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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60(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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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圆在黑夜中疾行,直到远离厮杀阵地数里之后,才气喘吁吁将风阮放下来。

他解开风阮的穴道,低哑的声音里夹杂着抑制不住的哭声,“师姐,他们都死了。”

以白骨鲜血二十几条性命铺就的逃生路,风阮霍然转身往后望去,一望无垠的旷野上野草疯长,有人的半腰之高,可她瞧着瞧着,好似这一片寂静的荒野之中笼罩着漫天的血色,那厮杀震天的声音还盘旋在耳侧。

杀戮与牺牲。

风阮闭了闭眼,这一刻恩怨如血,二十五条性命倒伏在荒凉的野外,无人收尸,甚至已经是断臂残肢。

风阮缓缓跪了下去,向着那些以性命为盾,护她离开的同门的方向,缓缓叩首。

她眼色血红,从未有一刻如此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长达数里的逃亡之路,让袁圆汗流浃背,可他的眼睛却在黑夜之中格外亮,灿如星辰,圆圆的大眼被水色弥漫。

风阮瞧着眼前的小小少年,哑着声音道:“他们一会儿会追过来,我们快走。”

幽暗深黑的夜里,一道声音爆空而来,“恐怕你们走不了了!”

风阮循声看去,正是那蒙面将领。

他身后数十黑铁骑已死伤一大半,只剩下了七人。

玄清宗众弟子砍断了他们大多半战力。

风阮眼中杀意弥漫,飘身而出,剑光如同穹苍之上的闪电乍亮,逼上蒙面将领咽喉。

蒙面将领轻哼一声,自马上踢腿而起,黑袍怒卷如云,金色长戟弧光一闪,挡住风阮的奋力一击。

他自马上下来,身后的黑铁骑也自马上下来,如收束的网一般向风阮及袁圆逼近,要猛然断绝二人逃生退路!

蒙面将领眼神睥睨,动作如一只森林中猎食的猛虎,长戟一闪,风阮背后多了一条深可见骨的伤口。

袁圆见状双目赤红,拿出爆破符,投掷向他。

爆破符威力巨大,黑铁骑脸色铁青地连连躲避,叱道:“宗门子弟,最是卑劣!”

袁圆长声一笑,少年变声期的嗓子甚是嘶哑,将风阮重重往身后一推,自己掠身而起,血肉之躯直直扑入黑铁骑,半空里掣手向苍穹之顶扔出一枚符咒,指尖荧光大亮,“以我血躯,借引天雷!”

风阮双眸撑大,大喊道:“不要!”

借引自然之力引渡天雷,应身之人同样会被天雷的雷霆之力粉身碎骨。

少年没有回头,孤傲的身影一动未动,暗黑苍穹之下数道闪电驰骋而来划裂黑幕,汇聚成一道粗圆电光继而凝聚到少年指尖,随后轰然一声。

惨烈绝望嘶喊声响起的同时,下了一场悚然渗人的血肉之雨。

血花四溅,无论是袁圆还是黑铁骑都无一人生还。

袁圆同样选择了与他们同归于尽。

甚至他们的尸骨都被烧焦,点点血液以及血肉汇成一幕血雨喷射到风阮的脸上、身上,她站在那里一动未动。

半晌,她轻轻拿出罗盘,手指轻抚,二十六道魂印悉数未亮。

长野寂寂,风阮孤身而立,眼神里一片死寂,走进惨不忍睹的焚尸烂肢中,一点点翻找。

余烬未消,风阮指尖被烫得生痛,她恍若未觉,认认真真眼珠一错不错地翻找。

少女声音哽咽,“不是这个也不是这个”

叮铃一声,金铸的符牌翻滚,烧焦的黑面上,隐隐可见一个“圆”字。

风阮撕下自己斑驳溅血的衣衫,轻轻在符牌上擦拭。

弗彻赶来的时候,便见到这样惨烈一幕。

四野深黑,唯独她脚下一片血红,周身仿佛腥红雾气弥漫,她蓝色的衣衫之上血迹斑斑,乌发尾端血水滴落,瓷白的脸庞上有血珠还有淡红的血肉,她莹莹孑立站在那里,双手拼命地擦拭一方金色的牌面。

他瞳孔狠狠一缩,奔腾的怒火一瞬消失,喉间微哽,竟说不出一个字来。

静了会儿,他缓缓走上前,将沾满一身血肉的风阮紧紧搂入怀中,哑声道:“怎么弄成这样?”

