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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臣闻言面面相觑。
在大雍,照身贴就相当于身份证,新春期间,大梁城出入都要核对照身贴。如果铁鹞卫是持照身贴进城,确实是连京兆府的府兵,也查不到什么破绽。
“伪造数十份照身贴,数量可不小啊。”柳尚书皮笑肉不笑地抽了下嘴角,已恢复了一向八风不动的作态。
他想起来了,以往新春朝会都是秦羽参加,今年大概因为秦羽受伤,萧暥才替他来。但萧暥这小子也太没规矩,身为臣子参加新春大朝,连个献礼都不备。容绪平日里送给他的好东西也不算少,至于那么吝啬?
再一想他就明白了,萧暥若真备了献礼,献礼后就是皇帝赐羹粥,这宫里的食物萧暥怕是不敢吃的,所以他干脆就不送礼了。
这也证明了一件事,萧暥的势力只在军方。朝堂上他一点根基都没有。
而萧暥提拔的那些新锐士子,羽翼未丰,除了年前因功晋升的江浔,其他人连参加朝会的资格都没有。
所以在这朝堂之上,萧暥只是一介孤臣。
柳尚书撩起眼皮,笃定地看了眼杨覆。那就该提醒他一下,朝堂到底是谁的朝堂。
杨覆会意,冲着正要送坐垫的官宦使了个眼色。
按规定,臣子需先献礼,再落坐,萧暥既没贺礼,那么这朝堂之上,便没他的坐席。大家都坐着,撂他站着,给他一个下马威。如果他想要坐席,就只能开口向他们讨要。
江浔指节绷紧了,这些人最擅长暗中使坏,他们分明是欺他在朝中势单力孤。
但他明白,此时不能为萧暥说话,他现在身负嫌疑,更要和萧暥保持距离,以免把他牵扯进去。
杨太宰心知肚明地看了江浔一眼,慢条斯理道:“正如柳尚书刚才所言,伪造三十余份大梁城的照身贴,这也是一桩大案了,事前江府尹什么都不知道吗?”
萧暥道:“江府尹当然不知道。”
“听这意思,萧将军是知道了。”少府唐隶立即接过话道。
江浔心中一沉,暗示萧暥不要再说话。
这是一套典型的诱词。只要萧暥回应了是,或者知道,那么有意放铁鹞卫进大梁,借刀杀人残害士族,挟私报复的罪名,就有了捕风捉影的由头。
唐隶见他没有答话,也不急,继续道,“萧将军,昨夜铁鹞卫持大梁的照身贴潜入城内,劫持陛下,屠杀士人,简直骇人听闻!”他声情并茂,义愤填膺。随即话锋一转,“但老臣尚有个疑惑……”
他小眼睛里精光幽幽一闪:“铁鹞卫远来,如何会对大梁城的情况如此熟悉,简直是如若进自家之后院啊?”
这话一说,殿上诸公也议论纷纷。
“是啊,铁鹞卫远在燕州,怎么对大梁城那么熟悉?”
“莫非有细作出卖大梁城的信息给铁鹞卫?”
“但细作如何能对大梁城布防如此熟悉?”
“莫非是有内应?”
“铁鹞卫伪造大梁城内的照身贴,可见蓄谋已久。很可能是里应外合。”
“内应为谁,为何要放铁鹞卫进城残杀士人!”
“陛下,此事须彻查啊!”
