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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见弋还在车边抽烟,时不时抬眼看向楼上的某扇窗户。
她心虚地收回手,躲着窗帘后面平复心跳。
又过了一会儿,楼下传来车轮碾压的声音。
过了会儿,温听晨握在手里的手机亮了下,周见弋的微信进来——
【我接下来一段时间会有点忙,照顾好自己。】
【记得答应我的事。】
【还有,我爱你。】
温听晨捧着手机,眼泪模糊了视线。
第44章 交换余生(1)
这一年冬天格外寒冷, 连日的大雪给整座城市裹上了一层银装。
这种天气出门都成问题,温听晨只好把找工作的计划推迟到春节后。
离春节还剩一周的时候,方萍频繁打来电话问她什么时候回家过年, 她支支吾吾说快了, 等公司通知。
挂电话, 攥着手机犹豫很久,最后给周见弋发去微信:【你过年回江市吗?】
周见弋那边大概在忙,直到晚上才回复:【有任务, 回不去。】
于是,她孤零零地买了张回江市的机票。
临行前一晚,温听晨在家收拾行李, 忽然接到了孔新绿的电话。
她把箱子往旁边踢了踢,按下接听键, 那边却是个男人的声音。
“喂,您好,请问是这位机主的朋友么?”
温听晨皱眉, “你是哪位?”
“我这边是Tempt酒吧, 您的朋友在我们店里喝醉了,我们实在没办法才给您打的电话。”
孔新绿?在酒吧?
她平日不是会放纵自己的人, 温听晨预感到发生了什么事, 匆匆要了酒吧的地址就披上外套往那边赶。
大雪天气不好打车,一连走了三个路口才有出租车缓缓停在她面前。
赶到酒吧的时候, 孔新绿已经醉得不省人事, 好心的店员将她安置在角落的一张卡座上。
温听晨费劲将她扶起,拍拍她的脸, “新绿,你怎么了?干嘛喝这么多酒?”
“听晨?”孔新绿睁开迷离的眼睛, 好半天才认出她,一开口,眼泪就止不住地往外流,“赵旭他出轨了。”
“什么?!”温听晨不由惊讶,伸手拨开她黏在脸上头发,“怎么回事?”
孔新绿靠在她肩上哭,“好几个月了,我怎么到现在才发现?他骗我说加班,其实都是和别的女人在一起,要不是那天跨年我在商场撞见,他根本就不打算告诉我。”
温听晨想到跨年那晚的情形,难怪她离开时神色不对,原来早有蛛丝马迹。
“我问他为什么这样做?他说那女生是他爸妈托人给他介绍的,他爸妈不想他和我在一起,原因是我爸有先天性心脏病,那个病会遗传,他们家觉得我以后不好生小孩。”
孔新绿哭着哭着就笑了,笑到胃里抽搐,弯腰作呕。
温听晨连忙给她找来垃圾桶,又是递水又是拍背,不可置信地问:“所以他妥协了?!”
孔新绿喝了口水,靠在椅背喘息,“是啊,可笑吧?在他们眼里我就是生育的工具而已。他说早就想跟我分手了,只是怕我伤心,不知道怎么和我说而已。难怪我爸住院那段时间他从来不主动给我打电话,也不关心我爸的情况。”
温听晨气得咬牙,“这个人渣!”
“可是他们不知道,我根本就不是孔家的亲生女儿,我是被领养的。这件事我跟任何人都没说过,包括赵旭。
我的亲生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因为我是女孩,他们谁都不肯要我,就把我遗弃在田边。
是我爸妈心软把我捡了回去,辛辛苦苦抚养我长大,现在却被别人嫌弃说有遗传病,是不是很可笑?”
听到这里,饶是一贯好脾气的温听晨也坐不住了,“赵旭人呢?我去找他算账!”
