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80(2 / 2)
英国公很?快整理好情?绪,随手便从博古架上抽出一个信封递给?芫娘:“罢了,如今这英国公府中飞来横祸,是我没本事,再护不住他母子俩。”
“如今既是你照料他,便把这信拿去交给?他。”
芫娘定睛一瞧,只见得信封上的“和离书”三个字分?外惹眼。
英国公嗤笑一声:“这么多年了,我将朝臣骂了个遍,陛下早已厌烦不堪,轮到如今这下场也是意?料之中,指望不着他来救。”
“只是兆奉陈案事关重?大,到了削爵抄府的地?步,只要能不牵连他们母子,就算是圆满了。”
第74章
芫娘望着手中的和离书, 心下不禁思绪万千。
平心而论,芫娘很羡慕陆怀熠。
不是因为他出?身贵胄,不是因为他总被众星捧月,更不是因为他有使不完的银钱。
只因为能像陆怀熠一样, 有爹娘呵护在?侧, 一家人共享天伦, 那?是芫娘只有梦里才敢想的事。
可她不知世事难料,即便是如同英国公府这般位高权重?, 又没有兄弟阋墙之忧的世家,竟也会?有如今这般分崩离析近在?眼前的一天。
若是真心为着陆家着想, 如今要寻个最好的法子, 的确是该促着英国公与长公主?和离。这样一来,至少陛下或许还能看在?长公主?的份儿上, 对英国公府旁的人网开一面。
可是芫娘应不下这样的话,更做不出?这样的事。
那?是别人好好的家,是她寻了那?么多年的梦, 她怎么能亲手?拆了呢?
她心下有千言万语,可是在?英国公面前, 她终究难以开口:“我……”
英国公好似是看穿了芫娘的心思, 便笑出?声来:“这样难道不好么?”
“明?日等我被押进刑部?大牢,纵是想要, 也拿不到?了。”
眼见得?芫娘仍旧无?动于衷,英国公眯了眯眼, 语气中多出?了几分诘问之意:“怎么?你不接?”
短短几个字,芫娘就没来由地打了个寒噤。
英国公太凶了。
可是他的这种凶, 不似那?些差吏衙役的要挟威逼,反倒是种令人下意识便不能不服从的威严。
芫娘攥着眉头咬了咬牙, 仍旧不置可否。
英国公这才侧目望向?陆巡:“陆巡,你去,把这和离书带出?去。”
陆巡皱了皱眉头,一时也为难起来。
英国公的目光越发凌厉下几分:“你这是也要忤逆我了?”
陆巡连忙单膝跪地,诚恳道:“陆巡不敢。”
他毕恭毕敬地将手?伸过头顶,只等着英国公将和离书放下。
芫娘眼睁睁望着,心下分外不是滋味。
但就在?那?信封将要碰到?陆巡手?上
【请收藏本站q.yfwaji.com】您现在阅读的是《锦衣卫蹲妻手札(美食)》70-80
的时候,陆巡身后忽然冒出?一道力,径直将这信封从交接的两个人之间抽了出?去。
屋中的几个人皆是一愣,随即才看清陆怀熠不知是什么时候进了门。
陆怀熠将芫娘往自己身边揽了揽,抬眸对上英国公的视线:“你凶了满朝文武,凶了我跟陆巡,难道还不够威风么?凶芫娘干什么?”
英国公皱住眉头,脸上的愠意顿时不加克制的显露出?来:“你还知道回来?”
陆怀熠嗤笑:“我又不是聋子瞎子,英国公府都要抄家封府了,外头谁还不知道?”
他瞟一眼信封上的字,揶揄地轻笑一声,便不假思索将信封伸在?灯火上燎了。
信封霎时间被火舌彻底吞噬,随即便彻底化为流转飘落的灰烬。
“你一心就想我身居要职,独当一面,想着要替老陆家争一口气。如今锦衣卫我进了,案子我也查了,该得?罪的挨个得?罪过,这英国公府如今查封在?即,这便就是你想要的结果?”
