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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40(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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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事?”秦纾低声问她。

玉钏儿也小声禀报:“主子,曹大?人给回了话?,说是今晚见,他散了宴来,饭就不必吃了,要您寻个?地方。”

“知道了。”秦纾捏了捏眉尖,强打起精神?。她瞧了一眼屋子里的西洋钟,此时还不到六点,不过却得早早去等。

她看了一眼沈铮,轻轻撤开身体。“我?收拾收拾就去。你晚上在这儿守着,再?寻人传个?话?,说就订在曹大?人坊东头的那家茶馆里。”

戌时二刻,曹大?人带着一身酒气,笑?呵呵的进了包厢。

他近来心情很好。别人都说他是个?有福气的人,他自个?儿也觉得。

新朝建立之前,他是杀猪的,家里没断过粮,肉都没短过。等到了新朝,拐着弯的表哥当了皇帝,他也摇身一变成了大?人。从前说他长得肥头大?耳的人,如今也都说他慈眉善目了。

秦纾见了曹大?人,忙迎上去,请他在主座坐下。

“坐下吧”,曹大?人又笑?呵呵的摆了摆手。“秦老板,人接出来了吧?”

他坐下来,不翻茶杯,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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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人上酒来。呷了一口看着秦纾,打趣似的问她话?。

这女人生?得很寡淡,长眉细目,神?情也少。不像别的女人似的,生?得明艳或清雅,想要她红袖添香;也不像男儿似的,生?得英气,想同她推杯换盏。

她就像白纸上的一条墨线,倒是天?生?商人模样。不遭人妒,却也亲和端正,瞧起来稳妥,是能和她做生?意?的模样。

曹大?人不明白,这样一个?女人为何偏偏和个?阉人搅在一起。

“人接出来了,全赖您援手。若不是得您心善,我?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沈铮本不在放出宫的名单里,秦纾走了曹大?人的门路才把他添进去。她说这话?时确有真?心,忙凑过身去,又为曹大?人满上酒。

曹大?人笑?了笑?,“怎么着,这回又为着他来?”

“是也不是,不过他是稍带着的。”

秦纾笑?着双手将一个?小匣子奉给曹大?人。

“圣人下令商户到北疆实田,可换往西域交易的公?凭,我?便寻人开了五千亩。建了庄子,耕种的人手都备好了,只待开春播种,如今想请您替我?献上去。”

“秦老板生?意?都要做到西域了啊?”曹大?人接过匣子翻了翻,里面是一叠地契,粗粗一看便知绝不止五千亩。

他笑?了起来,这秦氏也是会来事。若她这巨贾献了田,其余的又有几个?敢留着。但有公?凭吊着,也不怕做生?意?的不去开田。

到时候啊,他也不交到户部里每天更新各种资源,欢迎加入南极生物峮七留陆五令八巴儿吴去,直接往圣人面前一奉。圣人一高兴,怎么都要赏他几张。

秦纾继续回话?:“早便想从西边走了,海上风浪大?,不定哪次就回不来了。只是前些年西边乱,没法去。如今圣人来了,我?们心里便踏实了,只怕都要争着去。”

“是这个?理”,曹大?人抻出那些地契,在蒲扇似的手上拍了拍。“只是秦老板辛苦开出来的田,自己留着多好,做什么献上去。”

“也不瞒大?人您,为开出这田来,我?花了不少银子,多少是有点舍不得的。”秦纾又端起酒敬了一杯,为显亲近开了个?玩笑?。

“只是我?们做生?意?的,留那么多田做什么。天?天?追着买卖跑,今儿在这儿,明在那儿的,实在是顾不上。还请您千万帮帮我?。”

自家地顾不上,谁信呢。秦纾这话?曹大?人也就那么一听,不过被哄的高兴,话?便也多了起来。

“这话?就外?道了。打咱们起兵的时候,秦老板就没少送钱送粮的,在圣人那里都是挂着名号的。”曹大?人拍了拍秦纾的肩,两人坐的挺亲近。

不过,他话?又一转。“可你怎么就想不开,同那阉人搅在一起了。你可别被他骗了,害了自己的前途。”

