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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50(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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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镜湖也顿了一秒,转头看着沈灵君。

沈灵君抿了抿嘴角, 露出一抹云淡风轻的笑容:“卿莲公主旰食宵衣, 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也是寻常。”

卿莲看着沈灵君,眼神逐渐变得惊喜起来。她几步走到沈灵君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后欣喜不已地提高了嗓音:“灵君哥哥?竟然是你?数年不见, 你可还好?”

沈灵君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数年不见?他们不就几个时辰没见到么?

不过出于谨慎考虑,他还是淡笑着点点头, 算是默认了卿莲的说辞。

卿莲的演技堪称出神入化, 从伊逻王的角度竟看不出半分不妥。

他抚着胡须哈哈一笑:“孤王就知道,你见到沈大人一定会高兴的。”

“沈大人?”卿莲故作疑惑地打量着沈灵君。

伊逻王颔首大笑:“你还不知道吧?你的灵君哥哥如今是大雍朝通州织造侍郎, 虽挂着的是个朝廷的虚衔,到底也是皇商。如今也把生意做到咱们这里哩。”

卿莲神色复杂地看了几人一眼, 片刻后脸上又露出了盈盈浅笑:“既然如此, 那更得好好招待才是。父王, 依我之见,不如把几位贵客安置在揽月阁休息吧?”

“揽月阁么”伊逻王的脸上略露出几分豫色。

“揽月阁距宫内较近,夜间又颇为安静,正巧还与女儿的清月阁相近,也好方便我们走动,又不耽误大事。父王你认为呢?”卿莲巧笑依然地反问。

伊逻王似乎是被卿莲说动了,立刻点了点头:“那就这样去办吧。”

“话说女儿冒昧安排贵客住进揽月阁,母后不会生气吧?”卿莲眨眨眼,楚楚动人的眼中写满了无辜,“若是为着这些事儿就惹得母后不高兴,倒是不妥了。”

伊逻王见殿内所有人的视线都停驻在自己身上,一挥手干脆道:“无妨,你们母后也不是那等小气之人,不会为这点儿芝麻大小的事情生气,放心,孤王去对她说就是了。”

一时间,殿内的气氛无比和谐融洽。

歌浓舞美,看了一两个时辰后,伊逻王面上也露出了疲态,便提前退席了。

他的身材着实是太过富态,就连自己想要起身离开也做不到,只能让两名身材结实的护卫一起搀扶着,才能站起身来。

看着一大群侍女护卫众星捧月般护送着伊逻王退场,卿莲又独自喝了一会儿葡萄美酒,这才挥了挥手,吩咐歌舞皆散。

就连那两名王子也在自家妹子的眼神示意下,乖巧地告辞离席了。

一时间,方才还热闹非凡的大殿中便只剩下了几人,还都是分别不到十二个时辰的老熟人。

“卿莲公主,可还有什么话要对我等说?”沈灵君漫不经心地推开自己面前的琉璃酒樽。

卿莲几乎将自己面前玻璃酒壶里的酒喝了大半,这才醉眼朦胧地望着沈灵君,眼神里透着幽怨与委屈:“灵君哥哥这是要对我兴师问罪么?”

沈灵君:“”

他倒是没想到这小丫头一上来竟然用这一招,这完全就是耍无赖么!

这小丫头分明是看准了,他从小到大都拿耍赖撒娇的她没办法,这才想要蒙混过关。

但是如今这件事关系的可不是他们两个,就连皇帝陛下和圣后都牵扯其中,就算他有心包庇,也不可能当着两位圣君的面真的让卿莲计谋得逞。

沈灵君扭头去看云镜湖。

云镜湖也不大会招架女孩子这梨花带雨的眼神,他干咳一声道:“沈大人啊,既然你与卿莲公主是旧相识,朕就给你这个面子。明天早上,你要把事情问清楚了回禀给朕。今天天色也晚了,我们就先去休息了。卿莲公主,烦请找两个人给我们引路。”

卿莲公主盈盈一笑,立刻招了自己身边的女侍,特意嘱咐要将贵客送到揽月阁。

“陛主上,您不能把微臣一人留下啊。”沈灵君见三人随着女侍离开,表情略显慌乱,起身就要追出去。

只是他才跨出一步,卿莲便端着酒杯上前:“灵君哥哥,卿莲来请罪了,还望哥哥不要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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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灵君望着前头三人越走越快的背影,知道今日之事必须得自己出面解决了。

他无奈地在心头叹了口气,转身后十分严肃地告诫卿莲:“丫头,陛下的身份你也心知肚明,只是他身边那位却更是不能得罪。若是其他小事,我也就纵了你的肆意妄为了。但唯独这件事,你必须要给出一个交代才行。”

卿莲眨眨眼,一直举着手中酒盏:“灵君哥哥先吃了卿莲这盏赔罪的酒,我再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你好不好?”

