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梦碎(2 / 2)
怕是找不齐了。
陈真的父亲在吃早饭,告诉他陈真一早就下地去了,让他上溪浦去找。
田文才急匆匆地下了溪浦。找到陈真的时候,他正在自家的地里给花生苗松土和抠草。
“陈真,听说你考上师专啦,真是好。你这是吃上工作饭,穿上皮鞋咧!”
“哎,我们书念得比较普通,能考上也算是运气,你考得怎么样?”
“我这不结了婚,分了家;又生了俩娃,天天为了糊这几张嘴都糊不拢,都不知道恢复高考
这档事了。”
“哎哟,那是可惜了;要不,以你的本事那大学都是稳的,我这才只是大专。”
“那不敢说,我怕是都忘光了;知识都还给老师了。”
“文才,这么急着找我,不会只是为了向我恭喜吧。”
“我就是想看看能不能向你借书和复习资料?”
“也是,明年还有机会再考。你一会跟我回家,我有的东西全部给你,反正我留着也没用
啰。”
于是,田文才开始废寝忘食地看书、复习。除了干活之外,
他的所有心思全在复习备考上。婆姨的叨叨、大娃和二娃的哭闹都影响不了他。
这转眼就到了第二年,当田文才到公社想着报名高考时,人家问他:
“你结婚了没有?有没有小孩?”
他没细想:“结婚了,有俩娃。”
公社革委会工作人员告诉他:“那你不符合条件了。”
“怎么就不符合条件了?去年他们结过婚的不是都可以嘛!”
“去年是去年,今年是今年。今年的文件精神就是结过婚的不符合条件了。”
田文才抱了一丝希望去了县里,他想着没准公社的同志会不会有什么偏差。
等到了县里,人山人海的,工作人员忙的不可开交。好不容易轮到田文才凑上去,正准备开
口,对面便扔了一串话过来,手一伸:
“材料?介绍信、政审材料。”
田文才刚一开口:“为什么结了婚不符合资格了吗?”
对方没回答,强调了一遍:
“公社革委会的介绍信和政审材料?没有材料就别捣乱了,没看见正忙得四脚朝天了嘛。”
回家的路上,田文才直觉得满嘴发苦。
他恨命运不公,去年高考没有任何限制,他不知道消息;等到他知道消息了,复习准备好
了,他却没资格了。
他甚至恨为什么要结婚、要生娃。但是,他的婆姨、他的娃,他实在是恨不起来。他想,这
实在是没道理啊,婚是你结的,娃是你生的,高考没资格真是和人家没关系啊;再说,第一
年恢复高考没有限制资格,你没有得到消息那能怨谁啊。
于是,田文才能恨的就是自己,他恨自己的时运不济。
他的梦,彻底地碎了…
…
幸命运之垂青,恨时运之不济。
象蜿蜒的呼兰河水向前,日子也是总得向前。
转眼又是一年,田文才又添了三娃,三个男娃,日子就过得更是紧巴了。
公社计划生育动员开始时,田文才积极响应了号召,他只是朴素地觉得,再这么生下去,就
没活路了。
而且,最后是田文才去做了计生手术。计生的工作人员告诉他,手术可以做男扎也可以做女扎。
男扎比较简单,将精索捆扎系死,就可以了;创伤比较小,不用住院,吃一个周期的消炎药
就可以。
女扎就相对复杂一些,虽然是小手术,也需要住院处置和恢复。
对于田文才来说,这根本就不是选择题,他媳妇去做手术,这家里怎么办。他做男扎,回家
吃消炎药,只有一种选择。
老婆的娘家办席热闹。阿珍带着几个娃去了,临走时叫他;他不去,他不想去。
他还是想尽可能的有点尊严,他宁愿在家喝粥。其实,他自己也觉得,他的尊严去年在他老
丈人家就已经掉了一地。
他咬咬牙买了一条带鱼去给老丈人送礼,老丈人告诉他说:
“这个时节带鱼有味,不新鲜。以后别买了,费那钱作甚…”
也许老丈人是觉得他的日子过得紧巴,不想让他花钱;田文才还是坚定地认为,老丈人是在
说他的日子过得黯淡无光,稍稍象样的礼物都拿不出手。
所以,从那以后,他就不去了。他觉得逆流之下,先把几个娃拉扯大,才是最现实的东西,
不花钱就不花钱吧。
他也给自己暗自下了决心:再苦、再难,也要给几个娃读书的机会。或许,自己的梦将来只
能借由娃娃们去开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