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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1 章
难得一次贺楚洲醒得比裴悉早。
一睁眼, 看枕边的人还阖着眼皮睡得安稳,他倍感欣慰。
放在柜子上的手机接二连三亮起消息提示,还有几通未接来电。
他开了振感最小的震动模式, 动静不大,却依旧怕吵醒了裴悉, 轻手轻脚掀开被子下床, 光脚拿起手机去了外面回电话。
高大的人影在虚掩的门缝外朝着阳台走远, 没看见床上本该熟睡的人睫毛颤得快要起飞。
确定贺楚洲已经离开房间了, 裴悉才缓慢又往被窝里缩了些,欲盖弥彰地遮住温度超标的耳垂。
眼珠在单薄到毛细血管清晰可见的眼皮下胡乱转了两圈,他缓缓睁开眼,眼底清明, 没有一点刚睡醒的模样。
昨夜折腾了大半宿,现在时间已经接近12点了,窗帘只拉了一半,今天没有阳光, 外面天空雾蒙蒙的,应该有风,光线看起来并不刺眼。
很适合睡觉。
很适合在热气未散的被窝里睡觉。
很适合刚病愈浑身没有力气的病人继续睡个回笼觉。
他将目光从窗外收回,落在身侧已经空出来的床位上。
聚焦的眼神逐渐涣散,变得心不在焉, 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到听见细微的脚步声靠近房间,他下意识抓了抓被子, 再次闭上眼。
脚步停在床边, 感受面前笼下的暗光, 他放慢了呼吸,被不知所谓的紧张感席卷全身。
很快额头覆上一层温热的触觉。
贺楚洲俯身在用手掌探他额头的温度, 但没有停留太久。
确定正常后很快收回,帮他将被角掖好,转身离开一阵后,卫生间传出流水的动静。
裴悉几乎半张脸都埋进了被子里,剩一双阖上的眼睛还露在外面,呼出的热气全蒸在脸上。
略显稚气的睡姿,他却没有再做调整,嗅着带着温度的洗衣液的香味,终于放弃挣扎,放任自己再度进入梦乡。
一个小时后,他被叫醒。
然而受外界影响醒来,后遗症不生效,他没有错乱,大脑依旧清明。
贺楚洲没有看懂他眼底一闪而逝的迷茫,只是问他:“怎么,睡得不好?”
裴悉闭眼缓了缓,压下一点微不足道的失落,摇头准备起床。
贺楚洲做好了午饭才叫的他,菜都还摆在料理台上没来得及端出去。
裴悉进来帮忙,两人目光不经意间对上,贺楚洲随口问:“裴总下午还去公司?不然请个假休息一天算了。”
裴悉率先移开目光,淡淡说了声“不必”,端起两盘菜离开厨房。
贺楚洲给汤最后撒上葱花,晃然间似乎瞥见了裴悉耳根一处红,反应过来正要仔细确认时,人已经走远了。
他没放在心上,盛了两碗饭端了汤出去,裴悉已经在桌边坐下,见他过来抬了抬眼,目光相撞后又继续垂下。
不过这次他确信自己没有看错了,短暂对视结束,裴悉依旧面无表情,但耳根结结实实是红着,甚至好像比刚才更红了一点。
“怎么了,耳朵这么红?”
他没自恋到会觉得裴悉是一看见他就脸红,能联想到的只有昨夜艰难退下去的高烧:“又反复了?”
他皱起眉头,伸手贴在裴悉额头探了探,动作极其熟稔自然。
裴悉却没办法像他一样自然,故作镇定的面具下是僵硬的身体,很不自在,却依旧乖乖坐在原位没有躲开。
“没烧了啊。”
贺楚洲莫名,又摸摸自己的额头简单对比了下:“体温比我都低,还是说现在感冒也病毒进化到能留后遗症了?”
裴悉:“……”
裴悉轻咳一声:“我没事。”
就像喝醉的人永远不会承认自己醉了一样,这种话在贺楚洲听来没有任何可信度,这不都咳嗽了。
他回忆着昨晚医生的叮嘱,很快找到原因,屈指在桌上扣了两下:“裴总,打个商量。”
裴悉无声抬眼。
贺楚洲:“你上一休一工作处理不过来,要不要考虑考虑丢点给我?”
