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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40(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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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妖拽着男人的衣襟, 将他拽向榻边。

红烛摇曳,屋子里一片朦朦胧胧的光影,呈现?出一种醺红的色泽, 妖异的旖旎着。

室内有风凭自而起, 吹动起晏停云的衣袍。从他袖口、襟前望进去,黑雾牢牢缠裹着他的身体, 让他半点挣扎不得。

“灼灼!停下来!”晏停云沉着面容开口, 试图威呵住妖。

“嘘。”妖嗔来眼波, 依旧是笑??的。“你们人在?这时候,还要多话么?”

她手指抵在?男人唇间,笑着嗔怪他, 仿佛半点瞧不出男人沉下去的面色。

她将晏停云拖拽到榻边,仰身一倒, 躺在?榻上。她的乌发像是最华贵的绸缎似的铺开,大红的裙摆也像重瓣的花朵一般在?她身下盛放。

男人的瞳孔中映出她的身影。她自知动人, 得意的笑着。乌与红碰撞在?一起, 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榻上开着大朵大朵的芍药花,雪白?、浅红、柔粉的花瓣比蝉翼柔腻。而妖便笑着仰躺在?花丛中, 比花朵更娇妍。

她削葱似的手指绕在?晏停云的衣襟上,轻轻一使?力。男人便被拽的趔趄跌在?她身上,陷入如云的香气之中。

妖幽绿色的眼睛注视着男人,像是宝石似的湖水,里面笑意潋滟出粼粼波光, 仿佛当真爱意无双。

她将男人拽的很低, 做了个呵气的动作。一道游蛇似的黑烟从她口中出来, 纠缠上去。

雨点遥遥落在?人家的屋脊上,噼里啪啦的发出声响, 便更显得这一室寂静。黑烟游走起来,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

……红纱帐在?空中飘荡着,烛光也在?墙壁上投映出通明、摇曳的橘黄光影。晏停云看到窗子不知何时开了一条缝,露出一折瑰紫的天空,上面星河熠熠,光华流转。

但,天在?动,地在?摇,远处传来山石砸落的轰隆声,连大地都震颤起来,甚至能隐隐听?到人群的惊呼声。一片混乱颠倒中,唯有这间小屋屹立不动,是风暴中的孤岛,他们末日奔逃至此,耳畔波涛浪卷、潮水流经。

天地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个了。无所归依,只有彼此,任何一点细微的变化都变得显露无疑……晏停云只觉得身体、魂魄都仿佛不再?是他自己的,卷入了一片剧烈下坠的漩涡,不知要坠往何处。

妖的手指咬在?唇间,上面染着红丹蔻,她妩媚的眉眼间,多了一种稚拙可爱的神情。

“晏停云,你当真怨我么?”她望着男人,那碧色的眼睛轻轻嗔去眼波。

她想,他凭什么怨她。一个姿容无双的女人,哪怕是女妖,甘愿垂怜一个男人,他又?有什么道理怨。

晏停云咬紧牙不说话。

他注视着妖。屋外?大雨噼里啪啦打在?屋檐上。在?沉沉夜幕中,她的肌肤像是盈润的白?玉,有着不知是神性,还是妖异的美。

而在?这一室旖旎间,无数黑影钻入她体内,又?从她身后暴涨出来,那幢幢黑影张牙舞爪,她成了最气势凌人、名副其实的大妖。

月上中天,云收雨歇,晏停云迟迟不能睡去。他闭着眼,近日种种走马灯似的在?他脑海中闪过,晃着五彩或刺目的白?光,刺的他什么也看不清……

妖窝在?他颈间仿佛睡着,她的发丝细而软,闹得他很有些痒。他不必睁眼看,便能想到她乌发如云、面庞晕红的模样。

晏停云猛得坐起身,系上昨夜扯开衣衫,提步向外?走去。

“站住!”妖一下子从榻上翻身坐起来,拽住晏停云的袖子,止住了他的脚步。

“如今我们做了夫妻,你要去哪?”妖娇气的发问,一双眼睛因惊诧瞪的有些圆,竟有一点娇憨可爱的样子。

她问的毫无心虚,仿佛这仅仅是个寻常的夜晚,月圆风好,全?然无事发生?,仿佛她当真不明白?。

晏停云望着妖。这一次他的目光格外?深沉,带着些审视的意味,像是想要将眼前这妖整个看透。

“灼灼,我不明白?,你说爱便是如此么?”

