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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里该动什么不该动什么,大公子规矩最大,可杏儿就能记住,从未出过错。本来少爷书房从不用丫头的,后来随着书童和钱多都要跟着公子在外头跑,杏儿也就能带着小丫头在书房打扫伺候。
夜很静,两人的低声絮语咕咕哝哝,压得很低,融在安静的夏夜中。
这边音音还在聚精会神剪烛花,她知道自己手笨,此时格外集中注意力,朝着橘墨比划的地方伸出了剪子,突然,就听一声兴奋的喊声,在安静的夜里突然响起,吓得音音一个激灵,手一抖,就是哎呦一声。橘墨一看,脸都白了,赶忙喊人拿凉水来,不得了了,他们小姐手上给燎出了一个燎泡。
是门口的杏儿喊了一声:“大公子来了!”
门边另一个丫头都愣住了,杏儿这一声把她都吓了一跳,就听到书房里小姐给火烧到了,小丫头慌了。杏儿姐姐一向最是周到仔细的人,怎么这次——她拍了杏儿一下,赶紧进去帮忙。
陆子期才进了院门,听到说音音还熬着困等着,步子一顿,再提步时到底加快了脚步,钱多提着灯笼忙忙跟上。
此时已快三更天,虽然今天公子在外谈笑如故,可跟着的钱多却愈发打起精神伺候,总觉得大公子随时可能发火,弄得钟城笑话他越当差胆子越小了。
到最后连钱多都觉得是自己胆子小想得多,这会儿却突然觉得,不是他弄错了,大公子是面色如常,可他就是觉得大公子不对。
才进院子远远就见书房几个丫头进进出出,提着灯笼来迎的小丫头才回“小姐给烫”后头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大公子已提步越过她径直往书房去了。
落在后头的丫头反应过来大公子已走出好远,她赶忙跟另一个丫头提着灯去追。
陆子期进了书房,一眼就看到被几个丫头围着的谢念音。先看了她细白食指上燎起的一个小小燎泡,不大,但只怕放在她手上就疼得紧。音音怕疼,小时候碰破了点油皮都能抱着他哭上半天。
就是长大了,有时候一着急撞到桌角,能疼得她好一会儿不说话。明明娇嫩,偏偏还喜欢弄鞭子打马球,摔得最厉害的一次,当着人她还能笑吟吟的,一进马车就掉眼泪,回到家以后还在床上翻滚,嘴里都是“别管我,让我哎呦一会儿”“疼疼疼,疼得当时就想喊对方爷爷”
看到水泡不大,陆子期这才听明白是剪烛花给燎到的,他一时间竟然不知说什么,从未见人剪烛花能给自己燎出一个水泡来的
陆子期让丫头继续给她拿凉水冲着,知道榻上娇滴滴的小人眼睛一直盯在自己身上,他也只作不知,慢条斯理在铜盆里洗了手,又慢慢把手擦了。也不转身,直接出了书房门到上房内室去换下衣裳来。
弄得书房里的音音眼睛都瞪圆了,她伸出另一只手在橘墨面前晃了晃,弄得橘墨一愣,就听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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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问:“你们都能看见我吧?”
音音都怀疑哥哥两日不着家,是不是她自己炼成了隐身术了?
