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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纪攸有些为难,“我怕在这里,会被别人看见。”
苏宅太危险了。
他并不明白苏跃连是怎么看出来自己「不怕」的, 他分明「怕」得要命。
认识他凤凰形态的人类和动物们都告诉他,他太容易被觊觎了, 轻易不能暴露身份, 尤其是凤凰原身。
他也学着盐盐的样子比划了下飞飞, 压低声音:“这是我和崽崽的秘密喔。”
秘密?
幼崽眨巴眨巴眼睛。
“咻。”这是宽慰的语气,而且还带着点儿很有自信的保证。
西盐捧住自己的小脸,不知道是不是纪攸的错觉, 小孩子的脸颊看起来圆润了一点儿, 不再是初见时那种令人心惊的瘦削。
他这段时间可是有在好好喂养崽崽呢。
看来是很有成效的。
幼崽双眼紧闭, 似乎是在使劲儿。
很快, 额头两端冒出了两个淡蓝色的小角角。
咦?
凤凰有些茫然,这是要做什么呢?
他一开始以为盐盐要把自己的翅膀也变出来、以激励他, 但幼崽使的劲儿到小犄角就结束了, 翅膀和尾巴都没有出现。
蓝色小树杈越来越明亮,还毛茸茸的。
纪攸看着有点儿心痒痒。
“我可以摸一下吗?”就算是对自己的崽崽, 也要很礼貌。
幼崽轻轻晃了下小脑袋, 犄角就像跟着点点头似的。
她允许了他。
小孩子坐在那里, 仰脸看着他, 一动不动。
凤凰撩开她零落在犄角旁的发丝,用指腹很轻柔地碰了碰。
有一点点磨砂的质感,总体是软的,还很Q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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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因为西盐还很年幼的缘故,或许随着她的年龄增长,这对小角也会变得更加坚硬。
这对犄角看起来有点儿像鹿角,但小凤凰记忆中的鹿既没有翅膀,也没有带鳞片的尾巴。
或许是德尔塔象限的特殊种属吧。
盐盐似乎很喜欢被摸角角,高兴地蹭了蹭他的掌心,发出了小奶猫心满意足时的呼噜声。
凤凰揉揉她的头发,收回手。
“这是要做什么呢……诶?”
不需要幼崽回答了。
纪攸在鸟儿形态时,羽毛上的流光永明;
在人类形态时,额头上的花钿也总是亮着。
这都是他灵力的体现。
凤凰灵力无时无刻不环绕于小神禽的身边,像无形的、无数的、可以无限外伸的触角,去帮他丈量周遭的环境是否安全。
换言之,灵力感应的范围有多大,就意味着他所处的控价有多大。
但现在,灵力碰了壁。
——幼崽竟然能够帮自己和他建造出一个单独的空间?
还是她的精神力足以屏蔽其他所有人?
纪攸早就感觉到自己捡到的这个小崽儿不一般,知晓她是苏跃连的孩子之后,甚至曾经有过短暂的心生恐惧,怕她是和他一样的残忍怪物。
但幼崽看向他的眼神满是依赖,冰凉柔软的小手抓着他的手指;他们就像袋熊宝宝和妈妈。
那是他看得到,摸得着的信任。
小怪物也没关系,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小怪物呢?
就算是小怪物,也很好。
在知晓西盐的身世之前,凤凰把当做雏鸟期无父无母无族群的自己来治愈。
现在明白了她和自己的差别,西盐失去了深爱她的母亲,还有个完全不负责任、很不正常的父亲,又觉得她更像是童年的谢恺尘。
他爱幼崽,就像在爱小时候的自己,和过去的谢恺尘。
他无法穿梭时空,陪孤单的自己或是谢恺尘再长大一遍。
那就把错过的爱与温柔,留给这个孩子吧。
纪攸瞄了一眼在地上直打滚的小葱,伴生兽从头到尾对他和西盐的对话都没有任何反应,看来幼崽真的能把它屏蔽于私密空间之外。
他揉揉幼崽的黑发:“好喔,我给你变个魔法吧”
金光乍现,织锦外衣飘落堆叠在花瓣上,还是半毁的那边,好似为它覆上一层温柔的创口贴。
毛茸茸的小奶啾从掺着淡蓝的白衣下钻出来,拍拍翅膀:“啾”
来了哦!