孔新绿拉住她,“算了,别去,那个缩头乌龟跟我吵了一架,现在躲回他爸妈那儿了。那二老打从一开始就瞧不上我,分了也好,省得以后挑我的毛病。我只是难过,几年的青春就这样喂了狗,我原先还以为我会和他结婚的。”
“谁能想到他是这种人。”温听晨叹息一声,坐回去轻抚她的后背,“哭吧,哭一场就好了。”
孔新绿点点头,沉默地伏在她腿上,一开始只是颤抖着肩膀无声流泪,后来泪水已经不足以宣泄内心的伤痛,她不再克制地嚎啕大哭,声嘶力竭。
她撕心裂肺的样子惹得周围人频频侧目,幸而还有震耳的音乐帮忙打着掩护。
后来,酒劲渐渐上头,孔新绿颤抖着肩膀睡死过去。
温听晨结了账,在店员的帮助下把她搀到门口打车。
时间已晚,两个女生站在酒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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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实在算不上安全,她拿手机摆弄打车软件,对面马路时不时有男人轻佻地朝她们吹口哨。
更有猥琐男不怀好意地靠近,直接问她跟不跟他走。
温听晨心里害怕,强装着镇定搀扶孔新绿来到人多的路口,下单好半天,打车平台上迟迟不见有人接单。
过了会儿,一辆银灰色别克停在她们面前。
“小晨。”车主摇下车窗喊她名字。
温听晨不由得眼睛一亮,仿佛看到了救星,“唐承哥,你怎么在这儿?”
“和公司同事出来聚会正好路过。”唐承推门下车,绕到她跟前打量了孔新绿一眼,“你朋友喝醉了?需要我送你们回家吗?”
“方便么?冰天雪地的我实在打不到车。”
“我俩之间还谈什么方不方便,上车吧。”
温听晨在唐承的帮助下把人扶上车,自己也落座后排。
孔新绿的住处离酒吧有十几分钟的车程,是片没有电梯的老小区,她醉得很厉害,几乎无法直立行走。
唐承把车停在楼栋门口,直接把人抱上去。
到了家门口,温听晨从孔新绿包里拿出钥匙一把一把地试,孔新绿睁了睁眼睛,正要开口说些什么,胃里再次翻江倒海,她没忍住,吐了唐承一身。
温听晨愣在原地,深深吸了一口凉气。
……
孔新绿平时一个人住,从前赵旭偶尔也会来过夜,温听晨翻箱倒柜,终于找到那渣男留在这里的一件衬衣,她拿给唐承,让他先将就着穿。
安顿好孔新绿,唐承也正好从洗手间出来。温听晨累得满头大汗,去厨房找水喝,他也跟了进来。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么?”
温听晨给自己倒了杯水,“你已经帮我很大的忙了,今天要不是你在,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弄她上来。实在不好意思,还吐了你一身。”
唐承笑笑,“没事,这衣服不值钱。”
他捡起自己脱在厕所门口的衬衫直接丢进垃圾桶,拍拍手,没话找话地问:“你朋友怎么了?她看上去很伤心的样子。”
温听晨叹了口气,惆怅道:“是遇到了一点事,但愿她能赶紧好起来。”
唐承不再多问,突然把话题转向了她,“那你呢?你最近还好么?”
“我?”温听晨有摸不着头脑,“我能有什么事?”
唐承迟疑了一会儿,说:“你那位住在楼上的同学还有再找你麻烦么?”
温听晨愣了一下,“谁?你说周见弋?”
唐承一本正经道:“他还继续纠缠你么?”