“不好。”沈灵君面无表情拒绝道。

卿莲讨好地望着他:“灵君哥哥果然是生我的气了么?可是你以前说过,无论我做错了什么都不会生我的气,哥哥你食言了。”

沈灵君微微皱起眉头:“丫头,我知道你从小就心气高,而且也不屑于阴谋算计,所以做出这等事也非你本意。但是你要知道,蠃鱼一事关系重大,那墨雲又是陛下身边最为信任的人,你们两人……究竟是什么关系?又为何要联手盗走蠃鱼?你若不肯实话告诉我,只怕明日期限一到,我也保不住你了。”

卿莲闻言,沉默了片刻后还是固执地看着沈灵君:“那你先饮了这杯酒,再听我说吧。”

沈灵君怀疑地看了卿莲一眼:“你这样坚持要我喝酒,这杯酒里”

卿莲二话不说,抬头便把杯中美酒一饮而尽,然后当着沈灵君的面又倒了一杯:“哥哥不信任我也是我自作自受,这下你该信我是真的想要赔罪吧?”

沈灵君看着小丫头有些受伤的表情,心里一软,便一言不发地将卿莲第二次递上来的美酒喝了一口。

卿莲的脸上露出了几分笑意,她放下酒杯后,十分自来熟地牵着沈灵君的手,与他一同坐在殿内的软椅上。

“实不相瞒,我和墨雲一起偷那头蠃鱼,是为了救人。”卿莲见沈灵君冷俊的表情缓和了许多,这才轻声开口道。

“救人?救谁?”沈灵君下意识地追问,“陛下和圣前辈皆是良善侠义之人,若你当真要救人,直接开口求助,他们未必不会帮你,何苦要用这等算计手段?”

卿莲听了这话,却明显地沉默下来。

她心烦意乱地看了沈灵君一眼,片刻后闭了闭眼睛,却问了沈灵君另外一个问题:“灵君哥哥,你有没有觉得我的性格和小时候变化很大?”

沈灵君沉吟片刻:“的确有不小的变化。”

他还记得小时候,卿莲的性格沉静孤僻,不大爱说话也不爱出去走动,有的时候会偷偷溜出宫去找他,陪在他身边看他画画练字,一看就是一天,却也从不会嫌枯燥乏味。

不知是不是她后来出来的次数多了,性格也逐渐变得开朗活泼,虽然偶尔也会安安静静地,但是更多的时候还是喜欢拽着他逛遍王帐的大街小巷。

卿莲低垂着眼睑,又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那天我见你腰间挂着个璎珞袋,你说那是个女孩子送给你的,你喜欢那女孩么?”

沈灵君顿了片刻:“喜欢。”

卿莲的表情变得很复杂,像是不忿,却又释然。

沈灵君淡然补充道:“那孩子虽然才五六岁,却有一双编制络子的巧手。那日她父母带着她逃难入城,我将她们一家三口安置在城中住下,那孩子便将这鸳鸯袋赠与我了。”

卿莲猛地抬头:“你的意思是,送你这璎珞袋的是个小孩子,可是你为什么”

沈灵君望着她微笑不语。

卿莲张了张嘴,像是在瞬间明白了什么,但是很快却又低下头去:“你不是想知道为什么我会和墨雲偷走蠃鱼吗?我们是为了救我的妹妹,我一母同胞的妹妹。”

“你的妹妹?”沈灵君的表情出现了一瞬的空白,但是却又鬼使神差地想起了之前灵霄说过的话,他说花车上带着黄金面具的女人长得和卿莲一模一样。

“你妹妹叫什么名字?”