于是这次一看到换上家常衣裳的陆子期进来,谢念音直接就哎呦哎呦,好像不是燎出了个水泡,而是给人锯断了根手指。又要装作自己也根本看不见来人,又忍不住偷偷拿眼去观察陆子期反应。
陆子期抬起眼睛直接对上了谢念音偷偷瞄过来的视线,对方立即转开,继续哎呦。
音音穿着家常半旧的青色软绸衫,下面是松腿荔色软绸裤子,松松挽着发,盘腿坐在榻边,伸出手由丫头握着,不走心地哎呦着,直到看到橘墨在火上燎银针要给她把火炮挑破,哎呦声当即停了。
音音中气十足,赶忙道:“我觉得不用,睡一晚说不定它自己就破了。”
橘墨拿着针为难地站着,不挑破肯定是不行的,但给小姐挑水泡想也知道多难。她家小姐有各种古怪说法,其中一种就是把疼分成两种,一种是人前的疼,那不叫疼,那叫英雄气概是必须受着的;一种是人后的疼,能不受就不受,谁让她硬受她就跟谁急。
显然夜深人静挑水泡跟英雄气概无关,小姐就是跟她急眼只怕都不会让她手中银针碰到那个水泡
“拿来。”陆子期淡声发话,橘墨当即把银针递过去。
大公子说的话小姐都是听的,果然就看到小姐正要各种狡辩的小嘴一下子闭住了,只问了一句:“真不能让它过个夜,瞧着它又小又不碍事,我想让它过个夜”
“你不是疼得厉害?”陆子期凉凉道。
谢念音:
果然所有说过的谎装过的样子,最终只会反噬自己。
“我就是瞧着它又小又可怜,我就想让它过个夜”无可狡辩,谢念音重申自己的悲悯和哀求。
陆子期根本不看谢念音,只淡淡道:“你不想。”
话毕,他一边让丫头把灯火靠得更近,重新烤过银针,仔细查看。另一手捞起音音手腕,却不防手中一片滑腻,这才注意到丫头早已给她卸了腕上玉镯把袖子也挽上去了两叠,露出了细细白白一截皓腕。
陆子期没有动,握着银针的手却不觉轻轻颤了颤,昨夜梦境突然扑入,就是这截手腕被他扣在她的头顶——。
几乎是立刻,陆子期就松了手。
“橘墨握住。”陆子期吩咐地又快又急,好在橘墨比一般人反应敏捷,立即托住了小姐的右手。
音音浑然未觉,还在紧张叮嘱:“你数一二三再开始,我好有个准备,数一二三。”她已转开了头,死死闭着眼,全然没注意到陆子期额际微微有汗。
如果看到,她一定惊奇。她曾笑着调侃过自家哥哥好像一个玉做的人,即使盛夏也清凉无汗,冰冰凉凉的一个人。
夜静人都寐,只有偶尔夏虫一两声,这正是初夏,入窗的风还凉。
音音还在闭眼拼命叮嘱:“一二三,要说一二三怎么还不说一二三”
她只等着让她提心吊胆的一二三,却不闻任何动静,刚转过头把眼睛露出条缝要查看一下,只觉微微一疼,她还没来得及哎呦出声,就听哥哥清淡的声音:“好了。”
好了?银针戳肉也不过如此嘛
英雄气概的谢念音想到自己刚才如临大敌的样子,难免觉得有些跌份,毕竟还有好几个丫头都听着呢,哥哥肯定也在心里笑话她。
她率先找茬:“哥哥怎么没说一二三?”这一找茬,她就想起来自己该生气来着。
安静的书房里年轻姑娘的声音软软糯糯,连抱怨都仿佛含着糖果。
清清淡淡的男子声音:“一二三,说了。”说着起身洗手擦了,也不看音音。
音音:
门外的一个丫头噗嗤一笑赶忙捂住嘴巴,对面杏儿听得入神,突然就听到这个清淡的嗓音问:“是谁吓着小姐的?”
杏儿赶忙进门跪下,望着大公子道:“是奴婢突然发声,奴婢有错。”
丫头正给谢念音重戴玉镯落袖子,这时音音插了句:“不怪她,当时就是风吹个树枝子下来我也稳不住。”
陆子期没理音音,打量眼前丫头,然后点了点头:
“是你。”
短短两个字,就让杏儿垂了头,只觉得整张脸都发烫,大公子看见她了,大公子在跟她说话!杏儿明明是钟大娘为大公子挑中的丫头,可大公子却几乎从未直接跟她说过话。
脸上的热意还在攀爬,杏儿就听到大公子说:“以后别在书房伺候了。”
第45章 “怎会?我巴不得天下人都喜欢哥哥!”