温听晨不由失笑,“谈不上纠缠,我和他之间的事,一两句话说不清。”
说来也奇怪,这两个人于她而言一位是兄长,一位是前男友,才见过一次面,却莫名对彼此都有点敌意。
唐承还想继续说些什么,温听晨先他一步打断,“你先回去吧,醉酒的人最怕半夜呕吐堵塞呼吸道,我今晚怕是得留下照顾她了。”
“我陪你吧。”
“不用了,已经很麻烦你了,不好再耽误你明天的工作。”
话已至此,唐承也不好强行留下,他拿了车钥匙下楼,嘱咐她有事给他打电话。
温听晨满口答应,目送他下楼。等他的车子消失在暗夜里,她拿出手机点开周见弋的微信。
原本想打电话过去,想了想,又怕他在忙,最后只是发了消息过去。
【我明天回江市。】
周见弋很快回复:【我送你。】
第45章 交换余生(2)
这一夜异常的安稳, 第二天清晨温听晨被楼下的鸣笛声吵醒,睁开眼,发现孔新绿并不在房间, 而她自己却睡到了床上。
洗手间传来潺潺水流声, 她穿上鞋找出去, 看见孔新绿正洗手台边对着镜子戴耳环,脸上妆容精致,丝毫看不出昨晚宿醉的痕迹。
她从镜子里看温听晨, “醒了?厨房里有刚做的早饭,要不要吃点?”
她又恢复到平日里冷静自持的模样,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温听晨反而更加担心,靠在墙边犹疑地问:“你还好吧?”
孔新绿戴耳环的手一顿, 苦涩地牵起唇角,“有什么好不好的,事情都已经发生了, 我哭哭啼啼还有什么用?崩溃一次就够了, 日子还得继续过下去。”
她一贯如此,就算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面上也风平浪静, 伤心的时候哭一场,第二天眼泪一抹, 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温听晨既佩服又心疼, 叹息一声道:“你能这么想就最好了。”
打开水龙头洗了把脸,孔新绿从她身后绕出去, 拎起包到门边换鞋。
“你要去上班么?”她问。
“是啊,好不容易找到的工作不能就这么丢了, 我已经没爱情了,不能再没饭碗了。”
可不是么,成年人的世界哪有时间悲春伤秋,父亲高昂的住院费,流水一样的生活成本,这些都是必须打起精神的理由。
孔新绿穿戴整齐,问了温听晨回江市的时间,嘱咐她一会儿离开时锁好门。
“听晨。”孔新绿走到门口,突然回头看她,“昨天晚上,谢谢你。如果没有你,我可能真的撑不下去。”
温听晨摇头,朝她温柔一笑,“你也曾经给过我肩膀,不是么?”
两人相视一笑,互相道别。
回江市的航班在今天中午,温听晨家里的行李才收了一半,她不敢耽搁太久,匆匆吃了点孔新绿做的早餐就打上车往家里赶。
周见弋电话打进来的时候,她刚刚收拾完行李,正在检查屋内的水电闸是不是全关了。
她让周见弋在楼下等她,自己拖着那只被塞到爆炸的行李箱去搭电梯。
人一出现在单元门口,周见弋就挑唇笑了,开门下车,上前接过她手里的箱子。
“这么点儿行李?不打算在江市多待几天?”
温听晨含糊应了声,看他走到后备箱,单手把行李往上一提,然后重重跌回去。
“靠,这么沉,你往里面塞砖头了?”周见弋啐了声,看她推得那么轻松,还以为根本没几斤。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你太虚了。”她得逞般笑笑,开门坐进副驾驶。
周见弋被她给气笑了,拎起行李箱就往车里扔,砰地合上后备箱,整个车身都跟着猛震几下。
他开门坐进去,倾身靠近,“我虚不虚,你不是应该更清楚?”
“……”
有些事情从未提起,但身体仍有记忆,温听晨后悔自己逞口舌之快非得呛他一下,比不要脸他的确更胜一筹。
想起上次在车里发生的荒唐事,心跳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她屏息紧紧贴着椅背,咬唇瞪他。
“快点开车,我要赶不上飞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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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见弋笑得更加不怀好意,脸颊一寸寸贴近,目光似有若无地流连在她嫣红的樱唇上。
呼吸交缠,温听晨被他逼得撇过脸,双手紧紧揪住自己的裙摆。
周见弋这才痞坏地笑了,手一抬一拉,系上她的安全带。
“想什么呢?”他虚弹一下她的脑门,慵懒坐回去发动车子,“我就是想提醒你系好安全带。”
温听晨松了口气,板着脸瞪他,默默在心底骂了句无赖。
车子上路,陈旧的小区建筑在身后远去。
风雪在昨天夜里就停了,环卫工人正加班加点地清理路面积雪,周见弋尽可能把车速控制在不会迟到的范围内,这样就能和她多呆一会儿。
车内安静,两人都没说话,温听晨按下一线车窗,任由凛冽寒风拂面。
“冷风吹多了会头痛。”周见弋提醒道。
温听晨应了一声,不为所动。
周见弋抽空打量她略显疲惫的神情,“心情不好?发生什么事了么?”
