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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90(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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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小狗

◎「生物与食物、空气和阳光的关系」◎

正如她所想。

话题还是要回到香港电话离别那天。

楸楸万念俱灰。

他体贴关心道:“无所谓, 你可以不说,我也不是非要听。”

楸楸觉得他好狡猾,明明方才才着重说了,这是最后一次机会。

“我没有不想说。”她摇摇头, “我只是, ”欲哭无泪,“过了太久, 没想好怎么说。”

“要我帮你记忆重现么?”

“……不要。”她小声道。

楸楸目光垂落, 酝酿着情绪, 才鼓起勇气,将那天的事情原原本本地披露。

她可从没答应过那个老头子, 她会离开裵文野,只是因为她那时候就想着离开,她离开只是不想霍霍裵文野。

现在说她自私也罢,楸楸无所谓了。

她一边缓慢说着, 视线将他的脸孔描绘了一遍又一遍, 想要从他脸上得到什么情绪,失望也好, 生气也好。

可楸楸知道, 他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否则就不是他了。

裵文野耐心地听完。

“其实我知道。”

楸楸眼里霎时涌入不可置信。

他说:“后来我查监控, 发现老头来过家里,不过他没我屋指纹密码。猜也猜到了。”

楸楸:“那你还要我说完!”

“你不该说完么?”他不咸不淡道。

楸楸噤声。

他继续说:“你是他人一句两句就能动摇的人?”

楸楸闭上眼睛, 装傻充愣。

“不想说就算了。”他说, “我向来不爱强迫人。”

胡说八道!楸楸心里暗骂。

这就是她为之着迷的人。

“我没有不想说。”她声音闷闷道, “可是说话是需要时间的!你想要的话是需要在脑海里找的!”

“说明你也不放在心上嘛。”裵文野轻声道。

“……”

救命。她怎么刚从坑里出来, 又掉进一个洞。

“我只是觉得它们需要封存起来!”楸楸斩钉截铁道, “因为很宝贵。”

这句话似乎取悦了裵文野,他嘴唇动了动,眼底有揶揄,似想看她能说出什么花儿来,点了下头,“行,你想,给你两分钟。”

两分钟一到,楸楸不再犹疑。

她说:“那时候我情绪不太稳定。”

她直觉裵文野连这个也能猜到,他只是需要她说出来,而不是什么都不说,大家相处沟通全靠猜测。

“我觉得大事不妙,如果再这样下去,我们会吵架,无休止的争吵,就算不走,最后我们也会相看两相厌的,我不愿意这样,不想被你讨厌。”她说着,讨好似的,蹭了蹭他摆在旁边的手心。

“对自己这么不自信么?”裵文野任她蹭着,似叹了一口气。

也是。自信的人,又怎么会说出厌恶自己的话,她对自己有病这件事,心底里有一个疙瘩,无论怎么都去不掉,她始终是自卑的,认为自己没有爱人的权力,亦不配被爱。

“因为是你啊。”她叹气道,“你太好了。”

“我没你想的那么好,你对我滤镜太大了。”他缓缓道,又说,“你还没有说完,没法当朋友,所以呢?”

楸楸抬起头,真挚地看他。

“我的意思是,除了朋友,什么都行。”

“什么都行,陌生人也行?”

“不行!”她眉眼染上愤怒凶狠。

“那我听不懂。”他忍着笑,小声道。

好玩儿。他心想。

“你怎么这样。”楸楸喃喃道。

看穿他此刻一肚子坏水。

“你仔细展开说说?”他说,“我又不是你,我怎么知道你在想什么?”

“好嘛。”楸楸难为情,松开双臂,不再抱他腰,趴在沙发上捂着脸。

可她实在是太难乎为情,方才好些话趁着情绪上头,一轱辘碾过去,才吐出大半。

现在冷静下来,居然要她仔细地展开说说,这怎么好意思?

