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裵文野问:“你为什么这么惊讶?”
楸楸说:“因为你,”考虑到国内没有那么开放,她识趣地做个自动消音, “很不错。”
“你也很不错。”裵文野礼貌性地回复, 又问,“你和薛可意做过吗?”
“当然没有。”楸楸表示很遗憾, “就接吻过两次, 后来就分手了。”紧接着补充,“我不错是因为我天赋异禀。”
他噢了一声, 对这句天赋异禀。又问:“为什么分手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活儿不够看啊。”楸楸两手竖在脸边,小声道, 眼神眼神认真, 不过还是回答他的问题, “因为我喜欢上你了。”
与薛可意和平分手是自然而然的。后来此人又交了个女朋友, 悄悄来找她打听她‘前男友’的恶习。诚然楸楸是说不出什么的, 她就跟薛可意约会过两次,第一次俩人都未进入角色,第二次她已经飞速‘移情别恋’,注意力从未落在薛可意身上过。
这回的噢挂上了问号。
他问:“什么时候?”
“我对你一见钟情。”楸楸诚实道。
他显然是不相信,笑笑,转移话题。
“这两年,你有做过早操吗?”
“没。我都长这么大了,做什么早……”楸楸愣了愣,想起来是什么早操,把想说的话咽下去,张了张嘴巴看他,一时说不上话儿来。
头顶绿色吊扇仍在不停旋转,冰室里吵吵闹闹,被子碗碟轻轻碰撞的声音,三三两两窃窃私语的声音,楸楸看着手边的小绿盆栽,听到他说:“就明天,怎么样?”
楸楸仍在自我怀疑,我着道了?果然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不愧是总裁,真不是盖的。
他就像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就算服务员来上餐,他都面不改色,帮忙将点好的食物呈到桌面。
炎炎夏日里,楸楸点了一份红豆冰,高身莲花杯装着,底下是红豆,中间上层花奶,杯面漂浮着小冰山,看着就透心凉。她擓一勺送到嘴里,被惊艳到了,这红豆冰真绵密,看着甜到发腻,尝到嘴里居然不是很甜,忍不住又擓了两三勺。
“真好吃,不愧是老字号,我上周在一家茶餐厅吃过同样的红豆冰,不过那家太甜了,没有这家好吃,这家的很清爽。”
就这样,她试图岔开裵文野的话题。
裵文野不介意,他点了一份忌廉鸡汤汤底的通粉,不声不响地吃着。
这时服务员又呈上一份甜点,报着菜名,“暴富漏奶华。”
这是楸楸点的。她看着餐单名字,以猎奇的心态划了勾。
不怪她思想动摇,这名字属于有点踩着她脑门的道德线在蹦迪和擦边,暴富和漏奶,她都想要,都想看。
不过看着只是两块四方形土司面包堆垒起来的样子,表面洒满阿华田粉,除去本体duangduang地,看上去便普普通通的,似乎也没什么出奇的。白底蓝边的碟子,边沿还有一行红色字体,写着:「漏奶華一開,富貴自然来」。
“用刀叉切开。”裵文野提醒她。
楸楸半信半疑地看他,捡起刀叉,刀尖往中间一戳,切割开来,流心的奶爆浆般地漏出来。
她哇一声,“好看!”
结束冰室一餐,已是晚上十点多。俩人走在人来人往的街头,经过一家711,闻到咖喱鱼蛋的香味,楸楸没忍住买了一份小的,拜托店员小姐姐多打一点咖喱汤,裵文野扫码付钱。
边吃边摸肚子,有点苦恼,有点苦涩……吃太多了。
期间裵文野接了一个电话,一声hello一声嗯,然后便不吭声了,头两分钟不出声,再出声是粤语。
点会揾唔到嘞?语气轻,温声道,怎么会找不到?香港找不到,过深圳,内地,多问些翻译公司,价钱不是问题。你多给点心机。
等到他挂电话,楸楸才问他在找什么,裵文野也没瞒着她,说在找一个会塞尔维亚语和英语或普通话或粤语的双语翻译。他要求不高,口译交传就可以,不需要用到同传级别,当然能找到也可以当交传使,反正能找到就行。
俩人杵在路边一家红色咖啡店外,店里几张高凳圆桌,寥寥几个人在喝咖啡聊天。裵文野买了一杯咖啡,背对着里倚靠在窗台边。
楸楸则趴在窗台上,看着棕色窗玻璃上自己的倒影,吃着韧劲Q弹的咖喱鱼蛋,手边一杯阿华田冻啡。
“塞尔维亚语,这是稀缺语言啊。”楸楸皦然。
难怪找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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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语言大约分为三个等级,普通语种,小语种,稀缺语言。塞尔维亚语便是一门稀缺语言。
“这确实很难找。”楸楸说,“是找不到,还是价格不好谈啊?”