西盐张开双手,似乎在等待小毛球落到自己怀里来。
奶啾也遂了她的愿望。
——只不过,是飞到了她的头顶上。
“咻?”
西盐抬起头,小毛球也没有因此掉下来,还是站得很稳。
“啾啾!”
这里是个好位置呢!
西盐的头发和谢恺尘一样都是黑色的,让凤凰找到了熟悉的安全感。
哒哒。
哒哒。
也跳起了久违的踢踏舞。
小奶啾仔细地收敛着爪爪,爪底浮着淡光,尽管看起来是站在崽崽的脑袋上,其实完全没有用力。
他拍拍翅膀:“啾啾!”
这个魔法,崽崽喜欢吗?
幼崽的眼睛里有很明显的笑意,嘴角也是上扬的弧度。
她的确在笑,只是笑起来没有声音。
除了在赛瑟纳林的啾啾声,和现在在“深渊”的咻咻声,凤凰从来没有听过西盐说话。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属于苏家的后裔,和普通崽崽的身体情况不同。
踢踏舞跳完了,好在奶啾还有别的才艺。
他晃晃呆毛,昂首挺胸:“那我给崽崽唱首歌啾!”
纪攸飞到西盐的对面,清清嗓子,抖了抖浅金的长尾羽,唱起了轻柔明快的歌谣。
那是谢恺尘哄他睡觉时会哼的摇篮曲,老实说,跟能歌善舞、有天籁之音的小凤凰一比,太子殿下的唱歌技巧实在很一般。
好在他本身嗓音低沉优雅,足够有魅力,再加上听众对他有八百米滤镜,偶尔唱唱歌也很愉快。
这首歌,是太子自己还是孩子的时候,皇后唱给他听的。
那些既不是帝国语言,也不是星联通用语的词汇,以一种串成曲调的方式,传递给了小太子,尔后是小凤凰,如今又给了小幼崽。
但和对歌词内容一知半解的谢恺尘、纪攸相比,西盐的反应很不一样。
她能……听懂。
小女孩的蓝眼睛眨了眨,目光先是迷惑,在短暂的茫然和思索过后,变得怀恋。
她嚅嗫着。
“Ma……?”
充满渴望。
“Ma……”
纪攸停在原地不动了。
所有的物种,不分象限,不分星域,在呼唤母亲时的声音总是相似。
很明显,幼崽听着摇篮曲想到了自己的妈妈。
既然苏跃连自称是西盐的生父,那么,在伴生兽口中,西盐的生母,到底是什么种族?
她能听懂皇后的语言,那她们之间有是否会有所联系?