“喝点儿?”裵文野忽然说。

楸楸捧着脸,抬起头,视线穿过手指裂缝去看他,须臾点点头。

小洋楼没有酒,裵文野穿上防寒服去隔壁拿。

他离开时是什么样子,回来就是什么样子。

楸楸依然鸭子坐在地上,趴着捂脸,有点生无可恋的意思。

原本打算拿两罐啤的,结果凑巧那边在煮红酒。裵文野便顺了一养生玻璃烧壶回来,插上电恒温,俩个大号陶瓷杯,一人倒一杯,两片橙片点缀。

电视机还在播放,楸楸抱着杯子闷喝着,被热红酒弥漫一脸水雾气。

裵文野卸了防寒服,半躺在沙发上,抱着抱枕,在回复邮件。

坐到他这个位置,其实每天的工作大部分都被打电话,视频电话和会议,和各个顾问等聊天,回复邮件所占据。

“你什么时候走?”楸楸问。

杯子遮了她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漂亮的伺机而动的眼睛,像极了幼崽捕猎,纯真,稚嫩,不知天高地厚。

“明天。”

“明天!?”楸楸瞪大眼睛,杯子放下,小脸全露出来,“几点?”

“下午三点去机场。”裵文野好整以暇看她一眼,“你呢?”

“我后天中午。”

“差不多。”

差的可多了好吗!那双眼睛晕染着委委屈屈的情绪。

裵文野回复完邮件,坐起喝了口温热的红酒,不紧不慢道:“现在来聊聊刚才的话题。”

如果不是知道他明天就走,楸楸也许还想着耍赖,能赖一会儿就是一会儿,现在可不行了。

她只好老老实实说心里话。

“我之前说过了,看到好看的,吃到好吃的,遇到挫折,碰上烦恼,是可以互相分享倾诉帮忙的关系。”她说,“这是朋友。”

“可你说了,不想只是当朋友。”

“是啊,”她点点头,“我对你有占有欲,我不想,不想……”她目光垂落,小声道,“不想看到你跟别人接吻,不想看到你跟别人亲近,那样我会难过伤心,嫉妒,不想你的注意力会落在别人身上,男的女的都不行,宠物也不行。”话音一顿,她问,“这可以用什么关系来概括?”

裵文野也在思考。

片刻,他说:“这是一种心理现象、行为意图,不是什么关系。”

楸楸没劲儿地‘噢’一声。

她继续说:“想要有属于我们自己的房子,除了家政阿姨,谁也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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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去。”

裵文野默念:有领地意识,但不是很强。

“想随时知道你在干嘛,吃饭也行,开会也行,我不需要你说太多,只要你说就行了。”楸楸开始掰着手指头,她想要的实在是太多,太贪心,多到霎时间都说不完全。

“还有呢?”

“想成为你情感与献身的投射对象。”她说,“你不能跟其他朋友分享你的早午晚餐,生活琐事。”

“……会有谁在乎啊?”

“我啊,我。”她不高兴道,“你的挫折烦恼,也只能有我知道,其他人不行。”

“你盼着我点好吧。”

楸楸立刻补充:“还有快乐,开心的事情。”

裵文野说:“还有呢?”

“好多。”她想不起来,沮丧道,“想要被你疼爱,像父母对小孩,主人对宠物那样,完全地相信你,不会被背叛,不会被辜负,永远被珍视,我们之间有关心、责任、尊重、了解和排他。”

“就像……生物与食物、空气和阳光的关系,钢铁与矿石,米饭与稻谷的关系。”

“这是附属关系。”他说。

附属关系存在一定隶属关系,或合作关系的两个、或两个以上的单位。

“差不多。”楸楸似懂非懂道,“想做你的小狗,每天无忧无虑。”

“楸楸。”

陶瓷杯与桌面轻磕,他凝着眉,似乎在思考接下来的话该如何说出口。

“嗯?”

楸楸的心中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犹如被架上断头台,看不到的背后,悬着反光的梯形刀刃,随时松绳降落。

“上面这些话,你是想实现,还是说说而已。”他问。

楸楸打了个怔愣,睖睁着眼睛看他,弱弱道:“当然是想实现。”

“你要怎么实现?”裵文野心平气和地问她。

“我……”

楸楸刚要脱口而出,可脑子忽然一片空白,她狠狠愣了一下,是啊,她要怎么实现?