温听晨摇摇头,“没什么,就是有点感慨,原来再坚固的感情都有破裂的一天,当一个男人不爱你的时候,根本就不会顾及你感受,什么现实情况,什么父母意见,不过都是他移情别恋的借口罢了。”
她和孔新绿六年闺蜜,一路看着她为赵旭放弃许多,最后走到今天这番田地,比起愤怒,她更多的是替自己的朋友感到不值。
周见弋表情变得古怪,“不是,你什么情况?!”
难道她身边还有别的他不知道的男人?见鬼了!
温听晨看他一眼,也不说话,慢条斯理地给自己拧了一瓶矿泉水。
“啧,别卖关子,快点说。”周见弋急眼了。
温听晨啜了一口又一口,眼看周见弋就要来伸手抢夺瓶子,她赶紧侧身闪躲,“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好好开车!”
周见弋绷着腮帮子,猛打方向盘避让一辆急转弯的小货车,“真有你的!”
等车子平稳了,温听晨才不紧不慢地盖上瓶盖,“不是我,是新绿。”
“……”周见弋整个人都松弛了,“你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大喘气?”
“都说了是感慨了,又没说是我自己。”温听晨还挺无辜。
她不是为了别的男人而伤心难过,周见弋的心情变得像路边飘扬的彩旗一样轻快,顺着她刚才的话头往下聊。
“孔新绿跟她那男朋友掰了?”
温听晨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默默拧着手里的水瓶子出气,“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在一起的时候说尽甜言蜜语,变心的时候所有承诺都不作数!”
周见弋说:“诶,不能一棒子打死所有,至少我从来不是这种人,我对你说过的话永远作数,而且更重要的是,我不会变心。”
“……”温听晨有点不适应他突然改走直球路线,“又没说你,别往自己脸上贴金。”
“我的脸不用贴,本来就是金的。”
周见弋嘴角的笑意止不住,见温听晨不接他的话,又玩笑道:“听你这这么一说,她那男朋友也不怎么样……”
温听晨纠正他,“是前男友,她和那个渣男已经没有关系了。”
“行行,前男友。这是不是代表任柯又有机会了?要不我给他打个电话?这小子哄女生可有一套,保准他屁颠屁颠追来帝都。”
“不准你乱点鸳鸯谱!”温听晨一本正经地警告他。
周见弋回头睨她一眼,自嘲地哂了声,“也是,我自己谱都还没影呢,哪里有空管别人的闲事。”
温听晨微愣。
她当然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只是心里还没拿定注意,抿着唇默不作声。
车子开进机场的地下车库,停稳后,温听晨下车拿行李。
手刚一触碰到后备箱的开关,另一只大掌覆在她的手背,她吓了一跳,刚打开一条缝的后备箱又被按了回去。
温听晨转身,高大的身体顺势靠近,周见弋的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将人罩了个严严实实。
“答应我的事考虑得怎么样?”周见弋脑袋低下来,气息逼近。
温听晨轻轻颤了下,被迫与他目光直视,“还没考虑好。”
“还没?”周见弋无限贴近,沉甸甸的压迫感,偏声音里又荡漾着暧昧,“怎么也得有个期限吧?你打算就这么一直吊着我?”
空旷的停车场回荡着车轮碾压的声音,温听晨被他逼得整个后背都贴在了车上,心跳急促而热烈。
等车子都开远了,她倔强拗着下巴小声道:“如果我就是想一直吊着你呢?”