裴悉神情一愣,花了十几秒去消化他这句话也没能消化明白:“……什么?”
贺楚洲换了个更直白的说法:“就是把你处理不完的工作留着,我帮你处理。”
“你要是担心我窃取你家机密,就别给我什么重要信息,不是有好些不痛不痒但处理起来麻烦又费时的活儿么,这些交给我就行。”
“当然你要还不放心,我可以签保密协议,但凡后续出什么问题,我股份分一半给你,怎么样?”
裴悉:“……?”
他当然不是担心贺楚洲会窃取什么机密,一来真想窃取的人怎么可能这么大张旗鼓,二来他很清楚贺楚洲根本不会屑于做这种事。
但贺氏总裁手上一半的股份是可以这样随意拿出来做担保的吗?
就不怕他为了这一半股份故意冤枉他?
他近乎错愕,只能单薄地问出一句:“为什么?”
贺楚洲反问:“知道我为什么在这吗?”
裴悉下意识就要点头,好险及时反应过来,摇头否定:“不知道。”
贺楚洲:“因为你昨晚大半夜发高烧,39度,在医院打完一瓶吊水才勉强退下去。”
“医生说你的主要病因是疲劳过度,再一直这么压榨自己下去,说不定下回就能直接40度往傻了烧了。”
“放心,我其实挺厚道的,不占你便宜。”
厚道?
不占他便宜?
裴悉无言想,那昨晚上一直哄着他叫哥哥的人是谁?
仗着他清醒了就不记得,总让他再叫一声,说喜欢听,说恨不得把他变小了放在肩膀上天天叫。
还说……
还说说他已经做到了最好最优秀。
说该反省的应该是别人。
说没人规定哥哥一定要爱弟弟。
说不爱他的人,就是不识货。
睫毛轻轻颤了颤,他望进贺楚洲的眼睛,里面深邃坦荡,仿佛永远有阳光在照拂,炽热干净,不见一丝阴霾。
思绪被心跳扰得更乱,一时什么也说不出来。
可下一秒,贺楚洲的话就像是给他兜头浇下的一桶冰水,让他瞬间在冷颤中清醒。
“知道你生病了有多黏人吗?睁眼闭眼都是,我都不敢走开一步……”
“你可以不用管我。”
裴悉突然出声打断他。
像是犯了错急于补救,以此阻止对方说出他不想听的话:“如果觉得麻烦,你可以在那个时候冷处理我,只要明确了态度,我不会过度打扰你。”
贺楚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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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情微顿。
裴悉的话里隐约有种恐惧被抛弃的卑微,藏在薄冰之下很不明显,他不确定是不是错觉,但听着很不舒服。
“裴悉,你是不是误会我的意思了?”
他斟酌着措辞:“我说这个不是因为觉得你麻烦难伺候,本来也没什么,只是单纯觉得这种状况下很容易出现意外。”
“你会在突发情况时急需我的照顾,而我并不是时刻在你身边,如果下次你再生病,我的手机又正好没电,或者我睡得太死没接到你的电话,那该怎么办?”
“也许就像你说的,冷处理不管你,你自己就能扛过去,可如果真这样,你还要我做什么?还是说你觉得我能放心?”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叹了口气:“我帮你不是为了给我自己解决麻烦,只是想将这种突发情况的可能性压缩到最小,你在后遗症恢复期已经这么辛苦了,就别受其他罪了。”
这些话的语气很轻,落到最后时透出些无可奈何,又有明显哄的味道。
裴悉看着他,抓着筷子的手蜷了蜷,忽然有些手足无措。
他们的交易在他心里本身就不公平,他没办法心安理得一直享受贺楚洲的付出,又给不了什么回报。
可是现在的情况如果不答应,继续维持下去的话,也是在给贺楚洲添麻烦。
他进退两难,做不到摇头,更做不到点头。
殊不知与此同时,坐在他对面的人已经在瞬息间福至心灵,有了更得寸进尺的b计划。
“其实我每隔一天就要起更早去遛狗然后再赶来你家也挺辛苦的。”
某人话锋一转,猝不及防感慨开口。
话题太过跳跃,以至于裴悉都没来得及产生更多愧疚的心情,就听贺楚洲接着道:“不然你搬过来跟我住怎么样?”