唐隶看火候差不多了,他看向柳徽。
柳尚书耷拉着眼皮,也微点了下头。
此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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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鹞卫屠杀士人于大梁城,这么大一件事,最后只将江浔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渎职拉下马,这算不得什么胜利。若能引出萧暥授意江浔陈英,故意不设防,引铁鹞卫入境,暗中勾结,推波助澜,利用铁鹞卫之手屠杀报复士人,那就要引起九州一场泼天巨浪了。
前两年里萧暥查彻留仙散,开启科举取士,文昌阁策论,以及年前的夺城之变,一场场交手下来,盛京系都是节节败退,是时候抓住机会好好反击一下了。
唐隶一点点打磨接下来的话:“萧将军,诸公所言极是,铁鹞卫若有内应,不彻查难安人心。”
“你想怎么查?”萧暥目光清利。
唐隶被他看得眉头跳了下,但是功名利益在前,遂硬着头皮顶着他的目光道:“江府尹和陈司长都涉事其中,所以不能由京兆府和清察司来查,当交由廷尉署,最为公允。”
萧暥明白了,原来他们打的这个主意。
大梁城中的大案审讯一般由大理寺,廷尉署来审讯,若涉及到细作间谍和城防安全事宜,则归清察司审理。
其中,大理寺卿是清流系,廷尉署则是盛京系的地盘,一旦交给廷尉署,结果可想而知,是非曲直还不是任他们编排。
唐隶精明的小眼睛窥向萧暥,“若萧将军心怀坦荡,当然不会在意彻查江浔和陈英。”
“唐少府是想去大理寺的大牢吗?”萧暥断然道。
唐隶骇然色变:“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老臣一派忠直之言,为何要下狱?”
大殿里顿时一片沸沸扬扬。指责声此起彼伏。
柳尚书也没想到萧暥那么直接,他这是昏了头,还是平时飞扬跋扈惯了。竟在金殿之上,当堂威胁朝廷重臣?
本来还愁抓不住他的把柄,他倒自己送上门来,下朝之后,笔墨纸砚准备好,又可以大做一番文章。
标题都想好了:开春大朝,众臣工欲彻查铁鹞卫屠杀士人一案,萧暥当场威胁重臣,阻挠彻查。简直是不打自招,此地无银三百两!
到这里,连柳徽都有些同情他了。打仗打傻了吗?
他拖着调子道,“萧将军,唐少府一番忧国忧民肺腑之言,不知道哪里触怒了将军?”
杨太宰不失时机道,“唐少府这是因言获罪吗?”
连一向和盛京系不对付的涵清堂主廖原也跳出来道:“大雍朝堂之上,臣工连句话都不能说了吗?”
唐隶更是连滚带爬到皇帝面前,情绪激动道:“陛下,老臣不知道哪里得罪了萧将军,怕是今后无法再为陛下分忧了。”
萧暥也傻眼了。一个年近五旬的男人匍匐御前,掏出丝帕,抹着长满褶子的脸,哭得是麻花带雨。跟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似的是怎么回事?再看向桓帝,莫名就有了始乱终弃的渣男的即视感了?
桓帝脑阔疼,要说古代的风流天子,上朝时身边娇侍着如花似玉的美人儿,可他御案边趴着个一脸褶子的老男人是怎么回事?
但看在唐隶处心积虑地套路萧暥的份上,不就是当堂飙演技吗?作为实力派老戏骨桓帝当然不在话下。
桓帝端起架子,心中幸灾乐祸,表面却煞有介事道:“萧卿,还是要让人把话说完。”
萧暥反问:“唐少府就让我把话说完了么?”
唐隶鼻子抽噎了下,“这……”
这些文人最擅长断章取义。
萧暥:“唐少府要彻查,我认为不错,所以,我劳驾唐少府先去大理寺的大牢里,提审一个人。”
“何人?”廖原问道。
萧暥:“前任京兆尹孙霖。”
“孙霖年前就下狱了,跟他有什么关系?”唐隶道。
萧暥道:“关系还不小,因为这批照身贴是在孙霖就任京兆尹期间制成的。”
唐隶抹了把鼻涕,诘问道:“萧将军如何断定,这些照身贴就是在孙霖在任期间制作的?”