“大?人是把我?当自己人才说这话?”。秦纾依旧笑?着,和曹大?人碰了碰杯子。

“只是他同我?有恩。我?父亲去的匆忙,又碰上前朝恶官,若非有他,家业便败了,哪里有今日。如今换他落难,能搭把手总是要搭把手的。”

“秦老板有义气。”曹大?人听了这话?,仍不认同,却也觉得这秦氏做人不错。

话?赶到这儿,秦纾又弯下腰施了一礼。

“我?今日来,也是想请大?人您指点一二,他犯了什么错被关起来。若是有误会,还请您听我?解释几句。他九岁那年都要去应童子举了,却强被那昏君阉了入宫,心里也不是不委屈,是绝不会去做什么糊涂事的。”

曹大?人笑?了笑?,“嚯,你们还挺有缘分,一个?两个?都遭了难啊。”

秦纾叹息,“那几年吏治不好,连投了江湖当游侠儿的都多。地都荒了,饿死?了多少人。万幸咱们嘉兴府早早便在圣人治下,竟可称得上安居乐业。”

她说这话?时,也是有两分真?心实意?的。

曹大?人也叹了一声,“年景不好,咱们日子也难,亏得秦老板从什么占城、吕宋运了粮来。”

“我?们嘉兴府百姓都仰仗着圣人过日子,便是没有我?,也有别人。”秦纾不敢居这功,她是个?商人,最好便只当个?商人。

“行了,这事在我?这儿就翻篇甭提了。”曹大?人似是被勾起了旧情,抱起那匣子松了口。站起身来,提步往外?走。

只是临出门了,他又回过头来,留了一句。“你说说,他好好一个?人,会了点字是本事,但闲着没事写什么信呢。”

曹大?人依旧是那副笑?呵呵的模样,秦纾听了这话?却心下一惊。

不过她面上没露出来分毫。“回去我?定说说他,胡写什么信,怎么也得让他亲自来赔个?罪。他这人见识太短,所幸能遇上大?人。”

秦纾不知是什么信,却能猜出一些。

沈铮朋友少,写的信也少,与新朝相关的更?唯有一次。

建平七年的时候,当今圣人还只是个?耕农,失了地,一怒之下揭竿而起,连攻了三城。

前朝未当回事,让勋贵子弟们领兵平乱拿功绩,一帮人没到地方便互相扯起了后腿。

而当今圣上却是有些天?纵奇才的。这些勋贵子弟们全被俘虏扣下了,要朝廷来赎人。直将京中的夫人们吓破了胆,一个?个?哭到了太后、皇后宫里。

就这样,朝廷派兵便迟了。当今圣上牢牢占住了这三城,进而得了天?下……

那时候沈铮方十七八岁,正是年少气盛,因那堪称荒唐的大?败,写信给她。

秦纾接到了那封信,信中有言:“硕鼠何恤,速杀首恶,再?抚其民,分而化之为上计。”

他说的原也没错,可谁能想到当年那个?首恶,成了如今的皇帝呢。仅是让他受了这么一遭,实算的上本朝宽容大?度了。

可又是谁也得了这样一封信,偏又献上去了?

第三章

车马辘辘急行, 赶着夜禁前回到了宣阳坊里。

庭院灯光通明,等待着主人归家。秦纾快步走过,推开了沈铮的屋门。

进了门, 沈铮坐在床上, 半拢着被子。月光照在他面上,遥遥望去, 就像一座玉人。白玉为肌, 神?情未生。

听到响动?, 他抬眼看过来。轻轻露出一个笑,玉人忽得便活了过来?。

他的目光是那样明净,就像山中?的一泓清泉, 清澈见底、潺潺流淌着月光。

“阿纾?”他睫毛忽闪,轻轻唤了一声。

“你想起来?了么?”秦纾轻声问他。

沈铮晃了晃头, 抿着唇笑,有一种小孩子似的不以为意、无忧无虑。

“我还没有想起来?……但我记得这?个名字, 我肯定唤过许多次, 我什么都忘啦也记得。”

他向秦纾的方向膝行了两步,前倾身子, 巴巴的仰起脸望着她笑,小孩子讨赏似的狡黠。“你是阿纾,对不对?”