“你就拿一封和离书当做事给我们的交待?先别说我,我娘会?同意么?”
英国公眯了眯眼,握着圈椅的手?指也越攥越紧。
“老子吃的盐比你吃过的饭还多,少在?这里自作聪明?。”
芫娘瞧着如此针锋相对的场面,一时不禁紧张起来。
英国公武将出?身,性子暴躁也是难免,如此盛怒之下,万一真的动了手?,陆怀熠实?在?是没有半分优势可言。
她拉起陆怀熠的袖子,小幅度地轻轻拽了拽。
陆怀熠却并未侧开视线,只是握了握她的手?,示意她安心便好。
陆怀熠垂着眸子,不禁轻笑一声。
他两手?抱臂,随意地点了点头:“是,你吃的盐是多,你五岁练刀,十岁挑枪,十二岁就守在?九边重?镇的边卫里,能直取鞑靼将领的首级。”
“可你再有本事,吃再多的盐,能把如今的冤名洗掉么?能正朝堂的清明?么?能把驸马不能参与朝政的祖制改了么?”
“陆家这么多年,就一定要靠有了名声才能过活下去不成?”
英国公的眸光一顿,眉头越压越深,终究难出?一言以复。
自从迎娶长公主?,从边军卸任归京,年头已经不知道过了多少个,久到?他已经快要提不动枪了。
他不甘心。
他自幼练了一身本事,本可以奋勇杀敌,本可以不畏生死,本可以纵马卫疆。
可这一切,终究都是本可以。
当年的驰骋疆场,恣意潇洒,好像都变成了一场梦。梦里有迎风飘扬的旌旗,有保家卫国的豪情,有银枪白马的背影。
可是梦醒之后,他眼前却只有冷冰冰的院墙,还有那?个身居三品却管不了一丁点朝政的“锦衣卫指挥使”牙牌。
他心里的不甘,从来没有因着岁数而逐渐消散,反而愈演愈烈,直至如今。
他愧的是未能承袭先祖之志,恼得?是独子陆怀熠未曾接过衣钵,甚至还敢连祖上传下的功夫也敢弃如敝履。
他可以在?旁人面前有绝对的权威,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心中怀着最深的忧虑,日日如履薄冰。
事到?如今再回过头,他才恍然大悟,是他的执念太深,竟什么都未曾看透,生生为英国公府带来了一场浩劫。
有什么是比家人都平平安安更重?要的?
那?终究是他的儿,他怎么能把自己的儿子往不归路上推呢?
英国公的手?颤了颤,眸子也恍惚一下子失了焦。
他嘴唇翕张,无?声言语汇聚成往往复复的“怀熠”,却终究没能叫出?来。
陆怀熠侧过眼:“你只要顾好你自己便罢了,我捅的篓子,我会?去负责。如今我手?上还有几条线索,定然能查的出?来。”
“陆家断不在?你手?上,也定不会?断在?我手?上。只是有些乱臣贼子,等找了出?来,你想剥皮抽筋也不是不行。”
————————
芫娘同陆怀熠深夜出?府,只觉得?英国公府上仿佛笼罩着一层厚厚的乌云。
陆怀熠还在?有条不紊地和陆巡嘱咐:“顺天府的木材贩子已经查了九成,剩下的那?些,还要抓紧些。”
“别庄里抄出?来的雕版可拓过?谢家手?中定有当年的《兆奉幼祸疏》,拿来对上一对,真假立辨。”
当初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那?印了文章的雕版但凡抄出?,必是死罪,想来早已经被人毁了。
如若是为了诬陷,特地冒着死罪将当初的雕版保存下来,想来未免有些太不值当了。
故而如今现世的这块雕版,必然为假。
只要是假的,那?就不会?和真的一模一样。
如今这两条路子双管齐下,想来绝不会?毫无?收获。
芫娘望着他,觉得?他认真的模样和以前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不太像了。
但不管是曾经在?香海,还是如今在?顺天,他总是能有法子,他永远都是这世上最可靠的人。
