小巫女停下脚步,推开一家挂着崭新白纸的破旧农居大门,“不想面对。”
沈凉踏进这家,入眼便是昏黑,因为现在已经是下午五点,而这家里却没有点蜡烛或者油灯。
家里很乱,农具随意的扔在墙角,草编做的榻榻米铺在房屋中央的火盆附近,榻榻米已经很破了,下面垫着枯黄的干草。
一个头发潦草的女人站在房屋的中央,在火盆上支着一个漆黑的锅,不慌不忙的在锅里搅拌什么菜汤——沈凉看不见锅里有什么,因为天实在是太黑了。
她穿着已经脏的不能看的和服,头发也不束好,脸颊瘦的几乎没有肉,眼睛被火熏得红肿,佝偻着腰,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神智失常的疯婆子。
但是她又不疯,看到珊瑚宫心海走进来,她迟疑了一会,又看向她的黑伞,才慢慢的说:“珊瑚宫大人来啦,我很好,也有吃的,村里把抚恤用的粮食发给我了,我没什么需要帮助的。”
沈凉忽然间意识到了什么,他猛的看向珊瑚宫心海。
小巫女的呼吸加重了,她稍微的走向前,用一路上已经斟酌了许久的委婉语气,终于开口:“不是关于你丈夫的事情。”
“哦,那是……”女人话说到一半,忽然间扭过头,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
珊瑚宫心海不敢去看她的眼神,“第三师团第二分队,蝠鲼小队所属,稻森一郎,于12月14日下午,在执行军事任务中不幸牺牲,终年二十三岁。稻森太太,请节哀,这是您儿子的……遗物。”
她将讣告文书和一套染血的甲胄双手递出。
“鉴于前线战场的瘟疫防治,稻森一郎的遗体已经由珊瑚宫进行净化处理,日后珊瑚宫会将骨龛送回……请节哀。”
除了“请节哀”,珊瑚宫心海想不到该说什么了……她忽然觉得自己说的还是不够委婉。
那该怎么委婉?
你儿子死了?来个人告诉她你儿子也死了,这能怎么委婉!
“别太难受了,稻森太太,想想你还有个孩子,你还有未来呢。”露子忍不住道,她委实是很害怕这个女人真正失心疯了,她只能立刻接过心海的话,“未来还需要你这个妈妈呢。”
未来……
村口的那个女童吗?
沈凉想起那个此时还在村口一边玩水一边冻得小脸红扑扑的,一边眼巴巴等她哥哥回来给她做好吃的小女孩。
三个人都关注着稻森太太,大家都害怕她会因为噩耗做什么不理智的事,但是稻森太太只是呆滞了一会,然后她继续舀着锅里的汤水,缓慢的喝下去,还可能因为滚烫而咽的太快,呛到了。
这种时候还能吃得下东西吗?
珊瑚宫心海盯着她,稍微有些不能接受,把稻森一郎的讣告放在在裂开的窗台上。她有些庆幸,觉得稻森太太的心肠还好出乎她意料的比较硬。
她想过了无数安慰这可怜女人的话,可稻森太太只是继续吃她的粥……她吃的不也是丈夫的抚恤吗?
珊瑚宫心海一时又有些心烦,她情绪极端矛盾,只能转身离去。
“已经是晚上了,珊瑚宫大人需要喝一点吗。”背后传来女人的声音。
“不必了,”珊瑚宫心海看了一眼黑乎乎的锅,心又软下来,“你慢慢吃,别太难过。”
“招待不周真是对不起,珊瑚宫大人。虽然我的丈夫和孩子都没了,我也活不下去了。但是,这是抚恤换来的粥呢。”女人一点一点喝完了碗里的粥,留了半锅,然后看着她和主角,眼神憔悴的仿佛空洞,“里面有白米,不能糟践了。”
珊瑚宫心海再也说不出话,沈凉大步离开这间屋子。
天已经完全黑了。
第一卷 · 海祇与鸣神的小祖宗! : 第21章第二十一章 心海小姐,做我的狗
白米是不值钱的东西,在提瓦特也不贵,一斤精米在璃月港四百摩拉。
而如果在地球就更爽了,中国一公斤精米无非只需要五到十元人民币,日本一公斤也往往五百日元就足矣。
但这不意味着白米就理所当然的廉价,即便是中国,精细磨制的白米也不过近三十年才吃得起而已。在此之前的两千多年,人民吃着粗制滥造的稻、稷、麦、豆、麻,皆是不取麸皮不下麦糠。
稻米面粉在中国历史里一直都是黄色的,那时候没有精加工的说法,而黄色的米面产量也很明显会比精米精面要高得多。吃到白色的米面本就是生产力进步而让普通人也能享受到的恩赐。
沈凉一开始并不觉得海祇岛生产力会低下到如此地步,因为他在南十字船队上就吃到了白米,连水手这种普通人都吃得起白米意味着这片大陆理论上不至于闹饥荒。
但理论果然只是理论,就像是地球大部分人也普遍吃得起精加工的粮食,美国垃圾处理站的浪费食物能养活数亿人,可饥饿的将泥土做成面饼,欺骗自己肠胃的非洲人民仍然数以千万计,联合国每年拨款百亿也无济于事。
遑论一个背叛了国家的小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