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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初姀被吓了一跳,身子微微后仰,讷讷道:“周将军。”
她有些?尴尬,一想到自己睡着的样子被人看去,就浑身不自在。
“总算是醒了,还以为女郎要到了崔府才会醒。”他将脑袋缩回去,声音爽朗。
宋初姀这才注意到外面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她们?走的方向,正?是九华巷的方向。
她竟被送回来了。
她还未松口气,就听周问川道:“女郎是不是很怕我?”
宋初姀心一紧,没有回话。
周问川却自顾自道:“女郎不必怕周某,周某虽没上过学堂,不如那?些?人知礼却也?从不滥杀无辜。随君上打天?下这么多年,周某手上还从未沾染过女人孩子的血。”
他语气正?色几分,道:“人人都怕我们?,但是谁又愿意风餐露宿刀口舔血。当?年若不是被逼到无奈,我们?也?不会造反。这一路下来不容易,君上更是九死一生。几年前,君上在徐州被伏击下落不明,我们?险些?以为他真死了。”
“那?时候,大家都说要让晏无岁那?厮顶替君上位置,因为他聪明,但是晏无岁不听,说再等等。”
“后来还真将人给等回来了,只是君上回来的时候,离去阎王殿就差一口气儿。女郎有所不知,以前君上的声音很好听,后来喉咙处被砍了一刀,声音也?越发难听了。”
兴许明面上是君臣,私下是兄弟,周问川也?没有觉得?自己说得?大不敬,只是絮絮叨叨的讲他们?打天?下的事儿。
“君上和我们?不太一样,我们?一出生就是草芥,但君上祖上可光辉了。”他很是自豪。
宋初姀一开始不想听,后面就渐渐听入了神。
周问川很会讲故事,那?些?事情经过他的口,胜似路边的说书?先生。
说到最后,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啧啧两声,道:“女郎觉得?我们?凶也?不是女郎的错,战场上多年的毛病,改不了。”
宋初姀轻轻嗯了一声,觉得?这位将军也?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不近人情。
马车帘子被掀开,周问川道:“崔府到了。”
宋初姀抬头,看到了站在门?前的几人。
周问川翻身上马,居高临下地扫了众人一圈,摸着腰间刀柄道:“周某明日?再来接女郎,若是女郎被欺负了,大可以与周某说。”
他说完,勒紧缰绳策马而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崔萦脸色难看,无声咒骂了一句,转身就走。
宋初姀不在意这些?人探究的目光,施施然进府往自己小院走,走了一截,却发现身后跟着个人。
她回头,发现是那?个要献给君上的娇滴滴美人儿。
见她看到自己,那?美人儿走上前,上下打量了她几眼,娇声道:“七嫂嫂今日?都做了什么?”
宋初姀不喜欢她的眼神,眸中浮现几分不耐烦,冷声道:“研墨。”
闻言,那?美人儿却笑出了声,道:“妾才不信只是研墨。”
她低声道:“妾听闻新君入城第一日?,那?将军就曾将七嫂嫂掳走了,莫非是将你?送给了那?位君上?”
这话倒也?没说错,但是宋初姀不喜,只是冷眼瞧着她。
见她无动于?衷,那?美人儿讪讪,索性直接问:“那?新君人如何,可英俊?”
宋初姀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却还是告知:“新君很凶,不好相处。”
闻言美人儿轻轻蹙眉:“很凶嘛”
她喃喃自语:“凶些?应当?也?没什么关系”
她抬头,道:“今日?七嫂嫂被带走后,七表哥很难受,喝了个酩酊大醉,到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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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有醒呢。”
宋初姀点了点头,不怎么关心。
美人儿却亲热地挽上袖子,用狐狸似的眸子对她眨了眨:“等妾入宫之后,就可以解七嫂嫂的燃眉之急了,七嫂嫂可否告知,那?新君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宋初姀倒是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她想了一会儿道:“喜欢长得?好看的。”
美人儿一噎,显然没料到这个答案,这人不是变着法子夸自己吗!