太多问题淹没了小毛球。
小小的脑袋装着大大的疑惑,不够用了。
盐盐再度向着小鸟儿张开双臂,这一次的动作则急切许多:“Ma,Ma……”
纪攸有些不确定自己是否应当变回人形,毕竟鸟儿的小翅膀太小太小,仅能抱住幼崽的小手,是没有办法给她一个能够提供安全感的怀抱的。
正在纪攸纠结之时,伴生兽的猪哼哼声明显变大了。
西盐的情绪波动牵连到了屏障,它在被削弱。
纪攸心里一颤。
倒不是说不能被小葱发现自己变成小鸟,毕竟小葱最开始见到的自己就是这个形态;但绝对不能让伴生兽知晓西盐有这样的屏蔽能力。
他有种预感,苏跃连若是发现自己的女儿有这种强大的力量,会招致相当不好的后果。
“崽崽我们下次再抱抱啾,现在——”
凤凰瞳一缩。
在西盐的屏障彻底消失前的最后一秒,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冒出大量金光,直到把整个小毛球都淹没。
又是那种熟悉的、被强迫变回人形的感觉。
上一回,是在银铃-西格玛迷雾之下的山洞里,第一次见到伴生兽豆腐。
那边的小葱终于回过神来,哼哼道:“耶,吾怎么觉得哪里怪怪的……”
伴生兽爬起来,扇了下畸形的小翅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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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少年把幼崽护在怀中,但好像和刚刚玩的时候不太一样,脸色有些说不上来的惊惶和疲倦。
玫瑰圣像再次发生了移动,有人来了。
纪攸的手指下意识蜷了蜷,抬头对上两双幽暗中亮得惊人的眼睛。
“深渊”,伴星铜铃-伊塔,地心。
真正深入村落之后,海登发现这儿还是比想象中要舒适很多的。
尽管科技倒退几千年,但古人有句老话,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只要自然资源足够丰富,总是能发展出社会来。
韦伯斯特所一手建立起来的村落差不多有一二十户人家,如他所言,都是当年被鹿家抛弃的棋子,不仅仅是用来对付太子,也有其他事儿。
鹿家竟然已经权势滔天到了这种地步。
更重要的是,这儿可不是一般的流放地,德尔塔象限的“深渊”没有主人的允许,是不可能进来的。
鹿家和“深渊”的主人有利益交换,这并不难猜。
问题是,鹿家的目的无外乎想要帝国之巅的权杖,那么“深渊”呢?
他们,想要的又是什么?
谢恺尘眉头皱起一道深深的沟壑。
他走在韦伯斯特旁边,穿过村庄,看向一户户有些熟悉、又其实在记忆中面容模糊的脸孔,总觉得自己的思考中漏掉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村民们站在家门口,同样静默地看向太子。
那眼神中有懊丧,有后悔,更多的,则是惴惴不安的希望。
所有人都清楚,太子是将他们从这个无尽牢狱中救出去的唯一希望。
然而这个前提,是他自己能从“风暴之眼”全身而退。
那可是“风暴之眼”啊。
……简直就像在闯关一场结局必输无疑的游戏。
谢恺尘倒没有那么担心自己进入“深渊”主星之后的境遇,车到山前必有路,先去了再说。
他现在更在意的,是后面那小孩儿跟闹脾气了似的。
奥斯汀家的小少爷再怎么在太子面前知分寸懂礼貌,毕竟还是小孩子,有什么心思全挂在脸上,还不懂得隐藏自己。
谢恺尘有两个弟弟,一个对他崇拜又敬畏,既想靠近又忐忑地保持距离;另一个要么笑脸相迎地阴阳怪气,要么直接阴阳怪气,总之恨不得弄死自己。
就算是两个有血缘关系的弟弟,也从来也没谁敢在自己面前耍脾气。
面对海登的感觉倒是很新奇。
他接触过的这个年龄的男孩儿无非就是小九和海登,对前一个的感情太过复杂暂且不提,后者虽然跟着他出征至此,但并不是他真正意义上的下属,更何况还是大岛煌和流霜星系领主的养子,身份很不一般。
他不能带海登进入“风暴之眼”,这在谢恺尘看来,是理所应当的。
可对于海登来说,都已经走到这个地步了,那接下来伴随殿下征战,也是自然而然的吧?
要是换别人,一定也得跟小少年讲讲道理,或者安抚一下。
但太子并不习惯和人多费口舌。
既然是成年人了,总能自己想通的。
来这一趟绝不轻松,不能一个都回不去。
如果他此次没法全身而退,起码……
起码,小九还有别的希望。
谢恺尘只回头看了海登一次,确保他没有掉队后,头也不回地走自己的路。
韦伯斯特看出了这两人之间的分歧,不过没说什么。这不在他的责任范围之内。
他带着他们穿过村庄,踏过碎石荒草,走到一口井面前。
严格来说,是两口挨在一块儿的井,每个直径都有一米多,掉得进去一个成年人。
谢恺尘盯着清澈水面上自己的倒影,恍惚想起荒星上小凤凰给好心的老两口找到的醴泉。
那些事儿不过发生在一年前,现在想来,却好像已经很遥远了。
“喏。”韦伯斯特指指井,“就是这里。”
谢恺尘还没说话,早就一肚子气没处撒的海登先开口:“你在耍我们吧?”