周见弋勾唇笑了,弯下腰,嘴唇从她脸颊滑过,滚烫的气息撩动着她耳畔的碎发。
“也行,你有本事就吊着我一辈子,就这么纠缠着,谁也别离开谁。”
他声音低低磁磁的,说话时唇瓣似有若无地触碰她的耳垂,温听晨浑身过电般酥麻。
她深深吸了口气,双手抵在他的胸膛尝试往外推他,“你快放开我,真要赶不上飞机了。”
周见弋纹丝不动,就这么定定看着她像一只闹脾气的小猫在他怀里挣扎,“要我放开也行,你给我个期限,什么时候能考虑好?”
温听晨推累了,靠着车子细细地喘。
她心念一动,说:“那……等你的盆栽真的长出玫瑰花,我就告诉你。”
现在寒冬,以帝都的天气月季开花至少要等上三四个月,周见弋啧了声,“这么久?!”
“没耐心?那就算了,我不考虑了。”
温听晨趁他没防备,膝盖一屈,从他手臂下钻了出去。
周见弋眼疾手快拽住她的手腕,温听晨踉跄一步,被他扯进怀里。
两道目光在黑暗中擦着无声的火花。
周见弋搭住她的腰贴向自己,“谁说我没耐心,六年都等过了,还差这几个月么?”
温听晨仰头看他慵懒肆意的眉眼,唇角一勾,“偷换盆栽的话,就全不作数。”
“成交。”
……
周见弋卡着点儿把人送到安检口,温听晨一步三回头,他就站在人来人往的大厅那么定定看着她。
等人彻底进了候机室,周见弋原路返回。
温听晨黏糊糊的态度让他自己觉得有戏,走路脚步也变得轻快,一路上吹着悠扬的口哨,手里晃着车钥匙。
到了地下停车场,周见弋隐隐觉得身后有个人影一直尾随。
他试图放慢脚步,找准时机,猛然回头,身后却空荡荡的,除了一辆正在倒车入库的保姆车,什么人都没有。
他揉揉太阳穴,心道是最近的案子让他神经过于紧绷了。
第46章 交换余生(3)
温听晨回江市的第二天就后悔了, 她不该回来找罪受的。
早在方老师一天三个电话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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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家的时候她就应该猜到的,哪里是让她早点回家过年那么简单,分明是挖了大坑在等着她。
飞机落地江市, 方萍亲自开车来接她, 母女俩话还没说上几句, 方老师就打着找地方填肚子的名义把她带去了某家新开的西餐厅。
刚踏进餐厅那会儿,温听晨还觉得奇怪,只是吃个便饭而已, 用得着来这么高档的地方么?
直到,她看见方萍笑吟吟地朝坐在窗边的一对母子打招呼——
这阵仗似曾相识,温听晨提着包就想跑路, 不料方老师预判了她预判,揪住她的包带强行拎回身边。
“这可是校长的亲外甥, 来都来了,至少一起吃个饭,你妈可是指望在在附中干到退休的, 别让人家下不来台。”
方萍面上带笑, 声音从压扁的唇角飘出来,带了点威胁的意味。
温听晨皮笑肉不笑, 胳膊上那块肉被她掐得生疼, “真想干到退休你就别整这出,总骗我相亲你还是我亲妈么?”