她还想要再说,宋初姀却已经失去了耐心,转身就走。
她觉得?自己没有说错,她与新君也?不过是几面之缘,若不是因为她这一身色相,怎么会被盯上呢-
是夜,勤政殿内灯火通明。
晏无岁带了一身风霜前来,将一摞文书?抬起:“幸不辱命。”
他奔波多日?,从秋末到冬初,衣摆处有多处磨损,比建康城内的难民?好不了多少。@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裴戍接过文书?,沉声:“如晦辛苦了。”
晏无岁眼一红,道:“这是臣该做的,若要大梁千秋万代,世家必除。”
他目光落在文书?上,神色坚毅。
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等到君上登基之日?,便是将世家连根拔起之时。
第 27 章
九华巷没有不透风的墙, 崔家那个宋娘子每日被接去宫中?为新君研墨的消息不胫而走。
众人心知肚明,表面上是去?研墨,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代表着什么不言而喻。
可即便是这样?, 也无一人敢多舌。
众世家本就?摇摇欲坠,又岂敢在这个时候说新君的风流韵事。
也因此, 宋初姀这段日子过得很?是平静,唯一令人不愉的便是,她每日都要面对那阴晴不定?的新君。
好在这段时间新君似是很?忙,她大多时间都是在一旁发呆,每日呆够了又会被好好送回?来。
宋初姀稍稍安心,也不禁想, 等府中?那个美人儿入宫之后,她应当就?不用再进宫了。
如此过了半个月, 建康罕见地迎来了一场小?雪。
宋初姀一醒来, 便看到了满地白沙, 天空之上洋洋洒洒,还?在不停地往下落。
地上薄雪浅浅一层,一脚踏上, 瞬间成了污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荣妪踩了一脚雪水,抱怨道:“好好的怎么下起了雪, 建康已经?三年没有下雪了, 当真?是不适应。”
她将汤婆子灌好塞给宋初姀,又将伞撑起, 道:“夫人今日进宫, 路上要小?心滑倒。”
屋内暖炉将室内与室外隔绝成两个天地,一开门, 雪花就?被纷纷扬扬卷进来,又飞快融成水。
宋初姀穿上斗篷又将汤婆子揣进怀里,轻轻摁了一声。
她今日裹得严实,撑着?一把伞走到崔府门外,却没有如同以往一样?见到等到外面的马车。
路上滑,可能是今日来得迟了。
宋初姀接过荣妪手上的伞,低声道:“室外风雪寒,你回?去?吧。”
荣妪年纪大了,一遇到这种天气?便浑身不舒服,因此没有推辞,行了一礼便步履蹒跚地走了。
偌大的崔府门前只?剩下宋初姀一人,油纸伞微斜,遮住了她上半张脸。
冷风想到刀子一样?刮在脸上,很?快就?将人吹了个透。汤婆子的温暖在冷风之下显得杯水车薪,很?快就?凉了下来。
握着?伞柄的手指被冻得通红,宋初姀唇角渐渐展平。
今日应该不必进宫了,只?是并没有人来告诉她。
她像个傻子一样?,在风雪中?等着?这么久。
宋初姀深吸一口?气?,想要回?去?,却不想刚一转身,身后就?传来一阵马蹄声。
周问?川翻身下马,面色焦急道:“女郎快随我进宫。”
来不及等她反应,周问?川不由分说将人放到马背上。
油纸伞跌落在地,很?快就?被风吹得走远了。
一瞬间,宋初姀险些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城破那日,她像个战利品一样?被献给新君。
她脸一白,有些惊慌地看向周问?川。
周问?川来不及解释,问?道:“女郎可会骑马?”
宋初姀下意识摇摇头,抓紧缰绳不让自己掉下去?。
“那还?请女郎抓稳,多有得罪。”
周闻川说完,翻身上马,与她隔着?一段距离,单手抓着?缰绳往皇宫方向走去?。
周遭景象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向后奔去?,凛冽寒风吹得她睁不开眼。
马匹停下,宋初姀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周文川带进了宫。
他步伐快,宋初姀有些跟不上,最后几乎变成了小?跑。
他们停在一处殿外,立在门外的晏无岁看到宋初姀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一把将周问?川拽到跟前。
“现在是什?么时候,你还?将女人带过来了?!”
“你懂个屁。”
周问?川挥开他的手。
晏无岁:“我不懂,你以为君上是你,离了小?娘子就?活不了?”