“猜的很?对。”秦纾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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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声,在床边坐下来?,抚了抚他鬓角微湿的发。

他不记得了, 这?几年他已不再像十六七时那样, 一声声、连着串的唤她“阿纾”了。他只会守礼又妥帖的唤她“维桢”。

他在哪里唤了, 心底唤的不成?

沈铮小小声欢呼了一下,乳燕似的投到她怀里, 趴在她膝上,惹得她又笑了一下。

“慢点,再将伤口?扯开了。”

她揽住沈铮,不许他再胡乱动?作。轻轻拨开他衣襟,探看他身上的大小伤痕。

他的身体伤痕遍布,割伤、鞭伤,皮肉收敛凹陷,凝成深红微褐的瘢痕,像是摔破的甜白釉的瓷器,勉强修补好了,也留下了碎裂的痕迹。

“疼不疼?”秦纾抚了抚他白玉似的脊背,上面湿漉漉的,全是冷汗。

沈铮困惑的眨了眨眼,才后?知后?觉的感到疼痛。他的意识仿佛和身体各分两半,中?间隔着白雾茫茫的海,只偶尔才能联络到对方。

“皎皎,你等一等,谁欺了你,我定不教他讨得好去,要他百倍千倍的偿回来?。”

秦纾看着他茫然的样子,一颗心被针扎似的,恨意像海底燃烧的火。

她俯下身子,轻轻说着。语调仍未有什么变化,话中?含义却重。

沈铮依旧不明白,眨巴着眼睛看着她。他的睫毛纤长?浓密,忽闪忽闪的,投下一小片阴影在他白玉似的面容上。

秦纾也不需要他明白,没再重复,轻轻顺着沈铮的长?发。

在她的手掌下,从前鸦青缎子似的长?发也枯涩下去,像经了霜的秋草,透着一种衰败的意味。

他从来?爱美,醒来?不知要多么难过……

秦纾说不清自己如何有这?般恨。她是个商人,擅长?拿金银将世间的货什、人物称量价值,却不明白那些虚无缥缈的情感。

也或者,她不敢明白。只是看着这?个人,心里有千般万般不舍得。

她坐在那里,心底念头百转千回。

没过一会儿,玉钏儿端着两个白瓷盅上来?,放在矮几上。揭开一看,是鲜鱼片生滚粥,洒了嫩绿的小葱花。

“正好两个主子都没吃,合一桌儿吧。打您走后?,沈公子就那么坐着,一动?不动?,强喂了几口?老参茶就再不肯吃了,如今可算是醒过来?了。”

她跟了秦纾多年了,与这?位沈大人也算见过几面。记得有一次他雪夜披裘而来?,眉目如画,唇色殷红。

生得秾致,性子却沉郁、尖锐。像夜中?盛开的一株幽昙,有一种让人不敢碰触纤薄。哪儿成想,如今疯了却是这?样性子。

秦纾低头看向沈铮,如今他消瘦苍白的不像话,风一吹就要倒了……

“你为什么不吃东西?”她问沈铮。

“你不在我不想吃。”沈铮抬眼望着秦纾,轻轻蹙着眉,说不出的委屈。

秦纾听到这?个回答,几乎被气笑了。她事情多,哪里能时时守在他旁边,这?般如何将养。

“你倒是舍得作践自己。”

她淡淡开口?,神?情有几分冷凝。

这?些年她生意越做越大,由几个官吏都能拿捏在手中?的小小丝绸商人,到敢在王朝兴亡上下注。面上瞧着还和从前一样,其实耐性越来?越少,脾气越来?越大。

听了这?话,沈铮面容霎时苍白了下去。像是庭院里的新雪,有一种令人心惊的惨白。

秦纾话出口?便后?悔了。见了沈铮这?副模样,更?是心里发涩。她抬手过去,想要顺一顺沈铮的长?发哄他。

新朝几月,沈铮在宫里吃了太?多苦,早成惊弓之鸟。见秦纾抬起手,只以为是要打他,瞳孔缩紧,却也不敢躲开,只呆在那里。

秦纾的手顿住了,收回来?,指尖掐进掌心。

沈铮见无事发生,慢慢蜷缩起来?,将身体缩回被子里去,像是一只缩回了触角的蜗牛。他将自己整个兜头罩住,让人看不见神?情。

“皎皎”,秦纾隔着被子抚上沈铮的肩脊,放缓了声音,轻轻唤他。

“我……”,她顿了顿,却也不知如何说。

若是沈铮神?智清醒,她自能坦诚开口?。

这?几年两人没怎么见面,她时常往海上跑,动?辄就是半年。也往西域探商路,谋反、起义、战乱,书信不通难往来?,其实她性子早变了……

她又开口?:“对不起,我不该说那话……”

