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封君中南(2 / 2)
若他像熊萩那样要争取这个相位,恐怕大家都不会反对。
蔡泽一言如滚油入汤,朝中众臣也都回过神来,七嘴八舌,大抵都是赞誉有加。
“启禀吾王,咸阳城南五十里恰有一山名曰‘中南’,乃因天之中、都之南而名之。山高神峻,古人谓可达天都。小乌君亦是神俊灵秀,与之意合。以此山封之,窃以为佳话也。”
蔡泽如此向赢异建言道。
赢异惊喜,重又起身,整肃衣着,肃声宣道:
“乌桓听封。今封尔为中南君。秩比五百石,食邑六百户。”
“另,因乌桓父母双亡,且尚年幼。特赐与王儿嬴政同住甘泉宫,赐宫中行走,赐王儿伴读,赐可自由行走各部参悟政务。”
“臣乌桓领命!谢过吾王万岁万万岁!”
嬴政高兴地拖着他的长剑,走下陛前玉阶。
扶乌桓起身,拍拍他的肩膀,在他耳边悄悄说:“牛!”
这却是这段时间跟着乌桓学的口头话。
一众大臣都围了过来,表扬的表扬,摸脸的摸脸,
好像动物园里来了一只从没见过的新物种一样。
乌桓刚才只是担心自己在咸阳无根无基,只怕受封过于尊宠,反而是取祸之道。
不曾想谦让的发言却不经意间博得了众人喜爱,原本有人认为秦王封赏过重有失公允的,此时也都没有了意见,反而像看到族中子弟争气长脸了一般开心。
乌桓透过人群看到华阳太后芈蒟坐在台上,目光闪烁,表情淡然。
“诸君,稍安勿躁。”
华阳太后清冷的声音让大家意识到朝会还没有结束。
“今日大朝,朕本不应列席。只因一桩大事需要拜托诸君。”
“太后尽管吩咐,吾等定尽力而为!”
秦王赢异尚未答话,众臣中已经有很多人都已经大声回应了。
乌桓与吕不韦对视一眼,发现他也在看着说话的那些大臣。
“下个月,就是孝文王出殡之时了。诸君准备得如何了?”
《周礼》规定:
天子七日而殡,七月而葬;诸侯五日而殡,五月而葬;
大夫三日而殡,三月或逾月而葬。
即将遗体分别摆上七、五、三日而后入殓,殡之七个月、五个月、三或一个月再葬。
孝文王正式登基后,吕不韦马上出发邯郸接迎嬴政,路上就花了两个月。
待到乌桓他们一行人回到咸阳可不就是四个月了吗?
目前秦国君王未称帝,所以都是按照诸侯礼制行殡葬之事。
此事主办部司乃是奉常,王绾上前一步答曰:
“禀太后,一应物事俱已备齐。唯各部司未经排演,恐出殡当日众人慌乱,另各国来使将陆续抵达,京畿防务秩序尚需加强。”
于是赢异组织众人讨论一番,待到诸事议定,已经日近晌午。
众人饥肠辘辘,古时朝会就是个体力活,每日一朝什么的完全是后人的误解。
众人各自散去。赵姬依然留在章台宫。
于是乌桓和嬴政就邀请吕不韦到甘泉宫共进午餐。
席间,嬴政问道:
“吕公,今日朝上为何辞去御史大夫一职?御史大夫监察百官,正是父王需要借重吕公之处。”
吕不韦抬头看看一旁伺候的蒹葭、蔓露及一些宫女寺人,微微摇头。
“饭菜既已上齐,尔等且退下。”
嬴政冷冷说道。
吕不韦等到下人们全部退下,放下手中的木梜,说:
“原本昨日我和秦王约定,丞相一职太过招摇,暂时搁置。我先出任御史大夫,计划以熊萩为少府。熊萩志大才疏,且又贪财好色。其属意者,丞相位也,若无人任丞相,他必然以为还可以争取,在少府之位或许会尽职上进。”
“但今日早朝前,我观诸臣言行,心下甚忧。武将这边,大体可分为三类。一曰老秦将。如麃公、王龁、蒙骜一家、王翦一家皆三朝为将,忠良之门。不管谁当秦王,他们都会尽忠。老秦将,宜多加抚慰,其心可用也。今日秦王立新政、重军功,已得老将之心,无忧也。”
“二曰宗室将。如嬴摎、嬴壁、嬴成、赵亥、熊离之流是也。宗室将都和熊萩交情颇深,并且在争嫡中失利,对秦王或有怨艾,若要拉拢,一时半会不可得啊。”
“三曰中间派。如杨端和、樊於期、李信、桓齮、羌瘣之流,未有明显立场,但华阳太后、熊萩多年经营,目前看来,善不可为我方所用也。”
嬴政听得瞪大了眼睛:
“如此说来,支持父王的岂非不足三分之一?”