“一个屋檐底下,我就不用担心你会大半夜找不到我,也不用隔天就要早起过来接你。”
“当然你嫌麻烦的话,我搬过来也行,只是我还有条狗,吃得多爱拆家,只要你不嫌弃。”
两个人都没有去公司,一个下午的时间,足够将裴悉日常和工作需要用到的东西全部搬到别墅。
决定由裴悉搬过来的理由当然不止是高层不好养狗,更因为错乱时的裴悉更习惯住在贺楚洲家里。
同样裴悉会答应搬过来,也不止因为这样可以省去贺楚洲很多麻烦,总还有些别的原因。
别的原因……
有些难以描述,因为想不清也说不清,便被抛在了脑后。
他的房间在别墅二楼,是贺楚洲房间对面的一间客房。
说是客房,其实比主卧差不了多少了,同样的宽敞明亮,风格干净,有小阳台,也有独立卫生间。
只是放置好一切,他站在房间中央看着周遭一切,总有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他和贺楚洲住在一起了。
这个认知让一些异样的情绪犹如丛生的细嫩藤蔓爬满心室,他沉默着仔细感受了一会儿,转身离开房间。
“晚饭想吃什么?”
贺楚洲靠在料理台边很有闲情逸致地在挑选食材,见他从楼上下来,拿了一小把芹菜冲他晃晃:“水煮牛肉怎么样?”
男人眉眼张扬,唇角勾着散漫俊朗的弧度,看起来整个人心情很是轻松愉悦,但裴悉不知道为什么。
明明自己的到来让他每顿都得辛苦多做一个人的饭了。
……或许需要找个机会跟贺楚洲谈谈,不用在食物上费太多神。
否则未来离开,他可能得花很长时间才能重新吃下自己做的东西。
这么想着,他将目光从那把芹菜移到贺楚洲那张耀眼夺目的脸上,声色清冷:“可以再加一份糖醋鱼吗?谢谢。”
第 32 章
贺楚洲有求必应, 对两个人来说丰盛过头的晚餐包括了水煮牛肉和糖醋鱼。
所以这也算是一种仪式感?
裴悉没把这个问题想明白,贺楚洲很快就给他丢出了另一个问题。
晚饭后的书房,裴悉登陆电脑的微信收到一条消息, 内容是两串数字夹杂字母,上面那串是邮箱, 下面那串像乱码。
裴悉:“?”
他抬头疑惑看向对面坐在对面电脑后的人:“这是什么?”
贺楚洲:“我的邮箱账号贺密码。”
说完, 觉得描述不够完善, 另外补了一句:“工作邮箱。”
裴悉听完更懵:“给我这个做什么?”
贺楚洲笑眯眯:“交换嘛, 我之后帮你处理工作肯定需要用到你的邮箱,现在你也知道我的了,不吃亏。”
公平的信息交换确实不吃亏。
但是重点是在吃不吃亏吗?
裴悉:“我不是已经搬过来了吗?”
既然已经采用了planB,为什么playA还要继续实施?
贺楚洲仿佛看穿了他的心中所想, 一本正经:“计划不一定都是备选,偶尔也能用来递进实践,具体可以参考杀猪盘。”
裴悉:“”
贺楚洲耍完无赖,又开始动之以情:“其实是我太闲了, 不找点别的正经事做,就得把大好的时间浪费在做一大堆对我来说早就过期的高考真题上。”
裴悉:“?”
裴悉:“为什么要做高考真题,你要成人高考?海外学校没有发你毕业证么?”