卿莲苦涩地开口:“她没有名字,从一出生到现在,她都没有名字。不过她很喜欢天空中的无忧鸟,所以我叫她无忧。”

她话音刚落,沈灵君的表情便蓦然僵住了。

他清楚地记得,幼年的卿莲与自己还不熟悉的时候,总喜欢爬到高高的树枝上,呆呆地望着远处在天边盘旋的无忧鸟。

无忧鸟是孤独的鸟,但却也是最为自由的鸟。它们没有绚丽华美的羽毛,只有灰扑扑的翎羽,但却是沙漠上最为顽强的鸟类。

它们不惧风沙,不惧暴雨,不惧烈日,就算在最恶劣的环境也能生存下去。

但是无忧鸟拥有最自由的灵魂,一旦被人类捕获,它们就会毅然决然地绝食而死。

“你在看什么呢?”沈灵君站在树下问树上的女孩。

树上的女孩低头,小声地告诉他:“自由。”

一面幻镜忠实地将王帐内发生的一切都投影到几人面前。

“卿莲如果有双生姊妹的话,那就应该是我们之前见到的那个女孩了。”揽月阁里,灵霄蹙眉看着面前的幻镜。

他清楚,若是他们几人在场,卿莲未必会说实话。也只有在面对沈灵君的时候,她的嘴上还有几分真心。

“她和无忧,是至阴魔胎。”一直沉默的檀渊突然开口,“这样的双生子降世,必有一子亡而一子存。如今她们两人皆存,但也活不了多久了。”

此言一出,灵霄不觉惊异地看向了幻镜中的卿莲:“如果我没记错,只有天人一脉与魔族混血,才有几率诞生这至阴魔胎?卿莲她……”

檀渊淡漠点头,肯定了灵霄的猜测。

第四十五章 天人

千年前的仙魔之战, 为檀渊铺出了一条通往帝君之位的血路。

当然,对于那些随魔族和天界叛党站在同一阵营的势力而言,檀渊的拨乱反正就是他们的灭顶之灾。

天人一族便是如此。

天地初开时, 先天圣人娲皇造人,而她所造之人, 以九天息壤捏塑的为天人,以五行灵土捏塑的则为后天人类。

天人无论外表还是内在看上去都与寻常人类一般无二,但因天人乃九天息壤所塑,在求仙问道一途拥有更加便捷的途径。他们对于自然之力的亲和和五行灵气的感悟都远超于常人。

因为修炼的天赋和优势, 天人并不把自己视为寻常人类, 反倒认为自己高人一等。

他们与人、神、仙、鬼、魔、兽共居混沌大陆之上,直至后来各界分割,天人因娲皇的眷顾主宰了婆娑界, 成为了半仙半灵的存在。

千年之前, 天人一族的最后一位族长选择站在了天界叛君的一方,当然,叛君的失败也宣告了这个种族的末日降临。

檀渊看在娲皇的颜面, 没有对天人一族赶尽杀绝, 只是将罪魁祸首打散元魂,彻底地从这个世界上清理干净。至于其他尚且年幼的天人则封印了先天天赋和记忆, 逐出婆娑界, 放逐人间与凡人为伍。

千年时间的通婚融合,那些被封印了天赋和记忆的天人已经与人类没有任何区别了。他们也只有百岁寿数, 渡过了这百年时光,再凭前世善恶修下一世的福祸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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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你当年已经斩草除根, 怎么还会有魔胎降生?”灵霄不解地追问檀渊。

檀渊眯着眼睛打量着幻镜里的卿莲:“当年, 天人一族有人曾暗地里为本君通风报信, 那人最后死于战场。本君念及他报信有功,破例没有封印他一双儿女的天赋和记忆,只把他们放逐人界。”

灵霄转头看着幻镜中的卿莲:“那人的女儿不会是她吧?”