吕不韦看了看嬴政,并未回答他这句话,只继续说道:
“而文官这边更是惝恍迷离。嬴傒,故孝文王之长子也。原也有望争嫡,却因华阳太后选择了你父亲而与王位失之交臂。心中若无嫌隙,任谁也是不信。但嬴傒为人隐忍,我却看不透他心中所想。蔡泽狡黠,范雎何等人物,以一己之力,就将当时权倾朝野的“大秦四贵”解决了,连人中之凤宣太后也因此郁郁而终。可蔡泽无名无财无势,一来秦国竟然就让范雎主动让贤而当上了大秦丞相,当了几个月丞相后又称病辞去相位,至今就当个逍遥自在的纲成君。这世上还有比这更诡异的事情吗?这个人,我也是看不透。”
吕不韦才分析了两个人,嬴政已经是听得冷汗涔涔。
“隗状、王绾之流,倒是务实实干之辈。但对新王,亦存观望之意。我今日主动让位于隗状,也是想要为秦王挣得一臂助。”
“茅焦乃正直之士,现在拉拢亦是无用。鲍白令之,谄媚小人尔。至于其他人,皆未知深浅。若我今日上位,引来众臣抵触,不韦个人荣辱事小,坏了秦王大业则追悔莫及矣。”
嬴政又给吕不韦行了个大礼:“小子浅薄,未知吕公计虑若斯。非有吕公在,只怕今日已埋下祸根矣!”
乌桓突然插嘴问道:“吕公,将作孟芴乃督全国工匠、造器之人,此职虽非权重位高,也是非同小可。不知此人又作何解?”
吕不韦闻言哈哈一笑:
“中南君,汝莫非果真如众人所言,生而知之?竟是一语言中要害。”
“吕公切莫折煞小子了!我等亲若一家,吕公乃是长辈,称我桓儿最是亲切!”
“得势不忘本。好!老夫也不与汝见外,桓儿所虑极是,虽说朝中观望者众,但是子楚得位符合秦国法理正统,只要吾等行事无缺,假以时日,根深蒂固亦是可期。唯有宿卫屯兵、国库司库、车卫畜牧、造工造器、王室起居等关键位置须得可靠。宿卫屯兵,交于蒙、王两家,应该可靠;国库司库,吾已接管;车卫畜牧、王室起居只能暂时给华阳后派系的熊萩、熊啓了,否则容易打草惊蛇啊!不过这造工造器嘛,将作孟芴却是绝对可靠!孟芴乃墨家弟子,为人正直,痴迷技艺。此人乃老夫老友,大可放心!”
嬴政与乌桓稍稍心安,吕不韦又继续叮嘱他们说:
“你们两个也不必期期艾艾。今日早朝,大家都对你俩印象不错。反正你们最近无事,就多多去拜访各部,与各部大臣好生交往。若是公子可得大臣们青睐,便是於秦王大业有功!子固因父而显,父岂不因子而贵乎?”
“谨遵吕公教诲!”乌桓和嬴政异口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