风阮自他怀中抬起头,安安静静未曾挣扎,语声如沁凉的薄雾般凉意淡然,“不是你派人来杀我的吗?”

弗彻的双眸漆黑如子夜,闻言身体一震,稍微退开些俯视着少女的脸庞,凝视着她一字一顿道:“我从未做过此事。”

风阮并未说话,眸光无悲无喜盯着他,好似思维停滞在了那里。

他胸口里涌出一阵阵的慌乱,她的眼中如同此刻暗沉的天际,没有一点光亮,脸色寡然,她从未这样过。

他不自觉掐紧她的胳膊,眸光锁紧少女血迹斑斑的脸庞,呼吸的节奏是显而易见的紊乱,“你对我下药,一个时辰之前我才解开药性,他们是你宗门弟子,我怎么会故意派人杀了他们!”

男人的视线如一张密密麻麻的网将少女神色皆锁入眸中,从眼睫的颤动到眸底的神色,再到她已经泛起讥诮之色的嘴角。

原来如此,是柯青筠。

柯青筠抛出诱饵,顺利惹得她上钩,她成了她网兜里的鱼,葬送了二十六名弟子的性命。

若是这样一场刺杀成功,柯青筠便失去了她这位“头号情敌”。

就算她活下来,柯青筠也知晓,她不能将她如何。

她是天界灵雀族公主,而自己空会一纸符咒,根本杀不了她。

如果说柯青筠是直接凶手,那么她自己便是帮凶,无论是自己还是柯青筠,都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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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胸口如同着了一场焚天烈火,灼热的火势自五脏六腑处滚滚燃烧,密密麻麻灼烧着她每一根神经,痛到心脏开始出现麻痹的感觉。

风阮抓紧弗彻的衣服,指骨由于太过用力而变得透白,双眸微亮,“你杀了她,杀了她,我便心甘情愿同你回去。”

弗彻俯视着看了她半晌,瞳孔里明明灭灭变化不休,最后化成一抹涩意,手掌轻轻覆在她的脸颊上,低哑道:“阮阮,待到她把该做的事情做完,我会替你杀了她,即便她是天界灵族族公主,我也能想办法杀了她,但是现在还不行。”

柯青筠真是算得一手好牌啊,知晓弗彻不会杀她,所以敢如此肆无忌惮。

风阮眸中最后一抹光亮熄灭,声音淡得如同飘渺的风,语气异常平静,双眸也不再有波澜,手指缓缓松开他的前襟。

“弗彻,我知道,你大概是爱我的,可你的爱,惨烈又沉重,我无力背负,也不愿背负。”

“我爱这山川与人间,你只想颠覆九洲大陆,到如今,我们之间横亘着罪血业障,这般因劫、孽果与生死,我已悔恨难赎。”

“你不愿杀了柯青筠,我会杀了她替同门报仇;你要皇权霸业,以天下为局,玩弄所有人于棋局之中,我会拼命阻你。你瞧,无论何时何地,我们都在走向相反的方向。”

“所以,你还是不肯放手吗?”

第54章 困兽之斗

所以, 你还是不肯放手吗?

弗彻看着少女苍白染血的脸庞,胸腔中的窒息一层层压了上来,心脏出现了一种无所适从的浅浅慌乱。

她没有声嘶力竭, 甚至她的声音都轻得如同喃喃自语, 像是一直生机澎湃的涌泉慢慢变成了一潭死水, 一点点又结了冻, 生息悄然消逝。

如果说她用激烈的反抗来表达自己的愤恨, 他会用更加强势的手段把她带回去,可她现在用着了无生气,甚至好似他答不答应都可以, 无奈又无力的枯竭之态同他商量,存在感淡地如同此刻身侧伸手可掬的月光, 仿若触摸得到又好似再也触摸不到。

月光自极远苍穹层云中弹出头,光芒渡越千里照亮她无悲无喜的眸光。

弗彻乌黑幽邃的瞳孔紧缩, 金光漫隐,手掌不自觉将风阮抓地更紧。

只是。

放手?绝无可能放手。

他哑着声, 声音里几乎是哄着的味道了,深眸凝视着她,“阮阮,为什么一定要和我作对呢?天下苍生在你眼中就那样重要吗?我可以向你承诺,有生之年绝不攻打南诏, 如此可好?”