檀渊沉吟了一秒:“吾不知。”

他的修为倒退,如今也不过恢复了万分之一,勉强能维持自己的人类形态,时间还不长久,并不能确认眼前的卿莲是不是当年被他放过的那一对天人。

“天人的寿命漫长,几乎是人类的数倍,他们能够活几百年倒也不稀奇。不过这个卿莲看上去应该不是活了上百年的人,或许她是那两个天人兄妹的子孙后代。”灵霄不确定地猜测。

幻镜中,沈灵君一把抓住了卿莲的手腕追问:“你提到无忧是不是”

问到一半,他却不敢再问下去了。

卿莲安静地让沈灵君抓住了自己的手腕,片刻后才勾了勾嘴角:“不错,幼年时候与你一起玩耍作伴的,其实不是我,而是我的妹妹无忧。”

沈灵君默默地看着她,没说话。

许是卿莲喝得多了,需要的也只是一个安静的倾听者,故而她对沈灵君的沉默也并不介意,又给自己斟了杯酒。

“按照伊逻国的王室规矩,双生胎只能去一留一。正巧我出生之时霞光漫天,而轮到妹妹出生时,母亲已经奄奄一息,听说是已经救不活了。当时的国师大人为了保住小的,直接剖腹取子。”

说到这里,卿莲嗤笑了一声,像是在嘲讽什么:“妹妹出生时乌云聚集,她是天生异瞳又是浴血而生,便被举国上下视为不祥之物,父王下令要将她处死。国师大人掐指算了一卦,说留着妹妹的性命,日后有助国运。父王信了国师的话,便将无忧从小囚在塔木河,不许她出去半步。”

沈灵君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揪成一团,他不由得又想到了当初无意间遇见的那个小女孩。

女孩浑身脏兮兮的,唯独那双眼眸却格外清亮明净。她好奇地打量着这个繁华的世界,就像是初生的雏鸟在小心翼翼地向这个世界问好。

然而这个世界回报她的,只有伤害和恶意。

“我见到她的时候,她的双眼并无不妥。”沈灵君垂眸敛目,语调里听不出悲喜。

卿莲笑了笑,笑容中藏着几分小得意:“那是我从母亲那里学得了炼制秘药的法子,偷偷熬煮了送去给她。妹妹自幼便与我长得一模一样,喝了秘药之后,眼睛也能变成黑色的,就连我的贴身侍女也认不出来我们的区别呢。”

“可你说你的母亲早就难产而亡。”沈灵君越听越觉得糊涂。

卿莲白皙的手指轻轻捻起面前的琉璃杯,艳红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是啊,毕竟,父王便是这样告诉我们的。可惜父王他不知道,我们的母后并非凡人,而是上古天人一族,难产会让母亲虚弱,但却不会要了她的命。”

“不过,母亲身边的侍女,也是伊逻国如今的王后弥音,她知道。”

卿莲在说到弥音这个名字的时候,眼底掠过浓烈的杀意,“她知道以人界的手段根本杀不了母亲,所以就联合国师将母后的元魂封印在大漠中,并以火神玉这等至阳至刚之物镇压。”

“只是火神玉的力量不足以压制母亲的力量,在我很小的时候,母亲的元魂就能逃出封印托梦于我。她让我一定要好好照顾着妹妹,等着与母亲重逢的一日。”

“果然,卿莲是当初那个天人少女的后裔。”灵霄看得眉头轻蹙。

“父后,何为天人后裔?”无法听见檀渊说话的云镜湖一头雾水。

灵霄顿了顿:“天人大抵算是灵仙一族,不过只要他们与人类混血,生下的孩子十有八、九都会与人类相似,无忧大概就是那个例外了。”

至于为何无忧会成为魔胎,这便要她们的母亲才能解答了。

一母同胞的两姊妹会拥有这样天差地别的两种命运,也不得不叹一声造化弄人。

“那火神玉又是什么东西?”云镜湖继续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灵霄扫了一眼趴在自己身边的熊孩子,虽然这崽崽的好奇心旺盛得过头了,但是只要他没有再想着墨雲那家伙,也算是好事。

“上古有神名重黎,乃万火之神。他曾与水神一战,互有损伤。火神体内流出的血凝结后便为火神玉。火神玉至阳至刚,专克世间至阴至柔之物。那弥音既知道用火神玉来压制天人的元魂,想来也也有些手段。”灵霄说着,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

常人也不可能从一介侍女摇身一变,成为伊逻王的王后。

云镜湖听得一脸复杂,却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正因人类有七情六欲,贪嗔痴恨,才让这世间多了这么多爱别离,求不得。没想到就连所谓的仙人灵物,也难逃爱恶纠缠。

“前些时日,一只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颙鸟吞掉了那颗火神玉,弥音王后便以为它提供火神玉为饵,劝说颙鸟留下,继续镇压我母亲的元魂。母亲告诉我,蠃鱼与颙鸟本是宿敌,以毒攻毒或许能解除母亲的封印。所以,我才会想偷走蠃鱼。”

听到这里,灵霄揉了揉眉心。

这大漠之中还真的封印了个妈

沉默许久,沈灵君才慢慢开口:“那么,为何墨雲也要出手助你?”