英国公府抄府成了难以阻挡的危难,只不过陆怀熠顾不得?管,他成日都往来在?北镇之中,手?里有忙不完的事。
往日虽有陆巡帮忙看着他喝药,但见着陆怀熠披星戴月地奔波,芫娘还是免不得?担忧他背后的伤。
为此,芫娘特地查了书,想要尝试些从前未曾做过的,也是有意去准备补血益气的吃食。
她将宰杀处理好的乳鸽剁件,清洗干净以后,先用葱姜和花雕焯水去腥,而后便连同山药,茯苓,芡实?,薏米之类的药材一同搁进炖盅。
此外,为着增加风味,芫娘还特地配了各色干菌,羊肚菌,赤松茸,虫草花,都是风味浓郁的菌菇,添加在?肉汤中,汤汁便会?带上一种多层风味的香醇口味。
炖盅被搁在?锅中,大火足气,搁着水整上几个时辰,乳鸽汤便算大功告成。
芫娘拿着勺子浅尝一口,一下只觉得?这乳鸽汤的鲜味一下便从舌尖溜到?了肚子里。
虽是第?一回做,却意外成功。
眼见天色已晚,陆怀熠却没有半丝要回来的影子,芫娘索性带上几份旁的饭菜,一起装进食盒中直奔北镇。
只是才进得?北镇抚司衙门,芫娘方被告知镇抚司中寻得?了假银票雕版的线索,陆怀熠和陆巡午后便出?门去抓人了。
芫娘抿了抿唇,一时心头微动。
那?些人想害她,碍着她找爹娘,如若如今能将人抓住,她便也能有些线索,再也不像是在?黑夜之中继续摸索了。
她隐隐有些激动,在?房中来回踱步,只恨不得?陆怀熠和陆巡立时就能把消息带回来。
只奈何漏刻上的时间一点一点流淌过去,北镇却未曾多出?丁点动静。
芫娘不知自己等了多久,只觉得?自己越等越困,最终缓缓支着脑袋,坐在?椅上沉沉睡过
【请收藏本站q.yfwaji.com】您现在阅读的是《锦衣卫蹲妻手札(美食)》70-80
去。
芫娘的呼吸渐渐变得?均匀而绵长,直等到?初晨的光线透过花窗,轻轻晃了她的眼,她才终于迷迷糊糊醒过来。
她瞧清四周,终于想起了昨晚的事。
陆怀熠竟一夜未归。
芫娘忙不迭起身,快走几步打开房门,想要去院子里,不想便迎上了一行匆匆归来的人。
她滞了滞,只觉得?困倦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芫娘迫不及待地朝陆怀熠跑过去:“怎么样?找到?了吗?是什么人?”
“他们到?底为什么要阻着我找爹娘?”
第75章
芫娘的话音才落, 便迎上陆怀熠身边的陆巡开口:“世子,买雕版木材的人找到?了,姓吴,那木头贩子认过, 只是……”
“人在昨天落水而亡, 被发?现的时候, 已经?没气了,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这定然是杀人灭口。”
芫娘的步子忽然在原地僵住。
那些?人可以毫无顾忌地害她, 自然也能?不留情面地对自己的同伙下手。
她好像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陆怀熠一进院子,便正正对上芫娘的目光, 他?的眉眼间透着疲惫, 可还是很?快弯下几许:“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叫人去知会我?”
芫娘摇摇头,知道他?还在强打精神, 便将自己的心思匆匆掩住:“我炖了乳鸽汤给你。”
“只是……已经?凉透了,还是不要喝了。”
陆怀熠勾着唇角,答非所问道:“人还没抓回来, 还要再等?一等?。”
芫娘点头:“我知道,我都知道。”
“芫娘, 我还有些?没办完的事要去办。”
“先让陆巡送你回去歇一歇, 等?我去找你,好不好?”