明天,裵文野回香港地。后天,她随邓婉回北京大院,过生日,过年。她还订了二月份回纽约的机票,继续都市隶人的生活。

放弃纽约的工作?回国来找一份新的?也不是不行。

为了幸福,看来只能背叛老大了……

“你是这么想的?”裵文野说。

楸楸眼巴巴看着他,点点头。

“要不要听听我是怎么想的?”他问。

“好。”她作出乖巧模样。

“你回纽约上班去。”

乖巧没保持住,楸楸的笑容僵了一下,强颜为笑,眉眼浮现出愁然,郁闷道:“然后呢?”

然后?裵文野看着她,“该是什么生活,就是什么生活。”

楸楸放下陶瓷杯,倏地站了起来,“我前面都白说了是吗?你根本就没有这个意思,是吗?”

“骗子。”她眼睛渐渐红了,眼里渐渐积蓄出一点泪水,眼底一半怆然一半难以置信,“还说我天上有地上无,现在白白送给你,你都不要。”

“那你为什么还要给我希望,一直引导我把心里话说出来?这样很好玩吗?”她隐忍着,眼泪渐渐淹没瞳仁,“噢,我明白了,你想羞辱我。”

视野逐渐模糊,周遭的家具陈设,突然变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包括眼前这个人都被卷了进去,统统搅在一起,迷离惝恍,一片朦胧,浑浑沌沌。

眼泪慢慢涌上睫毛,她啜泣道:“那你成功了。”

这还是裵文野头一次见她哭,都不知原来竟有人能哭得梨花带雨。

“我没这么想。”

他付之一叹,抽出两张纸巾,是要给她擦眼泪,被楸楸躲开。

她咚咚咚跑到沙发后,路上掉了两颗眼泪,脸颊红,眼梢也红,嘴唇更红,她迷蒙着眼,看不清人,只是觉得话还没说完,还不能走,可是眼泪太不争气,掉掉掉个没完。

她泣不成声,吭唧道:“那你怎么想的,你说,你要是不说出个所以然,你就是卑鄙无耻,色厉内荏,内藏奸诈,残渣余孽,害群之马!非人哉!竖子不足与谋!”

裵文野早知她会说话,她只会在心慌的时候语无伦次,找不到逻辑。

生气的时候可不会。不过她也很少生气。

“语文学得不错,还有吗?”