妖笑了起来,那故作的娇憨忽的像潮水般从她面容上褪去,换上了一副狡黠似的神情,可她眼中的幽绿却?从来清冷,一如初见。

“晏停云,我也不明白?,你为何爱我却?不敢开口。昨日你分明是快乐的,又?为何口是心非。”

仿佛一切都是男人的庸人自扰,仿佛一切都是他搞砸了一般。妖轻轻巧巧将话抛了回来,她面上神情始终都是少女似的情态,却?不显得娇俏,反显得怪异。

就像……她遥遥的观望着人们,好奇又?探究的开始模仿,人的爱恨痴怨却?始终不明白?。在?波涛汹涌的爱河里,她望着人歇斯底里,始终不曾被河水打湿,甚至不曾被沾染一片衣角。

晏停云也笑了起来,声音里带着一种悲苦的意味。他仿佛觉得身上还不够痛,不够鲜血淋漓,忽失了自欺欺人的兴致,要将一切都挑明。

他又?问妖:“灼灼,你看我的时候,到底是爱欲更多,还是食欲更多呢?”

你以为我当真不知么……

“那又?有什么关系?”妖依旧笑着,意外?的坦诚。

绿水蟒会吃掉她们的伴侣,蜘蛛也是。妖生?着同人一样的面容,或许秉性却?与兽更相近。对于她们来说,爱意本就屈从于食欲之下。何况,她还没动手呢……这是多么大的一份爱啊。妖沾沾自喜、得意洋洋。

晏停云沉默了下去。他们就像站在?一条河两端,遥遥相望,彼此都觉得荒谬。

他注视着妖。昨夜榻上的芍药花都被揉碎了,大红的锦被上,乃至地板上都是散落的花瓣,片片零落,是和?他一般的狼藉。

而妖坐在?乱红堆里,也望着他。她的目光带着永不驯顺的野性,一片幽绿,比月光落下的霜还要冷,看起来是那样残忍。

从来人们在?诗文里描摹爱的模样,都说是“赌书泼茶”,说是“并?吹红雨,同倚斜阳”。他也想过游春与登楼,想过年年岁岁。

但他却?从未想过,爱是烈火,是飓风,是摧枯拉朽、樯倾楫摧。

晏停云的声音也带上来一分不甘怨怼,他像是自言自语,也像是质问。“你如何是这样的性子!”

妖大笑了起来,当真觉得男人这话好笑极了,娇声笑倒在?这一片芍药花瓣中,笑得花枝乱颤。

她呲了呲牙,撕破了那张类人的面具,神情妖异而魅,像一只口吐人言的狐狸,语调也飘忽了起来。

“晏停云~你祈妖那日起,便全?未想过么?你以为我便会是你手心把玩的爱物,只会同你争论什么穿不穿绣花鞋?”

她翘着脚,头转来转去的端详着那挂在?她脚上、嵌着明珠的绣花鞋,忽的将鞋踢到晏停云身上。鞋子不重,晏停云却?像是被一块大石狠狠砸了,几乎站立不稳。

晏停云扪心自问,他当真不知么?

这大雨下了两个日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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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有停。仿佛自从他与妖来后,小城的雨便多了起来,天昏地暗,淅淅沥沥的不肯断绝,再?没有晴方的样子。

晏停云被妖囚禁在?了屋子里,寸步不能出。

他又?一次夜间惊醒,梦里厚重的泥浆束住他的手脚,淹过他的口鼻,同那天的黑雾一样。

他坐起来,剧烈喘息着。皎洁的月光如霜一般照在?妖的面颊上,妖仿佛沉睡着,冰冰冷冷的如玉雕作。他定定的望着妖,打了个寒颤,忽然手扼在?妖的脖子上。

妖倏的睁开眼,仿佛从未沉睡过。她注视着晏停云,一双透绿的眼带着幽光,亮的惊人,仿佛能穿透沉沉夜幕。

“妈姆,难道你要杀我么?”