贺楚洲将一张聊天截图发给他。
裴悉点开,截图上聊天框上方的备注是妹妹,内容是妹妹发来的一份五年真题压缩文件。
贺楚洲:“不是我考, 是我妹考。不过他们学校抓学习抓得太紧,布置的学习任务太重以至于学生的自由时间被压缩得很拮据。”
贺楚洲:“霭月成绩一般, 作业做不完是常事, 而每次做不完的作业, 都会被她扫描成电子文件丢给我。”
截图是现截的,掐着时间正好递枕头的霭月正在对他疯狂进行消息轰炸。
【哥哥哥哥帮帮球球了!】
【这次不让你帮我做了, 反正你也不会答应,你就帮我看看哪些比较难值得做,给我划出来我去问别人总行吧?】
【我妈又给我找了个家教老师,我知道是你在后面悄悄当搅屎棍。】
【不过虱子多了不怕痒,我也无所谓了,你得将功补过帮我画重点。】
【别让我去问家教,那个老师说话口音重得要命,123老是念成鸭鹅山,我好飘准的普通话都快被带跑偏了!】
【回话回话。】
【别躲电脑后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家。】
【你不帮我,我就告诉妈你要一辈子不结婚不要娃,你看着办吧贺老大!】
贺楚洲回了个【哭哭怕怕】的表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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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贺霭月的消息手动删除到只剩第一句和最后三句,再次截图转发给裴悉。
“看。”他无奈摊手:“她还威胁我。”
裴悉扫过那张满屏溢着无理取闹欺软怕硬的聊天截图沉默半晌,将自己的工作邮箱和密码编辑发过去。
“一般里面需要处理的是一些报表和修改更正过的企划案,你闲的话,可以看看。”
所以说心软的神就别信男人那张破嘴呢。
贺楚洲欣然右键收藏,顺手给贺霭月回了句极端无情的【没空,找你老师去】,随后在电脑上捣鼓一阵,给对面的人发了个弹窗请求。
裴悉看着上面【申请联机】的字样,一愣:“这是什么?”
贺楚洲状态悠闲:“新型电脑的新型配置,可以在两台以上十台一下的电脑申请联机,勾选共享实时窗口内容,提高工作效率。”
裴悉一知半解,点了同意。
屏幕上瞬间出现一个新的小窗,里面也是一个电脑桌面的模样。
上面正显示着一份未确定的交易合同,没有被上锁,表示他可以放大缩小,也可以做文字批注。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屏幕应该也以同样的方式被共享到了贺楚洲的屏幕上。
裴悉的助理董翰是有女朋友的,他和女朋友从高中就在一起,感情深厚,却依旧避免不了被女朋友隔三差五要求互换手机查看对方的社交账号。
董翰对女朋友忠贞不二,但这种毫无保留的坦诚方式仍然会让他感觉不适,所以曾忍不住在他面前抱怨过。
他不懂,也给不了什么安慰,只是觉得既然董翰会觉得不好,那么应该就是不好。
但现在这种认知被改变了。
被冰冷的电子机械拉进的距离一样能催生出让人感觉心情波动的亲近感。
他形容不出具体的感受,但可以肯定没有排斥,这种分享的感觉,更像是一种无声却令人心安的,他从未获得过的陪伴。
尤其是在看见搁置一旁的文件底部被敲上一行字【往右看】的字符时,一种只存在于此刻的他们之间秘而不宣的聊天方式悄然诞生。
很新鲜很奇特的感觉,好像会让键盘缝隙里开出一朵小花。
裴悉抿了抿唇,视线往右。
只是眨眼,他的壁纸也接收到共享,从默认变成了一群在水池边走来走去的简笔鸭子。
很快,其中一只鸭子发现了电脑前的他,调转方向摇头摆尾走过来,翅膀一捞,不知从哪儿唰地掏出了一束玫瑰冲他递过来。
贺楚洲:“可爱吧,这只还能用鼠标拖动,随便你想把它放在哪里。”
裴悉:“”
贺楚洲惋惜:“不喜欢点掉也行。”
裴悉:“贺楚洲,你好幼稚。”
他这样说着,面无表情将捧花小鸭拖到了窗口上方最显眼的位置,让他在窗口上方扭来走去,无限掏花。
他们没有在书房待太久,裴悉病刚好体力和精力都没有恢复,需要充分的休息,避免过度劳累。
裴悉率先离开书房,径直去了主卧拉开衣柜,轻车熟路从里面拿出一套与他身形不合的宽大睡衣穿上。
一转身,对上一双直勾勾的目光。
贺楚洲站在门口没有进来,像是呆住了,神情既有惊讶,更有隐秘涌动的惊喜和惊艳。
“你要跟我睡?”他扬唇问裴悉。
裴悉:“”
他又忘记自己没有错乱了。
“不是。”
他垂在身侧的手不知所措攥了攥,表情没有起伏:“我的睡衣忘记带了,借用一下你的。”
说罢不再多留,从贺楚洲身边经过很快回了客房。
原来只是借衣服啊。
贺楚洲颇有些失望地耸耸肩,行吧。
但回过头看见门还没关上的衣柜,想起刚刚清醒的裴悉站在那里换上他衣服,长腿细腰舒展的模样,心情再度愉悦。
没有肌肉,但有肌肉记忆?