周问?川哂笑,拍了拍他肩膀,道:“你这段时间不在,老子不和你计较。”
宋初姀沉默站在一旁听他们吵,有些尴尬。
“女郎。”周问?川收殓了嬉皮笑脸的语气?,对她道:“君上如今危在旦夕,女郎先进去?看看吧。”
晏无岁拧眉,想要说话,却被周问?川一把推开。
“危在旦夕?”宋初姀蹙眉,对他这番话有些许怀疑。
恰在此时,殿门被打开。
大夫模样?的人从里面出来,周问?川眼疾手快,一把将宋初姀推了进去?,又飞快合上殿门。
晏无岁冷笑:“说你没文化你还?不信,危在旦夕是这么用的?”
周问?川不搭理他,一把拽住大夫,问?道:“君上如何了?”
这人是跟着?他们行军打仗的军医,年纪大脾气?还?古怪。
听他这么闻,大夫冷笑道:“若是老夫来晚一步,君上的伤口?都要愈合了。”
晏无岁:
周问?川:
他这话说得夸张,相对于战场上那些严重到足以致命的伤,如今这小?小?的匕首伤确实算不上什?么,却也不是他口?中?那般能够自行愈合的。
宋初姀猝不及防被推进来,几乎是第一时间就?闻到了屋内刺鼻的药味。
药味遮盖了屋内的崖柏香,让她无端有些紧张。
稳下心神向内看去?,只?见男人正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假寐,身前衣服微微敞开,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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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带血的纱布。
这场景好像与青玄观的夜晚重合了,她呼吸一轻,鬼使神差地往前走了几步。
“过来。”
原本假寐的男人突然睁眼,眸中?布满血丝,仿佛很?久没有休息过一般。
宋初姀敛眸,走到他身边。
注意力被他腰间的绷带吸引,宋初姀依稀能看到被纱布上的血迹,隐约猜到伤口?必定?很?深。
“淮阴王那个儿子做的,想必是知道本君将他爹的脑袋挂在了城楼上,要报杀父之仇。”
他语气?很?轻,带着?淡淡的嘲讽。
“南夏这群纨绔子,杀人都不会杀。被本君一刀砍掉了脑袋,那脑袋从台阶上滚下去?,滚了数十米,上面的血迹现在还?没擦干净。”
宋初姀警惕地察觉他状态有些不对,下意识后退一步。
裴戍注意到她的动作,扯了扯嘴角,一把将人拽过来,强硬地将她的手按在自己伤口?处。
他没有收着?力道,几乎是在她手指碰上去?的瞬间,纱布就?渗出了大片血迹。
宋初姀呼吸一窒,指尖都在发抖。
她不明白,前几日还?好好的,他怎么突然就?又变得这般凶。
“此处是一道陈年旧伤,如今又被人沿着?之前的伤口?刺了一匕首。”
他嗤笑:“类似的伤,本君光是上半身就?有数十道。”
“这里,你按住的地方,曾经?被一剑贯穿,差一点,本君就?要失血而亡。”
他眸子猩红,仿佛是记起了什?么,问?:“你说下手之人,是不是对本君恨之入骨?”
宋初姀被他吓得几乎呆住了,手微微发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鲜血已经?多得快要溢出纱布,裴戍却仿佛无知觉一般,看着?她道:“宋初姀,看到本君没死,你是不是觉得很?可惜?”@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宋初姀脸一白,摇了摇头。
他却不相信,仿佛是陷入了什?么执念,冷声问?:“你不是很?怕本君吗?”
是很?怕,但是却从来没有想让他去?死。
南夏皇帝昏庸,如果不是大梁,建康的百姓就?要死光了。
宋初姀红唇微微发抖,手腕处传来阵痛,让她不由得鼻尖泛酸。
又不是她要杀他,他为什?么要对她这般凶。
只?因她是玩物,便可以随便出气?吗?