风阮看着男人英俊如神祇的脸庞, 眉眼间染上了几分嘲弄,她刚才是在期待些什么啊。

他不肯杀柯青筠, 不肯放弃宏图霸业, 也不肯放她离去。

南诏与华朝世代联姻,一荣俱荣, 一损俱损,况且姑母临走之前告之父王

南诏不可能在这场战乱中安之一隅。

风阮垂着眸不再说话,一次次的谈判中都没有让他松口的迹象,她真的疲倦了,自小到大,从来没有一次这样有过这样深深无力的感觉。

在这样窒息的逼迫中,她甚至生出了一种不如就这般不作为,不如让事情更加糟糕下去的想法。

她好像逐渐明悟了他的目的,绝对的强势逼迫之下或许她的反骨会慢慢消失,逐渐适应在他身边做一只雌伏的鸟儿,同他生儿育女,他再递上来那个无上荣华的位置,久而久之,她的一生也就这样稀里糊涂得过下去了。

他深知熬鹰的手段,换言之,她现在就如同那只被熬的鹰,他掌握着绝对的主动权,拿捏人心于鼓掌之间,手握着她以及她身边众人的身家性命,随便拎出来一个就让她无法逃脱。

而他现在涌现的这一丝愧疚与歉意,在他刻在骨子里的残忍凉薄的消磨下,又会剩下多少?

他与琴师,当真是不可折扣两个人,那一场镜花水月,终究成了她的年少绮梦。

风阮疲倦而无力地任由男人打横抱起,再次回了旻天城。

弗彻一路穿过重重宫阙,踏上洁白的玉阶,侍女为他打开主殿大门,殿内,龙首鎏金香炉中青烟袅袅,微开的窗子徐徐吹来的风将烟雾弥散在巨大华美的殿内。

殿顶坠有一颗夜明珠,柔润却并不刺眼的光芒照亮幽黯的宫室。

弗彻将风阮放到床榻上,弯身想为她脱去鞋子之时,方发现自己衣衫上尽是血迹。

可这血,怎么比她身上的还多?

他霍然抬首,看向少女苍白到已尽失血色的脸庞,大掌轻轻将她侧过身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被长戟从中间硬生生将皮肉劈开,露出隐隐白色脊骨,皮肉狰狞翻卷,此刻还滴滴答答留着血。

怪不得她脸色苍白到几近失色,她不吃止痛丹,就这样不吭一声地忍了一路。

他周身气血翻涌,甚至生出了比她对他下烈性春.药更大的暴戾情绪。

她是想心疼死谁。

于是他真的被气笑了,眸中跳跃着金色的火焰,语调幽冷地像是掺杂了碎冰,可神色却反常的温柔,两相融合便成为了一种奇异的姿态,诡异地令人心惊,“阮阮,你是妄图用身体的痛意来麻痹失去同门的痛苦是吗?”

“既然这样,你不如用我的痛。”

弗彻拿出一把带有鳄鱼皮鞘的匕首,手柄上是镶嵌着碧玉宝石,像是深潭鳄鱼之眼,苍龙图腾雕刻其上。

他再度逼近她,温热的鼻息喷薄到少女的脸上,双眸紧锁着少女脸上的每一处细微表情。

弗彻将匕首放到她的掌心,大掌扣住她的手,带着她往方才被自己捅穿的肩膀上再度狠狠一插,喉间溢出低低哑哑的薄笑,“阮阮,这样你好受点了吗?”

匕首入体的感知让风阮身体僵住,她本漆黑凉静的眸睁大,几乎是瞬间就变幻了神色。

她甩开男人钳制自己的大手,将匕首抛开,惊呼道:“弗彻,你就是个疯子!”

她不是没刺穿过他肩膀,可被人拿着手深刺一刀到底不同。

风阮胸腔剧烈起伏,她真是惹不起他,他根本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弗彻不顾她被喷溅的满脸鲜血去亲吻她的脸,风阮偏头避开,他便不在意地擦掉她脸上的污浊,“心里舒服了么?”