卿莲自幼没有离开过大漠,不可能在以前就认识墨雲。

墨雲看上去也不像是喜欢乐于助人的人。

听了沈灵君的问题,卿莲表情古怪地笑了:“他是我母亲的哥哥,我的舅舅。他本不愿助我偷蠃鱼的,我告诉他如果他不帮忙,妹妹就会被弥音那狠毒的女人当做祭品杀了。好在这位舅舅对我们还有那么点儿血缘情分,总算是同意帮我了。”

揽月阁内,虚无的幻镜黯淡了一瞬又恢复了正常。

“原来如此。”云镜湖原本郁郁的脸色顿时舒展了不少。

他就说嘛,墨雲那样光明磊落,就算是移情别恋了也会老老实实地告诉他的,怎么会就这样跟别人私奔?

灵霄无语地看了自家小崽子一眼,恨铁不成地点了点他的眉心:“你就不能有骨气点儿?前两日你还说要放手给他自由,怎么现在就出尔反尔了?皇帝一言九鼎,你知不知道?”

云镜湖满眼无辜地扒着灵霄的衣袖:“父后,我记得你以前也曾放下狠话,三天不许君父进你的寝殿,只是这话总过不了半夜”

“小孩子你瞎说什么?”灵霄老脸一红,连忙去堵云镜湖的嘴。

缠绕在他手腕上的檀渊轻佻地舔舐了一口温软白皙的皮肤,锋利的獠牙轻轻划过手腕,带来尖锐而隐秘的酥麻感觉,激得灵霄浑身一抖,双腿先软了三分。

“父后你没事儿吧?”云镜湖疑惑地看着灵霄。

灵霄干咳一声坐直了身子,下意识地把手腕上的灵蛇往衣袖里怼了怼:“无妨。既然沈大人已经把话套得差不多了,小月牙儿,你去把他接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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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吧。”

楚寒衣微微点了点头,转身就要出去。

灵霄抬手就要撤销房间内的幻镜,却忽然发现镜中的沈灵君的眼神逐渐变得涣散,身形也开始摇摇欲坠。

“方才那杯酒”沈灵君用仅剩的力气抓住了卿莲的衣袖。

卿莲一把接住了沈灵君,笑眯眯地将他扶到旁边躺下,修长纤细的手指沿着沈灵君清俊的眉眼流连至他的唇角。

“睡吧,等你睡醒,我就把你还给无忧了。放心,以后我再也不会来骗你了。”卿莲笑着低头,轻若鸿毛地吻了一下青年的眉峰,一滴咸涩的泪水滴落在后者的脸颊上。

“时间到了,走吧。”门口,面无表情的墨雲倚门催促。

他的怀里抱着把墨色长剑,剑柄处还挂着个不伦不类甚至有些丑的手编剑穗。

云镜湖一见到那剑柄上的剑穗就蹭地站起来:“那剑穗”

原来,没有丢啊。

第四十六章 陷阱

揽月阁外, 一阵吵闹声传入。

几名护卫拦在拱形的大门口,神色颇为紧张地看着门外的不速之客。

灵霄和云镜湖对视一眼,三人一同跨出殿门, 就看到门口站着一名脸色冷漠的女人。

女人的模样清淡秀雅,在一袭华丽到奢靡的袍服的衬托下, 眉眼看着却略显寡淡。

她的清丽秀美完全被满头的珠翠发冠和绫罗锦衣压住,整个人反倒沦为衣饰的陪衬。

只是她似乎不自知自己的缺点,傲慢地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灵霄几人,目光倒是在楚寒衣和云镜湖脸上多停留了片刻, 却依旧一副不屑一顾的神情。

“什么来头?”灵霄转头询问门口卿莲安排的侍卫。

侍卫低下头, 并不敢与女人对视,只是低声告诉几人:“这位是我们伊逻国的王后。”

王后,就是卿莲所说的那位, 身为前王后的侍女, 最后却凭借着自己的手段上位,又明里暗里不停地打压前王后生下的两个女孩的继后弥音?