“以后别在书房伺候了。”
杏儿热意骤然一冷, 怎么也没想到突然就不让自己在书房伺候了。为了能在书房伺候,她下了多少功夫呀,她当即磕头求。
陆子期两指并拢, 轻揉额角,淡声道:“你很好。只是书房已找到了书童,不需用丫头了。”
门口的钱多当即明白了,这是得为书房再寻个书童了。杏儿姑娘还是来他们清晖院晚了些, 只知道少爷用人赏罚分明,却不知但凡带累到小姐的人,无论对错,他们少爷看到就心烦。不过再心烦少爷也不会错了自己赏罚的规矩,所以只是调出书房,以后不在眼前就行, 月钱等级都不会降的。
只是, 钱多眼睛一转,只怕就是少爷真要抬举通房丫头,这个杏儿也不行了, 还得让钟大娘再物色新的
音音在哥哥用人上从不多嘴, 她哥哥比她聪明比她周全, 用她多话。她也只管解释清楚当时情形,别冤了人就是了。
杏儿却求到了音音面前:“小姐开恩, 小姐开恩!小姐知道奴婢不是有心的, 小姐看在奴婢一向小心伺候的份上开恩饶过奴婢吧!”
音音还没反应过来,一直淡淡的陆子期就已直接开口:“把人带下去,交给钟大娘, 陆家多的是当差的好地方, 她想去哪里就给她安排。”
对能干的人再厌恶, 陆子期都提醒自己赏罚分明,不然用人就容易出乱子。
杏儿还在怔愣,就已给人半扶半拉带了出去。
她不明白,她不过是通报了一声,怎么就得了过错?
钱多负责解释,陆家当差的好地方多着呢,少爷意思是奖她能干随她挑拣,还不趁着这个机会捡个好地方去。钱多絮絮道:“有那活儿少轻松的,有那能在主子跟前露脸的,也有油水大的差,杏儿姑娘最是明白,跟你娘好好商量,挑个好去处,连你娘都能跟着沾光呢。”
可杏儿只觉得天塌了一样,她本来是要给少爷做通房丫头的,凭她的模样,凭她的伶俐,将来就是姨娘也不是不可能。其他几个丫头都选择出去嫁人了,可她拖到十八九的年纪都不出去,本就不是图别的,她是为了少爷这个人呀。
“我又没说什么,只是求了两句——。”杏儿含泪哀哀道。
“你就什么都不该说,主子用人,还看下面人需要不成。最不该,这最不该就是把咱们小姐搅进来。”给人听到传出去,还以为他们小姐苛待丫头呢,外头可多的是等着嚼他们小姐舌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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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多更不明白的是,“陆家的好差事随便挑,这可只有咱们清晖院出去的人能有的体面,也是好事呀”
可杏儿偏偏只能听到那句“最不该”,只觉满心冤枉,一切都是因为小姐自己烫了手,却带累她丢了书房的差。就因为她是奴婢,就贱如草芥?就因为那是小姐,一个食指尖儿就都比她这一辈子的前程贵重!