韦伯斯特耸了耸肩膀:“有什么必要呢?我骗你们的话,最终结果难道不是我自己老死在这儿、连骨灰都回不到母象限吗?”
海登冷哼:“我看你是旧电影小说看多了,搁这搞穿越呢?”
“小阁下不相信,对吧?”韦伯斯特并不动怒,“我起初也不信,直到——唔,我来给您做个实验好了。这也是村里小孩子玩儿无意中发现的。”
他看看海登,少年全身上下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那副镭射护目镜。
韦伯斯特指指他的眼镜:“小阁下可以把这个借给我吗?”
海登警惕地后退一步:“你要做什么?”
“我保证会完整如新还给您。”
他说的话海登一个字儿都不会信。
韦伯斯特摊了摊手:“好吧,那我换一个。”
他在附近走了走,从草丛里捡到个颜色鲜艳的果子,看起来就像童话中公主吃了之后会中毒的那种。
他拿着果子走到右边那口砌石颜色稍深一些的井旁,示意他们看:“请二位记住这个顺序。”
两人都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没吱声,盯着他手里的果子。
韦伯斯特像个专业的表演家,还把果子360度转了一圈示意他们确定,除了有一侧有个小小的、落地时自然砸出的凹陷以外,的确是个看了就让人有食欲的好看果子。
韦伯斯特手一抬,把果子扔进井里,扑通一声溅出水花。
海登:“……”
海登:“就这?”
他不是在心里吐槽,而是直接说了出来。
把果子扔水里,到底跟打开去往另一个星球的通道有什么关系啊?
韦伯斯特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小阁下别急。”
他作势掐指一算,嘴里倒数着十秒。
数到“五”的时候向左挪了一点,站到浅色井面前,不过稍微往后退了一点儿,好像在防备什么。
海登像在看马戏团小丑一样看他。
三。
谢恺尘在心中和韦伯斯特念出的倒数同步。
——有什么东西在靠近!
谢恺尘神色一凛,精神力张开领域为他提前抵御有可能出现的伤害,他回头对海登低喝一声:“小心!”
海登的精神力比他低,感应时间也长些,不过也很快反应过来。
韦伯斯特笑了一下,做出一个谢幕的手势。
嘭——!
如同枪声的动静炸开,随后,浅色井里蹦出来一个什么东西。
这一次水花溅得更多,像喷泉一样往外喷洒。
好在几人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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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有防备,没有被连累到。
……那个韦伯斯特扔进深色井里的果子,竟然从浅色井中喷出来了!
虽然是井里出来的,但果子没有沾染丝毫水分,好像一直暴露在空气中。
海登一脸不可思议,为了确认是同一个果子,他还找到了当初韦伯斯特让他们记住的那个小凹陷。
少年震惊地对太子道:“殿下,真的是同一个。”
“所以说,我一定不会骗你们的。”韦伯斯特道,“这里就是一个通道,这个果子的质量很轻,所以很快就会回来。不过那边的时间跟这边也不一样,你看,这个果子可能在那儿已经经历了一两个星期的时间了。殿下的体重可以停留更久,应当足够您完成想做的事情了。”
谢恺尘没有说话,尽管德尔塔象限一直是人类知识的盲区,但通过两口井进行的空间折叠,而且还有时间流速的差异,这也太玄幻了。
“这下可以相信我了吗?”韦伯斯特道。
海登并不放心:“你要怎么证明这条通道是通往‘风暴之眼’,而不是其他地方?”
“这就说来话长了。”韦伯斯特微妙地叹了口气,“如果我要说,可能得讲很长时间。”他意有所指,“大概有些浪费时间。”
海登还要再说什么,谢恺尘上前一步:“我信你。”
少年急道:“殿下!”