“我们按C1的标准去找,找不到。”裵文野也没瞒着她,“没有C1,不太放心。”
C1的证书算是国内认证的塞尔维亚语最高等级,看来这笔生意谈得很大。楸楸轻轻颔首,深表同情。
一口鱼蛋一口鱼蛋汤,剩下最后一颗,真的很饱了,她问裵文野要不要吃,不要浪费。
“最后一颗才问我?”裵文野似笑非笑看她。
“我以为你不要嘛。”楸楸狡辩道,“你想吃的话可以直接跟我说,可你一路都不提。”
“你吃了吧。”裵文野说,“香港的鱼蛋确实是好吃很多。”
“何止,咖喱味很浓郁,都渗透到肉里面了,可每一颗鱼蛋都还很劲道。”
“评价这么高?”裵文野笑了下。
“你吃了吧。”楸楸推给他,又说,“你吃了,翻译我帮你找。”
“你有认识的?”裵文野愣了一下,似乎感到意外,又不全然惊愕。
楸楸人脉广,他是知道的。在纽约读书那会儿,她对社交热衷是出了名的,交了很多来自世界各地的朋友,这些人上到王室,富豪,下到失业的都有。
交友这回事嘛,就是这么帮着帮着来的,不是什么光说不做假把式,全靠眼缘堆起来。也不一竿子打翻一船人,不过基本上就是这样的。人情也是这样的,如同交换礼物一般,今天我帮你,迟早你要帮回我。就算帮不上这个忙,楸楸也不觉得有什么。但倘若帮上了,那就等于裵文野欠她一个人情。
拜托!这可是香港小太子爷的人情。
虽然只是一个小香港,可裵文野还背靠着北京爸妈的扶持,他如今在香港工作,说得通俗一点只是在刷经验,至于他爸妈在北京的业务和人脉,迟早都是他的。
楸楸自问这回看得很长远。
“我喂你。”她拿签子戳起最后一颗鱼蛋,亲自送到他嘴边。
裵文野只好低头应了。
等他吃完,喝完最后一点汤汁,纸碗干干净净地,扔了垃圾走回来,楸楸才小声打补丁,“我只答应帮你找,但没有说一定会找到。你得做好心理准备啊。”
裵文野却觉得有她这句话就足够了。楸楸虽然人看着不着调,但做起正事来却毫不含糊,没有一定程度的可能性,她不会轻易答应别人,尤其是她明知道在涉及金钱交易的情况下。
“你有认识的人?”裵文野顺着她的话问。
楸楸小声道:“我的保姆。”
“?”
谁?
“保姆?”
楸楸点点头,双手捧着阿华田,微微低头泯着,唇边染了一点颜色。她瞳仁里还有铺排倒映的光,五颜六色地扑闪转换。
“就是那种当爹又当妈,兼保镖和姆妈的保姆。”她说。裵文野也是有钱人家的孩子,他一定知道她在说什么。
“哦。”他确实明白过来了,有点惊讶,“居然找了一个会塞尔维亚语的保姆吗?”