“因为这批照身贴的来源已经查清了。”萧暥说着看向了杨覆,
“此人诸位可能还有印象。”
杨覆心中顿时大感不妙。
予兮读家
萧暥走向杨覆的坐席,边道:“也是诸位的老熟人了。”
“杨太宰。”
杨覆双肩猛地一颤,“萧将军不要乱说,我怎么可能跟伪造照身贴的案犯有关。”
他慌里慌张间,把五十金换来的御粥打翻了,给糊了一袖子。
萧暥干脆抬手移开羹碗,一拂袍摆在案台坐下,“杨太宰别急着否认……”
他俯下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杨覆,眼梢微微挑起,“你可能不熟识,但令郎杨拓可熟得很。”
这么近的距离里,杨覆避无可避地对上那双藏锋含锐的眼睛,顿时大气都不敢出。他几乎都能闻到萧暥身上淡淡的草药清香,其间似乎还萦绕着一缕若有若无的酒香。
“令郎当年在晗泉山庄的后山洞穴里,藏着一个叫东方冉的人。是不是?”
听到这个名字,不但是杨覆,朝中诸公个个面色僵硬如铁,黑若锅底。
当年留仙散案牵涉甚广,朝中很多人都受牵连而丢官,成为士林的一桩丑闻。
萧暥道:“东方冉不仅制贩留仙散,此次铁鹞卫身上搜出的照身贴,便是东方冉所伪制。”
简而言之,就是一个卖假药的,如今又办起了假证。
“正如唐少府所说,东方冉久居大梁,对大梁城极为熟悉。”
廖原惊诧道:“莫非东方冉就是内应?”
“不仅是内应,他是此次袭击事件的主谋,东方冉在京之时,也正是孙霖任京兆尹期间。”萧暥目光明锐地掠过众人,刚才还喧嚷着的诸公都鸦雀无声了。
“至于刚才诸位一直诘问的,东方冉为何能够获得如此之多的大梁城内的布防细节。”他眼角微微勾起,目光咄咄逼人,“孙霖是什么人,诸位应该比我清楚。”
杨覆面如死灰,柳尚书脸上也快绷不住了。唐隶更是呆若木鸡。
这个孙霖是他们盛京系同僚,此人什么德行他们当然清楚。
孙霖在任期间,事务荒弛,秩序混乱,大梁城里江湖帮派横行,地下买卖更是如火如荼,孙霖在其中获利也不小。东方冉当年给孙霖的好处,从孙霖处买的大梁城内的情报必然也不少。
大殿上一度鸦雀无声,连桓帝都明白过来了,这群没用的东西,他们合起伙来要套路萧暥,结果自己手头都不干净,搬起石头打了自己的脚!
蠢材!一群蠢材!
萧暥道:“至于刚才唐少府说要彻查,当然要查。”
唐隶的脸比哭还难看:“萧将军,其实,刚才我的意思是……”
“既然是彻查,那不仅是提审孙霖。”萧暥又看向杨覆,眼梢勾起,“令郎也要提审。”
杨覆这会儿也要哭了,赶紧忙不迭地表态道,“东方冉这个妖人,犬子就是被他害得失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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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癫,也是受害者啊!”
然后他看向殿上的诸公,“此事既是东方冉这妖人所为,案情明确,我看也没什么好查的。”
柳尚书等人面面相觑,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远远超出他们的预料了。
其实,相比顾念杨太宰,投鼠忌器,更让他们心中忌惮的是东方冉潜伏大梁多年,鬼知道他手中都捏了多少人的把柄和资料,如果萧暥真要揪住东方冉一查到底,恐怕对他们也没什么好处。
还有那个孙霖,年前夺城之变,他们让他背锅下狱,都谈好了,就背这一桩案子。
现在又要提审孙霖,还凭空砸下一个玩忽职守,出卖情报的大罪,牵扯进铁鹞卫屠杀士人的大案,孙霖肯定不干,到时鱼死网破,全都咬出来。大家没一个能落着好。
柳尚书暗暗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没想到他们筹谋一夜为萧暥设的套,最后竟然套住了他们自己的脖颈。
但懊恼归懊恼,多年宦海沉浮,柳尚书也很沉得住气。
现在就剩下一个问题。
他谨慎问道:“既知妖人东方冉作祟,萧将军可将他拿住?”
“被他走脱了。”萧暥道。
果然……柳徽心中一喜,众人也都松了口气。
柳尚书捋须道,“那么说,其实萧将军还是空口无凭,全凭推断,没有证据了?”