“他有一个孩子。”谢恺尘对着海登道,“年纪不大,生了很重的病,需要帝国的医学技术才能解决。现在他是最想离开这里的人,所以我信他。”
少年护目镜后海蓝色的双眼瞪圆:“您怎么……”
韦伯斯特的表情同样呆滞。
他还以为自己藏得很好……
谢恺尘叹了口气:“如果不是刚才路过村子,你在你家门口停留的时间比其他家更多,装作等我们跟上来的样子,眼神却一直在往门里瞟,而且我路过闻到很浓的草药味,你可以瞒得很久。”
韦伯斯特哑口无言。
“看好他。”谢恺尘嘱咐海登,然后从手上拿下什么东西,交给少年,“如果我……回不来,把这个埋在我母亲的陵墓旁。”
海登张开掌心,是一枚戒指。
戒指本身的材质并不足以引起少年的关注,他看向它的开口处设计的造型。
一只小鸟儿,枕在一颗星星上。
不用说,也知道这只小鸟儿是谁的化身。
这种交付遗物的举动让少年心脏悠悠一颤。
谢恺尘没有再看他,径直走向深色的井。
韦伯斯特道:“殿下准备好了?”
“嗯。”谢恺尘问,“直接进去就行了?”
“是的。您会水性吗?有幽闭恐惧症吗?不过其实您一旦整个人都浸到水里之后,就会直接进入另一个空间了,不会憋气和潜水也无所谓。”
“……”
谢恺尘看向井里,水中的另一个自己也在沉默地看着他。
若不是此时此景,连他都会觉得这样的决定和疯子无异。
可是进入德尔塔象限,甚至进入“深渊”和“风暴之眼”,本身就是个疯狂的举动。
“啊对了。”韦伯斯特故作讶异,“我有没有跟殿下提到过,‘深渊’的主人姓什么?”
谢恺尘的拇指下意识摸向无名指,那儿空空的,让他很不习惯。
这枚戒指最开始是他向小叽承诺的信物,也是拒绝其他人再有联姻、提亲想法的信号。
可惜还没怎么给小叽看过,种种变故接踵而至。
到后来,戒指于他而言像个贴身携带的护身符,在每一次出发和归来时亲吻戒指上的小鸟儿,就像亲亲他的凤凰。
他并不舍得把戒指交给别人,可这样的话,若他回不来,起码戒指能够回到故乡,代替他在开满花的地方沉眠。
谢恺尘抬眼:“什么?”
韦伯斯特的笑容定格在一个很怪异的角度:“——姓苏。”
……苏。
在谢恺尘完全沉入水中时,他的大脑昏昏沉沉重复着这个并不算罕见的姓氏。
如果说韦伯斯特有什么一定要告诉他的理由,或者他有什么在这样生死攸关的时刻依旧翻来覆去想着这个姓氏的理由。
那就是,他的母亲,帝国皇后,也同样姓苏。
113 灯笼
◎圣像室昏暗,他却发着光。◎
正如韦伯斯特所言, 在谢恺尘全身浸没入井水之后,他感受到的不再是冰冷刺骨的水流挤压,而是寂静。
寂静。
无边无际, 没有尽头的安静。
他似乎进入了一段空间中转的地方, 如同隧道, 目之所及全是扭曲的光斑, 比母星两极爆发的极光还要耀眼。
这里是时间,还是空间?