在裵文野的童年生涯里,他没有过这种当爹又当妈的保姆,顶多是在家中有保姆房住的阿姨,承担屋子里外的清洁工作,连饭都不用做,有专门的大厨,但不影响他知道,因为他有那么几个请过这种保姆的朋友。
这种保姆与打扫卫生做饭的家政有明显区别,首先招聘时更看重个人品质和道德,高于学历和能力——当然学历和能力最基本的也要有,类似于教育专业,有儿童教育经验经历,有相关证书如蒙台梭利教育,语言能力,双语是最低需求,最好要有留学经历等。倘若是管学龄前儿童的家庭保姆,还要带着小朋友吃喝玩乐拓展思维上不同课程等。
他不知道楸楸家里请的是哪一种,不过请个会塞尔维亚语的保姆,他是第一次见。
“你有学会吗?塞尔维亚语。”裵文野好奇问。
毕竟是稀缺语言,学起来难得很,学透更是要十几年,几十年。
楸楸摇摇头,“能听,不会说。”她哭丧着一张脸,“太难了,他有试着教过我,不过后来还是放弃了,教我其他语言。”表情变幻的精彩,说到这里,她眼神转换成崇拜,“他真的很厉害,会六国语言,两门方言,我的中英法语就是他培养的,还有上海沪语,因为我爸妈说,以后是做生意的,要跟一线城市的打交道,北京土话粤语都可以放一边,不重要,上海排外的紧,会一口地道的上海闲话很重要。所以我的童年基本都在学中英法和上海话。”
会六国语言的人来做保姆,这件事比起方才的塞尔维亚语,更让裵文野受到冲击,他问:“你的保姆……工资开多少?”
楸楸低头看着杯口,染了一点口红色,“十五万。”
“一个月?”
“一个月。”
值得。裵文野不吱声了。
“怎么不说话了?”楸楸抬头看他。
“他会答应来吗?”裵文野问她。
“不知道啊,我出国后,他去了成都定居,日子相当安逸。”楸楸笑了起来,“你们报价多少?”
裵文野小声道:“上周报一万三。”
“一个周期吗?”楸楸没有用过翻译,不懂行情。
裵文野看她一眼,眼神彷佛在说:想什么呢?
“一天。”
楸楸捂着嘴巴,再次吸尘器。
“这周肯定要涨到一万六,迟早上两万。”裵文野似乎见怪不怪,“你问问你的保姆…老师,乐意要多少,你先试探一下,我肯定给出满意价格。”
……这话说的,楸楸觉得如果丁裕和狮子大张口的话,他很可能会自掏腰包。
作者有话说:
漏奶華一開,富貴自然来。
第45章 相知
◎「被世界淘汰的内核」◎
楸楸问:“你们要用多少天?”
不出意外的话, 出差一周都算工资。
裵文野这么告诉她。
“意外呢!”
“多一周吧,说不定。”
楸楸飞快地计算着一周的工资,倘若一万六一天,就是一周进账十一万;倘若多一周, 就是二十二万四……
我的天。楸楸无声地‘哇’了一下, 这赚的,比她上一份工作还多!
她的上一份工作, 平均算下来, 撑死可以日入一万, 但基本是在八到九千浮动,而这份翻译工作, 居然可以在一万六到两万浮动。
……早知道当初好好跟着丁裕和学稀缺语言了。
职业使然,楸楸对金钱入账这回事还是很有兴趣的。
“那还是没有你上一份工作赚钱,主要是不稳定。”裵文野听了她的想法,如是道。他背脊抵在窗台边沿, 胳膊肘后撑在窗台上, 仰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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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黑夜,头顶一架飞机低空飞过, 双指贴到嘴边, 朝飞机指去,说着白话一句, “欢迎来到香港地。”
“噢,三年不开张, 开张吃三年, 对吧?”
楸楸懂他的意思。
“嗯。”
如果是这样, 那三年二十二万, 确实少了一些。
“你为什么把工作辞了?”裵文野扭头看她。
这也是很多人的不解, 三百万年薪的工作,才干两三年,说辞就辞了,这可是天胡开局,哪个大学生在校就能找到年薪一百多万,毕业一年就到三百万的工作?
裵文野这一句,似乎多少暴露了他在关注她的生活,却又没有关注到关心的程度,至少辞职的主要原因,他是不知道的。楸楸沉默半晌。
头顶一条飞机云。裵文野敛回目光,他听到自己这么说:“不想说就算了。”
“没有不想说,但是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知道吧。”
“谁辞职会是愉快的辞职?”