书房内,陆子期淡声问音音怎么还没睡。
音音看了哥哥一眼,没答反而突然问:“是不是我该替她求情,让她留下?”音音觉得又不是她的丫头,要她多管闲事。可杏儿看她的那一眼,显然不这么认为,杏儿好像认为她就该为她求情。在音音看来,杏儿是个聪明人,现在她和聪明人的看法产生了分歧
她突然半跪起身,按着榻上矮桌看向对面的陆子期:“哥哥,是不是我不太正常?是不是——我该同情她?”杏儿最后那一眼,在控诉她冷血。可,为什么呢。
她知道每个处境中,旁人在希冀什么在隐藏什么,她只是很多时候不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书房是哥哥的书房,杏儿是哥哥的丫头,哥哥不喜欢她在书房,不管因为什么原因,那都是哥哥的问题。为何杏儿会认为她冷血呢?要冷血也该是她哥哥冷血呀可杏儿瞧着哥哥依然是情意绵绵,反而只觉她一人冷血。
不知是夜深的缘故,还是烛光,让音音本就精致的五官美到让人心悸。
此时微微皱起的眉头,让人忍不住伸手为她抚平。
陆子期指尖动了动,好一会儿,才听清她的疑惑。音音从小,疑惑就比旁人多,只是随着长大她不再问了,今夜她有情绪,就又问了。
“音音才是对的,是旁人,不正常。”陆子期看着眼前少女烛光下的脸,轻声道。看着音音重新坐了回去,他才轻轻呼出那口屏住的气。
“再者,陆家的好差事不比在清晖院书房里当一个洒扫丫头好,会挑的话,月钱都能直接翻倍。”陆子期不要妹妹因为一个丫头多思,旁人更不值得她皱眉。
隔着烛光,陆子期静静看着。
“当然不比。”音音却断然回。
陆子期不解,看向音音。
“她喜欢哥哥,当然想留在能天天瞧见哥哥的地方。”
谢念音的回话让陆子期一滞,他当然不在乎一个丫头喜欢什么,他只是心惊音音能轻易洞察别人的喜欢,那——
陆子期本靠在榻桌上,这时却坐直了身子,喉结轻轻滚动,是控制不住地吞咽,他掩饰性拿起茶盏。
“那你怎么不帮她,不想吗?”陆子期轻声问,不看音音,垂了眼,慢慢把茶水喝尽,攥着茶盏等她的回答。
夜静悄悄的,连夏虫声都听不见了,只能听到音音软糯的声音。
“没有什么想不想的我只会为了我的串儿姐姐和橘墨,去逆哥哥意思。她不是值得我这样做的人罢了。”
陆子期不知自己在期待什么,此时闻言,哑然一笑。看了一眼音音,才用玩笑口吻道:“我还以为旁的女子喜欢哥哥,音音会不高兴。”
“怎会?我巴不得天下人都喜欢哥哥!”
陆子期顿了顿,还是轻轻笑了,拿起案上茶杯,放到嘴边了才发现空的,这才想起是自己刚才喝尽的。
音音把自己未碰过的茶推过来,陆子期拿起,慢慢喝到口中,才发觉自己一点都不渴,可还是沉默着喝了半盏。
他慢慢放下茶盏,垂下的睫毛颤动。夜深人静,书房中只有他们两人,陆子期突然就很想问:“音音——”
他抬起的眼对上了谢念音看过来的眼睛,乌溜溜的,澄澈干净。
“——怎么这么晚都不睡?”末了,还是只问了这句。
“自然是为了等哥哥,一天都没见到哥哥,我怎么睡得着。”
窗外月从云丛中露出来,圆满的。月光下的桃树,轻轻摆动叶子,陶然的。
“哥哥明天也忙吗?也要天不亮就出门?”音音巴巴望着哥哥。
最近都忙的,陆子期该这样说。
可他却听到自己说,“明日,不忙的。”
话一出口,陆子期自己都愣住了。
他听到音音快活的声音:“可算恢复正常了,那我就不生气了吧!”
烛火一跳,陆子期指尖一动,好像“正常”两个字烫人。
陆子期微微垂眸,声音很低:“对,该恢复正常。”
音音一直正常,不正常的那个人是他。是他,该努力让一切恢复正常。
他看到音音一放心,就打起了小小呵欠,显然是早先压下的困意都上来了,这时候也实在是晚了。陆子期看着黑漆漆的窗外,转头轻声道:“去睡吧,睡一觉起来,该什么都好了。”
呵欠一上来,简直一个连一个,音音这时候已经不太能听清哥哥的话了,只听清了“睡”,可真是该睡了,要不是为了等自己这个两天不着家的哥哥,她这时候都该醒来听着橘墨的磨牙声,睡第二觉了。
陆子期看着丫头备灯,音音扶着橘墨出了门,往旁边跨院去了。
到了月洞门前桃树下,音音回身,借着挑高的灯笼,朝他挥手。
书房窗内,陆子期只是轻轻笑了笑,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月洞门内。
他一直立在那看着,许久后才回神,也不知自己到底还在看什么。只他的手扣紧了窗棂,用力得发疼,这该是决心。
第46章 “哥哥,有心事?”