芫娘瞧得出来, 如今这事情很?棘手。
她乖巧点头,很?快拎着食盒, 跟陆巡离开了北镇抚司衙门。
荟贤楼已然到?了开张迎客的时辰,芫娘不敢耽搁, 忙不迭将鸽子汤放在吊子里头温着,而后便操持起旁的事情来。
荟贤楼中人多, 分工也细,芫娘自然不至于忙到?三头六臂。
时辰顺流而过,在芫娘不经?意之间便已经?过了晌午。
芫娘正觉得站得累了,想要坐下喝口水,就?见商老?板负着手悠哉悠哉地进了门。
“嚯,可真?是好香,这吊子里是谁炖的汤?”
“那吊子里还能?是谁的?当然是小芫娘的鸽子汤。”
“煨了大半天,可不是香极了?”
芫娘笑着当回应,连忙起身朝商老?板点点头。
商老?板便也捋捋胡须:“我来正是要找芫娘说?些?话。”
“这几日宫里头有主子娘娘茶饭不思,想请咱们荟贤楼去侍奉几日,芫娘进荟贤楼已经?有些?时日了,这次便跟着几个老?师傅进宫里一回,如何?”
大家?都三三两两地点点头。
“让小芫娘跟着上一回宫里头,往后也就?轻车熟路了。”
商老?板这才又侧目望向芫娘:“大抵就?伺候六七日,白天进宫,晚上宫门下钥之前就?回来。”
“多谢老?爷子,我正想进宫里去见识见识。”芫娘目光微顿,最终慢吞吞地点下了头。
商老?板见事情都已经?妥当,便也点下头:“宫里头的事情若是有做不来的,问问几个老?师傅,他?们进宫的次数多,都能?照顾你。”
芫娘勾了勾嘴边的笑意,朝荟贤楼的师傅们道了谢。
她想要进宫,想要在天下扬名。
只不过现下,她更想陆怀熠带着好消息来找她。
然而,直等?得时辰都过了午后,那吊子里的汤也快熬干了,芫娘却还是没能?等?到?陆怀熠的消息。
她放心不下,才一忙完荟贤楼中的事情,便又赶着往北镇抚司中去。
然而陆怀熠不在北镇。
芫娘暗自思忖片刻,记得陆怀熠先前还提到?要寻谢家?去找些?线索,便转了身,掉头往谢府赶去。
谁料才到?谢府敲开门,老?管家?看清是芫娘来,便朝着芫娘拱了拱手:“姜小娘子是来找盼星同我家?小姐?”
“小娘子有所不知,我家?老?爷同公子奉诏去应天,已经?带夫人和小姐走了好些?日子了。”
“应天?”芫娘眉头微皱,“怎么会突然去应天呢?”
北直隶有顺天府,南直隶有应天府,这两地隔着两千多里路,绝非一朝一夕能?赶到?的。
如今就?算是去追,恐怕也追不上了。
“那陆千户他?们也没有来过?”
老?管家?不禁摇摇头:“陆千户他?们如何会来?”