楸楸一愣,也是噢,她扑哧一声笑出来。
“你说得也对啊!”楸楸抓着窗沿,侧身弯下腰,试图去看他的正脸,“但是为什么……你不高兴了?”
裵文野也不怕她打量,垂着眼睑对上她一双眼。她在嬉皮笑脸,左眼的上下眼睑和颧骨做了个相互运动,持续了一秒,又睁开,结束。
裵文野定眼盯她,沉默两秒钟。
“这是…抛媚眼?”他语气迟疑。
“……?”楸楸恢复至面无表情,双眼略略自我怀疑一秒,难道不是?
好吧,不是。她看不到自己的表情,但看裵文野的反应,大约跟看抽搐无异。
“好吧好吧……我说,你不要生气。”楸楸决定转移话题。
刚想切入正题,他穿插一句,澄清的语气,“我没有生气,是你说的聊天。”
“好嘛好嘛,我知道了。”楸楸作投降状,“我要开始说了。”
“你说。”
于是楸楸便开始碎碎念模式,说着金融,本来也不是她喜欢的,说她从小就没特别喜欢的东西,不喜欢偶像,不喜欢听歌,不喜欢歌词本,不喜欢学习,不喜欢太阳,不喜欢下雨,不喜欢做手帐,不喜欢画画,不喜欢练琴,不喜欢蚊虫,不喜欢动物,也不喜欢食物。
“你现在还能想起来,你曾经喜欢过什么吗?”裵文野问。
楸楸扭头,直视夜色微光下这人被模糊光晕的脸,“喜欢朗诵。丁裕和发现我这个爱好后,在书房丰富了许多书,什么类型的都有,但我翻阅着每一本书,感受到的世界越来越多,我对人生就越来越没有规划。很迷茫,不知道我到底在朝着什么方向在成长,似乎朝着什么方向都可以,生命有千万种可能,可命却只有一条,无论选择什么,最后都会后悔。区别在于深思熟虑后再后悔,以及莽撞后的后悔。”
她选择后者。以至于她到现在仍处于想到什么,就做什么的莽撞性格,也不知是不是书读杂了,什么都看,反而害了她。
还是说,她与文学是互斥的?是不对付的?她热爱朗诵文字,可文学本该是安静的,私人的,不乐于被她宣扬给花草树木听,她无知地冒犯了文字,于是产生出这样不太好的微妙效应。
“可是,鲁莽比怯懦更接近勇敢。”裵文野语气迟疑,也不确定地说,“塞万提斯·萨维德说的。出自《堂吉诃德》。”一顿,他重说一遍,这回语气比方才果断认真,“做那个挑战风车的傻子,鲁莽也比怯懦更接近勇敢。”
鲁莽也好,总好过杵在原地,怯懦地不敢往前走。
说得好。楸楸拍拍手掌,觉得裵文野说话真是好听,再次说到她心坎里,虽然话是借鉴人西班牙作家的。
她再次确定,人生是规划不来的,很多事情在遇到特定的某个人,某段关系,某个点后,就会触发一个按钮,那些看似支线的事件,其实是方向的选择,不声不响地就会变成人生的主线。
有些人会在一片迷雾中找到一条轨道,以为是找到新生,对的选择,殊不知,只是进入新一轮怪圈。
她会进站,等候,出站,在这条轨道上不断往复兜圈,每天都会是不同的天气和风景。
迟早会有故障的一天,修修补补,又是一天。
偶尔遇到热门车次,需要停靠或停运。
直到她被宣布报废。
送往高炉报废拆解;封存备用;被博物馆和公园展览;
三个选项皆取决于她有没有纪念意义。
楸楸认为,她一定是会被送往高炉报废拆解的火车。
因为她感受不到天气的变化,意识不到风景有多美丽,也经常有故障的时候,经常停靠在路边,社会结构对她的罢工不满,抱怨,终将累积到姐姐,终于她被报废,这样的她怎么能展览给世人观看?她到底有什么值得被观看?锈蚀严重的零件吗?被世界淘汰的内核?