沈铮依旧埋在被子间,一动?不动?。秦纾以为他不肯原谅自己,也不知再说些什么。过了一会儿,却听到一声小小的泣音。

秦纾轻轻扯开被子,便看到他正哭着。眼里蓄满了眼泪,连珠串的掉出来?。他哭的是那样可怜,长?长?的睫毛像被露水打湿的蝶翼。

“对不起。”她抚着沈铮的长?发。

沈铮摇了摇头,将眼眶里的眼泪也晃了出来?。

秦纾笑了一下,又抿住唇,将他鬓边的乱发掖到耳后?。

他小小声开口?,声音里带着抽噎。“我……我不是想惹你生气,只是想等你一起吃。我也不是要和你生气,只是忍不住哭……”

秦纾的手顿了顿,抚去沈铮眼角的泪水。

她又俯下身子,半揽住沈铮,轻轻拍着他的肩膀。“我以后?不会再对你脾气坏了。”

沈峥也不知何时又贴在秦纾的膝盖旁,轻轻蹭了蹭。“那我们和好吧,我不要同你闹别扭。”

他悄悄伸出手,勾住秦纾的小指,晃了晃,面上一派天?真孩子气。

他真成了一个小孩子,还不明白记仇,只明白信赖她,或是爱着她……

夜半,秦纾忽然醒来?,沈铮没有睡在她身边。

她披上衣服去寻他,看到他将门开了一条缝,赤足立在那里,向外望着。

他瘦的厉害,夜风吹起他的袍角,衣裳显得格外空荡。

秦纾走过去,立在他身边。庭下几从修竹间,雪地反射着月光,亮堂堂的。

“在看什么?”

“我在看星星。以前我在宫里,疼的睡不着的时候就看星星……星星真漂亮呀。”

沈铮偏头看向她,星子落在他眼中?。

他不细那些苦与痛,只说星星。秦纾却觉得痛得几乎要弯下腰。

“今天?也疼的睡不着么?”秦纾轻声问他。

沈铮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身上也疼,但能睡着。”他回答的极为认真,却有一种小孩子似的刻板。

“那就回去睡”,秦纾笑了一下。“这?里风太?冷了,等天?气暖和了,我带你去山上看星星,那里的更?漂亮。”

沈铮点了点头,乖顺的离开,又回头依依不舍的望了那些星子一眼,仿佛是什么老朋友。

“你什么时候喜欢看星星了?”秦纾生出一点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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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来?,又轻声问他。

沈铮趁机停下脚步,依旧留恋的看着天?上一眨一眨的星子。星星倒影在他的瞳孔里,也一闪一闪的亮着。

“我不记得了,但我记得有一个人喜欢。我也很?喜欢。”

他抿了抿唇,又开口?说道?。“我也不记得你了,但是我知道?你是我很?重要的人,在你身边,我就不害怕了。”

秦纾眼眶一热,她忽然拽起一件大氅披在沈铮身上,将他兜头罩住,穿好鞋袜,牵着他走过长?长?的廊庑,爬上了一座陈旧的、楼梯吱呀作响的阁楼。

这?间阁楼不知荒废了多久,落了厚厚一层灰,人走过去,灰尘便扬起来?,呛的两人都连连咳嗽。

“看!那里!”