没有人能给他答案。
谢恺尘发现自己在这里并不能进行任何思考,哪怕绮丽的时空隧道其实很适合幻想一些现世不可能的重逢。
他低头想看一下自己的身体有没有发生变化, 遗憾的是,他现在看不见「自己」。
时空隧道里, 并不存在物质。
此刻的他或许只是一段意识。
谢恺尘麻木地想, 他要不是太子, 而是科学家、或者探索深空的星舰队伍,发现如此不符合阿尔法象限常识的东西,一定会欣喜若狂, 回去好好做些研究。
可惜他本人只想快点抵达终点。
在某一个时刻, 两边涌动的光斑扭转速度加快, 彼此挤压、碰撞也更加剧烈, 泼墨油彩彼此污染,像是要迎来一场真正的爆发。
谢恺尘猜想, 这应当是要到站了。
五。
四。
三。
二。
一——
所有极光成形的色彩消散, 人类的眼前骤然升起白光。
在这一秒,连意识都陷入静默。
待光消散后, 谢恺尘揉了揉酸痛的眼睛, 好一会儿才睁开。
和韦伯斯特所描绘的、黑黢黢、压得人喘不过气的“风暴之眼”主星不同, 他所见是碧水青天, 闲云悠悠,甚至还有类似于椰子树一样的植物高耸着在风中摇晃叶片。
往远处眺望,黄澄澄的海水组成金色的波浪,沙滩是纯白色的,一群水鸟追逐着浪花奔跑嬉戏,好不愉快。
谢恺尘着实被这里的山清水秀震惊到了
铜铃-伊塔的地心同样是个世外桃源,不过那也只是和其他荒郊野岭相比。
而这里,就算是放在帝国的各种度假胜地中间比较评选,也绝对是能晋级到最终轮的。
谁能想到,在骇人的“深渊”之中,居然藏着这样一方风水宝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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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恺尘忽然想起什么,低下头检查自己。
四肢俱在,摸了摸脸好像也没发生什么变化。
嗯,看来他的R身和意识一同顺利地穿过了时空隧道。
既没有地图也没有导航,谢恺尘无法确定这儿是主星的一部分,还是其他地方。
总之,先看看附近都有什么
“叽里,叽里,叽里!”
还没走几步,便听见了其他生物的动静。
他对这种类似的鸟鸣声非常敏感,猛然转过头寻找着声源。
然后他就被一大——群只有脚踝那么高的、会动的果冻扑倒了。
谢恺尘:“……?”
他这到底是穿越到什么地方去了?
人类踉跄了几步,跌坐在草丛中,还好及时把自己撑坐起来,不至于完全失去行动力。
这是群半透明的、小幽灵一样的史莱姆状生物,每一个的头顶都有一只柔软的触角类突起,会发光。
身体像母星海洋里的水母,小触角则像鮟鱇鱼提的小灯笼。
触角随着它们在他身上爬上爬下的动作晃啊晃,让谢恺尘想起了小叽的呆毛。
如果谢恺尘没猜错,这群灯笼果冻就是这儿的土著生物。
小果冻们并不怕他,也没有攻击性,一大群黏黏糊糊地凑过来。
它们都有一双黑豆豆似的眼睛,大胆而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星球上从未有过的陌生来客。
“叽里咕噜?”
“叽里,叽里咕噜!”
“咕噜。”
谢恺尘完全听不懂它们说的话。
但怪异的是,在它们的小灯笼碰到他的皮肤时,一些如同意识碎片的片段朦胧地进入了他的脑海。
灯笼果冻有精神力,尽管很微弱,也不能自行控制,但同太子的高阶精神力交汇以后,他从它们的眼睛看见了这里的秘密。
这是……另一颗星球。
他在短时间内接收了许多信息,比如谢狄川和鹿家当初谋害他的确凿证据,比如鹿家把这群用完就扔的人全都集中在了“深渊”的双子星中。
比如主宰“深渊”的家族,和他的母亲有着同样的姓氏。
比如铜铃-伊塔的地心竟然可以穿进另一个星球,而这颗在地图绘制中从来没有出现过的小小星球,就是通往“风暴之眼”的秘密钥匙。
谢恺尘从和小果冻们联通的意识中看见了,这些土著小生物找到了某个地方,可以从叽里咕噜星(这是他取的名字)自由进出“风暴之眼”。
问题是,精神力只投射这么多,没有告诉他具体入口在哪里。
当务之急,是必须要跟灯笼果冻们搞好关系,还得想办法建立沟通渠道,才能知道叽里咕噜星通往“风暴之眼”的入口。
谢恺尘有点儿想叹气,回顾过去和各种灵宠打交道失败的惨痛经历,他不太适合和这些过于娇小的生物相处,它们太脆弱,太娇气,容易被他吓到,也容易被他伤害。
除了他的小凤凰。
小叽是他生命中无数坏事中唯一的好事情。
“叽里咕噜!”