“我要是个后妈还真懒得管你了。一会儿注意态度, 真处不来就当交个朋友。”
“……”
这境地, 说什么都为时已晚,温听晨只能硬着头皮应付。
这次的相亲对象是个比她大两岁的海归, 性格同样内敛,不爱说话, 两人礼貌性的点头一笑,全程再无任何交流。
旁白的家长看着都替他俩着急,干脆自己介绍起了小孩的情况。
在方老师强烈要求下,两人互相交换了微信,温听晨在通过好友请求后主动向他坦白:【抱歉,其实我有喜欢的人。】
对方抬头看了她一眼,删删减减打了半天,最后回:【其实我也是。】
温听晨又说:【我是被我妈骗过来的,我不知道是来相亲。】
对方回:【我也是。】
于是两人达成共识,吃完这顿饭就散伙。
回家的路上,方萍旁敲侧击,问她感觉怎么样,温听晨揉揉耳朵说菜好吃但人没看对眼,让她别白费心思。
方萍气得不给她好脸,到家也不跟她说话。
温听晨以为这事就此翻篇,但她到底还是低估了一位母亲想要帮孩子脱单的强烈决心,这个男生不行,咱就换下一个。
后来的几天,前来相看的热心阿姨几乎要把她家门坎踏平了,左一个商业精英,右一个外科圣手,厚厚一叠男人的照片摊在茶几上,说看上哪个就帮她约哪个。
温听晨一个头两个大,无奈之下撒了个谎。
“妈,我一直没敢跟你说,其实我有男朋友。”
话一出,沙发上专注看照片的两位中年妇女表情变得十分精彩。
方萍瞠目结舌地问:“谁?怎么没听你说过?”
温听晨眼神乱飘,“那个,他是警察,工作太忙了,所以我就一直没跟你说。”
热心阿姨的表情比吞了苍蝇还恶心,卷了照片就要走,没好气地抱怨:“早说啊,害我白跑一趟。”
方萍腆着脸把人送到院子外,又是赔礼又是道歉,杀气腾腾折回屋内质问温听晨为什么不早说,害她差点得罪人。
温听晨捧着个石榴信口胡诌:“他工作性质特殊,我怕你不同意。”
方萍也顾不上骂她,一心打听她所谓男友的情况,“他什么警种?多大年纪?你们怎么认识的?”
温听晨烟火不进,吊足了胃口,慢腾腾剥完一颗石榴,把盛着满满的果肉的玻璃碗塞进她手里,故弄玄虚地笑了笑:“下次有机会,你自己问他吧。”
拍拍手,走人,徒留方老师一人在客厅凌乱。
后来的几天,温听晨总算过上了清净日子,方萍再也不提给她介绍对象的事,只是偶尔派小女儿唐纯来旁敲侧击打听她男朋友的情况。
上了那么多次当,温听晨也学精明了,不管她们怎么问,她就是只字不提。
春节就这样在平淡中度过,没了绚丽的烟花和鞭炮的轰鸣,年味儿被冲淡许多。
保姆阿姨早在年底就放假回了老家,方萍不愿亲自下厨,在附近的五星级酒店定了桌昂贵的年夜饭,卖相不错,但味道实在一般。
这是自唐承出国留学之后,这个重组家庭第一次聚在一起过除夕,气氛谈不上多温馨,但至少大家都心平气和,父子俩没有争吵,方萍也难得向唐承露出笑脸。
正月初三这天,阴雨绵绵的南方城市终于放晴,唐纯闹着要温听晨陪她去新开的商场吃披萨。
温听晨刚坐定,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喊她名字。
“温听晨?真的是你啊。”
她闻声回头,一个娇俏女生朝她走近,甜美清纯的打扮,针织毛衣下面是单薄短裙,虽说江市的冬天没有冷到下雪,但光腿出门还需要勇气的。
她打量来人面容,觉得既熟悉又陌生。
“不认识了?”女生地把正在吃冰淇淋的唐纯往里推了推,自来熟地落座她对面,撑着下巴朝她一个劲儿地眨眼,“我呀,许雾!”
温听晨恍然,惊讶的眼睛再次打量她,“是你!好久不见,你漂亮了很多,我都没认出来。”
许雾被她由衷的赞美夸得不好意思,捋捋头发,客气道:“还好啦,你也不赖,就比我差那么一丢丢。”
“……”
熟悉的傲娇感扑面而来,温听晨不由地笑了,忽然就想到了那个夏夜,两人喝醉了酒还勾肩搭背地拜把子来着,一转眼,竟过去这么多年。
许雾或许也心有触动,有意和她叙旧,问:“你后来去哪读大学了?”
温听晨:“临川,你呢?”