她轻轻转动着头,男人的手仍钳制在?那里,却?半点不畏惧,甚至还挑衅的仰起那看似脆弱纤细的颈,面庞上带着盈盈笑意。

分明是她被钳制住了要害,但她注视着他,就像猫注视着按在?爪下的老鼠,是那样胜券在?握、气定神闲。

晏停云的手慢慢颤抖起来。他当真扼不下去。

闪电划过,将窗前屋外?照的雪亮,将心意也照的雪亮。

爱与恨从来不讲道理,晏停云发觉,他即便是怨她,那怨却?像是要汇入海中的河流,再?是汹涌,也将被吞没。

他想过要驯化她,自以为是手段高超。以为妖也不过像一只小鹰,至多是只雏虎,只需细水长流、滴水石穿的让她记住一段呼哨。

但他到此才明白?,在?她的嬉笑嗔怒间,他才是被驯服的那个……

晏停云想,或许再?拖延一会儿。他胸腔里的怨恨,便要全?然消失了。就像从前一次又?一次一样,只能由着她,像一只提线木偶似的被牵动。

可是他偏又?生?出一股子不甘来。凭什么他大乱方寸,她却?从来气定神闲。从来都是她胜,也该他胜一次。

晏停云垂下眼去,手中掐诀,口中也低语不停。“……一切怨和?罪,还诸于彼身。”

长而浓密的睫毛遮盖住了他的瞳孔,让人望不清他眼中神情。妖注视着他,瞳孔紧缩了一下。

屋子里凭空起了飓风,窗棂、床柱都炸成了一片片碎木,溅在?男人身上,将他脸颊、身体割出来一道道流血的伤口。

这咒语焉不详,瞧起来也气势汹汹。妖不得不怀疑,或许他是当真狠下了心,要将她关回古镜里去。或是更决断一点,直接将她打散。

自妖脉封后,人间久不见鬼神,从前咒术也早已失传。她观察已久,料定他至多有两三分本事,不过凭着一腔痴癫唤出了妖来。

是的,她就是摆明了架势欺负他,却?不料他也手有利刃……

妖警惕的化开,像是流水一般化作隐有粼光的黑雾,在?梁柱间闪来闪去,飘荡在?屋子里观望着,让人捕捉不到她的身形。

可她又?没有想到。语定咒成,她身上全?然无事,男人却?大口大口的吐起血来,像枯叶一般坠落下去。

晏停云遥望向梁柱间。只是他眼前已逐渐模糊了起来,看不到那片黑雾了。

他提唇笑了笑,带着些心死如灰的意味。“灼灼……如今你可以走了……便是你要杀我,我也无怨,不必担心担上因果。”

妖后知后觉的发现?,束在?她魂魄上的那根线已被扯断了。从此无论她是归山林,还是去云天外?,都再?无滞碍。

可是男人的嘴角却?有血不断溢出,红的刺目。妖忽然慌乱了几分,她觉得胸腔里好像也长出了一颗心,缓缓抽紧了。

她不是一直想要吃了他,想要他心甘情愿的赴死么……又?慌乱什么?