可以,他喜欢这种肌肉记忆,再来多点也没关系。
这边裴悉回了回房,门一关就忍不住以手用力掩面,后脑勺写满懊恼。
很难区分吗,怎么现在总是忘记?
他有些烦心地揉着太阳穴,走到衣柜前准备重新换回自己的睡衣。
但衣服被拿在手里时,动作又停顿下来,低头去看自己身上的衣服。
领口大衣袖长,松垮地挂在他身上。
深色柔软的布料,带着阳光和洗衣液的味道,不算香,但清新干净,闻起来很舒服。
这套衣服并不陌生,他穿过很多次,已经熟悉了袖扣和裤腿的长度,连挽起它们时布料需要翻折几下才合适都很清楚。
以及每次穿上它,他都会睡得很好。
衣柜门被重新拉上,裴悉在躺进被窝前关掉了房间的灯,那套合身的睡衣则是原封不动地,被整齐放回了原位。
贺楚洲在睡前接了个电话,拒绝了吴青想要在周末来他家开个小派对的请求。
吴青:“干嘛?几天没见感情就淡了是吧,以前不都答应得挺爽快的吗?”
贺楚洲:“以前是空巢老人偶尔凑个热闹没问题,现在不行了,你兄弟我不独居了。”
吴青满脑子的黄色废料在贺楚洲这位纯情老boy这儿会选择性失效:“什么不独居,多养了猫就好意思说自己不独居了?脸这么大呢?”
贺楚洲:“嗯啊就是大,我猫怕生,反正你们别来,来一个轰一个。”
吴青不信邪,还想再磨磨。
贺楚洲不给他机会,挂了电话卷起被子滚到里侧裴悉常睡的位置,脸闷进枕头里深吸一口,困得神清气爽。
昨晚耽搁的困倦在今夜找上门。
沉入梦境之前,他还在想着要给客房的白色窗帘换个颜色。
裴心心自己房间的窗帘是蓝色,那就换成蓝色,人在熟悉的环境会睡得更好,也比较容易不想家。
这一觉又深又沉,做的梦也比较深奥,以至于早上被钻进被窝的人捏着鼻子弄醒时,他还以为自己在深海探险被水母堵住了呼吸道。
晕头转向地睁眼,裴悉正无聊地躺在他身边拨弄他额前的碎发,见他醒了,不悦地捏住他的脸:“怎么把我赶去客房睡了?”
“什么时候赶你去客房睡了?”
贺楚洲一脸迷茫,等反应过来,无奈抓住他的手:“没赶你,是你自己说感冒了怕传染给我,非要去客房睡,我都拉不住。”
喔,原来是这样。
很合理,裴悉接受了这个解释,但又有新的问题:“为什么我把牙刷浴巾也搬过去了?”
贺楚洲困得很,把人抱进怀里顺手揉了揉,埋下脑袋慢吞吞思考理由:“因为我们很久没分开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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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怕我睹物思人伤心过度,就都搬走了。”
裴悉乖乖被他抱着,疑惑:“只是一个晚上不睡在一起而已,也会睹物思人伤心过度吗?”