她表现得太委屈,裴戍眸子一深,猛地将桌案上的烛火推到地上。
灯芯从烛台上掉落,很?快便熄灭。
外面下着?小?雪,窗帘拉得严丝合缝,失去?了烛火照明,殿内一片黑暗。
宋初姀只?觉一只?手掌固在自己腰间,不容拒绝的将她往前带。
耳侧突然传来一片温热,贴上来的却不是冰冷面具,而是高挺的鼻梁。
面具落地的声音响起,宋初姀一怔,意识到,新君是将面具摘下来了。
男人动作慢条斯理地在她颈侧舔舐,宋初姀有些受不住了,指尖下意识摸到了他的脸。@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裴戍动作一顿,缓缓抬头。
眼前漆黑一片,明明近在咫尺,却看不清对方的样?貌。
宋初姀有些不安,指尖搭在他的下颌处,一动都不敢动。
“宋翘翘。”
他声音响起,令宋初姀浑身一震,无端想起,很?久之前城北的小?院里,那个人也是这样?叫她的。
可是那个人已经?死了,尸骨是她亲自收殓做不得假。
眼泪顺着?眼尾滑落,几乎连成了串,滔滔不绝落在裴戍的指尖。
他指腹就?按在她眼尾处,眼泪落下时带着?灼热,让他不由自主松开了些。
仿佛是从某个梦境之中?骤然清醒,他身上那股戾气?消散得干净。
他今日又对她生气?了。
恐怕下次再见他,她又要吓得不敢抬头了。
攥着?她细腰的手渐渐失了力气?,他正想松开她,怀中?女子却突然贴上来。
搭在他肩头的手微微发抖,宋初姀没有再去?摸他的脸,只?缩在他怀中?小?声啜泣。
裴戍浑身一僵,原本松了力气?的手骤然用力,将人狠狠贴向自己。
宋初姀这次没有挣扎,任由他动作。
他去?扶她后颈,却被她头上珠钗剐蹭了一下,带起轻微痒意。
下意识想将她头上那些东西摘下,只?是手刚刚碰到,裴戍又犹豫了。
他转了个方向,没动珠钗,而是将人按向自己,动作轻柔,小?心翼翼在她唇上作乱。
这个吻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轻柔,宋初姀的意识几乎是被瞬间拉回?城东小?院。
不知过了多久,宋初姀软在男人怀中?,一边喘息一边失神。
她以为他会继续下去?,但是他没有,她有些看不懂了。
裴戍呼吸很?重,拉着?她的手落在自己侧脸处,突然道:“不好奇本君的样?子?”
这是他们之间少有的和谐,宋初姀缩回?手,摇了摇头。
她以前是好奇的,但是今日却不想知道。
裴戍短促地轻笑一声:“三日后是本君的登基大典,本君想要看到你。”
他说完,不等她回?答,重新低头,覆上怀中?人的红唇。
第 28 章
宋初姀从殿内出来时, 外面的积雪已经能够没过鞋底。
寒风卷着雪花洋洋洒洒吹在她身上,将她脸上的?热气消散干净。
周问川与晏无岁已经出了连廊,正背对着她站在雪中, 似乎是在争执着什么。
江山小雪, 红砖绿瓦映入眼帘。
她看了一会?儿,出声喊道:“周将军。”
那两?个人同时回头, 他们的?眉毛被落雪染成白色,远远看去,活像是两?座雪雕。
“女郎!”周问川扬眉,待看清她的?脸,微微一愣,脸迅速红成一片。
宋初姀进去将近一个时辰, 如今出来,原本?就很是红润的?唇微微肿起, 红得几乎要?滴血。
即使她周身都被斗篷裹着, 只露出一张脸, 可就算是傻子?看到这一幕,也猜得到刚刚殿内都发生过?什么。
晏无岁同样?也是表情古怪,却出于礼数微微一笑?, 跟着喊了一声:“宋娘子?。”
宋初姀这才注意到他们两?人身后是个刚刚堆起的?雪人,原本?挂在周问川腰间的?刀如今放在了雪人一侧, 倒是惟妙惟肖。
注意到她的?目光, 周问川立即道:“建康的?雪还是太小了,当年?在东都的?时候, 那里的?雪花大如席, 堆出来的?雪人能有半个人那么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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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比划了一下,道:“东都是君上故乡, 以后若是有机会?,女郎可以让君上带你去东都看一看。”
他话一出就止不住,还想?要?再说,却被晏无岁狠狠拽了一把。
周问川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摸着鼻子?讪讪道:“女郎怎么出来了,可是君上有什么事?”
宋初姀摇摇头道:“可否找个马车将我送回崔府?”
雪天路上不好走,她自是不可能自己?骑马回去。
她眉眼在纷纷而下的?小雪中有些看不清晰,周问川抖掉身上的?雪,大步迈进连廊,先是看了一眼紧闭的?殿门,才道:“女郎这就要?回去?”