第十一章

大朴树下的石桌上改供了一座白玉像, 边上还放了一瓶花。香煞人的姜花团一簇,犹带露水的插在瓶子里,不像是供神, 倒像是清晨急匆匆采来讨好爱人。

晏停云端来一只小盏放在神像前。小盏落在石桌上, 发出轻细的响声,盏中也微起涟漪。血腥气弥散开, 神像却毫无动静。晏停云在石凳上坐下来, 静静的看着天空。

妖脉已经开了, 无数的妖与怪都不知从何处滋生出来,多的像是要挤满天空和山林。

瓦猫依旧立在家家户户的屋脊上,庭中树却浓绿的像是要流动起来。日光下, 透明的飞鸟折射着五彩的光晕,无处不在的啼叫。这小城热闹的几乎嘈杂。

他正这般想着, 那白玉神像明明灭灭的亮起光,丝丝缕缕黑雾溢散出来, 缭绕在他周身。这小城重又热闹的恰到好?处……

“你当真不想活了么?”妖的声音从黑雾里传出。她嗅了嗅那盏中血, 很是困惑的绕着男人逡巡,反反复复的打?量他。

自那夜之后, 晏停云的身子更孱弱下去。天还是早秋,秋老虎刚刚过去,每日早晚他却已穿上了羽毛粘作的大氅,还单薄的像是风吹即倒,便是妖看了也觉得惊心。

可他撑着这样一具身体, 却依旧要割血饲她, 这么下去也不知还能活多久……分明她去抓只虎、或是鹿来放血也是足够的。

“灼灼, 你出来么?”晏停云仿佛想要触碰她,指尖探向黑雾, 却什么也抓不住。他开口?似是寻问,语中却隐有乞求。

黑雾中传来一声轻笑,而?后缓缓聚拢在一起,化作人形。

她乍现人前,一身水透透的红裙裳,像是将万千只红蜻揉碎了染就。耳上一对绿翡坠子晃来晃去,与?她那双碧色的眼相映生辉。

庭院里的色彩一下子便由极暗到极秾。如今她已不能再?说是小妖了,像一朵开到盛极的花,有着足以让看者怔愣的美。

晏停云果然也怔了一瞬,静静的望着她。

“我问的话你还没答呢。”妖指尖抚上男人的面庞,顺着他的下颌划至喉间。尽管轻柔,却凉的男人打?了个寒颤。

“还是说……你还当你的血有多稀罕不成?”妖轻轻开口?,转着头打?量男人。她纵是好?心,也偏爱以言语刺人。

晏停云的手指轻轻蜷了一下,垂下眼去。

那夜他以咒断了因果,妖血液里燃烧着的叛主的躁动便也平息了下来。他的血变得与?其?余凡人一般无二,不再?能吸引她。

他们之间的纠葛,也成了一根浅的一扯便断的线……

或许是风忽有些?紧,晏停云弓下身咳了起来,很快喉间便一片血腥气。不必看绢帕,他便知道他定是又咳出血了。

如今他当真是碰不得了!

妖有些?恼怒,觉得男人在刻意拿捏他,却不得不停了口?。

她咬了咬唇,水红的唇被咬有点可怜。她又拽过男人的手,渡了一点妖力过去。如今她不必再?伪装,从她身体里延伸出的黑雾缭绕在男人的伤口?上,比墨还浓。

男人却又将小盏推给她,不知怎么这般固执。不过那血在盏中晃来晃去,挂在杯壁上,太?阳底下细细看,能看到蝴蝶鳞粉似的光,一闪一闪的煞是好?看。

他这具破败的身体如今全靠妖力支撑,沾染了太?多妖力,已不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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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全然的人了。

怕他那身体就像个裂纹遍布的玻璃瓶子,指尖轻轻一推,便要哗啦啦的碎成一地,妖不由便让他两?分。她没再?说什么,接过杯盏,将其?中的血一饮而?尽。

晏停云轻轻笑了起来。

那夜天明之后,他们微妙的平衡了下来。或许妖到底不想晏停云死去,又救活了他。而?晏停云更从来不想失去妖,退或进到底要由她。

如今破败的身体成了他最大的倚仗,而?妖纵使依旧野性难驯,却像一只每日去叱咤风云、称王称霸,可也会?在傍晚时归家,偎在爱人怀里喵喵叫着的猫儿。

此时正是夕阳西下时候,小城里家家户户升起了炊烟。身后的远山显出一点淡紫胧胧的轮廓,像披着层纱。一时岁月都仿佛慢了下来,显得悠长而?静好?。

晏停云看着妖的身影,是那样的专注,甚至显得眸色沉沉。

他想人们常说爱是成全,是两?个和成一个。然而?他们便是各揣着满腹盘算、爱恨都滔天的痴男怨女,便不是爱了么?

他永远记得……

在那个夜晚,帝流浆倾倒向人间,月华盈盈如练。他于小佛堂外透过薄薄的窗纱,看到风吹动她的乌发,她抬手拽住那月光,轻盈的像是就要那样轻飘飘的飞到九天之上。

而?在她身下,是蛇一般的巨尾,玄色深沉的像是能将人吸入其?中,却也泛着一点月华似的磷光。那样让人颤栗,那样奇瑰。

她是一切的奥秘和美。

他想要留住她,就像偷走织女的羽衣,一下子撞开那木门跌进去,惊走了那垂坠在她手中的月华,强留下了这个不属于人世的生灵。

为此,他甘愿献上全部神魂,便是坠入阿鼻地狱也在所不惜、甘之如饴……

后记·祈妖

安泰二十三年, 吾谪官绥南。

其有苗、黎、傣、侗诸族,多行?蛊事,亦有巫迹, 或言楚王秘境亦近此?也。

惜哉!吾非为寻幽而来, 不得访。然亦有三五异事可记,可见其多矣。

此?地以山、石、草、木皆神也。屋脊立瓦猫, 每有不决, 则叩之相问。一二日内, 瓦动为不吉,反之则诸事顺遂,无?不灵焉。

而静云密时, 若见有物熠熠如流星低度,掠屋脊而飞, 则“民家放蛊事也。”