她想要无悲无喜,他偏要她一如往昔的生机勃勃。

哪怕是生气的模样,他也甚为欢喜。

他折身出去派侍女叫来大夫,碍于风阮伤到的是后背,只让他把了脉,便下去熬药。

弗彻骨节分明的手指不慌不忙将风阮上身的衣服剥开,风阮闭上双眼身体僵硬无比地任由他动作。

男人微凉的指腹将白色的药沫一点点洒在少女狰狞的伤口上,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眸中泛上一层浅淡的心疼,更多的是浓重的暴戾。

粉末洒在身上引起了一些刺痛,风阮不由地抓紧了身下床褥。

他真是厉害,拿捏人心的一把好手,三言两语就让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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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恢复了对身体痛楚的感知。

弗彻细致地将少女背后的伤口包扎好,又不紧不慢为她换了一件衣服,哑着声音道:“喝了药再睡。”

风阮背过身去,眉眼间浮着深深的倦意,将被子盖在自己身体上,闷声道:“我不想喝。”

弗彻硬生生压下将她翻过身来的冲动,她今日失去同门,心绪不稳,他不能再逼她逼得太紧。

于是他只好冷着一张脸,静立在床榻边看了她一会儿,才去处理自己的伤口。

两人如同困兽之争,谁都不肯退让一步,把自己弄的伤痕累累也不罢休。

等他回来的时候,风阮已经睡着,他悄无声息地放下了帷幔,躺到了她的身侧。

刚躺进去,他便意识到少女的不正常,她身体烫得厉害。

他伸出手指轻覆在她额头,毫不意外传来灼热的触感,他轻轻唤了几声“风阮”,然而少女紧皱着眉头,没有给他一点回应。

她很少脆弱成这副模样,他心下慌乱,动作仍是有条不紊,起身急忙传来大夫重新为她号脉。

大夫皱着眉头好一会儿,在他迫人的压力下斟酌好一会儿未曾说话。

弗彻不耐道:“有什么便直接说出来,不许有任何隐瞒。”

老大夫已年过花甲,行医多年早已是医中圣手,方才第一次为这少女把脉他便有所察觉,只是并未多言。

“这位姑娘背后伤势严重,且近日应该是服用了烈性的避孕药物,导致身体受损严重,加之后背伤口过深,又受到了太大的刺激,导致身体发起高热。如若老夫猜得不错,她应该是今日申时来了月信,照这样下去,后半夜小腹恐会疼痛难忍。今夜务必好生照料,先将老夫熬的药用了吧。”

弗彻闻言静默了一会儿,容颜隐在光影暗处叫人瞧不明晰,只是能让人瞬间感知到他的气息好似结了冰,呼吸节奏变得不太稳定,喉结滚了滚,“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他伸出手指剥开少女由于发汗而黏腻在颊边的发丝,一言不发端起药碗自己灌了一大口,一手抬起她的下颌,极有章法地迫她张开唇齿,薄唇印了上去。

口中药液一点点渡给风阮,她不由自主地咽下一口口苦涩的药汁,眉头无意识地拧紧。

待到药碗空了,弗彻把她侧放躺好,又拿掺了酒液的湿布巾一点点擦拭她的脸颊,手臂

就这样不眠不休地照顾到后半夜,风阮开始无意识地蜷缩成一团,死死压制着小腹的位置。

弗彻知晓这是烈性避孕汤药的副作用,大掌剥开她抠紧自己衣衫的手指,覆在了她的小腹上。

他动用龙脉之力,将纯阳温热之气缓缓输送到风阮腹中,她急促不匀的呼吸变得清浅绵长,眉头也渐渐松开。

这夜诸事繁杂,如千斤众鼎般沉重压倒了少女的身躯,时间一点点划过,静谧的宫殿中男人一.夜未曾阖眼,轮廓分明的剪影一动未动,以这个姿势一直呆到天明

风阮是在接近午时的时候醒来的,好似为了让她安睡,殿中层层帷幔白日里都被放了下来,遮蔽住自殿外传来的光线。

殿中昏暗,她的身前是几摞绵软的被子,身后同样也是,以一种奇怪的姿势躺在榻上,大概是弗彻为了防止她昏睡中无意压住了伤口。

她的头有种闷闷的昏沉之感,四肢也酸痛乏力,小腹处隐隐作痛,哪里都不舒服,疼痛缓钝,倒是没有到无法忍受的地步。

风阮自小到大都没怎么生过病,壮得像是一只小牛犊,自从来华朝和亲之后不停的在受伤,却从未像今日一样给她有一种软弱消极的感觉。

只要醒着,二十六条性命惨烈牺牲的场景便一遍遍的在她眼前浮现,她不想脆弱地流泪,可是泪珠就是抑制不住往下掉。

如钝刀子般,一下一下,在凌迟她的心脏。

病来如山倒,风阮嗓子如灼火烤炙,辣辣的尖痛,低低咳嗽了起来。

任菁进来时便看到少女孱弱的模样,有些心疼道:“姑娘,你醒了?”

风阮胡乱擦了一下脸上的泪水,对着她道:“什么时辰了?”

