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血孩脉 “一个孩子。让你舍不掉、抛不下……(2 / 2)
唇齿交缠间,这血又被渡入了她蜜一般馥郁芳香的唇中。
还不够。
还不够
他想把自己的血与肉,筋与骨,都揉进她的身体里。
好想和她成为永远不分开的
可是,只有那孩子,只有他
从她的血肉中孕育而生,凭着一条生来斩不断的纽带,永远不会被抛弃
嫉妒。
憎恶。
几乎沸腾的占有欲。
他脑海中嘈杂的声音,一度盖过了理智,眼底密密麻麻布满血丝,身上斑斑点点,开满潋滟如斯、几乎开至凋零而艳极的红梅。
他突然,不想要这个孩子了。
不想要这个,生下来之后,一定会抢走她的目光,能够在她的爱和关怀中美满幸福地长大,拥有圆满家庭,被保护,被宽待,被溺爱的孩子。
浪潮中的轻舟不再起伏,随潮落平息而低喘着,他两手撑在她颈侧,俯视着眼前汗湿鬓发,满面潮红的少女。
他的妻子。
只属于他的,他的妻子。
生同衾,死同穴和他一生都在一起的,他的妻子。
为什么要有一个多余的孩子呢
还是
“魏弃。”
黑暗中,却有一个沙哑的声音低低响起。
似是终于缓过劲来,她掀起眼帘,一双澄澈的,晶莹剔透的,仿佛藏着破碎星子般的双眸,眼底映出的,却是如厉鬼般不死不休纠缠着她的身影。
魏弃一怔。
是真的怔住他盯着她眼底,那个狂热的、通体沐血般赤红一片的、索命恶鬼般,疯魔的自己,忽然意识到,自己又一次失控了。
他在她的面前,失控了。
那些满目荒唐、青紫的痕迹都是他所留下。
他太过用力,以至于,真的要将她揉入骨血一般。
她几乎要碎在他的掌心,却还是用那么温柔的,平静的,有些无奈,却并没有任何厌恶的眼神看着他。
他
这就是现在的他么
“什么叫我的孩子啊。”他听见她说。
“那是,我和你的孩子啊。”
那是我和你的孩子啊。
那是连接着我与你的,用我和你,共同的爱浇灌长大的,倾注着我与你,共同的心血的我们的孩子。
她累极了。
汗与泪滴入鬓发,湿透枕巾,仿佛所有的力气都在一瞬之间被抽离干净。但,她仍是吃力地伸出手来,用手掌轻捧住他苍白的脸颊。
“好罢,你说的话我答应你,”她说,“但是,你也要答应我要做一个,好父亲啊。”
若有红尘在心中,临事何须叩圣灵。
愿这个流淌着你我血脉的孩子,能渡你于万丈苦海之中。
愿你的双眼,有一日,亦能得见红尘俗世,繁花似锦。
愿他能教会你,生命何其可贵,不能自轻自贱,亦不能作践他人。
“答应我。”她说。
大颗大颗的眼泪,这一刻,突然从他眼中滚落。
青筋遍布脸颊到脖颈的每一寸肌肤,他似乎强忍着莫大的痛苦,以至于无法忍受,如孩子一般嚎啕大哭起来,却,始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有不断地、不断地、哭不完的泪水从他脸颊滚落。
八岁那年,在暗室中死去的少年,如今在他身体中,静静睁开了双眼。
多幸福啊。
充盈着心底的,几乎要将心脏撑得鼓胀破裂开的,那样的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感觉。
他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便是这一生中唯一一个,会用这样的目光凝视着他,让他心甘情愿,为青石砖木,供她践踏而过;做飞禽走兽,任她驱使的他的欲念与渴望,他的生息
与“故乡”。
他俯下身去,向她渡去绵长的亲吻,他在痛苦与极乐中,与她真正融为一体。
“我,答应你。”他说。
平西王府。
赵明月盯着手中那碗浓黑的药汤。
水波飘荡,倒映出她乌沉沉的一双眼。眸光闪烁,晦涩不定。
她仿佛入定一般,站在赵莽屋外,直将滚烫的一碗汤药等到彻底冷透,始终一动不动。
直至里间传来一道苍老而低沉的声音“赵韬”
她终于如梦初醒般抬起头来。
“阿爹,”一门之隔,少女声色温柔,“药已熬好了。我有话同阿爹说,便抢了赵韬的活儿,来给阿爹送药了。”