这里回旋余地就大了,虽然昨日仙弈阁里那么多士人,但泱泱士林,谁又会为萧暥作证?
就在这时,一名内官来报,“陛下,云渊先生到了。”
桓帝以为听错了,“谁?”
“是云渊先生。”
大殿上殿上众人顿时震惊不已。
宛陵云氏,晋阳谢氏,为南北名士之首,无论朝堂还是士林都有极高的声望。云渊已经十多年没有入朝了,这个时候来,恐怕就是和昨晚的事件有关。
萧暥也想起了什么,赶紧从桌案上麻溜地站起身。他刚才把杨覆的桌案当做广原岭的虎皮椅了,坐得还挺舒服。
廖原发现萧暥这狐狸刚才还毛扎扎的一副找茬德行,这会儿居然还规矩了。
片刻后,云渊觐见,他身边还有一个人,纪夫子。
萧暥知道谢映之不入朝堂,所以让纪夫子替他来。老爷子进金殿也不通报,果真闲云野鹤一般。
云渊将仙弈阁之事详述于殿前,大殿里寂然无声,只有他的声音清明敞亮。
“昨夜将士们为救士人血染黄沙,而现在诸位不商议如何善后,抚恤家眷安顿伤者,却在此处做无谓之争?”
闻言众人脸上都有愧色。
云渊的目光一一掠过柳尚书,杨太宰等人,“若诸位还心存疑虑,尽可问我。我知无不言,若信不过我。”
“怎么会信不过云先生。”廖原赶紧道。
云渊沉声道:“昨夜全赖谢玄首及时赶到施治伤员,诸位对我的话有什么疑虑,也可问这位纪夫子,纪夫子乃谢先生高徒,纪夫子所说,便是先生之意。”
众人见纪夫子一身粗粝的布衣短打,满面风霜,华发似雪,心中凛然,都哑然无言。
纪夫子等了片刻,见没一人出声,于是道:“诸位既没有什么要问家师的,家师倒有几句话要转告陛下和诸位。”
桓帝不敢怠慢,“先生请讲。”
纪夫子道:“大司农郑文,光禄丞黄瀚,户曹尚书关臻,清选书令胡裕等七人都受了伤,要修养一到三月不等。”
这话一出,众人愣了下,这些人要休养几个月,那政务怎么办?
萧暥道:“先生提醒的是,大司农掌管农桑粮粟,户曹尚书掌管户籍民生,清选书令掌管官吏选拔,都是朝中不可或缺的要职。如今多事之秋,公务繁忙。”
柳尚书猛然察觉不对,来不及开口,就听萧暥道:“朝中要职需有人替补,使政务快速回归正轨。我这里有一份举荐名单。”
等到萧暥把名单呈上,众人才幡然醒悟。他们商量了一晚上怎么给萧暥挖坑栽赃,萧暥却在考虑怎么把那些因主官受伤而空下的官职一一填上。或者说,乘机安插自己的人到朝中要职。
朝廷一直是他们的朝廷。萧暥竟把爪子伸向朝廷!
柳尚书立即道:“大司农等都是要职,若非资历深厚之人担任,恐怕不妥。”
杨太宰赶紧附和:“清选书令负责察举征辟,也需要有人望的大儒担之,方能服众。”
言外之意,萧暥手下都是一群大老粗武将,有治国的人吗?余下寥寥几个刚提拔的寒门仕子,有资历吗?
总而言之,萧暥手中没人,一边凉快去。
这时云渊站起身,从容地走到大殿中央,“陛下,昨夜我亲睹仙弈阁前之浩劫,家国多事之秋,岂有清闲之人。我自请为朝廷分忧。”
他的声音不响,淡淡的一句话,大殿上万籁俱寂。
众人屏息凝神,心中震愕不已,云渊先生竟然自荐于御前。萧暥眼尖地发现其中一些清流系的官员竟激动地哽塞凝咽。
他忽然意识到,真正的士林领袖,不是一开口就能带动一群人闹闹哄哄地跟着群起掐架的,而是一言既出,便有千钧之重。
桓帝也懵了,“这……云先生愿意入朝,当然是最好了。”
柳尚书脸色极为难看,他道:“云先生德高望重,任宰辅也不为过,这大司农,清选书令之职岂不屈了先生才名?”