“这宫里头的诏书下得急,老?爷赶着到?南直隶上任,自然走得匆忙。”
“说?来也怪,那头我家?刚被指到?应天赴任,这头公子便也受命要编纂典籍,一道儿往应天去了。这一路山高水远,老?爷一任少?说?也要三年?五载,若是再往长,那也说?不大准。”
芫娘皱住眉头,只好急急道谢,有些?失落地回积香居去。
她找不到?他?了。
也没办法告诉他?进宫的消息。
即便入夜,芫娘还是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她不习惯没有他?,但她知道,谢府离京是件棘手的事,如今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不利的方向,他?一定也是在忙着寻找办法。
他?们都在不停地拼搏,他?会带回来好消息的。
芫娘缓缓闭上眼。
她也要平心静气地做好她的事,绝不能?在这种时候慌乱。
旦日一早,芫娘听了老?孙几句交代嘱咐,便跟着荟贤楼一行?朝宫中进发?。
引车的马儿一路小跑,车中却很?安静,半点不似当初到?英国公府里头做螃蟹宴之前那样热闹。
马车很?快通过盘查,沿着甬道进宫。
芫娘透过马车车帘偷偷往外?张望,顿见满目红墙连绵不绝,高台楼阁,层叠黄瓦,实在威严雄壮,和她梦里头那个开满了紫藤花的地方一模一样。
马车又走了不远,便彻底停下来。
荟贤楼一行?人下车受了盘查,终于步行?着朝膳房走去。
芫娘才走了没多远便觉得有些?晕乎。
这里的甬道连着甬道,红墙覆着红墙,中间串联着数不清的门。
若是将她一个人留在此处,她定是要迷路的。
她连忙低下头,快步跟紧荟贤楼旁的师傅们。
宫中的膳房与宫外?的又不大一样。
这里的每个灶寻常专做一到?两个菜,都有配好的切菜
【请收藏本站q.yfwaji.com】您现在阅读的是《锦衣卫蹲妻手札(美食)》70-80
板,掌灶的师傅与做刀案的小厨像是固定的搭配,只为着将那菜呈现到?极致。
芫娘跟着旁的师傅们将自己的东西都治疗,随即便商量起饭菜的食谱来。
这回进宫,全是因为中宫娘娘食欲不振,才特地要寻宫外?的厨师们来换换口味。
大家?列次分好了要做的菜,芫娘便去准备饭后的甜汤。
冬日里气候干燥,也难免会有脾胃不和茶饭不思的时候。
若是还一味准备些?甜腻又难克化的点心,想来就?不大合时宜。
她便索性准备了一道流食。
宫中上好的雪梨酥脆多汁,去皮切成不大不小的丁块,便可以泡在水中备用。
新鲜的马蹄也要洗干净泥渍,刮掉上面的老?皮,切作同雪梨一样大的丁。
这丁的大小颇有些?功夫在里头,若是太大,便失了膳食最精致的要领,但若是切得太小成为碎末,在汤水中随便一顿,便难免煮成一锅稀烂的糊糊。
正要不大不小,既不费嚼,却也不至于失尽食材原本的口感,才算是正正好。
此外?,泡发?的银耳也要摘干净,切成碎末,加水入锅,用小火慢慢熬煮。
细碎的银耳在火力下很?快便炖出胶质,成为浓稠却不腻口的汤底。
等?到?银耳在沸腾的锅中翻滚上几个来回,再将冰糖合着方才切好的雪梨马蹄一道儿撒进锅中。
将银耳马蹄露盛进碗中,再撒上一撮干桂花,更是滋味馥郁,口感清脆。
一碗甜汤颜色白净,气味芬芳,雪梨清甜,马蹄脆爽,冬日喝更是沃肺融心,止咳清痰。
芫娘小心翼翼地将甜汤俸给传菜的内监,又学着旁的师傅将余下的吃食拿出封存,留以验毒。
眼见得内监女史们鱼贯而入,芫娘没来由地紧张起几分。
虽说?自来到?顺天之后,她招待过得客人早已经?是数不胜数,其中也不乏似陆怀熠这般“恶名在外?”之辈,但像中宫娘娘这样尊贵的,倒还真?真?是第一回 。
好在只过了半个时辰,传旨的内监便顺着方才离开的方向走回来。
中宫娘娘打了赏子,听闻芫娘是个女子,本还欲接见一回,只是被旁的事情打搅,故而便吩咐内监们带第一回 进宫的芫娘在宫中逛逛。
大家?忙不迭跪下谢恩,打量着芫娘的目光也变得多出几分艳羡。
毕竟大家?虽出入宫禁多遭,却从未有一人能?得如此的殊荣。
芫娘也跟着大家?磕了头,随即便跟着宣旨的老?内监朝外?头走去。
宫里头实在大的很?。
从乾清宫一路沿着中轴线往后走,芫娘脑海里除过震撼,便只有更震撼。
大殿高耸雄伟,将所有人都衬得格外?渺小。
更有甚者,晌午时顺天便飘起雪来。
红墙和黄瓦都盖上了一层洁白的厚被,雪花连拈成片随风而落,满眼金门朱殿,被装点得静谧又庄严。
芫娘跟着老?内监朝前头走,觉得下过雪的皇宫又变得同早晨来时不大一样了。
可惜她今日脑海里还思量着快些?出宫去找陆怀熠,不然一定要耐着性子好好逛上一逛的。
老?内监话不算多,但还是时不时同芫娘搭两句腔。
直等?得两个人绕过几道门,风雪也越发?大起来,芫娘正想请老?内监带她回去,便见那漫天风雪中好似有个人影。
老?内监顺着芫娘的目光望了望:“那是英国公世子,唉,应该说?那是以前的英国公世子。”
“姑娘在宫外?不该没听过,如今英国公已经?削爵了。”
芫娘眸子一缩,连忙追问:“他?怎么在宫里?”