任菁答道:“回姑娘的话,已经酉时了,你昏睡了一日一.夜。”

风阮从未觉得自己这样憔悴无力过,苍白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一.夜之间,以往的精气神都少了不少。

任菁莫名地喜欢眼前这个姑娘,看她这样关怀道:“姑娘,睡了这么久,可要出去走走?”

风阮点点头,人总是要向前看的,二十多条性命的牺牲不是让她自怨自艾的,即便伤心,也不能太久,她要振作起来为他们报仇。

心中消极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她是一个坚强的姑娘,昨夜心中的动摇、软弱、认命等等消极情绪可以有一时有,可生命的力量在于不顺从,要向着太阳,才看不到阴影。

师父自小教导,她的责任是守护,她不能将自己埋没在他人的操控之下。

天黑了又如何,她会朝着星星,朝着月亮,如果星月皆无,她可以燃了自己。

拂晓之时,总有人会沐浴在她的磊磊光明中。

认清自己的责任,心灵深处才会有真正的逍遥。

风阮眸中坚定了许多,任菁将她扶起,走出了殿外。

头顶是平静而广阔的粼粼蓝海,水流潺潺而动,大鱼梦幻般在头顶畅游,波光荡漾,美轮美奂。

风阮收回目光,看着远处,顺着洁白玉阶走了下去。

一路上穿花掠影,走过重重宫苑,见到四散的侍女侍卫们都齐齐往一处聚集而去。

风阮好奇,跟着他们穿过拐角,看到眼前场景的那一刹那,本就昏沉的脑子瞬间清明。

浓稠的血浆混合着人的片片血肉四溅在广场中央,计河正在承受寸寸凌迟之痛,她凄厉而又绝望地叫喊。

“我再也不敢了!给我个痛快!”

“给我个痛快!”

“公主,救我!”

柯青筠满脸泪水,身形被人定在那里,“弗彻,我知道错了,你放过她!我求求你!”

弗彻坐在高台,英俊无双的面容上是难掩的乖戾,森凉的眸光泛着阴怖的诡谲,偏他唇角弯着温柔优雅的笑容,“柯仙子,我一而再再而三的纵容使你忘记了我们之间的本质关系,你昨夜屠她满门甚至想杀了她”

他顿了顿,冰冷的指尖一下下点在玉座之上,眸中的乖张暴戾云起翻涌,暗哑道:“杀她,给她烈性避孕药是谁给你的胆子?”

“既然你不能死,那便由你的侍女来替你死一死好了。”

柯青筠泪如雨下,哽咽着开口,“弗彻,你不能对我这样,你不能计河自小伴我长大,五百年的姐妹情分,她不能代我受过,你不能杀了她”

“哦,那便更该杀了。”

柯青筠闭了闭眼,“起码给她一个痛快吧。”

男人冷硬地对着行刑之人开口,“继续。”

血肉又翻飞起来,这一幕仿佛与昨夜的场景重叠在一起,风阮忍不住自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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涌上来的恶心,哗的一声吐了出来。

任菁大喊一声,“姑娘!”

男人本恶劣至极的目光看到风阮的身影时愣了一瞬,随即瞳孔重重一缩。

第55章 抢男人?

风阮被眼前场景刺激到昨晚的记忆, 腹中翻江倒海,她近两日都没怎么吃东西,想吐又吐不出来, 手指扣紧墙面连连干呕。

弗彻并不想再让她看到自己这副残忍的模样, 尽管他在她心中已经坏到十恶不赦。

她什么时候来的, 又听到了多少?

他走下高台, 站到她身侧微微俯身, 拿出一方雪帕替风阮擦拭唇角。

风阮按住他擦拭自己唇角的手指,嗓音干涩道:“多谢,我自己来便好。”

场面很安静, 所有人都在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们二人。

主上的性子他们知晓,从来一副寡淡残忍的模样, 方才自少女映入眼帘那刻起便瞳孔紧缩,脸庞显而易见地紧绷起来, 眸中的担忧之色分外清晰,视线一直锁在少女身上, 一丝一毫都不曾挪移,他们从未见过主上如此。

少女似乎是大病初愈,脸色甚为苍白,几乎血色尽失,整个人看起来虚弱无比, 只是她姿容太过绝代, 这般虚弱之态倒多了一种凌虐美,竟是比那位天宫来的灵雀族公主美的多得多。