这才一个时辰,君上会?这么快放人?
周问川想?到君上遇此第?一件事就是让他去接女郎过?来,难不成接过?来只是为?了……
宋初姀猜出他这话后面的?意思,脸上闪过?几分不自然,微微敛眸道:“是要?回去了,但是君上的?伤口可能需要?再包扎一下。”
周问川了然,轻咳了一声,道:“女郎要?不还是留下来用了午膳再走吧。”
晏无岁慢悠悠跟上来,道:“御膳房正在做饭,宋娘子?留下用过?膳再走也好,虽不是什么美味佳肴,但也算可口。雪天路滑,宋娘子?就算回去也过?了用膳的?时辰,想?必会?饿。”
他们二人目光都落在她脸上,说得很是诚心?诚意。
宋初姀摇了摇头:“还是要?麻烦周将军找一辆马车。”
“好说好说。”
女郎既然不愿留下,他们也没有强人所难的?道理,周问川连忙答应下来。
宋初姀谢过?,先一步撑伞投身进风雪中。
周问川正要?跟上去,却被晏无岁一把拽住。
“到底怎么回事?”晏无岁脸色难看:“君上怎么会?和?宋娘子?有这种关系。”
“食色,性也。你是男人君上也是男人,喜欢美人儿又如何,难不成做一辈子?和?尚?”
“这怎么能一样?,君上若是喜欢美人儿自有人进献,也可以广纳后宫,何必非要?是她?”
周问川挑眉:“为?何不能是,宋娘子?不美吗?”
“美。”晏无岁承认,可眉头却始终没有松开:“可她是有夫之妇,这件事若是传出去,于君上威严有损。”
闻言周问川轻蔑道:“那又如何?”
余光瞥见宋初姀已经走远了,周问川不耐烦地将袖子?扯回来,转身就走。
晏无岁脸色铁青,怒道:“姓周的?,我只是一段时间不在,你就带着君上胡来!”
周问川头也不回,摆了摆手,混不吝的?样?子?如同军营里的?兵痞子?。
晏无岁脸色变了又变,最终长长叹了口气。
话虽如此,晏无岁也不傻,如何不知这分明是君上的?意思。
君上若是真不喜欢,周问川强塞也只会?被责难。
可他实在是想?不通,君上分明不是好色重欲之人,为?何会?与一个有夫之妇行这般荒唐事!
他看着漫天飘雪,摇了摇头。
进宫时迎着风雪匆匆而去,出宫时却乘坐着马车慢悠悠行出。
马车一角放着暖炉,宋初姀捧着汤婆子?发呆,直到马夫的?声音在外响起:“贵人,崔府到了。”
她掀窗去看,只见九华巷空旷,崔府近在眼前。
她缓步下来,没有惊动旁人,回了自己?的?院落。
院门半开,荣妪正将剩饭放进狗盆里,见她回来,有些惊讶:“夫人回来了?”
她连忙上前打开屋门,惊讶道:“夫人今日怎么回来这么早,可用过?膳了?”
说着,荣妪接过?她手中汤婆子?放到一边,又上前为?她解下斗篷。
只是斗篷刚刚脱下,荣妪就是脸色一变。
眼前女子?白皙的?肌肤上满是红痕,那张薄唇还有些肿,一看就是刚刚经历了那档子?事。
想?到夫人今日是从宫中回来,那人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荣妪眼圈一红,连忙低头道:“夫人,可需要?老奴去准备些避子?汤?”
宋初姀知晓她误会?了。
那位君上并未继续下去,他只是如往常一般,缠了一会?儿便松开了。
但她没有解释,只是道:“去帮我拿些吃食吧。”
她从早上到现在都还未进食,确实有些饿了。
闻言荣妪连忙点头,转身要?去拿吃食,一开门,脸色骤然变得煞白。
“郎郎君”
她腿一软,猛地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她不知道郎君是什么时候来的?,又听到了多少。
崔忱满身酒气,低头看着匍匐在地上的?人,久久没有出声。
冷风席卷着雪花飘进屋内,崔忱挡在门前,衣衫冰凉。
“跪着做什么。”宋初姀突然开口:“郎君只是喝醉忘了让你起来,你难不成要?跪一整日吗?”