“还能?因着什么?昨日一道弹劾的折子惹怒了陛下,陛下要判英国公流放之刑。”
“世子昨日就?进了宫想求见陛下,可惜陛下不愿见他?。”
芫娘蹙眉,有些?不可置信:“他?跪了一夜?”
老?内监轻叹:“正是,不过就?算再跪上一天一夜,陛下也不会出来的,陛下正烦的紧,恨不得将人赶紧赶出宫去。”
“摊上兆奉陈案,若是旁的人只怕早就?满门抄斩了。如今陛下是看在长公主的面儿上,才只削爵流放英国公,已经?算是皇恩浩荡。他?再这么犟下去,只怕是连锦衣卫的那几口俸禄也要吃不上了。”
第76章
风好像一下子变大了。
偌大的皇城, 在飘絮似的雪花中渐渐朦胧,最终变成了模糊的远景。
雪幕仿佛隔绝开一切,只让芫娘堪堪看清了跪在雪地里的陆怀熠。
饶是有陆巡在一旁撑伞守护,但眼下?风大雪大, 这点遮蔽无疑也是杯水车薪。
洋洋洒洒的雪花好像很?轻, 被风一吹就遍地得落。
可是这雪花又好像重于千钧, 它?足以压低陆怀熠的头,甚至压弯他的脊骨, 将他碾在?地上,肆意虐待。
正在?此?时, 殿门忽地被人打开了一条缝隙。
芫娘才自缝隙中?瞥到一眼殿中?燃立着的金丝炭笼, 便见宫人迅速将一盒棋子端起,信手朝着雪地上泼洒而去。
只不过这门又好似生怕迟一刻半刻会引了寒气进去, 故而又匆匆关住了。
满天的雪还在?下?,除过棋子“噼里啪啦”地纷纷坠下?,这里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陆怀熠的头发早已被雪沫缠得花白, 他垂下?眸,像有些被冻僵似的伸出手, 慢吞吞地捡起一颗滚落在?身旁的棋子, 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芫娘瞧着他,心里实在?不是滋味。
今日如此?风雪交加, 不用想也知道跪在?那里有多冷。
可是他口?中?那个一贯疼爱他的舅父,甚至不愿见他一面?。
他从?袖口?中?拿出两枚玩惯了的骰子, 半丝迟疑也不带着,便径直将骰子弃在?地上。
很?快, 陆怀熠抓着棋子的手就慢慢垂落下?去。紧接着,他整个人便朝着地面?开始下?陷。
“世子……”守在?一旁的陆巡见状, 连忙丢下?伞,忙不迭将陆怀熠扶稳。
芫娘再也站不住了,她急匆匆赶上前去,帮着陆巡担起陆怀熠。
她转身托引她的老内监给荟贤楼的师傅们带了话,便跟陆巡一道儿离去。
她拿吊子炖着香喷喷的乳鸽汤,这样不管他什么时候来,汤都是热乎的。
可惜昨日一天过去,那汤都熬干了,却?不见他来,直到如今她方?才知道,那熬汤的时辰里,陆怀熠就一直在?宫中?跪着受罪。
她握着他的手,只觉得他的手都凉透了,冷不丁激得她打了个哆嗦,便不由得鼻头一酸。
芫娘将毛裘裹在?陆怀熠身上,连忙低下?头帮他使劲搓手。
“暖
【请收藏本站q.yfwaji.com】您现在阅读的是《锦衣卫蹲妻手札(美食)》70-80
和么?”芫娘轻轻“呵”一口?气,焦急地询问着,“怀熠,有没有暖和一点?”
