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暗香（2 / 2）

夏无且闻言有点犹豫，终究还是开口说道：

“哎，吾本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是侄儿相问，吾不得不说。一般人受惊吓，无论是有多恐怖，灵台之中总有一丝清明。人之出生，盖因承接天地之‘炁’，得父母阴阳润化，继而生明悟、知五感、具五体而成胚胎，乃有母亲孕而生之。此灵台之清明即先天之‘炁’，但吾当日为秦王救治，却发现秦王灵台清明已经破散，迫使吾用汤药配合金针从秦王的五脏（藏中慢慢收聚先天之‘炁’，若非师祖扁鹊妙技，只怕秦王当夜就要暴薨了。”

夏无且说起自己的专业只以为平常，却听得乌桓胆战心惊，心中已经翻江倒海、浮想联翩了。

夏无且继续说道：“事出反常必有妖。于是吾细细查勘，发现壁炉中燃烧的香木确有异常！香木曾浸泡过一种特殊药水，名曰：陀罗蜜。乃域外之迷药，以产于西域之曼陀罗，和蜂蜜、蛇毒等熬制成药水，可使人情欲高涨，丧失神智，严重者可致纵欲中当场死亡。”

乌桓接道：“如此说来，秦王当日先吸入迷香，导致灵台失守，再受惊吓，击破了先天之‘炁’，故而神魂散乱？”

“正是！此乃杀人于无形之术。最后天下人皆以为是受惊吓而亡矣。”

乌桓听得毛骨悚然，久久无语。

“此事诡异，不为常人所知。然必与宫中人有关，外贼难以为之。吾因不知其中深浅，且过于诡密，恐言之亦无人信。故而不敢讲。”夏无且讲的时候也是深感无奈。

乌桓突然想起一事，问道：

“孝文王暴薨当日，师伯可有闻到此迷香气味？”

听到这个问题，夏无且却有点怏怏不乐：

“此乃天下医者罕见之医案，吾却未在场。”

“为何？”

“当日人定时分，华阳夫人派人传讯，言其姐华阴夫人腹痛数日不止，请吾为其医治。华阳夫人为后宫之首，吾断无拒绝之理。然华阴夫人夫君受封宁秦县，路途遥远，待吾回到咸阳，已是次日午后。”

又是与华阳太后相关。

乌桓心中疑窦更甚，又问道：“可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

“有！先王之症状，与秦王当夜之症状极为相似。太医按照常规药方医治却也无可指责，然而没有师祖扁鹊的手段，终究是回天泛术啊。”

“莫不是有人事先知晓师伯神技，故意把师伯支开？”

“匪夷所思，除非有吾太医署太医参与其中。”

“哦？那当晚前去医治先王的太医是谁？”

“皆吾故旧，前日为公子政检查身子的便是其中之一。若是真有医者参与其中，只怕反而一定会找借口避开，不会去到现场。”

“师伯言之有理！”乌桓想起那日嬴政问起此事，那个太医吓得衣襟发抖。

“哎，没有想到啊，平日里闻之心旷神怡的香，也可杀人于无形之中！”乌桓不禁感慨。

夏无且哈哈笑道：“侄儿此言差矣！天下之术，皆可杀人！”

“博学之士，以言杀人！妖艳之女，以情杀人！侠义之士，以武技杀人，商君、李克以法杀人！货殖商贾之战，常常让人倾家荡产，杀人更兼破家！谣言诬陷亦可杀人，忠信礼义，也曾让人甘心赴死！”

夏无且说完拍拍乌桓的手，语重心长地说：

“术无善恶。可救人，亦可杀人啊！可杀人，便可救人！”

乌桓肃然，起身离席恭敬行礼：“谨受教！”

次日，乌桓告别蒙武、王贲，用马车拉着还有点虚弱的嬴政离开了太医署。

三日后的会审，就像是一颗定时炸弹，若是熊萩被定罪，只怕咸阳要大地震了。

没人知道到时会发生什么，这是一场多方的博弈，他必须尽可能做些什么，一切都存在太多变数。咸阳城，注定不会再平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