如此无力孱弱的模样让男人甚是心焦, 少女却侧身避开他, 径直向着柯青筠的方向走了过去。

天界的灵雀族公主喜欢主上一事,在旻天城本就不是什么秘密, 只不过主上一直不温不火的态度,让大家为这位仙子的痴心唏嘘不已。

今日来得这位是什么身份?自古以来情爱之事极易调动心绪,众人不禁内心开始八卦起来,隐隐激动开始暗自揣测事情接下来的发展趋势。

风阮不看周围众人的目光,漆黑凉静的双眸里好似也没什么情绪,脆弱到苍白的脸色在她自身凌然气质的加持下也未曾显出落魄之态。

只是,离柯青筠愈近,她脸上的寒意便愈发厚重,浓重得几乎快要结成冰。

她站在柯青筠的面前,眸中是彻骨的恨意,在众人猝不及防的目光之下,遽尔出手,尖利森然的匕首闪着寒光,对准柯青筠心脏的位置狠插下去。

一道金光渡越而来,力道把控在刚好打偏匕首又不至于震麻少女的手臂之间,将匕首打得偏离致命位置。

“噗”得一声,匕首插进了柯青筠的肩膀。

柯青筠疼得眉头一皱,被凌迟得已不成模样的计河见状凄厉道:“你一界凡人,竟妄图杀害仙界公主!灵雀族不会放过你!”

弗彻走上前,大掌握住风阮拿着匕首的手腕,力度温柔又带着一丝强制的劲道,低眸注视着少女满是冷意的脸孔,情不自禁放柔了声音,“阮阮,别任性,嗯?”

任性?风阮咀嚼着这两个字,连讽笑都懒得给他。

柯青筠受了风阮的这一刀,脸色也苍白下来,心中却不禁有些暗自得意。

弗彻根本不会让她杀了自己。

她眸中闪过虚虚笑意,只是因为被人定住身体而显得不是那么明显,说出来的话带着报复的心思,“风阮,你瞧,他根本舍不得杀了我。”

弗彻闻言眸中一厉,沉声道:“柯青筠,如果工具不称手的话,我不介意再用一些非常手段。”

工具。

于他而言,她仅是一个工具。

柯青筠眸中闪过一丝痛色,只觉得寒意一点点淌进了骨子里,“弗彻,我不明白,我等了你”

话到嘴边,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她换了个说辞,“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事情,都抵不过她哪怕一丝一毫吗?”

未等弗彻回答,风阮便低低地笑开,是真的可笑。

她凝眸看着柯青筠,眉眼锐气逼人,眼眸周边都因为柯青筠方才的一言气到发红,一只手掐紧柯青筠的脖颈,用着发狠的力道,“既然是因为一个男人,你直接冲着我来啊!你稀罕弗彻,我一点也不稀罕,你想抢走尽管抢走,却偏偏要攫杀我宗门二十六条性命”

“我知道,你大概是想,既然得不到,让我痛苦或者跟弗彻的隔阂再深一些也不失为一个不错的选择,”风阮缓缓松开她的脖颈,将眸中的恨意隐下,声音温淡得好似没什么情绪,唇中溢出一句话,“畸形而病态的爱让你丧失了最初的纯善,真是可悲可恨。”

即便弗彻对柯青筠再差劲,她依然义无反顾地爱着他,这样病态的爱其实同弗彻没什么两样,风阮淡淡地想。

一样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柯青筠闻言眸子睁大,似乎是被戳中了痛处,哆嗦着嘴唇说不出来一句话来。

弗彻眼底动荡更大,不想再听她有多么不稀罕他了,一言不发将风阮在众目睽睽之下打横抱起,手臂上的力道重了几分,让风阮丝毫动弹不得。

一众属下都瞪大了眼睛。

这位姑娘估计没好日子过了他们好久没看到主上的脸色黑成这样,菲薄的唇抿到泛白,可是主上偏又像是抱着宝贝一样将她抱得很紧只是为何感觉方才这姑娘的一番话,被打击得更多的是他们主上。

风阮也从男人的眼底看出了点受伤来,她在他怀中淡淡道:“弗彻,我要杀的只有柯青筠,你虐杀计河,我不会承你半点情。”

弗彻低眸看着怀中似乎再也暖不回来的少女,走过一段路,慢慢将她放下来,眸底暗涌似乎能轻易将她溺毙,“阮阮,如果说,现在杀了柯青筠,我也活不成的话,你也会毫不犹豫地杀了她吗?”

