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新井(2 / 2)
口,也想出力干活,可是无地可种,吃不上饭时;“走番”和“挑盐”一样就成了活路的一
种。
从松古叔能够记事起,叔辈们,甚至更前一辈,就已经开始外出“走番”;松古叔就是叔叔
领出去的,方向是南洋,目的地是马来亚。
“走番”和“挑盐”一样,是需要选择对象的,当然选择的标准和“挑盐”不同:
第一、要身体健壮的青年男性;漂洋过海女性是上不了红头海船的,而下南洋也是干苦力,
身体弱可能都撑不到目的地。
第二、脑瓜子要机灵,有血性还不乱来的后生;有闯劲,又有规矩就相对比较容易立足。
第三、家中人口相对较多的,未婚十六到二十岁左右的比较适合。吃得多,家里却没地种,
没活干;出去一则更有机会,而且也减轻家里的口粮负担;这是福建、广东早期下南洋做苦
力的大部分原因。未成家则是比较没有家庭子女羁绊。
“走番”从一开始就是交织血和泪的搏命旅程。就像旺财说的白话“命拴上裤腰带上了。”
…
阿茶爬上渡口侧面的护岸时,渡口码头上没有人,木质渡船栓锚在锚石上;河水打着旋,亲
上了渡船的船底;旋涡不见了,而渡船像是有人在用手拨弄着,扭过来、扭了过去。
顺着渡口左侧的河滩望去,阿茶看到了那几棵柳树,也看到了阿妹的身影;阿妹弯着腰,一
上一下的,就象河岸上的轻风拂动柳树低垂的枝条。
“阿妹。”阿茶喊了一声。
“阿妹…”又喊了一声。
阿妹抬起头,直起腰,一手抓着镰刀,另一只手搭在额头上;
阿妹向阿茶看了过来,阳光洒在阿妹的脸上,阿妹眯着眼睛答应着:
“阿茶哥。”
“阿茶哥,你快来,帮我捆猪草。”
阿茶快步跑过去,到了跟前。
阿妹望着阿茶,笑吟吟的:
“太好了,有你来了,我就不需要用筐装了,竹筐装的少,还硌人。”
阿茶用草打着草绳子,开始先扎成一小捆一小捆的,再在旁边摘了些芦苇叶子和柳条编了长
绳,将小捆猪草头尾交错扎成了一大捆。
这边才刚刚弄完,阿茶还没起身;阿妹已经从他身后爬上了他的肩膀,骑到了他的脖子上。
“阿妹,快下来;你都快十三岁了,我驮不动你了。”
阿妹咯咯地笑着:
“不管,我再不骑一骑,你‘走番’后我就骑不着你了。”
自打小,阿妹喜欢骑着、阿茶愿意驮着;不管是看社戏、看庙会、看菩萨出巡,还是看灯会游灯。
阿茶如释重负地长出了一口气,正不知道怎么开口和她说呢。
“你怎么知道我要去走番。”
“阿母说的,阿母还说要让我等你;阿茶哥。”
两人一下子就没了话,阿妹从阿茶肩膀上跳了下来,捡起地上捆猪草没用掉的柳枝一甩一甩
地说:“阿茶哥,你领我去渡船上玩一会儿。”
两人下了护岸,来到锚石边上,阿茶抓住系船的铁链,将船头一端靠上岸,抓住船沿。
“阿妹,爬上去,不能直直地站着哟,会掉到水里的。”
两人爬上了船,并排地坐在船舷上,挽起裤脚,将脚伸进了河里。
河水划过脚面,发出了时断时续的低语,阳光洒在了河面上,金灿灿的。
“阿茶哥,你说走番要走多久?是不是等燕子飞回来的时候你就回来了。”
“没那么快;松古叔说路上要走一个月,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坐船。”
两人一下子又没了话;河水静静地流淌着,偶尔会有小银鱼会跳出河面,细扁细扁的、在阳
光下银光闪闪。
河面上飞来了两只白鹭,在空中盘旋了一会,俯冲下去划过水面,又飞到河对岸的河滩去了。
“阿茶哥,我给你唱首歌吧。”
没等阿茶答应,阿妹就唱了起来:
“阿哥走番哩……心慌慌…”
“阿妹想哥哩……心酸酸…”
“阿母目眶哩……泪汪汪…”
“坟头朝北哦……拜唐山…”
阿妹唱了一遍,紧接着就又唱了一遍。
阿茶的眼睛有点红,鼻子酸酸的,赶紧问她:
“阿妹,谁教你的,唱得好听!”
“前几天阿母教的,说学会了就要唱给你听。”
阿茶沉默了,阿妹也没话,两人似乎还沉浸在歌谣里…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阿茶脚丫子踢了一下水,说道:
“阿妹,走了,回去了。太阳都要下山了。”
阿茶背着猪草,阿妹背着竹筐,走在河岸上;夕阳的余晖斜斜地洒在两人身上,投下了长长
的身影;时而分开,时而交织在了一起。
阿妹说:“阿茶哥,你走番去南洋可千万别娶那边的蕃客;如果南洋好玩,等你回来就也带
我去。”
“行。”阿茶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