吾去岁督春耕。山高?邑远,道阻难行?。夜宿荒庙, 枕茅草将眠。夜半闻铃声响, 起?身环视,而百十里无?人烟。

少倾, 有两妖相携而来,盘梁绕柱,如雾如烟。

倏忽化人形,一碧目雪肤、形貌昳丽,一拥炉抱氅, 眼生细鳞, 更不似世间之人。吾不由两股颤颤, 脊生寒风。女妖则嘻嘻笑之,非恶, 实促狭也。

天明,两妖皆去。吾携诸吏探此?庙,见残梁画壁有唐时遗风,而彩妍未褪,不似当?时。然邑人不知,县志未载,终不知其何世何年兴也。

后归京,友人叹曰:“此?山中仙也,何不问长?生之法,汝不欲耶?”吾大笑:“吾贪也,虽欲长?生,然变法未成,敢请仙人稍待也。”

第一章

大雪落在宫墙下, 遮盖了战乱后饱浸了血的土地。起义军进城已有两月有余,新帝改元登了大宝,宫城的旧主人成了前朝。

咯吱咯吱……宫城的西角门?开了。

管事的牵着一队衣衫褴褛的人走了出来, 每个?都瘦的脱形, 像是将死的骆驼。用铁锁链缚着手,串成一团, 踉踉跄跄的赤脚从深到膝盖的大雪里趟过来。

这是圣人仁慈, 将戴罪的阉人放归呢。只要有人肯拿自个儿的身家性命为其担保, 再交上一笔银子就能将人领回去。而没人赎买的便打发到矿场做苦役,要怪就怪自己命不好。

秦纾让下人将马车停在近处街上,自己则等在角门?边。如?今见人出来了, 赶忙向着管事迎了上去,千恩万谢的塞上金银打点。

而后在人群中匆匆扫视一圈, 寻到沈铮面前。

秦纾几?乎不敢认。不过才半年不见,他却?大变了模样, 在大风雪中单薄的随时要倒下去。从前鸦青的发也变得枯黄, 像是秋霜后的茅草,散乱的覆盖着他嶙峋的身体。

此时他低垂着头, 看不清神?情,只能看到一截苍白的、尖锐的下颌,和冻得发乌的唇。

这样冷的天气,他身上却?仅有几?片破布烂絮蔽身……

秦纾赶忙走上去,把?怀中大氅披到沈铮肩上。衣服的重量压到他的肩脊上, 他不由又抖了一下, 像是害怕, 也像是疼痛,是濒死的惊弓之鸟。

“沈铮?”秦纾轻轻唤他。她是个?生意人, 从来温声细语,是生人见面都先亲近三分语调。

然而沈铮听到这呼唤,却?一下子跪了下去,几?乎将自己整个?人都埋进深雪里?。

“不……我不是……我不是沈铮……”

他的声音很低,神?情仓皇的像是在拼命呼号,然而却?没有气力。嗓子仿佛生生被抵着石砾磨过,带着鲜血淋漓的意味。

秦纾心里?像压了一块大石,前所未有的不安起来。她的手扶在沈铮肩上,将他从雪里?撑起来,又轻轻唤他的字。“镜台?”

沈铮置若罔闻,对这个?他从前起给自己的字全无反应,只疼痛似的颤抖不停。

他是一块坠落在地的琉璃,裂纹遍布,怕是一碰便要碎了。秦纾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又不死心的唤了一声“皎皎”。

这是她从前为他戏起的小?字……

彼时他才十七八岁,却?是朝廷派下来巡按,就穿着一身朱红的常服,不请自来的盘坐到她家?院子里?。

“我叫沈铮,是‘泠泠七弦上,静听松风寒’的‘铮’。字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的‘镜台’。”

他说?这话的时候,风吹过,满院子新染好的彩纱在半空中飘飘荡荡,不时拂过少年的肩头。他仰头望着她,眼睛乌亮如?潭水边雨后新洗过的石子,神?气又漂亮。

而她那时初逢家?变,也还是不大的年纪,一时也不知是昏了头,还是拿准了他性?子好,未多?想便顶了他一句:“你不如?再给自己起个?小?名叫皎皎好了。”

皎皎是起给丫头们的名字,而做阉人的,做不成男人便最忌讳被当成女人。

秦纾话说?出口便自知失言,只是却?收不回来,强撑着自己站在那里?,心下忐忑。

沈铮却?一下子笑开了,比院子外那些三月的春花还要灿烂。“这名字配我,我很喜欢,不过可不许再外面叫。”

寒风呼号着,发出呜呜的声音,大片的雪一下子便灌到秦纾衣服里?,冻的她一个?寒颤。回忆被打断,秦纾重又看向眼前的沈铮。

“皎皎,皎皎……”沈铮喃喃念着这个?名字,忽抬起头来,寻问的望向秦纾,目光中难掩忐忑。“我是皎皎……?”