贺楚洲:“啊,我们搞深情人设的人是这样的。”
裴悉觉得他在胡说八道。
至少最后这句是在胡说八道。
比起这个,他更愿意相信是自己关心则乱。
于是贺楚洲刚焐热乎的人又跑了。
他费解地将眼睛睁开一条缝,撑着床面坐起来,看着裴悉跑进跑出将东西全搬回主卧卫生间,随后再次回到床上扑倒他,顺势拱进他怀里。
“我康复了,你不用搞深情人设了。”
裴悉打了个哈欠,额头抵进贺楚洲颈间蹭蹭:“好困,再睡会儿。”
“不会太久,你溜完星星回来要记得叫我起床。”
第 33 章
看过行程表又经过仔细斟酌, 贺楚洲最后决定今天也不去公司,留在家里办公。
他需要熟悉裴悉的工作内容,在家也更方便他照顾裴悉, 虽然能带去公司,但总归有隐患, 何况办公室远远不如家里呆着宽敞自在。
还好裴悉已经忙过了最忙那段时间, 仅从每日需要处理的邮件大幅减少就能看出来。
他看了一份会议记录, 三份季度全新策划案, 把方案可行的地方做上标注方便裴悉之后查看,啰里八嗦半天说不到重点上的则被他直接打回去重写。
当然,为了不露馅,他还特征翻看了之前的邮件, 学了一下裴悉与人邮件沟通时的回复习惯,准备工作做得很完善。
处理完裴悉的工作,他才开始翻看自己的邮箱。
客厅里传来四蹄跑动的声音,小狗喘气的动静很大, 是裴悉在陪贺星星玩,声音从虚掩的门缝里钻进来。
很快,门缝被推大推开。
贺星星率先跑进来。
往常贺星星是不会进书房的,贺楚洲在工作,它就会乖乖窝在窝里睡觉, 或者趴在阳台看外面的天空云彩发呆。
但是今天它玩高兴了,还有种找到靠山的感觉, 跟着陪它玩耍的人一起挤进来, 感觉可以凑凑热闹, 还不会挨骂。
确实也没有挨骂。
它爹正戴着一只蓝牙耳机在开视频会议,抬眼扫过两位不速之客, 只是轻轻将眉头一挑。
贺星星蹦蹦跳跳,甩着尾巴在书房中央的地毯上趴下,吐着舌头哈哈喘气,小狗眼亮晶晶。
裴悉仍旧将门虚掩,偏头判断了一下贺楚洲在做什么,轻步走近,像只体态轻盈的猫,微微扬着下颌,没有发出声音。
贺楚洲听着耳朵里的报告,视线不自觉落在裴悉身上。
他还穿着宽大的睡衣没有换下,可能是玩热了,最上方的两颗扣子被解开,第二颗也松松垮垮,露着嶙峋精致的锁骨,和一小片冷白的胸膛。
贺楚洲喉结轻轻动了动,视线跟随,看着他走到书桌侧面停下脚步。
裴悉知道他在忙,没有打扰他,但又想跟他待在一起,于是单手撑着桌面轻巧坐上去。
拖鞋从他脚上滑落,他晃了晃腿,将其中一只踩在旁边的软座椅子上。
“上个投入使用的项目已经出了财务报表,比原本预想中还要好看很多,我们将它和其他几个相似项目做了比较和评估,确定它有很大的发展潜力”
贺楚洲一手指尖压着蓝牙耳机,姿态悠闲地靠在椅背,目光微垂。
从视频中员工的视角看,他只是在保持安静专注聆听,顺便思考。
而实际上,他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随意放在电脑一侧的左手上。
在电脑摄像头记录不到的地方,裴悉歪着脑袋,正百无聊赖地拨弄他的手指。
从食指依次捏到小指,从指尖到指根,最后轻轻勾起,把自己的手指伸进去,调皮地挠他的手心。
虽然做着幼稚又粘人的动作,神色间依旧没有流露太多情绪,眉宇氤氲的清冷让他看起来像是在研究什么正经事。
更像猫了。
不爱出声,却喜欢在人工作的时候在周围环绕逗留,或者拨弄鼠标,或者踩踩键盘引起关注,又或者干脆伏在旁边揣手眯眼等待。
贺楚洲在他不注意时忽地收拢五指抓住了他作乱的手指,他被吓了一跳,又轻易逃脱。
随后掀起眼皮淡淡看了他一眼,指尖在桌面上欲盖弥彰地蹭蹭,很快故技重施,又开始挑逗似的去勾他的手指。
贺楚洲低笑了一声。
屏幕上正做汇报的员工愣了一下,不确定地问:“贺总,这里是有什么问题吗?”