风阮无所谓地笑了笑,“那又怎样,照杀不误。”

刹那间纷杂情绪四涌而来,弗彻只觉自己呼吸不畅,眼底深颤。

他以为她起码会稍微在意一下自己的生死,可是她话语中的无情让他彻底明白,她还真是将他和琴师区分的干干净净,心底忽然涌上来一股不讲道理的怨气来。

他终于明白,眼前少女骨子里的狠厉决绝足以撼天动地,失去了琴师这层身份的加持,对她而言,恐怕他同街边强抢民女的恶霸地痞没什么两样。

弗彻深冷的眸盯了她一会儿,终究没有忍住,愤恨地对着那张让他快气炸的红.唇吻了上去。

他撕扯下近日来的温柔皮囊,大手强硬地将她抵在他胸口前的两只手扣到墙上,另一只手狠扳过她的脸,一抬,粗暴地撬开她的唇齿,凶猛的霸占扫荡风阮的口腔深处,她的唇舌被撕咬地微微泛痛,用着惩罚的力度报复她刚才的话语。

他毫不留情咬着她的舌,风阮气急,红彤彤的眼眸里尽是惊惶,他身体那么冰,可是这个吻热烈到掺满情.色的欲.望。

待到风阮气短,弗彻才恋恋不舍地离开少女的唇,在她脸颊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啄,又将她唇角沾着的血点吸吮掉,才暗哑着声音开口,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感觉,“阮阮若是享受惹怒我的后果的话,以后尽管来,反正在你心中,我早就是个畜生了。”

风阮看着男人漆黑的眼眸,识时务的不想再刺激他,把他推开,而他也顺势让她走出了他的包围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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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阮走在前,弗彻不疾不徐跟在她身后,待到两人回了主殿,任萱见风阮脸上又不知为何有这么多小血点,急忙打来一盆水,让她洗一洗。

风阮拿了皂角,在手里细细打出泡沫,弗彻忽然把风阮拥入怀中,大掌执起她满是泡沫的手指,一点点揉搓清晰,细致到每一寸肌肤。

风阮侧首看了一眼男人沉冷如冰的脸庞,又淡淡垂下了眸光。

两人之间若是弗彻不找话题,风阮懒得跟他多说一句,今夜弗彻显然是恼了,便过得异常安静。

即便弗彻心中再不悦,也顾忌着风阮的伤势,半强迫地给她又涂了一遍药,便圈着少女睡下。

他将下巴搁在风阮的头顶,嗅着她身体的清香,嘴角又不自觉挂上了一丝满足

夜半的时候,弗彻忽然惊醒。

他怀中空无一人,手臂上空出来的位置冷冰冰,风阮不在这里。

他胸中涌出一层暴戾,她又跑了吗?

他掀开被子走出大殿,推开门便看到坐在梨花树上独酌的少女。

深邃蓝海下她懒懒斜倚着树枝,天水之蓝的裙裾悠悠垂荡,素手执酒,半阖着眼睛有一下没一下轻饮。

已经不是梨花盛开的季节,她半倚在空荡的枝丫上,幽兰的身形如同朦胧上了淡淡烟雨雾气,白净如玉的脸颊隐隐发出柔润的光亮。

她身前趴伏着那只五颜六色的鸟儿,还有半开着的一捧书卷。

从前只要她在哪里,哪里便温暖光亮,今夜在这梨花树上,竟是整个人周身气质淡得都捕捉不到。

弗彻看得心中一窒。

风阮察觉到他的眸光,转首看了过去,目光清凌凌的不掺一丝杂质,对着他笑了笑。

这样的笑意久远的仿佛是上辈子的事情,他一时间有些怔愣,风阮却已经从树上跳了下来。

她拿着酒壶又灌了一口,走到弗彻身前仰着头道:“弗彻,你解开他的封印可以吗?”

弗彻居高临下看着她,观测她面上的细微表情,眸中并没有他所预料的痛楚烦闷,才慢慢将心放下,哑着嗓子道:“好。”

金光浮动,风飞飞身上的封印终于脱落。

风阮将风飞飞塞回乾坤袋,道了声谢,便往殿内的方向走去。

弗彻拽住她的胳膊,将她拥到自己怀中,皱着眉道:“为什么喝酒?”

风阮解释了一声,“睡不着啊。”

是白日里睡多了睡不着还是在他身边睡不着?