随着夏天到来, 天亮得越来越早。
清晖院的大少爷都是早起读书的,搁在冬日,清晖院里伺候的人都跟着大公子摸黑起来。如今到了夏日, 白天长了,大少爷起床的时辰,天已是蒙蒙亮。
钱多已立在大公子房外,身后跟着两个丫头, 一个捧着铜盆温水,一个捧着巾帕托盘。很快就听到房内有了动静,钱多瞧了瞧天色,一刻不差,正是公子每日起床读书的时候。
钱多这两日提着的心松了松,让丫头入内安置了铜盆面巾, 妥当后两个丫头退出, 只余钱多在门口听吩咐。他看着东方发白的天,暗道一切可算正常了,旁人没觉得什么, 可这两日钱多却始终觉得公子心内闷着什么, 整个人都如绷紧的弦, 愈发忙得一刻不停。
他心道还得是他们小姐,公子心里的事儿他们下头的自然不知道, 也没法子, 可只要小姐一开解,这不就好了。
果然就见大少爷更衣洗漱毕,像往日一样, 卯正就已在书房里读书了。书房外的钱多转了转脖子, 只觉全身筋骨都松散下来, 也有心情跟旁边小书童低声闲话两句了。
书房内,陆子期先把昨日各处送上来的信件一封封拆开来看了,该回的都回复,这才拿起学里的书本翻看起来。
一目十行,他看书一向很快,安静的书房里是有规律的翻页声。门边的钱多安逸地听着,从还是小书童的时候就听惯了公子翻书,跟着公子进了书院以后,再听别人翻书的速度才知道自家公子到底多厉害。
钱多得意地扬了扬眉,他家公子不光看得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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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记得快,什么东西看一眼就记住了,谁有他家公子厉害。如今说到读书好,临城先提到的都是徐公子,钱多是不服气的,外人哪里知道他家公子把生意做得多大,每天光要见的人看得信就有多少,要不然——哼。
天已完全亮了,书童进去,把书房的灯烛熄了移走。
陆子期也放下了书本,微微后仰,靠着圈椅,抬手揉着眉间。目光又落在信件上,把生意上的各种安排在心中一一过了一遍,确定没有疏漏以后,就敲了敲书案,小书童把信件收在匣中,就等外头钟城过来,一封封发出去。
陆子期这才开始把方才看过的书也在心中重新翻过。
天边红日初升,陆子期本笼在半明晨光中的面容变得清晰,一张仿佛造化精心勾勒的脸,此时没有任何表情,不含笑时显得异常冷漠。
窗外那株桃树迎来日光,一夜间又是一树桃花,全不见昨日暴雨后的零落痕迹。
陆子期静静看着,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是的,一切都正常。
就是这样。
他重新抽出一本新的书册,翻看着上面前人留下的批注,看,一切正常。
生意场上杀伐多年,陆子期习惯面对各种意外,总有办法另辟蹊径,走上大道。前晚马车内那个让他措手不及的触碰,那场荒诞至极的梦境,一切污秽都该随着那场暴雨结束,看,一切正常。
窗外的钱多眯眼看了看升起的日头,站直了身子,面上不觉带了笑容,他们大小姐马上要来了。
果然不一会儿,谢念音就带着丫头从小院出了月洞门,快活地来了前院。一到桃树下,看到大哥像往常一样坐在向窗的书案后正读书,谢念音不觉点了点头,这才对呀。本就轻快的步伐更轻巧了,好像一只翩翩的蝶,向着书房去了。