沈铮却抬起头来?,指向屋顶。这?间阁楼屋顶不是木质,而是嵌了大块玻璃。幽蓝夜幕中?,万千星子一览无余。

星辉散落下来?,落在两人瞳孔中?,落在两人肩上。

“真漂亮。”沈铮惊叹出声。他抿着唇笑起来?,笑出了两个小酒窝,是那样满足。

秦纾也仰头看着天?空,她有许久不曾这?样抬头看过星空了。这?些年来?诸事缠身,她早就忘了儿时的梦想。

她曾想过做个天?文学家。是的,天?文学家,这?个有点西洋的叫法。

幼年的她数次在海上航行,黑压压的天?幕中?,大海掀起惊涛白浪,像是要把?樯橹拍断。她立在甲板上,抓着系在船舷上的麻绳,随着风浪东摇西晃。

罗盘的指针也随着船头乱转,只有北斗七星牢牢挂在夜幕上,指引着归家的方向。抬头看,天?河璀璨。

那时候……她很?喜欢星星,想探索星星的一切奥秘。父亲也宠爱她,不计造价为她修了这?座观星楼。

就像她给身边的侍女起名玉钏儿、金坠儿一样,她也有过有人疼宠,想法天?马行空、闲情无数的少女时光。

不过到现在,她是个商人,也只能是个商人了。

可她自己都已经忘记的梦想,还有人记得……

她看向沈铮,他也恰好看过来?。笑得仍是那样一团天?真稚气,一双眼却比天?上的星子还要明亮,熠熠闪着光。

第四章

秦纾立在一间二进的宅子门前。

这宅子?很旧, 门上的漆掉了大?半,露出底下的木色。院墙也矮,庭院里木兰树的枝杈探出?来, 冬日里掉光了叶子?, 在薄雾的清晨,黑黢黢的支在那里。

她走上前, 叩了叩门。

门房里的老叟慢悠悠的应声, 见是她, 便省了通禀,打开门让她进去。

宅子?里只有?这么一位老仆人,秦纾径直走进去, 顺手在庖屋里拎了一壶热茶,提着去寻沈铮。

冬日的天气总是一副灰蒙蒙的色泽, 沈铮立在廊前,一身梅子?青色的衫子?, 像是在博古架上孤零零摆放了数百年的青瓷, 冷冷清清、光华内敛。

这衣服衬得他更像一尊玉人,但秦纾还是喜欢他穿银红, 满是少年神气。

“你这趟出?海顺利么?”

“我听说你病了,如今好些了么?”

两人一同开口。

“我没事了。”沈铮低声回话,视线轻轻落在她身上,又很快移开了。

秦纾给两人倒了热茶,递给他, 坐在廊前的栏杆上, 把玩着手里的素瓷杯子?。

“我是出?去惯了的, 有?什么可担心的。这次我得了一批鹦鹉螺,成色很好。准备嵌上宝石, 做成杯子?往西洋卖。回头给你送一套过来,也帮我瞧瞧好不?好看。”

“不?必了。”沈铮忽然开口。

“你……以后也不?要总是来此了。若是被?旁人看到你同个阉人来往,误你声名。”

秦纾注视着沈铮,又开口。

“沈铮,你从前从不?以阉人自居的。”

两人自少年相识,对彼此实在称得上一句熟知。

沈铮从小读书,入了宫也依旧读书。他同那?些被?割了命根子?,就把钱与权当成新?的命根子?的阉人不?一样。他只当自己是个受了腐刑的读书人。

“可我就是个阉人……”沈铮垂下眼。他的声音很轻,仿佛要散在了风里。

“发生了什么事?谁同你说了什么?”秦纾问他。

沈铮又不?说话了。只看着墙角的几株竹子?在风里颤动,萧萧瑟瑟。

秦纾心底升起一股气来,她忽然笑了一声。

“沈铮,我不?来了也好。反正我在哪儿都有?宅子?,也不?必次次都回京里。你说我以后多久回来一次为好?一年如何?总归你不?得出?京,以后怕是很难见了。”

听了这话,沈铮猛得抬头看向她,不?敢信她当真这般狠心。他依旧不?说话,面色却惨白下去,仿佛地上的新?雪。

“沈铮。”秦纾看着他的模样,语调缓了下来,轻轻笑了一下。“你既舍不?得我,又何苦说那?些话。”

“我一个女人在外面做生意,还怕什么名声不?好。何况世人皆知你清名,又如何误我?”

她走上前,伸手触了触他眼角。泪水在他眼睛里打着转,偏又不?肯落下来,像是含着几颗小水晶。

她掖去那?几颗小水晶,目光注视着他。“我听到了,你在心里说你想要我来。是么?”