她站直身体,学着裵文野背抵着窗沿,胳膊肘搭在窗台上,脚下踢着空气,又碎碎念道:“因为纽大是玉窠的梦中情校,stern是她的梦中情院,她想在大学有个伴,有个一起上学的好朋友,所以我就陪她一起报考了纽大。”
“但其实她不说,我也是想着她去哪里我就去哪里的,因为我也想大学有个好朋友陪伴在身边,不那么孤独。当时根本就没考虑过读了这个专业,我出来是不是要做这份专业的工作啊?没有,纯属是因为stern是很多人的梦中情院,我们是跟风的。”
“我大一时,原本想着大学四年好好读书,玩,劳逸结合,根本没想过工作的。可是大二秋季学期,有好心人给我内推,待遇还不错,就去实习一段时间,结果大三无事可做,无聊得很,就转正了,一直干到今年五月,”说着,她拉起罩衫袖子,露出手臂上留置针留下的疤痕,“工伤。差点就猝死了。”
因着经常去吊针,每天被欧美肌肉护士扎针直令人犯怵,所以弄了个留置针,每天过去续上就行,拆卸那天的画面,是真鲜血淋漓,血窟窿似的,直到现在还有一个浅浅的疤,不过大约再过三五月,就化为乌有了。
裵文野眼睑微垂,原本放松姿态微蜷的拳头,指尖抵到手心。楸楸并未注意,只是在展示过后瞟他一眼,他倒是没在看她,盯着留置针留下的疤痕,说不上是什么神情,却看得出是在思考。
她默不作声将袖子拉下来,不愿意把氛围营造地那么僵硬,颇有点自娱自乐的意思,说:“其实这很正常的,你有能力,但是有能力的人不少,大家差的只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遇,和幸运,你有什么竞争力?能让你获得这份机遇?大家上班时间是一样的,凭什么你可以赚得要比他们多呢?那就只能是私底下努力。”
所以运气有时候也不算是运气,只是积攒够生活的积分,兑换成的运气。这些积分随手可得,也许是倒霉,可能是努力,也或许是善良,偶尔的一己私欲会消灭掉一部分积攒的积分。有些人天生可兑换的东西就多,商品积分各有不同。
也许她就是在金钱这方面的运气更好,在情感这方面更差。
不过做事嘛,要做就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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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力以赴去做。尽管险些猝死,楸楸不后悔当初接受内推。后来辞职,就更不后悔了,没有经历过或及时止损才更后悔呢。
“当你站在这个位置,你就会感到慌张,因为你心里知道,即使这个岗位和你的能力是能匹配的,可同时,能匹配这个位置的人还有很多很多,你随时是要被裁员取代的,那么这个随时是什么时?猝死时。whatever。就是那一刻我想通很多,比如我作为一个普通小职员的身份,这辈子的极限很可能就是在这一年,我的身体机能再也支撑不了、我再以一个普通员工的身份再年收下一个三百万。”
“那我还能做到什么呢?我所能想到的就是美元值钱的时候,选择顺势赚美元,赚它个几十万美元。现在,全世界通货膨胀,美国不断加息,民不聊生,所以选了辞职。”
她的工资来源更多是譬如公司A收购公司B时帮助放款,抑或帮助某公司上市时,所收取的中介费、佣金等等。可因着通货膨胀,美国不断加息,投行最近的业务量交易量都在逐步减少。市场逐渐低迷是公认的,利息又太高,有些卖家估值自己起码是四位数的价格,可市场给他们的估价只有三位数,卖家就不愿卖。视角来到买家这边,又觉得利息太高,融贷成本增加了,便不愿意买。
于是现在局面很尴尬,大家突然都赚不了钱了。因为ta不买,ta不卖,那就没有交易了,而靠交易吃饭的投行,便只能宣布裁员。
跟老大递交辞呈那天,她在老大办公室待了两个多小时,老大起初是不同意的,极力挽留她,现如今他们陷入困境,恰巧楸楸是能在困境中依然保持睁大眼睛看得长远的人。
可惜她不是天生吃这碗饭的,否则她的身体怎么跟不上老大的展望?