“你有没有人性?还想从我这获取知识?”楸楸破口大骂,呜咽地揪起领子,擦了擦眼泪。

还好今天没有化妆,否则丢脸死了。

他双手撑着沙发背,一腿屈膝跪沙发上,靠近她一些,看她睁眼,乍然被自己吓一跳。

她眼泪擦干,眼睛仍然亮晶晶地,像是被雨水洗刷过的天空,眼里仍有余惊。

“你知道我最喜欢你什么么?”裵文野问。

“什么?”她愣愣问。

“喜欢你内心世界与现实世界的圆融统一。”他说。

楸楸似乎没听懂,不过她似乎在哪里听过类似的话。

她蹙起眉,绞尽脑汁。裵文野一直耐心地等她反馈,因而没吱声,直到她眼神豁然开朗。

啊,想起来了。

出自德国作家、诗人,赫尔曼·黑塞的作品《悉达多》。

「究竟什么是智慧?不过是在生命中的每个瞬间能圆融统一地思考。」

这本书,她很小的时候读过,到底是几岁,楸楸早已忘了。

那时她热爱朗诵诗歌、文学,并不是多么热爱文学,她只是热爱站在空调房里,玻璃花房里,对着太阳天,下雨天朗诵的过程。

为了培养她的词汇量和表达能力,丁裕和买了许多超出她年龄的书籍。

这些世界闻名、获得过诺贝尔文学奖荣誉的作品,于一个几岁的儿童来说,通篇阅读会稍显苦涩难耐,因此丁裕和会抢先阅读一遍,摘选出有意思的片段,做成一个文学集给她。

那时候才读小学的她,虽然能说会道,会说三门语言,可不耽误她其实是个文盲,乍一看书面文字,一段三行的话,碰上复杂的字,能磕磕绊绊好几次。

丁裕和却很有耐心,在她磕巴时,及时告诉她每个字的准确发音。

楸楸尤以记得,阅读《悉达多》摘选时,是一个下雨天,她与丁裕和待在玻璃花房里,感受着雨水淅淅沥沥,嘀嘀哒哒在头顶上。

她吃着糕点和红茶,听丁裕和跟她分享赫尔曼·黑塞的理想。

1919年1月,这位作家在《查拉图斯特拉的回归:一个德国人致德国青年的一封信》中写道:“世界不是为了被改善而存在的,你们也不是为了被改善而生存的。你们的生存是为了成为你们自己。成为你自己,世界就会变得富足和美好。”

她那时不能完全听懂,长大后才感到震撼,中间有好几年的铺垫,带来的后劲是非常绵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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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沉默着,心想原来她这种想干什么,就卖力去做的性格,原来叫内心世界与现实世界的圆融统一?

“那又如何?”她忿忿道,“到头来被你羞辱。”

“我没想羞辱你。”他说,“我只是想,现阶段最好的选择就是这样。”

“你根本就没有解决问题的态度。”楸楸摇摇头,不接受他的说法。

“到底谁是小狗?”裵文野看着她。

楸楸瞬间噤声,脸上的坚持执拗化为乌有,被受伤取代。

楸楸还是无法接受。

“我只是不想跟你分开。”她瘪着嘴道。

眼泪再次不受控地溢出来,她上一轮哭的眼角飞红,现在都未消散,睫毛扑簌着,隐忍着情绪,不敢爆发,看着好不可怜。

“为什么你非要赶我走?”她委屈地问。

他的思绪停在那里。

过了好一会儿,他转身坐下。

“来。”裵文野拍拍自己的腿。

她听话绕过沙发,分开.腿坐他腿上,搂着他脖颈,埋他颈窝里。

他说:“就算是小狗,也应该有自己的生活,对吗?”

楸楸对这句话反应极大,摇了摇头,似乎有点崩溃,“小狗满心满眼只有主人,怎么可能会想要有自己的生活!小狗没有自己的生活!”

裵文野:“可是主人得有自己的生活。”

她依然摇头,不愿意接受,眼泪打湿胸膛一片,呜咽快逼近哀泣。

裵文野拍打着她的肩膀,轻轻地,换了一个说法,“这个世界上小狗那么多,为什么主人偏偏选中你?”

他抽出纸巾,后仰着,将她脸显露出来,擦拭着脸上的泪痕。

她脸上的泪痕像极了倒长进化树的样子。太神奇了。裵文野的声音涌上一些笑意。

他忍着笑,继续说:“不正是因为你比其他小狗好看,优秀,听话,懂事?”

“你得有属于自己的生活,去上班,交朋友。”

“小狗可以抗拒世界,但是不能抗拒主人对你的命令。”

“你要耐心一点,等候,现在还不是领你回家的时候。好吗?”

第82章 尾巴

◎「回到纽约」◎

2023年, 纽约。

楸楸搬家了,搬到离上班地点更近的公寓,每天上班,下楼过一条街道便是, 路上有许多咖啡店, 快餐店。

每天七点钟,楸楸从公寓出发, 路上经过咖啡店, 等候咖啡时便登入邮箱, 处理今天的工作,早上没人打搅, 她处理晚上积压的pitchbook更快。

她现在不像从前那样fulltime(全职),凌晨四五点还在线,心态转变后,工作时间也变得规律, 每天六点半起床, 洗漱化妆,七点上班, 下午四五点便收工。

放工后偶尔会录vlog, 仍旧是一周的内容量制作成一个视频,每期都有个五到七分钟的时间, 分享她所接触到的金融资讯。

在发出去之前,她会先发给裵文野观看, 如果没有出现错误, 她才会加入到vlog里。

那时他们之间是和平有趣的来回讨论, 彼此分享金融新闻资讯。

比如北美大厂许多科技公司都在宣布裁员, 就光是一月, 美国已经裁掉超过六万人,战线一直持续到三月未停。

不仅是科技公司,金融也一直在裁员,楸楸复工一个多月,就送走了两位同事。

除去拍视频,她偶尔会约慕玉窠出来小酌,这样的日子持续到夏天快来了,今天约在一家越南餐厅。

慕玉窠处于临近毕业的死期,还在被摁头写毕业论文,企图用ChatGPT蒙混过关,可惜带她的导师是出了名的老古董,看不得这种投机取巧的玩意儿,横批学术垃圾,让她回去重造。