贺楚洲:“嗯?没,ppt做得不错,继续吧。”
员工也不敢问他是不是在阴阳自己ppt做得好笑,心头存疑,挠挠脑袋继续做汇报。
就是原来信心十足的口吻都变得不太自信起来,时不时瞥贺楚洲一眼观察他的脸色。
好像是真心情不错的模样。
看来不是在阴阳他。
他逐渐放下心,专心工作汇报。
快结束的时候,他用余光看见大老板抬起了左手,懒洋洋伸向电脑上方,似乎是在调整摄像头。
他当然不知道摄像头是在左边,而在右边的,只有某只无聊到极点的小猫咪压在显示器上方的一侧脸颊。
贺楚洲不轻不重捏了下裴悉另一侧脸颊,温热的,软软的,手感很好。
裴悉不说话,眼睛直勾勾看着他,一手搭在他手腕用食指和中指游走,贴紧显示器的脸颊肉被挤压,让他看起来不止可爱了一星半点。
贺楚洲心头的一汪水若是有实体,恐怕这个时候整个书房都已经泛滥成灾了。
“饿不饿?”他低声问。
视频里一群人在下意识间齐刷刷摇头。
然后发现大老板根本没看他们,当然饿不饿也不是在问他们。
他们隔着电脑面面相觑,忽然觉得自己和其他人整齐划一的动作显得很像一群傻der。
藏在摄像头上方的裴悉则是轻轻摇了摇头,将他的手拉到脸颊底下垫着,又用手点了点自己的嘴巴,表示想吃东西。
馋嘴的小猫也一样讨人喜欢。
贺楚洲勾起唇,指腹蹭了蹭他的下颌:“行,一会儿带你去逛超市,先回去换衣服。”
裴悉很满意这个回答,欣然下了书桌,穿上拖鞋离开。
贺楚洲捻了捻温热尚存的指尖,重新看向屏幕,眼底笑意未散:“完了是吧,行了,今天会议就到这里,有什么需要改动的之后我会发到你们邮箱。”
散会了,一帮人磨磨蹭蹭退得很慢,探头探脑,很好奇他刚刚是在跟谁说话,搞得大男人声音温柔得能掐出水。
云迹也想知道,等了半天失去耐心,干脆将凑热闹的挨个全踢了出去,网上会议室转眼只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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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正在翻看电子同步会议记录的贺楚洲。
云迹:“表哥,你家有客人啊?”
贺楚洲:“关你什么事?”
云迹:“我们是家人,互相关心不是应该的么?谁啊谁啊?不会是”
贺楚洲:“忙你的去,少问。”
云迹:“好吧,那我改天能去你家做客吗?”
“不能。”贺楚洲拒绝得很果断:“还有,把访客记录发我,明天我会去公司做些后续进度安排,之后一段时间我大概都会在家办公。”
云迹:“咋滴你阳了?”
贺楚洲不搭理他。
云迹:“我真不能去做客吗?喝杯茶就走。”
贺楚洲:“没水。”
云迹:“我自己带总行吧?”