钱多还没意识到问题,就已觉得心一提,他转头看窗内公子:公子跟往日一样,正垂目看书。可多年跟从,钱多就是隐隐约约觉得哪里不对,此时的钱多还没意识到让他觉得不对的地方,从某一刻开始,大公子翻书的节奏就骤然乱了。
书房内陆子期捏紧了书页,他甚至没有抬头看谢念音一眼。他听着音音轻快的足音越发放轻,安静的晨光里,能听到她衣裙窸窣的声音,玉镯相撞发出一声微微的脆响,这是她到了书房门口,放下了提裙的手。
翩翩而入的少女明明轻盈宛若一只停落花边的蝶,可陆子期就是不用抬头,都能把她每一个动作听得分明,每一步。
音音行礼,软糯的声音唤了声哥哥。
陆子期再也不能不抬头了,他像往日一样从书页中抬头,含笑点了点头。晨光里,一切都是无声的。谢念音已经坐在了旁边的书案前,拿出浮签,从自己昨日停下的地方继续往下看。
她早起重新看到大哥后欢快的小脸一木,皱了皱眉头,又往前翻了两页,细白的指尖在书页上滑动,找到自己遗忘的句子,怎么昨日才念过,今儿就怎么都想不起来了懊恼地捶了锤脑袋,这才继续往下看。
明明一切都是无声,明明一切都跟往日无二。
明明一切都该正常的。
可惜没人看到陆子期这一刻垂下的眸子,内里是他从未有过的茫然,他松开了捏紧的书页,茫然地一遍遍把它展平。按着书册的手,微微轻颤。
太阳升起,初夏的早晨,日光温柔纯净。
陆子期轻轻从书卷中抬了头,他看到音音的睫毛长长的,在她过于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一层淡淡阴影,突然睫毛轻动,猝不及防地,陆子期对上了谢念音骤然抬起的眼睛。
他觉得自己体内血液都是一滞。
音音冲哥哥眨了眨眼,笑道:“哥哥,偷看我!”
一句再正常不过的玩笑,陆子期却觉得无所遁形。
音音拿着笔杆顶了顶下颌:“早上加一碟鹅肉馅儿的包子吧。”说着她笑了:“昨天庄子上送了新鲜鹅肉上来,哥哥没吃到呢。”说着她起身朝窗外张望,早就听见的橘墨已转身往厨房跑了。
音音唉唉了两声,橘墨听到音音的话,早就跑没影了。清晖院别说丫头,就是加上小厮,谁也没橘墨敏捷,跑得还贼快。
窗下钱多笑:“小姐还要什么,吩咐小的也一样的。”
音音转身坐下,又拿笔杆儿挠了挠下巴,对哥哥嘟囔了一句:“怎的哥哥的人一个比一个机灵。”她的人总是呆呆笨笨的,从串儿到橘墨都是这样,听到鹅肉包子就跑了,她还没说完呢,她还想吃别的呢
音音讪讪笑了声:“哥哥,你还有什么想吃的,我让他们一块跟厨房说。”
陆子期看了她一眼:“前儿的小菜点心就挺好的,尤其是那个菱粉豆沙糕。”他当时注意到音音比平日多吃了一些。
音音一张小脸笑开了,就是这个菱粉豆沙糕,她早上起来就想着呢!音音立即起身招了招手,这样小事就不让钱多去了,他跟着哥哥一日日在外头有的跑呢。
音音冲另一个丫头道:“跟厨房说小菜点心还是要前儿那样的,尤其是菱粉豆沙糕,问问有没有,大少爷想吃呢再加一碟桃花白糖糕。”
喜滋滋吩咐完,音音心满意足看着丫头去了。窗下钱多忍了忍没笑,他们小姐要脸,再是贪吃都做不出让丫头两次跑厨房这种事儿,从小都是这样。
前儿的小菜?只怕他们大公子根本不记得前儿的小菜吃的什么。
音音转身,陆子期正阖目轻轻捏着眉心,问了句:“称心了?”听到这人甜甜地嗯了一声,他捏眉心的手顿了顿,放下手,慢慢睁开眼,终于看向窗边人。
一碟鹅肉包再加两碟子点心,就让她快活成这样,明媚得跟春光一样。
这时腿脚比一般丫头快多了的橘墨回来了,隔着窗冲小姐嘻嘻笑,脸上都是:小姐看我能不能干!看看我多快多机灵!