“咕噜,咕噜?”
“叽里叽里。”
……但是这些小果冻就难说了。
谢恺尘一手一只把两个试图往他肋骨上爬的小果冻摘下来,轻轻放到地面上,对着一群长相几乎没有差别的黑豆豆眼道:“那么,有谁能听懂我说话吗?”
苏跃连必须承认,在见到谢小九之前,他从来没有被人类吸引过。
他自己的人类形态有一副相当精致的皮相,也算是符合他的自己的审美,不过由于苏家和人类的种种纷争,让他对这个种族自始至终都喜欢不起来。
当初把和女儿在一块儿的这个少年掳来,也不过是完成和另一个姓谢的约定。
然而在他进入玫瑰室时,还是不免被蜷缩在角落里的小美人惊艳到了。
小九的长卷发散落在胸前、背后,每一根发丝都润着浅金色的莹亮。
明明圣像室昏暗,他却发着光。
小美人以仰角看着他,翡翠色的眼眸里有慌乱,无措,还有一丝并不明显、但还是被看出来的厌恶。
正是那一丝厌恶,极大地勾起了苏跃连的恶趣味。
他是苏氏少主,是“深渊”的主人,是德尔塔象限永生不灭的掌舵人,整个世界匍匐在他脚下,唾手可得。
也正因为想要什么都能得到,苏跃连已经很久没有对什么提起过兴趣了。
小九……是不同的。
他披了件赤金色的裘衣,那是他身上仅有的衣服;就还是老管家苦口婆心说不能吓到小小姐,才勉强答应的。
他看都没看旁边完全僵住的小葱一眼,赤着脚走向角落。
旋动机关召回玫瑰圣像后的豆腐伫立在原地,拦住了想要为自己、或者不知道为谁争辩的小葱。
苏跃连俯身,捏了捏女儿的小脸,眼睛却是看着怀抱她的少年,声音轻柔:“抱歉,之前那段时间太忙了,让你自己在这儿待着,应该很无聊吧?”
他把囚J讲得如此轻描淡写,好似只是不小心忽略了一位贵客。
“带小小姐回去休息吧,应该也玩儿累了。”苏跃连道,“从今天起,交给你照顾。”
他讲话没有任何指代的称谓,也没有从纪攸身上移开目光,但豆腐收到了指令,上前来:“是,少主。”
西盐似乎感受到了生父的强大威压,并没有挣扎,顺从地被白发男人抱走。
她含着拇指,眨巴着眼睛看看纪攸,又看看小葱。
如果幼崽是个会说话的正常孩子,这时候一定有很多请求想要说。
可她不会说话,更不知道要怎么凭借自己幼小的身躯反抗一个连语言和动作都不需要、就能震慑住所有人的父亲。
凤凰同样没有动。
他……不敢。
他最脆弱和致命的脖颈,被人握在手里。
只要稍微用点儿力气,就能彻底折陨这只金光闪闪的精灵。
凤凰从小到大就是被捧在掌心里的,从来没受过这样的折磨。
他不确定自己该不该尝试反击,然而直觉告诉他还是不要动比较好。
余光瞥见苏跃连的指甲是黑色的。
不是人类会涂的那种化妆品,而是本来的颜色就是黑。
指尖长而锋利,像某种可以一爪撕裂猎物的大型猛禽。
不过苏跃连并没有撕开他的喉咙,而是向下成了一个很柔和的、蜻蜓点水的抚摸。
接着,男人捉住少年的手,声音颇为轻快:“走吧,小美人儿,今天带你出去转转。这么漂亮的金丝雀,总不能一直待在笼子里不是。”
他几乎没用劲,就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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