萧暥心里哼哼唧唧:合着我提交的人选,你们嫌没资历,现在云渊先生自荐,你们又觉得太资深了?
云渊道:“为国任事,不必在意官阶大小。”
柳尚书心一横,干脆孤注一掷,“云先生如此大才,屈居我等之下,让我如何安心?我愿辞官让贤于先生。”
萧暥:呦,还辞官威胁?
云渊眉心微微一蹙。
这是一步以退为进之棋。柳徽辞官会引得盛京系官员仿效,随即流言尘嚣而起:云先生刚入朝,就逼迫朝中老臣纷纷辞官。
萧暥道:“柳尚书不必为难,我倒有个两全之策。”
“柳尚书没必要辞官,依旧是尚书令,陛下可以在尚书台之外,另辟中书台,请云先生为中书令。尚书令和中书令官阶相同,就没有上下之分了。开春事多,两位可齐心协力,尽快恢复大梁的各项事宜。”
“此法甚好,开年春耕,耽误不得。”江浔眼睛一亮。
廖原也拍案道,“这建议倒是不错。”
在座众清流也纷纷觉得可行,否则,即便柳徽不辞官,云渊屈居柳徽杨覆等人之下,他们心中不服。现在皆大欢喜。
柳尚书心中暗惊,在尚书台外另辟中书台,看起来不偏不倚的折中一步,却是要将朝堂之权一分为二。
以云渊的威望,成立中书台后,天下士人将趋之若鹜,纷纷投效他麾下。这必然形成尚书台和中书台并立分权之势。从此,朝堂的格局将彻底改变,他们把持朝政的日子一去不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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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之前,萧暥暗搓搓安插人手补缺大司农等几个职位,还只是步步为营,小试牛刀,那么这次就是大刀阔斧,釜底抽薪了。关键是,这竟还是他自找的,他不辞官相胁就没这事儿了,当真是有苦难言。
他不可思议地看向萧暥,这招太狠了,出手干净利落不见形迹,不可能是萧暥自己的主意。
背后到底是谁在教他?
大司马府
秦羽思忖道:“照先生这么说,不动声色之间将尚书台的权给分了。士林还对这个结果皆大欢喜,使柳尚书等人都没法拒绝。”
谢映之落下一颗棋子,悠然道:“这次我没教他,主公自己想的。”
第334章 作秀
秦羽道: “以云先生之名望,雍州士人必趋之若鹜,这我不担心,但我还有个顾虑。”
谢映之一语道破:“众人皆因云先生而来,未必对主公心折。”
秦羽愣了下:“先生怎么什么都知道?!”
谢映之莞尔,“大司马请继续。”
他看出秦羽心底憋着话。
秦羽浓眉紧锁道:“前番文昌阁策论,先生替彦昭洗清了污名,这两年彦昭又南定匪患,安顿流民,北克蛮夷,收复失地,哪一桩不是实打实的功劳,可是怎么就没法扭转士人对彦昭的看法呢?”
谢映之道:“士人对主公的印象,乃经年累月所成,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
在大多数士人眼中,萧暥专擅跋扈,野心勃勃的权臣形象太根深蒂固,不是那么容易扭转的。而且,还有一桩关键的陈年旧事没有澄清。这件旧事是士人心中梗着的一根刺,但现在还不能拔\出来。
秦羽忧心忡忡道:“众人若心存芥蒂,又如何能一起做事?”
“再看那北宫达,去年底遂阳、平谷等几郡干旱,百姓苦不堪言,北宫达装模作样地斋戒了几天,行了个祈雨祭祀,就这竟还赢得士林一片赞誉,说他体恤民众疾苦。”
谢映之道:“沽名钓誉罢了,大司马何必放在心上。”
秦羽一口喝完杯中的茶,“我就是心里憋屈!”