陆子期看着音音瞧着自己的丫头,最后慢慢给她伸出了个大拇指。
音音转身,冲他摊了摊手,表示摊上这样的丫头,除了哄着,她也没辙。
陆子期看到音音无奈弯了弯的唇角,红得如同最娇嫩的桃花,柔软的,好像轻轻一碾——
他按住书册,收了目光,伸手去拿旁边茶盏,冰凉的青瓷盏让他发热的手心慢慢凉了下来。
桃花干净,晨光院落都干净。
晨读还在继续,音音已开始练字。
等到整个陆家都起来的时候,清晖院的兄妹两人结束了每天早晨的功课,同陆家其他主子们一样,到了朝食时辰。
除了他们清晖院小厨房的早饭,还有陆家大厨房送上来的精美饭食,这是陆老爷专门吩咐的,清晖院里有,陆家二少爷和小少爷那边也有。
今年秋天就是三年一次的秋闱,陆老爷盼着儿子们给陆家改换门庭呢。
大厨房的食盒照例被放到音音这边,她扫了一眼,点了其中一碟子点心,其他的就被拿下去分给清晖院里的下人了,他们大公子是从来不吃的。
音音心满意足地看着摆放在自己面前的菜碟,都是她喜欢的。书又多读了几页,今天的字也写完了三篇,带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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甸甸的脑子和空荡荡的胃,嘴巴里含着口水,看着自己盼了一早晨的餐点,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事儿?
慢慢吃了两个小包子一块糕,又尝了一点大厨房送上来的点心,完成功课一样把前面小碟子里麻油调的青菜吃掉,她才看向哥哥,漱了口捧着茶杯慢吞吞道:“哥哥,是不是有心事?”
陆子期后背一紧,越发放慢了擦手的动作,把毛巾放回丫头捧着的托盘中,看着丫头退出去,这才回:“你说哥哥能有什么心事。”
他的眼睛看着她,目光很静,也很沉。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6-01 09:22:592023-06-01 16:23: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长眠喵呜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哥哥,我都知道了!”
“你说哥哥能有什么心事。”
安静的花厅内, 只有兄妹两人,陆子期问得很慢,目光一瞬不瞬看向音音, 唇抿起,整个人都绷着。
“真有心事呀!我就是随口一问。”
陆子期无语地呼出一口气,肩膀也慢慢松下来。
看音音一脸灿烂天真的样子,十六岁的女孩子, 最多能想到要嫁人,只怕再也想不到——
他低垂了睫毛,轻轻转动着手中茶盏。音音喜欢轻巧的薄瓷,因此家里茶盏多是这种薄瓷小巧样式,此时陆子期张开手,能轻易把整个茶盏笼入手中。
陆子期笼得小心而温柔。
音音托腮看着哥哥的小游戏, 猜:“是为了秋闱?”
科举取士, 对所有学子来说都是顶大的事情。哥哥能如此轻易做大自己的生意,固然因为哥哥无与伦比的才干,但跟陆老爷的扶持和让步也是分不开的。可他们都知道, 陆老爷的扶持和让步都是有条件的。
听到音音提到秋闱, 陆子期笑了一声, 抬眸看向她,喊了声:“音音。”
连他自己都没想到, 声音这样低。
音音目光越发专注认真:“哥哥你说, 我听着呢。”
哥哥。
清清楚楚,干干净净。
陆子期又笑了一声。
他站起身不再看妹妹,“该出门了, 你在家好好的。”
说着就大步出了室内, 后面音音跳起来追了上来, 在哥哥迈出花厅前,扯住了哥哥的袖子。
陆子期骤然一停,回身对上了音音靠近的面容,不觉往后撤身。
音音又扯了扯手中袖子:“哥哥,晚上早些回来呀。”
“不管是生意还是科举,再要紧,也不比哥哥身体。”
“哥哥不要这样辛苦。”
一句句都是从心窝里掏出来的关怀,音音很少说这些话,一旦说出来就是真的担心。陆子期看着她仰起的小脸,慢慢点了点头。
他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可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淡淡笑了笑,摸了摸她发上的珠钗,就带着钱多离开了。
看着哥哥大步离去的背影,音音没动。直到旁边橘墨递上来她的小鞭子,问小姐是不是一会儿先去甩鞭子。
音音拿鞭柄轻轻按着手心,笃定道:“哥哥有心事。”她昨儿就看出来了,可就是亲近如大哥,他自个儿不愿说的心事,她又凭什么去探求呢。
橘墨看周围没旁人,才敢低声问了句:“大公子能有什么心事呢?”大公子那么厉害。
“总觉得不是秋闱。”
“那是啥呀?”橘墨忍不住伸头问,这可是无所不能的大公子。
音音拿鞭子轻轻敲了敲橘墨的手背:“不怕大少爷了?大少爷的心事也敢打听了?长个儿了胆儿也跟着肥了?小姐我都不敢问,你都敢了?”