“回神啦!回神啦!我唤了你好几声了,你做什么不?理我。”

沈铮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半天,见她还是没反应,很不?满的叫嚷起来。

就像一只小狗,娇气、不?安分,要人时?刻陪他玩。

秦纾忍不?住笑了一下,看向趴在膝上的沈铮。他胡乱作闹着,一身银红的衫子?也被?揉的皱起来,在冬日的日光下泛着水波似的细细粼光。

“你不?理我就算了,还要笑我。”沈铮有?一点不?高兴,趴在那?里小声嘀咕,睫毛眨巴眨巴,像小蝴蝶忽闪翅膀。

秦纾又笑了一下。

“你唤我是东西写好了要给我看么?手上蹭了这么多墨,看来是鸿篇巨著了。”

沈铮抿住了唇,不?闹她了,两手捂住铺在榻上的纸张,面颊染上飞红。

“不?给你看!”

他只写出?来了两句。是今天忽然想到了,再多的却怎么也写不?出?来了。

他知道自己病了,变成了一个生了锈的东西,也像是被?蒙了一层雾,迟缓、蠢笨,藏在头脑里的那?些东西都看不?清了。而他不?愿被?秦纾发觉。

“那?你可要藏好了,不?定我什么时?候就去偷看了。”

秦纾同他开着玩笑,却不?碰他写字的那?张纸。只将?他的指尖捏起来,掏出?帕子?细细擦干净上面的墨痕。

他手上上过拶刑,关?节变得弯曲,伤口也未结痂,紧紧缠裹着细绢。他写字时?需将?笔攥在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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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苦练过的字,如今也不?知还剩几分了……

秦纾不?忍看,轻轻将?他指尖拢在手里。

沈铮歪着头端详她,指尖在她掌心蜷了蜷,忽然语出?惊人。

“我觉得……你看我的时?候,像是在看另一个人。”

“是么?”秦纾的手顿了顿,语气却依旧是那?副平静无波的样子?。

“我看的从来都是你一个。皎皎。”

“那?他同我如今一样么?”

秦纾一时?没有?说话。

沈铮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逗你的,谁教你欺负我,我也想吓你一下。”

他像是怕她为难,一迭声往下说。“我知道,我是二分之一个他。”

“等他回来了,我就把身体让给他。”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又努力的轻快起来。“你要是想我了,就唤我,我就出?来找你。”

“我唤你,你便出?来么?”秦纾问他。

“嗯”,沈铮应了一声,边认真的点了点头。“你和别人不?一样,我最?听你的了。”

他抬头望着她,眼睛忽闪忽闪,一脸的天真烂漫。

秦纾忍不?住想,他小的时?候,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懂事最?听话的孩子?,让人忍不?住心疼他。

沈铮还在那?里努力同她笑,又忽然红了眼圈,眼泪都蓄在眼睛里,伤心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同她分别。

“可他要不?让我出?来怎么办?”

他嘴上说着他们是一个人,其?实心里并不?这样想。只觉得等病好了,现在这个他就要被?吞没全不?见了。只是太过懂事,不?肯她为难罢了。

秦纾叹息了一声,轻轻抚着他的头发。“皎皎,你们是一样的,是同一个人。”

“我确信如此。”

“一样的心软、娇气,甚至一样的爱哭。”

她声音里带着笑意。

“你们原本就是同一个人。只是你那?时?心里藏了太多的事,将?你压的沉甸甸的。”

“是么……那?我就不?用?和你分开啦?”沈峥望着她,轻易便被?哄好了。如今他一颗心当真如同明?镜台,灰尘落上去,轻轻一吹便吹落了。

秦纾低头看着他,他藏在袖子?底下宣纸露出?来,字迹从背面透出?,是两句词或是未写完的诗。

“春来早,雪下新?泥生春草。”

廊外的雪还未化,他一身伤病未出?过几回屋门,也不?知如何察觉了春的到来。

他现在要比以前欢愉太多了……

他十六七岁时?神气,及长?,渐渐明?白了这世间诸般规则与桎梏,便不?免消沉下去。若是从前,只会觉得这冬天太过漫长?。

秦纾想,他这样什么都忘了,也没什么不?好……

“主子?,打新?朝开始,几月来官员、内廷之人升迁、得赏赐的名录都在这里了。”