风阮知道这男人多思多想的性子,便细说道:“白日里睡多了,我实在呆着无聊,便出来透透气。”

她说着这话,眼底有淡淡的寂寥。

弗彻知道他将她困在旻天城如同折断了她的翅膀,看着少女近来清瘦不少的身形心中泛起淡淡的怜惜,想到近日卢芃芃不止一次说要见她,他都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也许让她同卢芃芃聊聊天她会松快许多。

于是他低眸对着她道:“阮阮,卢芃芃说想同你见面,你什么时候和她有了交集?”

风阮问道:“卢芃芃被放回来了?”

“恩,”弗彻淡淡道,“被姜澄泽放回来了。”

提起姜澄泽的时候,他眸底出现了一丝狠厉。

上次便是这个断臂小子将她自他怀中夺走。

风阮垂着眸,“卢芃芃倒是一个有趣的姑娘,我可以见见她吗?”

弗彻知道,自己不能长期这样温水煮着她,一般而言,再深刻的情感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淡化,无论是爱还是恨,可她明显不同,她这样爱恨分明,性格坚韧不容折断,将她困在自己为他打造的牢中长久不同人交流,反骨愈重,她定会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

那个后果,恐怕他承受不起。

弗彻听到自己妥协的声音,“好。”

卢芃芃再次见到风阮,显然震惊了一下,“你这坏人,怎么瘦成这样了?”

卢芃芃今日穿着一袭桃红色裙衫,依旧在腰间缀满花红柳绿的各式小布偶,额角出的淡青色.狼族图腾在这张娇俏的小脸上增添了几分野性。

她依旧娇娇蛮蛮的模样,围着风阮滴溜溜转了一圈,“啧啧啧,同我也没什么不同嘛,姜澄泽喜欢你哪里?”

风阮被她逗乐,小姑娘简直是不打自招,“怎么,你喜欢上他了呀?”

卢芃芃脸一红,随即坦诚道,“我承认起初我是见色起意,但后来我就喜欢上了他。”

“我追求他,他不答应,同我讲什么人妖殊途,我都没嫌弃他没了一条胳膊,他竟敢嫌弃我是妖!”

“他把我自地牢里救出来,我本来还挺感激他的,谁知道他那么坏,他跟我说,他不会喜欢我,让我死心吧。”

“我一生气,便不跟他玩了,因为上次帮你逃脱主上的掌控不敢回旻天城,之后听闻锁妖瓶现世,害我妖力尽失,我爹就派人把我绑了回来。我可快无聊死啦,那个天界来的仙子每天装啊装的,无聊的很,我想来找你玩,磨了主上好些日子才让我来。”

卢芃芃喋喋不休说了大半天,忽然转首凝着风阮道:“你被困在这里想必还不知道吧,过几日主上要同华朝皇帝在象鲁郡谈判,仿佛是华朝皇帝的皇后被主上囚禁了,而主上这边最最最得力的一员大将林锋被被华朝皇帝逮住了,啧啧啧,这世道要越来越乱喽。”

风阮心中一动,问道:“你们主上答应了这场谈判?”

“对啊,”卢芃芃看着她,“用一个无关紧要的女人换他的一员大将嘛,他现在妖兵同普通士兵没什么两样,肯定不能再损失一条臂膀啦!”

卢芃芃支着胳膊连连道:“主上和华朝皇帝抢江山,你和我抢男人!”

“果然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啊。”

弗彻刚到殿外便听到这句话,不由挑起眉梢,不高的声音里似笑似讽,沉冷得仿佛夹杂着绵绵密密的冰针,“卢芃芃,她和你抢哪个男人了?可否讲与我听听?”

第56章 男主男二和男三

卢芃芃一见到弗彻, 刚才嚣张的小表情顿时规矩了许多,想到往事时又忍不住愤恨起来,“我在象鲁郡的时候捉住了一个俊俏小公子, 她允诺送我个更好看的少年郎来交换, 结果她诓骗我, 带着姜澄泽就跑!”

风阮:“”

你倒是不必讲那么详细。

弗彻抿唇几息, 淡淡哑哑开腔, 像是从牙缝里蹦出来两个字,“是么。”

“她她她唉唉唉?”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指着风阮道:“上次见你还在象鲁郡御敌, 之后听姜澄泽讲你被掳走成为俘虏了你你你”

“你莫非就是那个被囚禁的华朝皇后?!”

风阮皮笑肉不笑,“正是。”

卢芃芃嗅到了奸情的味道, 大眼睛在弗彻和风阮之间转来转去,“可可你对啊, 你怎么在主殿呢?”

风阮瞧着面前反应总是慢半拍的小姑娘,淡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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