许雾轻描淡写道:“我出国留学了。我成绩一直不好,高考分数烂得要死,正好当时我父母离婚,各自都有了新的家庭和小孩,我爷爷奶奶怕我伤心,就卖了一套房子送我去欧洲读书,后来就留在那边工作了。今年是我第一次回江市过年,这么巧就被我遇见你了。”
“嗯,是挺巧的。”
温听晨点头微笑,心里却很感慨。
她想到了孔新绿,同样是女孩,同样父母离异,有的女孩因为重男轻女被遗弃在田边,有的女孩却被长辈花重金送出国继续做温室里的花朵,命运还真是不公平。
“那个……对不起啊。”许雾看着她,突然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
温听晨一头雾水,“什么?”
“哎呀,就是以前的事嘛!见弋哥哥出事那会儿,我不该那么说你。其实后来我也想明白了,那件事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要怪也应该怪那个逆行的司机。什么灾星,真是无稽之谈,都怪那个时候年纪小,不懂事,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
温听晨愣了一下,这么多年过去,她做梦都想那些曾经伤害过她的人跟她道歉,那些别人随意贴在她身上的标签,是她花费很多年都没能走出来的阴影。因为他们无意间的几句话,她整个青春都是灰暗的。
可是她没想到第一个说出这话的人会是许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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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淡淡笑了下,“没关系的,我其实早就忘了。”
许雾脸上的愧疚更加明显,“怎么会没关系,不是害你和见弋哥哥分手了么?你不知道,你们分手之后他病了很长一段时间,不吃不喝,人都瘦脱像,叔叔阿姨都吓坏了!我也吓坏了,从小到大就没见他那么消沉过,后来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整个人都冷冰冰的,也不爱笑了,我那时候才发现他真的很喜欢你。”
温听晨的心揪了起来,疼痛缓慢而沉闷,甜腻的冰淇淋在舌尖化开,而她只尝到了胆汁回流的苦涩。
周见弋,那个曾经耀眼得像太阳一样的少年,因为她而没有光了。
……
许雾离开后,唐纯对吃了一半的披萨很快失去兴趣,两姐妹从餐厅出来,漫无目的地在街上乱逛,走着走着,就来到附中门口。
“姐姐,那是你以前的学校么?妈妈说我以后也要来这里读书。”唐纯指着校门懵懂道。
温听晨心念流转,“想提前进去看看么?”
“可以吗?”唐纯目露期待。
温听晨牵起她的手,“试试吧。”
她们来到校门口,保安并未阻拦,放假期间学校管理没那么严格。
这是温听晨毕业后第一次回到母校,或许是在这里有太多不好的回忆,多少次路过她连看都不愿意看一眼,同学聚会也不参加,只在一次国庆节单独上门看望过曾经的班主任。
附中还是记忆中的模样,几乎没有太大变化。
校园宣传栏上贴着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荣誉榜单,他们那一届考上名校的人不少,她和周见弋的名字并排陈列在榜单的最上角。
再往前,还有当年参加开幕式的宣传照片,巴掌大的集体合照,依稀能分辨出手牵手站在第一排的那对是她和周见弋。
真来一次故地重游,温听晨发现那些坏的事情她通通都想不起,只记得与周见弋在这里发生过的点滴。
他曾经在主席台上做过让人哭笑不得的检讨,田径场有过他放肆踢球的身影,校园最深处的人工花园里,他们曾坚定约定要一块去帝都上大学……
在这熟悉的校园,哪里都是他的影子。
或许是回忆太过浓重,温听晨当真就看见周见弋朝自己走来。
只不过,这是成年版的周见弋。
他的穿着是万年不变的黑色,冲锋外套,低帮警靴,裤脚懒散塞着,两条长腿格外显眼。
他快步迈过来,停在温听晨跟前,舌尖散漫划过腮帮,叉腰无奈。
“这位同学,请问你知道马丁库帕发明手机就是为了方便随时联系么?你能不能偶尔也接下我的电话?”