“去年年尾,北宫达专门挑了个风雪天,冒雪拜访归隐于霖霞山的庄寒先生,被士人传为礼贤下士之典范,天下士人纷纷投效,连雍州名门临川崔氏的名士崔荻都去投奔他了,崔荻的弟弟崔翰是我军中老铁,前几天崔翰来找我喝酒,我都不想睬他。”
谢映之没料大司马秦羽还是这样耿直率真的脾气,不禁失笑道:“那庄先生出山了没有?”
“这倒是没有。说是年迈体弱,不禁风雪。”
谢映之边抬手替他斟上茶,边道:“但是今朝,云渊先生自荐于御前。”
“这倒是啊!”秦羽一拍棋案,“北宫达冒着风雪都没请来人,彦昭都没出面去请,云先生就入朝了!”
谢映之耐心地一枚枚拾起被秦羽一掌拍飞的棋子,放回原处,“传言会蒙蔽部分人的耳目,但有大智者又如何看不透到底谁南征北战修复这破碎山河,又是谁笼络人心沽名钓誉呢?”
秦羽听得频频点头,一边蛮不好意思地赶紧帮着收拾棋局,一边道,“不过,北宫达也不单是笼络人心,他有钱,财力雄厚,许给投奔他的人才高官厚禄,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很多人不远万里,去燕州跟着他建立功业。”
萧暥经营了两年,虽然不像以前那么穷,但是底子薄,想要和北宫达拼财力就差远了,他也付不起北宫达开的那么高的薪水。
谢映之淡漫道:“那就更不妨事了。”
秦羽不解:“为何?”
谢映之道:“因名利而来者,也会因名利而走,诚不足道。”
秦羽听得一知半解,懵懂地点了点头。
谢映之笑问:“主公是想做一个前呼后拥的富贵纨绔吗?”
秦羽立即道:“当然不是。”
“既如此,人多又有何用?”
秦羽凝着眉头,好像确实是这个道理。
谢映之道:“人多,意见就多,七嘴八舌莫衷一是,北宫达不是个善于决断的人。人多对他来说,并不是好事。”
秦羽顿时恍然大悟,一拍大腿,“先生一席话,让我茅塞顿开,心里舒畅多了!连腿脚都好使了。”
他朗声道:“就像先生,我以前做梦也不会想到,先生会跟彦昭在一起了。”
谢映之微笑:“我么,很早就认识他了。”
秦羽蓦然一怔, “很早,什么时候?”
他罕见地起了好奇心,“莫非比我还早?”
谢映之看向他,清澈的眸中微微一漾,“不过适才大司马的顾虑也有道理。”
“我说的什么?”
谢映之不着痕迹地转过了话题, “士人因云先生而来,却未必心折主公,若心存芥蒂,做事心不合,就会有损效率。”
秦羽成功被吸引开了注意力,急道:“这如何办?先生可有对策?”
谢映之道:“学北宫达,作秀。”
“作……作什么?”秦羽没听懂。
谢映之道:“就是像北宫达一样,做些锦绣文章,让天下人看到主公为社稷所做的一切。”
秦羽迟疑了下道:“可这不就是笼络人心,沽名钓誉了吗?”
谢映之道:“北宫达无功于社稷,尚且邀买人心,主公南平匪患,北克蛮夷,有大功于社稷,这个秀,北宫达做是沽名钓誉,主公做,是实至名归。”
秦羽顿时恍然,频频点头。
谢映之道:“既然要做,就要做足了,场面越大越好。”
秦羽这才反应过来:“莫非先生已经安排好了?”
谢映之从容一笑,“就在今日开春大朝上。”
“这场面倒是足够大了。”秦羽寻思着道, “但是彦昭这人别看他平时机灵,有些事儿上,比我还直愣。他会去做吗?”