老大却说:“如果你戒酒戒烟,将社交的时间,匀出来给休息,一心工作赚钱,你就是吃这碗饭的。”
这话逻辑也没错。可楸楸想不通这有什么意思,如果人赚钱不是为了更好的生活,那她跟真正的社畜有什么区别?她还是都市丽人吗?是都市隶人吧?诚然她这个年纪更该搞钱,可她作为一个高需求人类,快乐更重要,社交更重要,比钱更重要。
她不想再过那种盯着交易吃盒饭,每天美式吊命的日子了。
有句粤语俚语说得对,「有得食唔食,罪大恶极」。
她一米六八的个子,标准体重一般是在63KG的,然而因为这份工作,她都瘦到44公斤了,甭说脸腰腿,连胸都瘦一圈。
好在回国这段时间,多亏香港,胖了两斤,重回到50KG,只是肌肉肯定是没有了,就连手臂亦变得软绵绵,不像从前有微薄的肌肉线条。
第46章 代餐
◎「白月光」◎
他们选的这个位置就在咖啡店门口, 出入的人或多或少会看他们一眼,不过见怪不怪,像他们一样杵在门口的客人多了去了,这条街上有许多这样的窗户, 从里从外看这扇窗都是棕黑色的, 里外都看不清对方的面孔,他们可以不受打扰的聊天, 碎碎念, 一方听着一方娓娓道来。
“前段时间国内油价降了, 你知道吗?我当时还在处理工作交接,可心是恨不得飞回来的, 拿着这笔美元,回国来支持一下旅游业。”
楸楸是个高需求小孩,从小在丁裕和身边便叽叽喳喳,丁裕和话也很多, 与她对峙拌嘴是乐此不疲。也不知是她受丁裕和的影响, 还是丁裕和纵容她胡咧咧的性格,又或许是相互影响, 如果裵文野不阻止她, 她可以就这么自说自话到天亮。
“but现在又涨回来了。我回来的还不是很及时。”她叹一口气,“以及, 食品的价格还在攀升,因为极端天气和不可控因素导致的运力紧张, 价格和去年同期相比差不多涨了百分之十, 你知道吗?这是自1981年以来涨幅最快的一次, 所以我决定……”她鼓足一口气, 勇敢道, “减肥了。所以你不要再约我吃人均超过五十以上的饭了。”
真的太饱,太撑了。当然减肥是不可能减的,一切都是胡说而已。
裵文野原本心情不佳,闻言哭笑不得,“这能全赖我吗?”
他晚饭前看过朋友圈,看到黄婉伶发了她与楸楸的合照,才知道原来楸楸傍晚吃过了,还很丰富,吃了鱼生,活章鱼。似乎很喜欢吃活章鱼?
楸楸为自己的贪得无厌叹了口气,没有能力,就别那么大的胃口,现在估计要积食了。
“是我的错,我点太多了,”楸楸能屈能伸,又发自内心地由衷道,“好羡慕大胃王,好厉害,能一次吃好多种美食,还都能吃得下。”没等裵文野接话,她又说,“但有你这样的朋友也很好,你明明可以阻止我点那么多的,但你没有,最后你都帮我分担了,否则靠我一个人的战斗力,肯定是吃不完的,剩那么多真丢脸。”
她说话时全程看着地面上的光圈,咖啡店的招牌logo灯投影在地上打转。
忽然间地,她被一个拥抱圈入其中。
楸楸愣住,下巴颏抬起,抵在那人的肩膀上,表情兀然变得怪异,双手腾在两侧,有那么一瞬不知所措,双眼茫茫然,鼻息间萦绕着淡淡地严肃香味,她快速眨着眼睛。
“干嘛?”她讷讷道,“我只是随口说说的,今天晚餐很好吃……”
“是吗。那不错。”裵文野已经松开她的怀抱。
楸楸顺势往下双手,不解地看他,只听他说:“我就说。昨天抱你的时候就觉得你过瘦,听你说减肥,还以为是我的错觉。”
“那你也不必……”楸楸别开脸,两颊至耳根已然通红,她真受不了纯情的路子。
他忽然说:“你也很好。你吃过了,又陪我再吃一餐。”