慕玉窠气得要死,到了之后大骂导师,“可不就是学术垃圾吗!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真能搞学术的大学生研究生!气死我了!本来本环保人士心不甘情不愿在被摁头制造垃圾就觉得心烦!还要被摁头的人骂,他奶奶的!”她朝服务员大喊,“beer!one!bottle!”

还以为在找事骂人,引得周围几桌看过来,楸楸连忙做了个喝酒的动作,又比了个‘1’。

在美国,中餐厅基本都是越南人开的,寿司店基本是中国人开的,日本人则就开一开拉面店。至于越南菜,基本上她们每去一家,老板都是不同国籍的,越南人有,中国人有,日本人有,韩国人也有。

今天去的这家是越南人开的越南餐馆,不过谁开的都不重要,楸楸跟慕玉窠都一致赞同,最好吃的越南粉在越南人开的中餐厅,今天主要是来尝一尝其他美食。

她们点了一份春卷;一份‘三明治’,和常规的三明治不一样,被甜甜的熟洋葱浸软的法棍,内夹软烂肥美的牛腱肉、生洋葱等;两碗招牌米粉,以及两杯听上去像是黑暗料理的河内蛋咖啡(HANOI EGG COFFEE)。

还有一份炒粿条,但旁边一桌同胞学弟说:这叫炒贵刁。

楸楸看着餐牌上的英文名:House Spicy Rice Noodles(家常辣米粉),陷入了沉默。

最终还是点了,证实就是炒粿条。

后来上网一查,潮汕人确实称之为炒贵刁,吃起来很像爆炒牛河。

河内蛋咖啡咖啡倒是很不错,品尝之前楸楸放低了所有期待,结果得到了不错的回馈。

顶部是一层鸡蛋奶霜,顺滑且浓郁,奶霜很绵密。

至于咖啡,就是咖啡。

吃完饭后,俩人买了酒和小吃,回到慕玉窠的大平层小酌,慕玉窠坐在地上弹着吉他在调音,她则抱着平板在找电影。

慕玉窠放下弹吉他的手,忽然问:“你今年年假多久?”

慕玉窠最近又开始上班了,慕母让人介绍的工作,一家投行里做分析师,主要是做做PPT,以及各种打杂的行政相关的工作,不用经常去办公室,入职一个月了,基本在居家办公,大部分时间在写她的毕业论文。

楸楸:“二十天带薪休假。据说工作满五年了就会多五到七天,你呢?”

“别提了。”慕玉窠摆摆手,有气无力道,“我都打算辞职了。”

楸楸猛地抬头看她,“又辞职!?”

慕玉窠吐槽:“我估计我妈听到了也是这句话。”

楸楸:“我要是你妈,我也是这句话。”

慕玉窠桌底下踢她一脚,“去你的,占我便宜。”

楸楸傻笑两下,继续找电影,都没什么好看的,听慕玉窠继续说:“我本来就打算毕业了就回国去的,在纽约待了……”她数了数,“唉,有快十年了吧,待腻了。”

“你不是放假了就到处旅游吗?”

慕玉窠当没听到,低头继续说:“而且纽约竞争压力太大了你懂吗?我不干,有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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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干,最近裁员那么严重,偏偏我却托关系进去了,”听上去颇有几分自嘲,她继续说,“我感觉我长大了,我跟Sophia那群娘们说我妈让我去上班,她们都很羡慕,说这不是挺好的吗?不用回国加班生加班死,哪里好?她们以为在纽约就不用加班生加班死?”