“进来吧。”
话音落地,她推门走进屋中。
病榻之上,赵莽已然瘦得脱相,形销骨立。这段时日以来,他整日昏睡,到最后,几乎连起身都需要搀扶,再没了昔日横刀立马、勇冠三军的威风,相反,如同行将就木的老翁一般只如他所言、用眼前续命的汤药强撑着最后一口气,等着那场联姻的尘埃落定,方能安心咽气。
他只剩了最后一气。
而这,也是他与魏峥这对宿敌,难得达成共识的最后约定。
否则,他若身死,赵家服孝三年,如何容得下一门大喜的婚事
赵莽的眼珠迟钝地转动着,看向床榻前、显然消瘦许多,难掩憔悴的女儿。
这一刻,身为父亲的心疼,终是战胜了他作为平西王、作为赵家军统领的责任。
他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去,想如旧时那般,轻抚女儿娇弱的面庞。
“阿蛮,”他说,“你受苦了,咳、咳爹知道,你受苦了。但是,这是唯一的法子了。你嫁给他,他不会杀你,他容得下你”
赵明月垂眸不语。
“你们夫妻相称,却有比夫妻更深的”
“够了。”
她脸色一白,倏然扬高声音打断他“我不想听这些,我已经听够了。”
那天晚上,生死一线的时候,不得不苟且偷生求人垂怜的时候,她已经听够了。
什么不得已的理由,什么能保全性命的借口,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她的人生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的证据。
她将药碗搁在床头,默不作声地搀扶赵莽起身,随即,将那碗浓黑的药汤递到他的嘴边。
“阿蛮。”赵莽却没有喝。
他仍是不忍地看向她,低声说着“你还是不原谅爹么爹知道,你钟意三郎,可是那三郎并非良配,你看看,直至如今,他始终未曾上门求见,对你的处境无动于衷,这还不能明示他的心么他若是真的对你有意咳、咳咳咳若是真的,想娶你为正妻,岂能坐视不管”
赵明月眼神低垂,捧着药碗的手微微发抖。
“阿蛮”
赵莽两眼满是痛心“你又何必”
何必苦苦钟情于一个并不属意于你的男子
何必在通天大道与明眼可见不会开阔的路中,执意选择后者。
为什么,直到如今,你还是始终长不大呢
他的话里有太多无法言明的不解与不争。
“我知道。”赵明月却忽的低声道。
“”
“我都知道。”
她说“我知道他不曾真正钟情于我,我也知道,他也许并不是我的良配,可是那又如何钟情又有什么用若说钟情,七郎待我真心可鉴,你又看得上么说到底,真情也好,良配也罢,都不过是借口。从前,你是称霸一方的辽西王,我想嫁给谁,你不曾管我,任我去选;如今,你虎落平阳,处处受阻,便惦记起了我的婚事,拿我做马前卒,当贡品了你早就忘了曾经答应过我的事你何尝想过我的感受你与那无情无义的三郎有何分别”
她秀美的面庞渐渐崩裂,几乎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我知三郎不喜我,可你以为,我又有多钟情于他我不过是看上了他未来登顶帝位,剑指九州的底气,所以将全数身家押宝于他我苦心筹谋十余年,我处处顺着他,讨好他因为我再也不要屈于人下,再也不要回到那个肮脏污秽的地方,我要证明给那个女人看”
生得这样漂亮的一张脸,日后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我们的女儿,这是,我们的女儿,王爷,您看她的眼睛多像您呀
“我要证明给那个女人看,最卑贱的血脉,也能成为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妓女的女儿,也能母仪天下,有朝一日,我会把所有看不起我、轻贱于我、把我当棋子玩物的人都踩在脚下”
声音扬高到怒不可遏的瞬间。
袖中寒光乍现。