他像个?流离已久的孩童,都忘了自己名姓,见了寻来的亲人却?不敢信,只能反复询问,生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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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寻错了人。

他的面颊太瘦了,更显得一双乌黑的眼大的惊人,却?仍旧能依稀看出从前的美貌。

可是那些少年神?气、甚至是得意自矜,如?今全不在了。谁还能看出来,这是当初那个?以宦者之身出镇地方、誉满前朝,而“牧伯不能及”的沈大人呢……

“你是皎皎。”秦纾声音发涩,却?怕惊吓到他,只能强压下哽咽,轻轻开口。

“嘿!都别堵在这儿了!”管事的收完各家?的银子揣进自己怀里?,见人都堵在宫门?口不像话,便抬手轰一众人离开。

走到秦纾这里?,他念着那递上来的沉甸甸的银子,语气不由软下去了几?分。又想这女人无亲无故,却?肯救个?阉人,更止步上来聊上两句。

“也别喊他了,倒了霉的阉人在这宫里?遇上什么事都不稀奇。这一两个?月哪天不死几?个?拉出来?人活着,还给他救出来了可是天大的福气。”

管事的语气有些尖酸,也有些自嘲。

他也是个?太监,不过是个?贱出身,最会干些吮疮舔痔的活计。就是皇城换了新主子,只要当时不死,总能混出个?路来。

他可不比沈铮,是当年各州挑着聪慧秀美的少年,专门?阉了奉进宫的。打一开始就在御前,这些年里?深受圣人信重,哪儿用得着低头啊。

不过啊,从前那圣人亡了国,把?自己吊死了,如?今也该叫前朝末帝了……管事的嗤一声笑了。

秦纾没了寒暄的心思,匆匆道了谢,令侍女再奉上银子打点。她抬手给沈铮掩了掩大氅,半揽半抱的带他离开。

怀中人轻的只剩一把?骨头,在秦纾怀抱中,似是很畏惧被人碰触,微微颤抖起来。

走出来没几?步,将要到马车的时候。他似是踩到深雪下的石子,一个?踉跄从秦纾的怀抱中跌了出去,跌在雪地里?。

“别,别打我……”他喃喃出声,身子颤动了一下,也不知是要挣扎着起来,还是要躲避可能会落在身上的拳脚。

他的膝盖磕在地上,血流出来,在雪地烫出来一小?洼浅浅的凹陷,是那样刺目。

“不打你”,秦纾的心也陷下去了一块。她半跪下来,重又用大氅将他掩好,遮盖住纷纷落下的大雪,以及四周窥探的目光。“以后我护着你,再不教谁欺负你了。”

“不打我?”

沈铮抬起头来,像是全然不明白。他不明白为什么这次跌倒不用挨打,也不明白眼前的女人在哭什么。

他微微撑起身子,用片甲残缺的指尖探了探她眼角,困惑不解的将几?滴垂下的晶莹送入口中。

微咸的涩意在唇齿间蔓延开来,他突然清醒了一瞬。而巨大的、将人压的喘不过气来的痛苦又席卷上来,让他佝偻起身子蜷成一团。

他强撑起身子,定定的望着她,眼中含着欲坠未落的泪滴。

只是很快,那几?分清明又不堪一击的溃散去,他面上重又变回了茫然。他如?同一只小?兽,依赖的蜷进女人怀里?,颤抖逐渐平息。

秦纾揽住沈铮的肩让他伏在自己怀里?,一用力将他抱了起来,快步走向马车走。

沈铮在她怀里?半阖着眼,安静而迟缓,几?乎要这么睡过去。是累到了极致,才终于寻到了一个?可以安心休憩的地方。

马车辘辘行?过皇城的街道,驶入了秦纾的宅子里?,驶入她住着的院落。她半揽半抱的将沈铮带下马车,就将他安置在自己厢房一旁。

早在她决定要将沈铮救回来时,这屋子就收拾好了。今年冬天格外冷,屋子里?火龙热烘烘的烧着,热气熏上来,暖和的和春天一样。

进了屋子,大夫早候在床边等着了,是从前宫中的老太医。此时药浴也备好了,大木桶就摆在屋子正?中,白雾袅袅蒸腾。

秦纾将沈铮放下来,他不知什么时候睡了或是昏了过去。眉心紧蹙着,眼睫不安的颤动,却?不能醒过来,看起来格外可怜。

替她看顾生意的侍女金坠儿见她回来,忙将这一上午的事一件件报上来请她定夺。另有几?个?侍女端水、拿帕子的走上来接手沈铮,以便她脱身。

“主子,咱们往西域去的商队回来了,您得去看看,账得对,货也等着盘呢。”