“金融这个行业,去哪儿都是加班生,加班死。”

“但至少我家就在上海啊。”慕玉窠情绪低落道,“我爸妈可说了,避免我成啃老族的废物,我毕业了就必须得自力更生,他们不会再给我零花钱了,否则我怎么会那么想不开读研呢?本来还打算读博呢,但我实在受不了那个煞笔老头了。”

“那你还是回国吧。”楸楸说,“国内也挺好的,安逸巴适,不用担心恐怖分子。”

“你跟我一起回去吗?”慕玉窠看着她。

“不回。”楸楸打了个呵欠,“我年薪快五十万,美金呢,你不配跟我说话。”

“高贵,佩服。”慕玉窠朝她作揖。

“那你问我年假干什么?”楸楸忽然想起来,“跑题了。”

“就是问问你,想不想回国去旅游,自驾游。”

“去哪里啊?”楸楸不找电影了,干脆啃薯条,“一线城市可不去,我都去过了。”

“不去一线城市,去西藏,318线,此生必驾。”慕玉窠故作神秘兮兮道。

“和你?”楸楸来了一点兴趣。

慕玉窠:“以及我男朋友。”

楸楸一脸黑线,“我去当电灯泡啊?”

慕玉窠:“你也可以找男伴同行啊,女伴也行。拜托!自驾游,肯定是人越多越好玩。”

依然脸色不虞,楸楸说:“我找谁啊?”

“就没有一个能叫的?用不用我给你介绍一个啊?”

“算了,我不去。”楸楸说。

“去嘛,你那儿都快合上了吧?”慕玉窠说。

“你上周去我家没看到我那堆拿出来消毒的玩具?”

“你玩得挺野啊,这么大都能吃进去。”慕玉窠吐槽一句,“我就说别为男的守身如玉,苦了自己。”

“滚滚滚,说的你没有为男的守身如玉似地?我是乐意苦了自己吗?我这叫尊重对方的游戏规则。”楸楸推她一把,“重色轻友就算了,尽往我痛点戳。”

“我哪有?”慕玉窠无辜,直呼冤枉,“318线你听说过吧?不是什么人都能上的,找个男的还能当免费苦力,做攻略,你只管享受,多好。”

“那这个‘此生必驾’跟你有什么关系?”楸楸灵魂发问。

“这不就是第一次去没经验,找个有经验的带带路吗?等以后有经验了,我自个儿去啊。”

“那为什么不找导游?”

“导游要花钱还黑心,男朋友就不了,免费的,还对你掏心掏肺,全程对你嘘寒问暖。”慕玉窠说着,边去拱她,撒娇,“去嘛去嘛,一回生二回熟,下回我俩单独去。”

“你少给我画饼。”楸楸别开脸,但脸上已挂满了‘再说两句我就去’的欲言又止。

“你不想当电灯泡的话,这次咱们找多点朋友一起去,一起嗨,行不行?反正不着急,安排在九月呢。”

多点朋友,这还差不多,电灯泡可不能指着她一个人发光发亮。

楸楸回过头看她,“为什么是九月?”

慕玉窠:“九月我肯定已经回国了,恰逢大学生开学,你知道这群大学生最喜欢趁放假去西藏找人生意义。又是工作日,可以避开十月国庆节。”

“我看看吧。”楸楸想了想道,仍在犹豫。

“你可以找裵文野啊。”慕玉窠忽然说,“你俩还没试过一起去长途旅行吧?刚好,318就是你们的爱情考验。”

“他啊,可是他……”楸楸迟疑道。

“怎么?说来听听?”慕玉窠嗅到八卦的味道。

“他最近越来越冷漠了!”楸楸端起酒,鼓起勇气道。

“哦,原来你们正在经历爱情考验。”慕玉窠说。

“别胡说。”楸楸说,“我俩还不是男女朋友关系。”

慕玉窠不意外,耸了耸肩,“到底怎么了?他不回你信息电话了?异国就这样,你得耐心一点,十二个小时的时差在那儿摆着呢。”

“倒也不是不回信息电话。”楸楸觉得难以启齿。

“说啊?”慕玉窠催促。

“就是。”楸楸把酒一杯喝尽,扭头看向好朋友。

她说:“电话do,你跟你男朋友玩吗?”