眼见陆怀熠几无反应,她索性揽着陆怀熠靠进自己怀里:“怀熠,你?醒醒,跟我回?积香居去吧,好不好?”
“我们到暖和的地方?去,我让师父烧两个炭笼子,你?想吃什么,我们就做什么,我们再去想别的办法救公爷。”
陆怀熠循着芫娘的怀抱,似乎找回?来几分失去的温度,他吃力?的勾起几分嘴边的弧度,轻声笑道:“芫娘,抱歉……”
“没能替你?找见爹娘的线索,往后还连小公爷也当不成了。”
芫娘揽着陆怀熠的手下?意识紧了紧,温声安慰道:“做不了小公爷,那便不做了,你?只做陆老六就很?好。”
“等这事情平息下?来,我也找到爹娘,我们就一起开酒楼,我继续烧菜,你?来当账房。晚上就买两根羊油蜡烛,叫上红芍和师父一起打马吊。”
陆怀熠一怔,唇边的弧度便越发弯翘起来,他的声音轻飘飘的,却?还是汇成了一句话:“也不是不成,到时候把老头儿接回?来。咱们和他打对家,把老头儿的私房钱赢光……”
他说着说着,话锋忽然没来由地转开:“芫娘,天地为媒,今朝的雪那么大,也算是让你?我共白头了,是不是?”
“芫娘,有你?在?真好啊……”
“不过,我好像有些困了……”
他的声音越说越轻,越说越小,最后竟有些听不清了。
最后变成了嘤嗡呢喃,终究归于无声。
芫娘才被他惹得轻笑出声,转瞬又被他牵起了满心担忧。
她心里害怕,不敢停下?帮他搓手,又塞个手炉进他怀里,却?仍旧觉得自己像是抱着一块冰。
陆怀熠身上没有半点回?暖的迹象。
芫娘连忙拍了拍他的肩:“怀熠,别睡。你?这一夜肯定?冻坏了,不能睡,你?跟我说说话。”
“你?想吃什么?你?告诉我好不好?”
……
芫娘的声音越来越焦急:“我都不记得你?不喜欢吃什么了,你?在?香海说过的,你?给我再说一次好不好?就一次就够了。”
“你?不要天上飞的,不要水里游的,对不对?你?还不要什么?”
“不要什么?你?快点跟我说话呀!”
……
芫娘已经急得带上了哭音,陆怀熠却?没有丝毫回?应。
他静静躺在?芫娘怀里,双目轻阖,透着前所?未有地安稳。
可芫娘却?只有满心绝望。
她瞧着疾驰的马车,还有一旁同样神?情沉重的陆巡,终于抿了抿唇角,鼓起一阵勇气,不管不顾地俯身贴在?他唇角轻轻吻了一下?。
“你?醒醒,不准睡。”
“陆怀熠,你?是不是欺负我没有爹娘?你?应过我要退婚的,你?什么时候娶我?你?骗过我一回?了,如今还要骗我吗?”