“你知道?”楸楸错愕地看他。
“Rita发了朋友圈。”
Rita是黄婉伶的英文名,听起来似乎没有什么不对,谐音大约是发r音的丽塔,不过中国人看起来会有点奇怪,看起来就像是……日他。
“你有她好友?”楸楸问,“我还以为你跟她男朋友熟而已。”
“WhatsApp。”
原来如此。WhatsApp和WeChat是差不多性质的软件,前者没有后者的朋友圈功能,不过可以发动态,类似于微信的朋友圈,动态只会保留个二十四小时,二十四小时后,系统自动删除。
裵文野又说:“陈宿是我初中时候的家教老师。”
“啊。”楸楸恍然大悟。
“那时候要做的事情很多,学习一落千丈,我父母认为虽然学历不重要,但学习还是很重要的,一辈子很长,我不可能永远当运动员,所以找了家教。”
裵文野那杯咖啡快喝完了,仰头喝完最后一口,只剩下冰块在发出碰撞的声响,“事实证明他们是对的,我的运动生涯很快结束,如果学习跟不上,我就考不上高中大学。”
学历,于普通人而言是捷径,于有钱人而言只是一张证书。
不过楸楸很坚信以下两句话,一句“术业有专攻”,一句“什么年龄段就该干什么年龄段的事”,抛开第一句不谈,校园这个小社会在一个人的成长历程中,还是很有必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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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的。
除非是特殊个例,像裵文野这样的“术业有专攻”,少年时期运动苗子,需要百分百的耐心耐力去坚持日复一日的训练量,每日每日都在想着如何突破前一天的我。长大了管理公司,这不是在校园里就可以学会的事情。
裵文野却忽然看向她,眼底里探究,笑了下说:“如果我不读书,那我们就是陌生人了。”
对街面包店昏黄的灯光打出来,隐隐约约给过路的行人渡一层柔光,渡到这边俩人身上,光已微乎其微,却还是让人感觉到置身于错位时空,很不真实。
咖啡和阿华田都喝完了,楸楸仍然被这句话冲击着,想着,是啊,薛可意见他是同校学长才会跟他套近乎的,倘若他是别校的,甭说生日派对请他来,估计他们不会认识。
裵文野问:“当陌生人,你愿意吗?”
楸楸兀自拧头看他,愀然的脸一扫上秒的不愉快。
“我不愿意的。”她小声道,声音柔柔地。
楸楸怎么可能愿意?
很小的时候,青春期,十二三岁,大家都很早熟,班里的女同学会追星,煲剧,她们都有喜欢的男明星,以及所谓的理想型,会写情书给隔壁班、高年级的师哥学长,她们围绕这些话题乐此不疲。轮到楸楸发表感想,她很迷惘,对理想型很是模糊。
同桌问:“你没有见了会心动,心砰砰那么跳的男生吗?”
楸楸摇头,“没有。”
“疯狂地分泌多巴胺,肾上腺素狂飙升?”
“跳楼机?”
“男的啦!”同桌没好气道。
半晌,同桌又问:“那你有没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这个男的,有一个优点?”
“这个男的是?”
“所有!某个人!”
这范畴太大了,楸楸绞尽脑汁想了下,最终还真想出来一个。
“不说话。”
同桌:“?”
楸楸:“我就够喜欢男的沉默寡言。”
同桌笑得不怀好意,“原来你喜欢闷骚的啊?”
楸楸:“你误会大发了。”
同桌还是笑,“那你说,为什么?”