云镜湖上下打量了女人半天,心中只剩下一个问题。

这么热的天, 女人还这样穿着绫罗缎袍, 难道就不觉得热么?

灵霄微微眯上眼睛,细细地观察了片刻后勾起嘴角, 露出略带嘲讽的笑容:“原来是王后陛下。”

这个所谓的王后, 不就是一颗合欢花树成精的女妖罢了。

想来是因为生长在婆娑界多了几份灵性,才会被墨姮收为贴身侍女。

合欢花妖天性放荡, 眼前的又是背弃旧主、忘恩负义的妖物,灵霄倒是很瞧不上眼。

弥音对于面前这个相貌平平无奇的男人并没有多看一眼, 只是冷傲地哼了一声, 目不斜视地看着拦在自己身前的侍卫:“是谁准许他们住进这揽月阁的?”

揽月阁, 曾经是那位前王后的住所,后来被伊逻王赐予大公主卿莲。

只是卿莲另外有公主府,甚少会来这里。

弥音一直觊觎揽月阁的华美,试图占为己有,只是伊逻王却一直没有点头答应她的请求。

“是卿莲公主提议,并且得到了伊逻王的首肯。”灵霄淡淡一笑,“王后还有问题吗?”

弥音气结,自从她上位成功后,这国内所有的臣民都对她礼让三分,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胆敢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的人。

“本后命你们几人,快些滚出去,这揽月阁也是你们配住的地方?”弥音一甩衣袖怒视灵霄。

灵霄微笑起来,慢吞吞地将双手揣入袖中:“王后恕罪,我们几个愚钝,也不知道要如何滚出去,不如你先来示范一下?”

弥音怒极反笑:“好好好,如今卿莲那小蹄子背地里算计我也就罢了,竟然还招揽了这么一大群人来给本宫添堵,好好好!”

她一口气连说了数个好,只是那双细长的柳眉下,一双杏眼里却装满了怒火,显然是已经被激怒了。

“昭卫军何在,将这以下犯上的三人给本宫拿下。”弥音显然是有备而来,她往后退了两步,身后那一大群黑压压的侍卫便拔刀上前。

卿莲匆忙间安置的那四名侍卫与之一对比,简直就像是鸡蛋与石头的对比。

“你们有三个人,本宫可以给你们一个机会,你们在这昭卫军之中随意挑选三人,若能胜得任何一人,本宫便饶过你们。”弥音似乎十分享受这种随时掌控别人生死的感觉,她微微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有胆子来试一试么?”

灵霄扫了一眼她身后那群侍卫,微微挑眉。

好么,这群人类士兵被她以妖力蛊惑,暗中将他们的身体改造成了半人半妖的存在。若是寻常人受了她的激将,只怕到了阴曹地府也不明白自己输在哪里。

“父前辈。”云镜湖看了一眼灵霄的表情,就知道眼前的女人大概率是要倒霉了。

“那我就先来献丑了。”灵霄轻轻地活动一下手腕,当着弥音的面,懒洋洋地从地面上捡起一颗又一颗大小相似的白色石头。

弥音警惕地看了灵霄一眼,没看出什么门道来,便回头扫了一眼身后的一名侍卫。

那侍卫立刻跪倒在地上,双手撑在地面将自己的身体当做凳子。

弥音面带得色地坐在了侍卫的背上,轻轻地翘起二郎腿:“开始吧。”

下一秒,七颗石头宛如离弦的箭矢般擦着弥音的头皮呼啸而过,随后竟在虚空中停滞不动。

随后,那七颗石头沿着某种玄奥的轨迹缓缓流转,暗合天穹之上对应的七星阵位。

弥音虽然修为低微,到底也是婆娑界而来的花树妖,还是有几分见识的。

她在看到头顶的北斗七星突然大放异彩就心知不妙,再也顾不得什么掩人耳目,立刻就要化为一道粉红色的光影逃遁而去。

但是灵霄随手布下的七星擒妖阵法又岂是她一只修为不过百年的小妖能够破解的。

只见那道粉色光影在阵法中如同无头苍蝇般东逃西窜,却屡屡像是撞上了无形的墙壁,又被狠狠地弹回。

其余的王庭侍卫则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身上不知何时竟长出了绿色的树叶,双腿更是化为树根扎入地面,完全动弹不得。