谢映之道:“大司马问得好,我也想知道。”
下了朝,萧暥径直去秦羽府中蹭午饭,阳光照着几案上,有温暖的松香味,案上搁着一大盘栗子红烧肉,萧暥胃口很好。
他喜欢来秦羽这里,府邸素朴雄健,有军旅气派。他自己那宅子,不在京期间被容绪装修地跟个风月场所一样,显得他老不正经的。
秦羽道:“彦昭,听谢先生说,今□□堂上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先生今天让你作…”他一下子想不起来‘作秀’这个新词,“作……作受。”
萧暥嘴里叼着一块红烧肉没留神听,仓促地点点头表示:大哥没问题,这边正忙着,咱待会儿再说。
“大司马放心,主公应该已经办妥帖了。”谢映之含笑道,一边很自然地拂袖给他碗里又加了块大肉。
萧暥:谢玄首自己辟谷,投喂起别人来太实在了!
他今天和那帮子老臣斗智斗勇的,消耗还挺大,打完一场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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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没那么饿,得多吃点。
“大哥这里的栗子烧肉做得真香,连桌子都香。”
秦羽爽朗大笑:“你别给我桌子啃个牙印。”
回去的马车上,萧暥怀里揣着包糖炒栗子,嗑得满车厢都香喷喷的,炒栗子要趁热才好吃。
他一边挑起眼梢瞄了眼同车的谢映之,谢玄首霁月清风,却受池鱼之殃,凭空沾上满衫的栗子味儿。
他嗑开一颗饱满的栗子,乖巧道: “先生,你吃不吃?”
谢映之本来辟谷,但见那圆滚滚的栗子绽开出金黄的肉,上面还有一道浅浅的月牙印儿,忽然想起了秦羽先前说的话,饶是有趣抬手接过来,侧首轻轻掩袖。
萧暥目不转睛地看着,真是赏心悦目,就算是磕个板栗,搁他那儿叫解馋,搁谢玄首那就叫品味。
他眨眨眼睛:“好吃罢?”
谢映之颔首,微笑道:“主公今天也辛苦了。”
萧暥忙道:“不辛苦不辛苦。”
谢映之随手取过他怀里的纸包,搁在一边,“我给主公揉一揉,松泛下筋骨。”
萧暥赶紧道:“车上不大方便罢?”颠簸的车厢里穴位找得准吗?别给他按残了……
谢映之已施施然俯下身。
接着,
唔……舒服……
谢映之秀劲有力的手指顺着他的肩膀,脊背,腰窝一路揉捏下来,萧暥在车厢里舒爽地翻来滚去,糖炒栗子打翻了,滚得满锦垫都是。
正当他眯着眼睛飘飘欲仙时,谢映之玉白的手抚上他的双膝。
“这里。” 谢映之漫不经心地分开他修长的腿,往里抚去,力度巧妙,声音轻柔,“肌肉有些紧绷……”
萧暥尽管常年戎马,腿部肌肉线条凝练有力,但也不是无懈可击,譬如双腿上方内侧某些地方就敏感柔软。更何况谢映之手法巧妙,力度精准,不轻不重恰到好处地按下,即便是隔着布料,那陌生的触感如潮水涌上,激得萧暥浑身酥软,长腿也微微颤抖起来。
他遭不住了,讨饶地按住谢映之的手,就听谢映之轻描淡写道:“今天\朝堂上,主公站了很久罢?”
萧暥:……!
“不久,一直坐着。”萧暥心虚道。
早晨朝堂上,盛京系那帮人故意不给他坐席,他站累了,干脆就坐杨太宰面前的桌案上威逼老臣,把杨太宰吓得粥糊了一袖子。
“主公说实话。”谢映之眼含着笑意,就势起身靠近。他身上清雅幽玄的香气和周围栗子的甜香混合在一起,有种说不出的美妙,不禁让人心神摇曳起来。
萧暥背靠着车厢壁无处可退,这怎么有点像是逼供啊?
可偏偏逼供的一方笑如春风,让人无法抗拒,只能服从。
换是以往魏西陵逼他说,他耍赖,装病,满嘴跑马车说来就来,可是谢映之简直是无懈可击。
连语调都是温柔的,“主公把王剑藏哪里了?”