“珍宝阁的掌柜也托了人来,说?是有人带了块龙涎香出手,请您掌掌眼定个?主意。如?今这年头乱,多?少王孙都破了家?,出来卖宝贝的不知真?假可真?不少呢。”

对于行?商的人来说?,年末各铺子都到了盘账的时候,本就事情多?。如?今新朝初定,想要发财的、搅混水的更是多?的很,哪儿哪都等着秦纾拿主意。

为接沈铮出来,生意都耽搁了不少,如?今确实不能再拖了。秦纾将侍女玉钏儿留下来看着情况,转身出了屋子。

她匆匆去后院盘了货,还不待去珍宝阁掌眼,玉钏儿插空上前来了,面有难色。

“怎么了?”秦纾偏头问她。

玉钏儿抿了抿唇,像是有些拿不定主意。“主子,你去瞧瞧吧,我瞧着情况有点不对。”

秦纾又回了厢房。几?个?侍女停在那里?等待吩咐,而沈铮不知何时醒了,钻进了床角的纱帐里?,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他身上的破布条子已被剥了下去,身子也被擦干净了。此时湿漉漉的裹着那纱帐,像一个?羽毛都被打湿的雏鸟。

“怎么了?”秦纾开口寻问。

玉钏儿向侍女们打了个?继续的手势,侍女们便又拎着布巾为沈铮擦洗起来。

那布巾落在他身上,仿佛是滚烫的烙铁。沈铮身体剧烈一抖,像是要折断似的绷直。却?不敢挣扎,甚至不敢痛呼出声,抻长了颈无声的哀鸣,如?同一只被系住喉咙的鹤。

秦纾不忙着安抚沈铮,站在一旁看着。

几?个?侍女又以极轻缓的动作为沈铮上起药来。他似是痛到了极致,痛的再难忍受,青筋崩起、冷汗淋淋,将自己的唇咬出了血。

“行?了,停手吧。”秦纾一声吩咐,几?个?侍女也忙停下了手中动作,都不由松了口气。

“是郁症?”秦纾看向老太医。

老太医叹了口气,点了点头,手下动作不停的开着方子。

太多?人留在这里?也无用。秦纾挥了挥手,让那几?个?侍女们退了下去。她走上前,半跪在榻上,试探的碰向沈铮的身体。

沈铮又是一抖,仓皇的抬起头来。看到是她,忽而哽咽一声,像只雏鸟似的投进了她怀里?。小?声的倒着气,发出哀哀切切的声音。

秦纾揽住他,轻轻抚着他干枯的长发,从腰间解下一串钥匙,递给一旁玉钏儿。

“给曹大人送张拜贴,问他能否赏光见上一面,我想……再探探这几?个?月他在宫中的情形。”

为把?这沈大人捞出来都花了多?少金银了,那钱流水一样的出去,赚起来却?难。

玉钏儿心疼自己小?姐,忍不住多?嘴:“那管事的不都说?了么,里?面日子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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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是失了神?智也是常有的。再探,也不过是这些话……”

秦纾垂眼看向怀里?的男人。他像是丢失了魂魄,不去听那些话,也什么都听不懂。

可秦纾记得他原本是什么模样,也知道他平日里?看着娇气,心志却?坚。“若仅是身上的苦难,他绝不至如?此。”

她又开口,神?情虽淡,话中含义却?很是坚定。“他成了这般模样,我总得为他讨个?说?法。”

第二章

父亲为她取名为纾, 或许她当真?有逢凶化吉的运气……

建安五年。

沈铮立在院子里,看着空中飘荡的彩纱,像蝉翼、鱼尾一般细腻轻薄。绮红、柔紫, 色泽如同傍晚的云霓, 瑰丽而旖旎。

民间的技艺已如此精妙,沈铮觉得赞叹, 便也开口赞叹。“一直听闻秦氏彩纱名满江南, 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秦纾笑?了笑?, 靠在织机上,带着点自嘲的意味。“名不虚传有什么用,还不是堆在这里卖不出去。”

她家里是做西洋生?意?的, 前不久父亲遭了海难没有回来。还来不及治丧,官府便收回了出海的公?凭。

只剩得这些料子, 不是民间不许穿的颜色,便是西洋花样, 画着光着身子天?使圣童。若寻不到出路, 放上一两年颜色暗淡,只怕秦家的境况也要一年不如一年……

却不知这位大?人不请自来, 有何见教呢?