这样的异变让所有人都心生惧意。

他们试图拔下身上的树叶,然而狠心一扯,便有一片血肉皮肤被硬生生扯下,疼得他们不断发出凄厉惨叫。

弥音拼尽全力也无法逃出去,终于明白自己这回算是碰上高人了。

她再一次化为人形,不顾自己衣衫凌乱,鬓散钗落,扑通一声跪地求饶:“前辈高抬贵手,放过我吧。小女子修行不易,堪堪两百年才有此修为,还请前辈看在我未曾犯下大错的份上”

此刻的女人几乎要卑微到尘土里去了,哪里还有方才的盛气凌人?

灵霄见她告饶不止,漫不经心地往后一退避开了女人磕头的方向:“本座有几个问题要问你,你最好一五一十地回答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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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被困在阵中,根本看不见阵法外的灵霄,只能听到对方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立刻点头应道:“上尊尽管问,小妖知无不言。”

“你叫弥音,曾经是前王后的侍女?”灵霄淡淡地问,“那前王后叫什么名字?”

“回上尊,前王后名为墨姮。”弥音立刻回答道。

“墨姮与墨雲是什么关系?”灵霄瞟了一眼站在旁边的云镜湖又问。

弥音毫不犹豫地回答道:“他们是亲姐弟,都是天人一族少族长的孩子。天人一族被流放人间之际,族长一家悉数处死,皆被除以魂飞魄散之刑。唯独他们二人得了天界帝君特赦,被免于一死,流放人间。”

云镜湖闻言,低头抓紧了自己的衣袖。

原来,墨雲的来历竟然如此神秘,而他却从未向自己透露半分。

灵霄懒洋洋地笑了笑,“据本君所知,天人一族大都随娲皇姓凤,他们姐弟二人既是天人,却为何都姓墨?”

就算是被流放人间,他们也断然没有修改自己姓名的必要。

谈到这个问题,弥音的声音诡异地停顿了片刻:“回上尊,缘故倒也简单,只因他们兄妹二人的母亲,原本便是魔族的魔女。”

灵霄饶有兴致地追问:“详细说来。”

“当初天人一族与魔修联兵攻打天界,双方虽有相同的利益却并不相互信任,于是魔族之人便提出了这个互换血裔的法子,将魔族圣女嫁给天人族少族长,双方联姻巩固结盟关系。故而,少族长的两位孩子都带着魔族血统。”

“天人族一半的血脉掩盖了他们身为魔族的气息,他们原本几乎与普通天人一般无二。只是魔族圣女坚持要孩子与自己姓,故而这两个孩子都随母姓墨,只是在天人族中备受排挤。”

弥音对于那段几乎已经无人知晓的尘封历史娓娓道来,在场的三人都听得格外认真。

“你一个小妖怪,倒是知道得清楚。只是,焉能证明你所说的不是胡编乱造?”灵霄似笑非笑地反问。

“回上尊,当初小妖还是族长的万花园中一株灵树,根系发达,凡是小妖根系延伸处,皆为小妖的耳目。这些秘闻,都是小妖曾亲耳听见、亲眼目睹的。”弥音立刻解释道,“后来小妖好容易趁着天人一族殒命的机会掠夺了大量元魂,这才修得人身。”

言辞间,对于自己吞噬生魂助长修为的事情竟然毫无愧疚。

不过灵霄也能理解,这等低智灵物,不过是依靠本能行事而已。纵然天人用自己的灵魂凝练了她的魂体,用自己的鲜血灌溉了她的树根,对于那些人她依旧不会生出半分感激之情。

植物夺取养分生长,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然而你化形后,被墨姮收为侍女,随她一同前往人界。只是你却算计她身死魂封,还故意苛待她的一双儿女。”灵霄看着弥音,轻轻地摇了摇头,“虽你修炼出了人形,到底也只是个不通人情的草木精怪罢了。”

弥音眨眨眼:“小妖正在学人情世故,如今已学到不少了。”

灵霄呵呵一笑:“你学到什么说来听听。”

弥音的表情颇为得意:“小妖学会了如何操弄人心。譬如眼下,小妖想要墨雲的性命和她们姊妹二人的生魂来助我提升修为,但自知不是他们的对手,最好的方法便是寻个诱饵将他们引入陷阱中,请君入瓮。”

灵霄的面色微微一变,声音转厉:“他们现在在哪里?”