楸楸说:“因为,你知道,男的普遍不太成熟,说话越多,你对他们的好感丧失的越快。”
同桌沉默几秒,须臾点头,“确实。”
同桌拿她没办法,于是拿出手机,那时候还没有抖音什么事儿,大家常玩的是快手,同桌点进收藏里,将她手机里各个男明星的珍藏照,一张一张点开来给楸楸阅览,让她来一次心动和不要笑挑战。
结果她取得0秒的好成绩。
同桌不信邪,怀疑她性取向有问题,那时候搞百合是她们学校的热门趋势,大家不忌讳同性恋,甚至有女生光明正大在拍拖,下课在走廊手拉手,小零食你喂我我喂你,只是老师看不出来。
于是同桌把心动和不要笑挑战的对象转向女的,让她等着,明日再战,花一晚上搜寻了许多美女短视频,这一晚同桌都快被掰弯。然而事实证明,楸楸也不爱女的。
后来上了高中,轮到她不信邪,答应薛可意的表白。主要是薛可意长得白白净净,虽看着苗条,实际上是运动员的反差也很合她眼缘。不过俩人一起出去玩,她全程是装模做样,毕竟也是看过那么多爱情电影的人,如何装作陷入爱河,还是轻轻松松的。
直到那日,在凉亭遇见裵文野,霎时开窍似的,百感交集,觉得心里皱巴巴地,又潮乎乎地,有那么点惊鸿一瞥的意思,一路魂不守舍跑回家,当天便做了不得了的梦,醒来满口糟了糟了。
丁裕和每日中午给她送便当,察觉出她的茫然若失,问她怎么了。
她哪敢对丁裕和说真话,这人身份太多,即是保姆,又是监护人,可出于对丁裕和的尊重,她还是说了胡编乱造版本的真话。
“我早上做了梦,梦到这里曾是片树林,有个山坡,种满了果树,下起了暴雨,有个不明物体摘了我的苹果,你说是不是糟了?”
丁裕和被她说懵了,回家的路上才稀里糊涂地想起,这不就是伊甸园与禁果的故事么?
当即吓得不轻,差点发生车祸,方向盘连忙打转,回到中学校门口,一直等到下午放学,在校门口逮到已经恢复心态没心没肺想要去玩的楸楸,‘严刑逼供’一番,才审出实话来。
她倒是很无辜的样子,还要倒打一耙,说着小爸,我本来都忘了,你这下让我回忆加重,如果我忘不了,这该怎么办?
想不到,一语成谶。
最初她是察觉不出来的,就像《春夜喜雨》里的那句‘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等到她发现,一切为时已晚。
那个晚上好比一张宣纸,每一件不足挂齿的小事,譬如小爸的审问,教室后排关于理想型的二三事,文艺片里的男主角,以及好多个午夜梦回,统统化身为一笔笔不深不浅的水墨,抖落在这张宣纸面上,最后这墨痕快将这张宣纸洇穿。从此往后无论走到哪里,这人都在她心上,挥之不去,整片整片的青黑色里,他是那么的显眼,清晰,历历在目,在黑夜里描绘出个鲜明的人形来。
她把这种现象称之为‘苔原气候’,极地气候带的气候类型之一,沿岸多雾,相对温度大,蒸发量小,生长低等植物的苔原群落。
大白话:此人稀世罕见,她对此人一问三不知,犹如迷雾笼罩,虽影响大,遗忘程度为零,但是可以找代餐。
她找过不少关于这人的代餐,譬如Lachlan,华暨然,又或是其他华人,这些人身上,或多或少有点他的影子在。或穿衣风格,或沉默寡言时给人带来的压迫。就一点,不多。也就那么一点,便足够让楸楸朝他们伸出纤纤玉手。
楸楸承认,她与裵文野相处的时候,总是舒心快乐居多,主要是这人怎么看,怎么满意,他似乎就长在她的审美上,冷脸男,脑力男,骨子里散发着别样的性感,那什么是靠脑子和体力并行的,一张床上,靠下面思考的人有且只有她一个便够了,再多就不礼貌了。裵文野,人如其名,该文就文,说野就野,文得游刃有余,野得攻城略池,楸楸对上他,每每都溃不成军,只能面缚衔璧甘拜下风,降心相从。
但要说她爱裵文野吗?未必。裵文野像是一幅已拼装好的拼图,随便抽出一块,便能让她神魂颠倒。
简而言之,他像是一个模板,他是这个模板里最好的,可拿下他的代价太大,楸楸更愿意将代价变为代餐。
当然,偶尔吃一吃正餐的感觉,也很不错。
作者有话说:
俩人都是喜欢对方这一款的,喜欢,很喜欢,但目前还没有到非对方不可的地步。
楸楸有瘾,所以心大一些。裵文野有精神洁癖,注定他不会找其他人。
第47章 演示
◎「危险演练」◎
像这样安静的聊天, 也很不错,彷佛回到2019年在华盛顿那天,他们亦是如此心平气静的拉呱儿,聊一些有的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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