“不玩。”慕玉窠懂了,一脸‘你也有今天’,憋着笑摇摇头,“屈丘会来找我。”

屈丘就是慕玉窠的男朋友。

楸楸又黑下来脸,说:“那他这方面欲.望还挺低。”

慕玉窠说:“这也不怪他吧?电话不过瘾啊,你觉得隔着电话能有多好玩?反正我不行,挺尴尬的,哪有见面刺激?”

楸楸:“那你这刺激挺贵啊,几万块钱。”

慕玉窠:“别提了,他是专门找来美国出差的机会,在纽约还好,要是他被派去加州,我就得飞去加州,要是去DC,我就坐车去DC。唉,其实这半年也就两次而已,都快长草了,否则我怎么会想回国呢?高低也得读完博士,啃这最后的一点老,要不就没机会了。”

楸楸听完了首先沉默,而后仰头靠着沙发背,喃喃道:“真好,听上去是双向奔赴。”

“谁让你们不确定关系?”慕玉窠说。

“这种关系哪有那么好确定?你以为是在工作啊,签各种合同,毁约就要赔钱。”楸楸摸来一根烟,“说到这里,让我想起之前,加拿大最大的资产管理公司之一毁约了洛杉矶位于市中心的两栋写字楼,你看,白底黑字,这都能毁约,欠下7.5亿贷款。爱情这种口头说说的东西,该怎么确定?”

“你太认真了。”慕玉窠说,“谈恋爱图的不就是个刺激热闹吗?要真像做生意这样设定规则,被条条框框限制,未免也太无趣了吧?那是结婚才需要干的事情。”

“你谈恋爱不是奔着结婚去的?”楸楸讶然看她,被噎住,烟都忘了点,“你好渣啊。”

“?”慕玉窠绷不住了,“你好纯情啊。现代人谁还想结婚啊?尤其是手里有点钱,有资产的,结婚是自找麻烦好吗?”

“那为什么还要谈恋爱?”楸楸看不懂了,“我觉得我跟裵文野现在这样也挺好的,不需要对对方的人生负责,也不需要对方为了自己而妥协,”这句话说得迟疑,毕竟她原本打算妥协的,只是裵文野不允许,她继续说,“只要求对方不再找人,”她顿了顿,补了句,“他可能有点精神洁癖,”又说,“美中不足的是……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都说异国苦了,平时视频看得见摸不着,这能不苦吗?”

慕玉窠说:“不想负责任,你们这样才叫渣好吗?”

“我们这叫另一种默契好吗?”

“屁的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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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

她和慕玉窠凑在一起,基本上就像双方辩手进场,每次都要小吵一架,却又没有隔夜的仇,甚至十分钟后就忘却一切。

这样的日子旷废虚度到了七月,夜晚十一点钟,楸楸再次从慕玉窠的大平层出来,往住处回,不敢一个人坐纽约地铁,那里疯子太多了,一不留神就要没命。便打开手机约了一辆车,上车之后,她看了一会儿繁华倒退的风景,摸出手机,给裵文野打电话。

现在北京时间上午十一点多,某人应该有时间接电话吧?

大约过了有几十秒,那边才接起电话,冷淡而磁性的一声,“hello?”空间感听上去很安静,但又有纷杂脚步声。

楸楸问:“你在哪里?”

“廊桥。”他说。

噢,要坐飞机了。

她又问:“去哪里?”

“Hawaii。”

楸楸一听,按捺住内心激动,“那你完事儿了来找我呗!”

“没空。”他淡淡道。

背景音还有一句来自空姐甜美的嗓音,欢迎乘坐本次航班。

好冷血无情。

楸楸立即变脸,哀哀道:“那我去找你?”

“你来找我干嘛?”裵文野诧异道,“很闲?”

“我有双休。”

“千里送啊?”裵文野终于来了点兴趣。

何止,差个两千一就是万里了,坐飞机都要十一个小时。

楸楸算着离周五还有四天,还行,也不算太难熬。

“那就这么说定啦?!”

“带上那条粉色的狐狸尾巴。”

楸楸脸一红,小声问:“什么狐狸尾巴?”

对面顿了一秒,“挂了。”

“好嘛。”master\''s task罢了。

她又说:“这个戴着可过不了安检。”

“落地了再放进去。戴上来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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