芫娘的泪珠滴在?陆怀熠颊侧,终于引得陆怀熠的睫毛颤了颤。
他轻咳几声,慢慢从?唇边磨出一声:“芫娘,别哭了。”
芫娘瘪了瘪嘴,忍不住破涕为笑。
她的嘴开开合合几回?,心里有万千话语,可终究塞在?口?边。
时光太短,情意太长。
她说不来诗词歌赋,只好抹干眼泪,俯身彻底吻住了她的意中?人。
————————
马车一路疾驰着往荷花市场的方?向跑,不出意料地落在?候在?鼓楼大街喝茶的周悯同眼中?。
周悯同见着换好的新泡,便哂笑着放下?挑起的窗。
外头天寒,抬着窗看一阵也免不得会手冷,比不得茶楼雅间的溪柴火暖毛毡软。
他端起杯子敬了一程:“殿下?尝一尝,这六安的瓜片,别有一番滋味。”
坐在?周悯同对面?的年轻人闻声,这才慢条斯理地端起杯子轻轻品起来。
这茶的味道确是比往常的茶要香一些,只是和宫中?各色各样的御供比起来,也不过是稀松平常。
他虽是幼子,上头顶着几位兄长和太子,但他在?宫中?最得圣心,宫中?那些好的东西,父皇从?不会短了他。
他是被崇仁帝捧在?掌心里长大的,故而如今即便只着便装出宫,也掩不住浑身上下?透出来的贵气。
年轻人端着茶轻啜一口?,只当是意思意思,随即将茶杯搁回?了桌子上。
周悯同见状,却?一点也不恼,只轻笑道:“如今英国公府一败涂地,便是碎末冲水,难道不算别有一番滋味?”
年轻人听得这话,随即轻轻撩眉,紧跟着笑出了声:“周阁老这话说的好生讨巧。”
周悯同便拿杯盖漂了漂杯中?的茶叶:“如今吴管家已死,苟七也不会再出现在?这天底下?,这案子再没了头绪,陆怀熠又失了圣心。”
“案子已经成了死案,如今怕是只有活神?仙下?山来助他,他才能查的出来,殿下?同我岂不是又能高枕无忧?”
年轻人听得周悯同这一番细讲,却?也并不曾挂出几分喜色:“先前那些弄钱的路子都断了,周阁老如今还如何高枕无忧?”
“殿下?多虑了。”周悯同轻笑,“只要殿下?握着权力?,还愁没有人会送钱来么?”
“没有了先前的胡三,还会有张三,李三。”
“就算英国公忠心耿耿又有什么用?他将满朝文武骂了个遍,如今是墙倒众人推。这朝堂之中?,最重要的是权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只要是敢同咱们作对的人,都只会落个陆家一样的下?场。”
年轻人眯了眯眼:“周阁老可是忘了?乾清宫的人说,父皇先前有意着表兄私下?去打探兆奉陈案。”
“如今虽是借着英国公将事情平息下?去,可保不齐表兄来日掀了周阁老的老底,再将您和谢家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查出来,那可就不好办了。”
周悯同啜茶的手顿都没顿:“陛下?想查,我就送人敲登闻鼓去催着陛下?查。如此?一来,陛下?手中?尚无证据,朝堂中?免不得又要陷入当年一样的混乱,陛下?自然不能任由事态发展成当初的模样。”
“宫中?传了话,说陛下?今日不仅不见陆怀熠,任着他跪了一夜,还撒给他一盒棋,此?作何解?”
“棋子,弃子,陆怀熠已经成了陛下?的废棋。”
就算陛下?有心要知道兆奉陈案的真相,怀疑英国公绝非幕后黑手,他也不能不借着英国公将这苗头重新压下?去。
如今的陆家就恰如当初的贺家,一切都不过是在?重演。
更何况牺牲一个官员,换得朝堂安稳,本就是崇仁帝最熟悉的事。当年他可以纵着恩师贺家满门受冤而死,如今又怎么不能舍弃英国公判他流放之刑?
于一个皇帝而言,什么是比皇位坐得安稳更重要的呢
【请收藏本站q.yfwa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