秦纾抬眼看向沈铮。

她的目光不算驯顺,或许是她从那时候就瞧出来,这位大?人是个?好性子,和旁的都不一样。

沈铮笑?了笑?,有一种少年人特有的清气, 说话?也是直来直往, 不爱周旋。“我?若再?给你一张公?凭呢?”

他为查关饷而来。

丝织税重, 织缎一匹,要交税银五分;织纱一匹, 交税银三分。若要出海,每张船亦要纳税六两,然而每年江南各府送到朝廷的白银却是寥寥,总说亏空。

然而国?库也亏空。便是朝中那些大?人们和此地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也不得不说查了。

但这得罪人的事情,他们是不愿做。以?为沈铮年纪小,从前也是读书人,说上两句大?义什么的便能骗他来当刀子。

这些算计沈铮知道,可他还是来了。他年岁虽小,却知今年年景不好,各处发?水遭旱,都等着银子赈灾。他不得不来。

可他也知道,关饷不是那样好查的。便先取巧另开出几份公?凭,让商户先纳税出海,也教各府县麻痹大?意?,再?慢慢来查。

此外?,他还想从民间盘出一份账来。这是要得罪江南各府官员,提着脑袋的事。但旁人不敢,秦氏有怨,未必不敢。

想到这儿,沈铮的眼睛眯了一下,像一个?狡黠的小狐狸。不过或许是因他年纪小,并不显得世故精明,反而有点讨人喜欢……

秦纾瞧见了,有几分冒犯的想。

“你要什么?”她问沈铮。

沈铮笑?了起来。“我?要你们秦家这些年纳税的引目,你敢不敢。”

做生?意?原本就是豪赌,她有什么不敢。她与这位大?人,一个?是初掌家业,一个?是被推出来的刀子,倒也有两分相似,该都做出些什么教旁人大?吃一惊才好。

“大?人有命,不敢不从。”秦纾笑?了笑?,弯下腰来施礼。这话?说完了,才露出一点真?心。“大?人深恩,纾深铭不忘。”

沈铮又笑?了笑?,眨了眨眼,露出一点少年气。“诶,你还能找到人出海么?”

他知道,秦家的老舵手也在海难里去了,其余的怕是如惊弓之鸟,未必能立得起来。

秦纾抬起眼来,看向沈铮,寡淡的眉眼竟也显出一点锐利的模样。她声调淡淡,话?却干脆。“我?亲自出海走这一趟。”

她父亲才遭了海难,不过月余,她便又要出海,便是男儿也少有这般勇气。

沈铮望着她,几乎有些怔愣。他又忽而笑?开了,连忙从袖中掏出公?凭递给她。“那我?等着你回来。”

大?概那时他年岁实在小,不觉话?中有歧义。到如今,也有七八年了……

秦纾垂眼看向沈铮,这间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安静的落针可闻。

从前的少年长成了男人,在她怀里蜷伏着睡去。眉眼依旧是那副清峻的模样,却多了一点枯败的意?味。像是一株被折断的兰花,花叶离了根茎,雪白的花瓣很快便染上了黄色的折痕。

她轻轻动一下身子,去取矮几上的药。沈铮便像是怕她离开,蹙着眉挣扎着要醒来。他的手不知何时握住了她的袖口,月白的袖子上便落下了几个?血印。

秦纾抬起沈铮的手,轻轻握住。他的手指青紫,满是冻疮,关节突兀的肿胀。指尖片甲残缺,嫩生?生?的软肉渗着血露在外?面,让人看着便觉得疼的厉害。

这是用过刑的痕迹,旁的人身上都没有。

他写字抚琴的手……秦纾心中几乎有恨意?升起。

像是察觉到了她的怒火,沈峥不安的醒来,眼睫轻轻眨着,仿佛一只被惊动的蝴蝶。他不明所以?的倚靠在她颈间蹭动,鼻息落在她肌肤上。

“没事,接着睡吧。”秦纾深吸了一口气,笑?了一下,手搭在沈铮眼上,好教他继续睡去。

等男人睡熟了,她又轻轻拨动他蜷在一起的身子,想要探查是否还有其余行刑的痕迹。沈铮却像一株含羞草,蜷的更?紧了。

“皎皎”,秦纾轻轻唤他。他又像一只被驯好的小兽,听到这个?让他欢喜的名字,便慢慢舒展开身体,由她摆弄了。

冬天?日头沉的早,等她将沈铮身上各处伤都上好药,室内已是一片昏黄。

玉钏儿轻轻扣了扣门,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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