荣妪浑身一抖,看着崔忱的?靴子?,只觉得今日大概要?死到临头了。
“没有听到夫人的?话吗?”
崔忱突然开口,猛地将手中酒壶摔进院中。
哐当一声,酒坛触地被炸了粉碎,巨大的?声响令荣妪浑身一震。
崔忱醉眼蒙眬,怒道:“没听到夫人让你起来?你怎么还不起来?怎么还不起来?!”
荣妪颤巍巍爬起,回头看向夫人,却见昏暗室内,夫人神色隐在暗处,有些看不清。
房门被砰地关上了,荣妪浑身僵硬,面露担忧。
崔忱摇摇晃晃走进来,周身酒气扩散到屋内,可见他喝了不少。
宋初姀去拿桌上茶壶,谁知指尖刚碰到壶柄,就被一只冰凉的?手攥住了。
崔忱的?手很软,因是世家公子?没做过?粗活,比女人的?手还要?细腻几分。
他目光从宋初姀红唇处移到颈间,看了很久,神色逐渐变得痛苦。
“卿卿…”
他一把将人抱进怀中,不管自己?身上酒气熏天,只喃喃道:“刚刚那番话,我听到了卿卿受苦了卿卿受苦了”
他重复了两?遍受苦了,搂着她的?力气越发大。
宋初姀有些喘不上气,试图挣扎:“郎君松开些。”
崔忱却仿若未闻,依旧死死抱着她。
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崔忱死死搂着她的?腰,无论?如何都不愿松开。
他身上不只有酒气还有一股浓浓的?胭脂味,这两?种味道混合在一起,格外古怪,这让宋初姀觉得很不适。
抱着她的?人力气越来越大,宋初姀有一种错觉,自己?可能会?被他勒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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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卿,对不起,等那个女子?进宫,卿卿就可以脱离苦海,以后再也没人能欺负卿卿”
他口中一直念念有词,宋初姀被熏得难受,颤抖地抬起手,一掌扇在他右脸。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崔忱一怔,力气微松。
宋初姀从他怀中挣脱,脸色苍白地扶住桌角。
“卿卿…”崔忱顷刻间酒醒了大半,神色颓然:“对不起……”
“滚出去!”宋初姀冷声开口。
崔忱没动,抬手放在她脖颈处的?红痕上轻轻摩挲,低声道:“三日之后,新君就会?登基,到时候一定会?充盈后宫。”
“三哥带回来的?那个女子?很有手段,到时候,卿卿就不必受苦了。”
他语气中带着讨好,宋初姀微微侧头,不愿看他。
屋内静了,崔忱看了她很久,缓缓垂下手。
“今日喝多了酒,卿卿勿怪。”他闭了闭眸子?:“卿卿好好休息,过?段时间就没事了”
他缓缓转身,却听身后宋初姀道:“崔忱。”
崔忱一顿,转身去看她,眸子?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惊喜。
宋初姀抿唇,许久才道:“千金散,百害无一利,戒了吧。”
她闻到了他身上的?味道。
崔忱脸色一变,没有回答,几乎是逃也似地出了门。
当天夜里,新君遇刺的?消息传遍整个建康。
淮阴王长子?被就地斩杀,尸身被丢进乱葬岗,头颅与他父亲一般悬挂在城门上,用以威慑众人。
淮阴王一脉仅剩的?小儿子?被关进大牢,不日问斩。
宋初姀站在刑部大牢门前,将准备好的?东西?递给小将士,低声道:“又要?麻烦小哥帮我送一下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好说好说。”
小将士接过?包裹,迟疑地看了宋初姀一眼,最后还是道:“女郎今日,或许可以远远的?看谢小将军一眼。”
宋初姀一喜:“当真?”
小将士点头,低声道:“今日淮阴王一众被关了进来,有贵人前来探望,女郎可以趁机进去看看,但是要?赶在贵人出来之前出来。不然,我可能就要?受责了。”
他能告诉她这些,宋初姀就已经很是感激。
“我只进去看她一眼,若是见她平安,很快就会?出来,绝不会?连累到你。”
小将士憨笑?,叮嘱道:“今日来的?贵人是崔家郎君,听闻是个好色之徒,女郎长得漂亮,万万不要?被他瞧见了。”
宋初姀怔住:“是谁?”