橘墨挠了挠手背,吐了吐舌头:“那奴婢不是看也没旁人嘛。”要是有别的人在,给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别说大公子的心事,大公子的什么事儿她都不敢打听。
音音甩了一下小鞭子,看着没了人影的院子,春光一片。
心道:不是生意,不是春闱,那么就可能是——春心动。
说白了,想娶媳妇了。
如今清晖院的大事,不就是她和哥哥的嫁娶。
她哥哥毕竟还是比她正常,这反应才跟话本子上那些才子一样。至于她,那些佳人的心思,她是真不懂。她只关心,将来嫁过去的人家,能不能别打她嫁妆的主意。打,可以,但好歹别都算计上,至少给她留出够她一辈子享用的。
谢念音暗中观察了一阵子,越发笃定了自己的猜测。秋闱固然是要紧的大事,但她哥哥是谁!她哥哥是会为了秋闱苦读的人,但绝不会为了秋闱苦闷!
橘墨看着坐在秋千架上咬唇皱着眉头的小姐,已经好半天了,也不知小姐在想什么,她也不敢打断。
“橘墨,你有没有发现最近清晖院里新添的这几个丫头——”毕竟还是未出阁的小姐,有些话音音觉得自己不该懂,但其实她还真懂,她跟赵红英私下里看了不知多少话本子,多不入流的都有
橘墨赶紧机灵地表示自己懂小姐说什么:“小姐呀,这几年年头真的好了,新买的丫头一个比一个水灵,奴婢那时候不是不水灵,是饿的——”
谢念音顿了顿,“你觉不觉得她们太水灵了一些?”
橘墨立即很懂地点头:“绝对都是吃白面馍吃出来的,小姐呀我告诉你,她们只怕连杂粮窝头都没吃过!”
音音吸了口气,瞧着自己的贴心丫头慢慢道:“如今大家日子真是一年比一年好了呢。”
橘墨点头:“就是有些年头不好,咱们临城周边也都不怕的,都知道咱们公子是大善人,有咱们的粥厂在,绝不会让咱们临城的百姓真饿死。”
“对对!”一说到粥厂,音音就想到了正事,顾不上继续探讨那几个格外水灵的丫头了,“我跟珠珠正想着动员李员外家也往粥厂捐钱呢!”
说到这里音音抓住秋千架子起身道:“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去找李小姐玩。”听李小姐说他爹六十岁还添了个儿子,正要给寺庙塑金身积攒功德呢。有那个钱,捐给粥厂不好,等到冬天给人吃了喝了,不比给石头雕像穿了好
一直到音音换好衣服出门,才想起来自己被橘墨带偏的思绪,她本来是想跟橘墨讨论什么来着
看到院子里正跟小丫头抬水的正是新进来的小莲,谢念音一下子想到了:这绝对都是钟大娘一手安排的,瞧瞧这几个花红柳绿的漂亮丫头子,看得她眼睛都花了,真可谓环肥燕瘦各种美都给安排上了。
这能是光吃大白面饼子吃出来的?她不信,这绝对是钟大娘精挑细选的!
不过转念一想,谢念音又觉得不对,就是钟大娘着急哥哥的亲事,也不该是挑选好看的丫头呀,她大哥又不能娶个丫头,肯定是往外去挑临城有名有姓的小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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