她抽出那把、早已磨得无比锋利、让她日夜不得安寝的匕首,对准榻上男人她的父亲的胸膛,使出全身力气,狠狠地捅了下去
温热的血溅了满脸,她的泪水同样落了满脸。
就在这血与泪融成的瑰艳的“画”中,她的眉眼,终于与多年前,那个被赵莽一剑刺死在床榻上的女人重合。
“阿爹,你已经老了,”她说,“人活着,就是要服老的。”
“没有人有资格,把我好不容易得来的一切,再轻易地从我手中夺走。”
“我不是你手里的棋子,我是你的女儿,是赵家唯一的血脉,也是赵家军下一任的统领。”
“到那时,会有无数男人趋之若鹜,供我挑选。一个魏弃算得了什么”
“我,才没有你这么窝囊废的父亲。”
她泪流满面,却执着地将手中匕首钻得更深,更深。
赵莽临死前瞪大到极限、几乎落出眼眶的双眼,在此后的许多年,在她无数次午夜梦回中,始终纠缠她不放。
可她没有丝毫犹豫。
直至那匕首“噗呲”一声,透过皮肉,最终,穿过他的身体。彻底刺穿了他的心。
“阿蛮”
他的眼泪到这时,方才终于流了下来。
沿着衰残的脸庞,滴落到暴出青筋的肢体,他的右手已然高高扬起,只需一掌一掌,光是掌风,他四十年的深厚内力,足够将眼前的女子劈毙于掌下。
可他看到的怎会是女子呢
分明,是一个女孩啊。
一个抱着他咿呀嬉笑、总有说不完的话的女孩;
一个受了委屈抱着他的腿嚎啕大哭、在他为她出气之后,又立刻破涕为笑的女孩;
一个牵着他长满老茧的大手,在辽西的大雪之中,一步一个脚印走远的他的女儿。
他把这一生给过顾离之后,剩余的,为数不多却是所有的爱,所有的关怀,都给了她。
他用他的所有,娇惯着,溺爱着是他,亲手让她变成了眼前这幅模样。
“阿蛮。”
他的眼泪,又岂止是因为不甘与不忿啊。
他的女儿,如今,亲手杀了他。
未来的几十年,她要如何面对这噩梦般的一刻
赵莽的喉发出一阵暴怒而凄厉的嘶吼。
他忽的摸出枕下一把同样刀鞘的匕首,而后,亮出刀刃,对准自己的咽喉
鲜血四溅。
身首,分离。
这是何等的力气,又是何等的决心
他分明可以杀了她的
一颗眼泪沿着少女的眼眶滚落。
她张开嘴唇,发出“啊”的一声,短促而尖锐,如幼兽的哀鸣。
而后,越来越多的泪水涌出来,她抱着自己的头蹲下身去。
药碗被撞翻,“当啷”落地,徒留一片狼藉。
她痴痴看着那片浓黑的污渍。
那本是她为他准备的麻药。
喝下去,便不会那么痛了,喝下去,他便不会
阿蛮,你可知世上最珍贵的东西是什么
是有这么大的夜明珠
不对。
那,是阿爹的宝刀不管多凶恶的坏人,都逃不过爹爹的手心
不对,都不对。
男人将怀中的女孩高高举起,朗声大笑起来。
这世上最珍贵的东西,是阿蛮的眼泪。阿蛮若是哭了,夜明珠也好,宝刀也罢,爹爹都会毫不犹豫地拿来给你呀
所以,阿蛮不要哭了,爹爹陪你骑大马好不好
“阿爹”
终于,她凄厉地哭喊出声。
可是这一次,再没有人会爱怜地轻抚她的脸庞,唤她一声阿蛮了。
她,终于走在了,与父亲背道而驰的路上。
而这,正是一条无法回头、无法后悔的路。
院中尸体横陈,赵韬口吐鲜血,望向屋中明灭灯火,无力地伸出手去
身后,一袭红衣却飘然而至。
“原来,还有一只老鼠。”他的声音如水温柔,毫无杀意。
赵韬的头颅却顷刻间滚落在地,死不瞑目。滴着血的剑刃被人悠然举起,耐心而细致地,一点一点拭去血迹。
他同样若有所思地,望向那灯火通明的屋中。
“平西王已死,”话音似笑似叹,眼角泪痣潋滟生光,“看来,这大魏,确实要迎来一番改天换地之兆了。”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网址 新电脑版网址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老网址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请加qq群647547956群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