然而弥音却突然爆发出一串放肆的笑声,她阴阳怪气道:“上尊,我们再来玩个游戏吧,看看你能不能在他们活着的时候将他们找到。”

话音刚落,女人这一次竟然化作一片粉色烟尘钻进地底,消失不见了。

合欢花树的根系深扎地底,可以在地下肆意穿行。灵霄一时疏忽,让她抓住这个空子趁乱逃走了。

灵霄看着地面上已经木化了五成的侍卫们,片刻后,感叹地摇了摇头:“小妖之变诈几何?蠢得顾头不顾尾,她逃走了,可这些木头桩子还在这里啊。”

凭借着这些半木化的侍卫,何愁不能把女人找出来?

第四十七章 警示

弥音趁乱逃走, 只是她花费了大量心血培养出来的半妖军队却带不走。

灵霄扫了一眼扎根在揽月阁前头的大片半妖树林,轻轻地折了一枝树枝在掌。

被折断树枝的人却像是没有任何感觉,只是愣愣地看着已经被折断的茬口。

现在的他们更像是一颗树, 已经失去了人类的痛觉。

灵霄拿着那根树枝在掌心打量了片刻,眉间微蹙。

“前辈, 可是有何处不妥?”楚寒衣见灵霄面露难色,关切询问。

灵霄缓缓摇头,转而将目光落在眼前这群人身上:“你们已经中了妖毒太深,本君只能克制妖毒蔓延, 却无法让你们恢复人类模样。”

此言一出, 那群侍卫的眼神逐渐变得绝望。

就连眼前这位有神仙手段的修士竟也无法救得了他们,看来他们当是命数该绝,怕是九天真仙也难救了。

“你们若不想变成一颗树, 便要在心中诚心忏悔自己犯下的罪孽, 或许能为你们自己争取得一线生机。”灵霄见那些人面色悲戚,便又提点了一句。

闻言,那群侍卫立刻开始闭目, 忏悔自己曾经犯过的罪孽。

“前辈, 这群人既然会轻易被妖精影响心神,本就是心术不正之人, 又何必再给他们一次重新做人的机会。”楚寒衣冷冷地瞟过眼前这群人。

人无三六九等, 却有善恶之分。好人有浩然正气护体,不会轻易被邪物侵染, 倒是本身就心思不正的人,却是最容易被妖物下手的目标。

楚寒衣自从踏上修真之路便嫉恶如仇, 对待这些人他绝对不会有半分同情。

灵霄回头看了他一眼:“他们之中, 罪孽深重的人已经无可救药, 自是该死。只是那些不小心行差踏错且还没有铸成大错的人,若肯诚心悔悟,却还有一线生机。本座不过是为他们指一条生路而已,能否活下去,全凭他们自己。”

道散则为气,聚则为神。这些侍卫只有感悟到自己的罪孽虔诚悔过,才能护住元神,不被妖气同化。

若是死性不改,散了一口先天之气,便会沦为朽木一颗。

楚寒衣沉默地看着眼前的灵霄,许久之后终于是认输一样挪开了视线。

虽然早就知道,前辈已经与当初的那人大不一样,但是直到这一刻他才无比深刻地认识到了这一点。

他很想知道,灵霄那颗冷得仿佛千年不化的玄冰一样的心脏,究竟是被谁给捂得温暖了。

“别看了,我父后已经走远了!”突然,一张俊俏的脸挡住了楚寒衣的视线。

楚寒衣皱起眉头,神色不悦地盯着眼前的大雍朝天子。

从这几日的相处中,楚寒衣已经猜到了灵霄就是雍朝的男后,更是偷偷把记载着帝后起居注和宫闱野史的书籍找来,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遍又一遍,看得他心头一直在滴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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