“崔家的?郎君,听闻家中行七,都管他叫做崔七郎。”
“崔七郎?”-
刑部大牢死的?人多,阴气格外重。
今日又下了雪,牢房内阴冷逼人,身子?弱一些的?人想?必连一晚都撑不过?。
崔忱立在不远处,上下打量着牢房里那个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年?。
少年?披头散发,身穿囚服趴在地上,污水浸透了衣裳,不计其数的?虫子?在他受伤的?地方啃食其血肉,狼狈的?犹如丧家之犬。
不,就是丧家之犬。
崔忱蹲下身子?,双眸微眯,轻笑?出声。
趴在地上的?少年?听到声音抬起头,强行分开肿胀的?粘合在一起的?双眼,激动道:“谁?”
眼前模糊一片,他看不清来人,却犹如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道:“求求你救救我!救我出去吧!大哥死了,我现在是淮阴王世子?!你若是能将本?世子?救出,本?世子?一定重重有赏!重重有赏!”
他话语疯癫,似是疯了一般。
“刘临,南夏已亡,你们这些皇亲国戚都已经是阶下囚,还指望谁来救你?你的?两?个被挂在城门前的?父兄吗,还是囚禁在皇宫里的?刘符?”
崔忱声音压得很低,却每个字都犹如刀子?插在刘临身上。
“你是谁?”刘临爬到牢房边上,伸手胡乱抓挠,怒吼道:“你是谁?本?世子?要?杀了你!要?杀了你!”
崔忱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字一句道:“崔氏七郎,崔忱。”
周围一静,刘临突然恶狠狠道:“崔忱,原来是你,原来是你这个对千金散上瘾的?废物。”
他哈哈大笑?,嘲讽道:“千金散的?滋味怎么样?,你觉得本?世子?现在生不如死,想?必你千金散发作的?时候,一定比本?世子?还要?生不如死吧哈哈哈。”
“听闻宋初姀被新君召进了皇宫,崔忱,戴绿帽子?的?感觉怎么样??”
崔忱表情一变,看他的?目光犹如看一个死人。
仿佛猜到了崔忱的?怒火,刘临兴奋道:“你当初拜托我父王求陛下饶她一命,甚至不惜当众吸食千金散供我们取乐,如今呢,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崔忱表情阴骘,靴子?重重踩在刘临手背上,冷冷道:“就是拜你们所赐,所以刘临,你们刘氏一族,所有人都该死!”
他脚下力气极重,刘临痛得浑身发抖,呼哧呼哧了很久,想?要?叫出声,可嗓子?里仿佛被堵住了什么东西?,只能不停喘息。
即使是这样?,刘临还在继续说。
“你如今成了连情.欲都控制不了的?废物,和?我这样?的?丧家之犬又有什么区别?”
“当年?风流不羁的?崔七郎,为?了一个女人,将自己?变成一个被千金散控制的?废人,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哈哈哈!”
他费力抬手指着崔忱道:“什么世家之风,还不是——”
声音戛然而止,崔忱猛地将他从地上提起来,撞在柱子?上。
刘临呕出一口鲜血,一动不动,仿佛死了一般。
崔忱眉眼带着嗜血冷笑?:“那崔某今日就让世子?尝尝这千金散的?味道。”
他一把松开刘临,眼睁睁看着他犹如残破的?风筝跌坠在地。
身体砸在干草上,飞起的?灰尘在昏暗烛光下起舞。
崔忱从袖中掏出一包千金散,面无表情洒在刘临脸上。
“世子?殿下要?记住这千金散的?滋味,明日上路之后,九泉之下,可不要?忘记让淮阴王与你共享极乐。”
白色的?药粉伴随着灰尘倒进刘临嘴中,他被呛得不停咳嗽,却没有力气躲开,只能看着药粉不断在嘴中融化。
直到将药粉倒了个干净,崔忱收回手,指尖一扬,那张盛过?药的?纸就缓缓飘出,最终落在了污泥中。
“崔忱恭送世子?殿下上路,愿刘氏一族早日沦为?畜生道,永世不得超生!”
他说完,缓缓起身,裹紧身上大氅,转身离去-
宋初姀从里面出来时被门口的?石块绊了一下,门前的?小将士眼疾手快扶住他,急道:“女郎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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