原本今天新春大朝,萧暥要当着满朝官员的面,将潜龙局中获得的帝王剑献给皇帝。
兰台之变,帝王之剑辗转流离了七年后,传国重器终于重归庙堂,必将引起天下轰动。如此大功,足够击破任何对萧暥不利的流言蜚语。
在这个情况下,杨柳等人若还要不分场合地攻讦萧暥,就是愚蠢了。都不需要萧暥说什么,朝中清流都会把他们怼得哑口无言。
但谢映之的深意并不仅在此。
多年来,萧暥一直被斥为野心勃勃,觊觎社稷的乱臣贼子,他南征北战一身伤病,依然有人说他是出于私心野心,争夺地盘和人口。
然而古往今来,真有野心欲争夺天下者,哪个不是垂涎国之重器?
古有楚王问鼎之重量,而如今,前有阿迦罗费尽心机想要单于铁鞭,后有潜龙局上各路诸侯争夺王剑大打出手,不惜掀起腥风血雨。
在这新春大朝之上,萧暥却把诸侯们拼得头破血流的王剑交还王室,让国之重器重归庙堂。光这一条功勋,就足以堵住悠悠众口。
这不仅是献王剑,而是一种表态,表明他不贪图权位,不垂涎国器,不觊觎王冕。那么他南征北战立下的汗马功劳,才能被士人们所正视。
这是一场作秀,更是在天下人面前表明心志。
只有如此,萧暥才能获得士林的支持,将来中书台建立后,这些士人们才会和他一条心。甚至能让他们暂且搁置那件陈年旧事造成的隔阂和不信任。
可没想到这狐狸竟然把剑藏起来了。就像藏他的小粮仓一样。
萧暥自知理亏,上午还在朝上威逼众臣大杀四方,现在俨然是一副弱小可怜无助求放过。
“这把剑是阿季拼了命赢回来的。”他道。
把魏瑄用命换来的王剑献给桓帝,萧暥心里总是不是滋味。
虽然他清楚,大战之前,谢映之想让他通过献剑来立人设,赢得士人们的支持,团结力量。从谋士的角度考虑没有错,但这么做让他觉得像是利用了魏瑄,让他的出生入死成了一场作秀。
谢映之微叹道:“晋王是自愿的。”
萧暥道:“他是不是自愿,是他的事,我如何处置,是我的事。”
谢映之微微一诧。
曾经有人也说过类似的话。
溯回地里,前世的风雪中。
魏燮一把推开刘武,冲到魏西陵面前:“你忘了萧暥都干了什么吗?他自己都认了!”
魏西陵冷道:“他默认了什么,那是他的事,我如何判断,这是我的事。”
……
他们两人性格完全不同,但一言一行,又如出一辙。
这是公侯府从小的教导太深入骨髓,还是,少年时认识的人,如星河沧海,是一生无法磨灭的痕迹。
谢映之神思微微一晃。
萧暥见他不言,有些不安,“今日不献剑,是不是给先生惹麻烦了?”
谢映之淡然一笑:“算不上麻烦,能被云先生选入中书台任事的士子也是俊杰之士,主公只要以本心办事,日久见人心,只是一开始也许要挨些脸色。”
萧暥立即表示:没事没事,反正他皮厚。
谢映之心知:他哪里是皮厚,是世人的冷眼看多了,也习惯了。
“帝王剑主公打算如何处置?”
萧暥道:“北伐成功之日,就是陛下退位之时,今后新朝开启,阿季若能献上这把剑,就有了从龙之功。”
后半句话,他没说出来。
北宫达是强敌,实力雄厚,非曹满禄铮等人可比,所以,他才要加紧备战,先定幽燕,再远征漠北,彻底消除赫连因的威胁。
但他这个身体即使能撑过北伐,熬过远征,怕也无力再周旋于朝堂了。甚至他能撑多久,他自己都没有把握。
如果他哪一天不在了。魏西陵是坐镇一方的诸侯,谢映之是玄门之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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