银钿儿将?一本小册子?奉到秦纾面前。

秦纾接过来,一一翻看。她到底不?死心,想要查出?是谁害了沈铮。

只是大?范围查起来容易打草惊蛇,也显得怨愤太深。只好用?了这么个笨法子?,将?升黜不?寻常的同沈铮的旧相识两相比对,疑心的先圈出?来,再慢慢查探。

所幸她在京城经营多年,这些消息平日里也是备着的。上至官员升迁贬黜,下至某位老封君何日做寿,哪位太太喜欢什么花样的布料,都是有?的。

书房里摆了几张长?桌,秦纾同几个侍女各忙着。金坠儿正噼里啪啦的打算盘,见此不?由插了句话。

“主子?与其?花这么多功夫,不?如教他想起来,直接问他岂不?省事?”

多大?病啊……扎几回针,灌几剂猛药下去有?什么治不?好的。何苦这样劳心劳力?花了多少金银财宝,耽误了多少生意。

金坠儿便是只替自家主子?管外账,也觉得心疼得厉害。

便是说当年有?恩,可不?过是给了张公凭,还不?是要自家主子?冒着风险出?海?要说还,这些年恩情早就还够了。

金坠儿这么想,便也这么说了。

秦纾闻言笑了一下,问了她一句。“那?你我如何呢?”

金坠儿忙跪了下来,膝盖啪一下子?砸在地上。

“那?不?一样!那?年青州遭了旱,要不?是主子?,我早就饿死了。可他不?过是给您一张公凭!”

“恩情不?是那?样算的。”秦纾又笑了一下,而后敛起笑意,难得带上了几分严厉。

“我当年无一人相助,若不?是他,也无今日。以后这样的话,都不?许再说了。”

“何况……若是换我落到今日境地,他也会如此的。”

她轻轻叹息。今日沈铮遭难,她来救他。若有?一日境遇相反,秦纾相信沈铮也会如此相救。不?计得失,不?计代价。

他这个人,是有?些意气在身的。无论被?世事怎样打磨,内里始终是当年那?个少年郎。

这一点,她还是同他学到的呢……

月上枝头。

沈铮侧卧着,微微蜷起身体枕手而睡,睡得很是香甜。床头摆放的一枝芍药花,斜插在瓶中,花枝纤柔,香气极清。

秦纾注视了他一会儿,轻轻将?他颈间的发捻到枕上。

她拨开缥色的幔帐,望着窗外的月亮。明?月高高挂在天边,人间的辗转都只冷眼看着。

秦纾披衣起身。取出?一只小匣子?,打开,里面是满满的文稿,有?沈铮从前的诗文,也有?他进言上书的底稿。

自京中事变,她于京外得知消息,一边着手救他,一边寻人从他抄没的宅子?里取回了这些东西。

秦纾翻看着那?些文稿。沈铮从前也不?以才名著称,他这个人写的诗少,上书言事多。

前朝初立时?,战乱未平,要商人们把粮送到边关?做军粮,能换盐引卖盐。此政施行了有?百年,偏他要上书,说此为养匪之策,时?移世易,应速改之。

他说的原也不?算错,后来官府给不?起商人及盐户的价款,盐户偷偷卖盐,商人不?肯再输粮换取盐引,私盐已然泛滥。而前朝失了盐粮命脉,以至于巨贾富户各寻明?主,兵败如山倒。

只是那?些大?盐商背后未必没有?朝中大?人们的影子?,人人只作不?知。偏他这人,回回盯着旁人不?肯管的事情。

秦纾轻轻笑了一下,若是他醒着,得知当今圣上也未废此政,怕是又要生一场闷气了。

不?过她不?一样,她是个商人,商人总是不?希望朝廷的铁爪当真牢牢把控住天底下每一个角落……

而沈铮这个人,生得太清正,若在朝中为臣,尚能为一铮臣。而囿于宦臣之列,擢拔全凭帝王恩宠,便行利国与民?之事,亦恐为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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