温听晨愣了一下,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脸颊。
软的,热的,这是真的周见弋。
她又去看手机,四五个未接电话全来自眼前这位,她心虚地挠挠脸颊,唐纯在旁边小声道:“姐姐,其实我刚才就想提醒你了,你的手机一直在响。”
“……”温听晨讪笑看向周见弋,“如果我说,我真的没听见,你会相信吧?”
周见弋冷笑,丢给她一个“你觉得呢”的眼神。
温听晨不想再继续纠结手机的问题,皱眉打量他这身行头,应该是结束工作没来得及换衣服就往回赶了。
“你不是春节值班么,怎么回江市了?”
“怎么?允许你背着我相亲,就不允许人民警察有假期么?温听晨,我真是要被你磨死了,你知道我通宵达旦审犯人,第二天得知你又相亲时是什么心情么?我再不回来,你被别人抢走都不知道。”
这些天他们也还保持着联系,比如除夕那天晚上,两人互相在微信上道了新年后,周见弋晒了自己的年夜饭给她看,就是一碗加了鸡腿和卤蛋的泡面。
温听晨也偶尔向他抱怨在家无聊,方老师做饭变难吃了,但绝对没有提过相亲的事!
“你怎么知道我去相亲?”
她话问出口就后悔了,他在江市人脉那么广,说不定相亲时候就有认识的撞见她了。
周见弋气哄哄的,“这你别管,我自有我的办法。我就是回来确认一下,免得玫瑰花没长出来,你就被相亲对象给骗跑了。”
温听晨轻笑,“周警官也有不自信的时候?”
“也不是,看对谁。”
两人一见面就斗嘴,小唐纯在旁边云里雾里听了半天,忽然指着周见弋长大嘴巴。
“我知道了,你就是我姐姐的警察男……”
“朋友”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被温听晨捂住嘴巴。
周见弋拧眉,“你妹妹说什么?”
唐纯挣扎发出两声呜咽,被温听晨从后边轻拧了下胳膊。
她皮笑肉不笑地翻译:“她说想警察哥哥请她吃冰淇淋了。”
“……”
“……”
第47章 交换余生(4)
附中门口的那家小卖部开了十余年, 老板还是那对老夫妻。周见弋一走进去,老两口就认出他来,笑吟吟地打招呼说好多年没看见他了——
当年还在读书的时候他就是店里的常客, 这张脸即使过了很多年依然让人印象深刻。
周见弋边和老板插科打诨, 边走到冰柜拿了两支可爱多, 巧克力味的。
付了钱,递了一支给唐纯,小姑娘笑得看不见眼睛, 一连说了好几句谢谢。
温听晨看妹妹两眼放光馋涎欲垂的模样不禁有点后悔,这是她今天吃的第二个冰淇淋了,这大冬天的万一感冒拉肚子她回去该怎么和方老师交代。
算了, 大过年的,开心就好, 就算真拉肚子不是还有她陪着呢么?
叹了口气,正欲接过周见弋手里的另一个冰淇淋,便见他漫不经心地撕开包装纸, 然后——
塞进了自己嘴巴里。
“……”温听晨睁圆了眼睛。
“我没有?”她不可置信地确认。
周见弋瞥她一眼, 眼神依然怨怼,“我没说要请你。”
“……”得, 真行, 过了个年还变小气了。
不请就不请吧,她有钱, 她自己买。
温听晨手刚搭上冰柜的推拉门, 手背就被一只温热的大掌覆住,周见弋从身后阻止她, 坚硬胸膛贴近她单薄后背,隔着衣衫能感觉到他炽热的体温。
“你不能吃这个。”
清冽醇厚的气息从头顶落下, 温听晨心头悸动,也没收手,就那么静静看着冰柜上两人交叠的双手。
“为什么?”
“你那个正常了么?”周见弋弯腰靠近她耳朵,压低声音,音色也温柔了,“上次去医院,医生让你忌食生冷,你忘了?”
他不说,温听晨还真忘了。
其实早在看完医生的第二天,大姨妈就重新光临了,她后来也有在好好吃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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