“不行,我家谢绝自带酒水。”
贺楚洲说完,动动手指移动鼠标到右上角,干脆利落点了叉。
小区对面不远就有一家连锁超市,里面很大,物品种类齐全,想要的几乎都能在里面买到。
因为默认专为别墅区的富人供货,东西大部分来自进口供货,价格都很昂贵,人流很少。
裴悉似乎没怎么逛过超市,对进出口很不熟悉,连上下电梯都会被绕晕。
但是他对里面的一切都有中热切的新鲜感,沉静的眸子从进门开始就在微微发亮。
“这么喜欢?”贺楚洲从旁边推了辆购物车过来优哉游哉跟在他身后。
裴悉落后一点跟他并排,然后点头。
贺楚洲:“为什么?”
裴悉:“很热闹的感觉。”
贺楚洲往周围看了一圈,空荡荡的没几个人,连工作人员都比顾客多。
贺楚洲嘶地一声,放低声音:“心心,你是不是看到什么脏东西了?”
“脏吗?”裴悉低头看地上:“不脏啊,楚洲,这里很干净。”
贺楚洲:“那你说热闹?”
裴悉:“这里有很多货架,上面挤满了五颜六色的包装袋,不热闹吗?”
贺楚洲:“”
贺楚洲没脾气了,脚步一转:“走,哥哥带你去看点更热闹的。”
水产区人就更少了。
但水产很多,并且不同于货架上的瓶瓶罐罐包装袋,它们能游,还能动。
当然除了一片冰块上被摆放整齐得仿佛在进行阅兵仪式的冰冻鱿鱼冰冻虾。
裴悉很高兴,在海鲜区一整层津津有味地逛,偶然停下认真观看,在装满牛蛙的箱子前停得最久。
贺楚洲在心里计划着什么时候带他去一趟海洋馆,看着架势估计也是没去过,见他盯着牛蛙看了半天,问:“想吃蛙蛙了?”
裴悉摇头,蹙眉吐出一句:“不了,它们看起来长得和裴臻一样丑。”
半小时后离开水产区,他们带走了两只体格庞大但表情娇羞的面包蟹。
结账时二维码出了点小问题扫不出来,正好裴悉看那只泡泡吐不完的面包蟹很不顺眼,贺楚洲就跟着工作人员一起过去,打算另外换一只。
裴悉在等待的空隙推着购物车又去了旁边零食区,把货架上看着顺眼的零食都往车里扔。
拐进薯片区域时,过道里很醒目的地方有个小男孩儿坐在地上哇哇大哭,他爸爸蹲在一旁唉声叹气地哄,看起来耐心岌岌可危。
“妈妈说过你不能吃零食了。”
“小孩子吃太多零食会长蛀牙。”
“买回去你又不吃饭。”
“听话。”
小男孩儿不听哄,哭得更大声了,刺耳难听,哇哇叫着:“我就要吃就要吃。”
“小胖都吃过,还跟我炫耀了!”
他趴在地上打滚,脚飞快踹着货架底部:“我就要吃这个呜哇啊啊啊啊啊啊!”
忽然光线一暗,他暂时停止了哭泣,满脸泪痕地看着面前出现的一位很好看的哥哥。
“你要吃哪个?”
好看哥哥问他,声音很好听,像泉水撞击在碎石堆里,清澈又温柔。
小男孩儿愣愣指指粉色包装的筒装薯片。
裴悉将拿了一筒下来:“这个?”
小男孩儿点点头。
裴悉又问:“这个好吃么?”
似乎是猜到了他想做什么,小男孩儿点头更用力了,抽抽噎噎,却眼含希冀。
小孩儿爸爸很是无奈,叹着气想让这位心软的年轻先生别理这小子。
结果还没开口,就见对方哦了一声,手腕一转,动作自然地将薯片放进了自己购物车。
大概是觉得一筒不够,裴悉简单思索后,干脆将货架上仅剩的五筒全拿下来扔进了购物车,没管身后两父子错愕的目光,推着车悠然离开。
贺楚洲换完螃蟹回来,找到推着满满一筐零食的裴悉,先是让他看了看新换的螃蟹顺不顺眼,然后才注意到不远处撕心裂肺的哭闹。
“怎么回事?”
他抬头望了眼,掏掏耳朵:“拉防空警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