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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此,她唇瓣微颤,抬眸凝望了赵樱泓的面庞片刻,竟第一回 抛下赵樱泓,率先离去。
赵樱泓的心房仿若被重锤砸中,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呆然站立在原地。直到媛兮等人赶上来,她才在众婢女、内侍的护送下回到了寝殿门口。
彼时韩嘉彦也尚未进屋,立在屋外廊道之上,负手观看下方天井之中的水景。
下方天井直通金明池,内里圈出了一片锦鲤池,种植着莲花。这个季节莲花尚未开放,只有荷叶冒头,被池旁的石灯笼照亮。
赵樱泓感到有些难以面对他,她知道自己伤到了韩嘉彦。对他来说,纳妾并非是补偿,而是一种对他人格的羞辱。而自己竟然未能察觉到这一点,真是太不应该了!
而那句“韩六此生只有赵樱泓一个妻子”,如此振聋发聩,深深击穿了赵樱泓的心。这是韩嘉彦第一回 唤出自己的姓名,诚挚而热烈,让十八岁的赵樱泓心旌摇曳,难以自持。
她内心愈发煎熬起来,觉得自己太卑劣了,不配拥有韩嘉彦的喜爱。
她们沉默下来,不再交流,而是各自梳洗准备就寝。这间下榻的寝殿被分为了东西,中央以帘帐隔绝。赵樱泓在西,韩嘉彦在东。@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韩嘉彦今日意外牵动伤口,她需要一个更为私密的环境来检查一下伤口,故而以出恭为借口躲入了净房,拆开绷带,细细观察伤口。好在已经愈合的痂口并未撕裂,但是估计内里本来长好几分的筋肉又裂开了,故而才会如此疼痛。
哎……她默默叹了口气,又手口并用,重新将绷带扎了回去。然后出了净房,躲在了外面的屏风之后,谢绝了一切服侍,自己兑了热水梳洗。
“驸马,您真的不需要服侍吗?”有内侍在屏风之外询问道。
“不用,我不习惯服侍,我自己能照顾好自己。”韩嘉彦回绝道。
“你下去吧,莫要打搅六郎。”韩嘉彦听到了魏小武的声音,魏小武到底是她身边人,了解她的习惯。
过了一会儿,当韩嘉彦泡好脚,准备唤魏小武进来帮忙倒水时,魏小武却忽而在屏风之外道:
“六郎,长公主命人送了一碟香拌玉板,一碟羊肉包来,她说您晚食没吃多少,必然饿了。还有,她还给您送了跌打药膏来,要小人给您按摩一下左臂。”
韩嘉彦愣了片刻,摇头失笑。
她这是知道说错话了,哄自己开心呢?
“吃食你放外面罢,跌打药膏送进来,我自己涂上就行,不用你按摩了。”韩嘉彦道。
“喏。”魏小武依吩咐行事,绕进屏风给韩嘉彦送药膏时,韩嘉彦叫住了他:
“小武,你有什么心事,与我说说。”
魏小武顿住手中端盆的动作,忽而向她俯身叩首,道:“六郎赎罪。”
“这是做甚么,快起来。”韩嘉彦连忙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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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小武长跪不起,俯首压低声音道:“长公主第一回 去秦氏医馆那一日,小人随行长公主车驾旁,认出了拦路的万掌柜。小人……猜想您兴许与万掌柜商量着,隐瞒了长公主甚么事。小人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因而这些日子,茶饭不思,烦扰不已,生怕……”他说不下去了。
韩嘉彦闻言,第一反应便是询问道:“你可曾对他人提起过此事?”
“小人曾向万掌柜请教该如何是好,万掌柜劝我向您坦白。除此之外,小人再未对任何人提过。还有就是,当时岳克胡也在,他也认出了万掌柜。”魏小武道。@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小武啊,你们一家服侍韩氏一族,有多久了?”
“自祖父起,已历三代人。”
“你是你父亲独子,如今却被遣来随侍我身旁,你可知其中深意?”
“小人明白,小人是六郎的人,一辈子都是。”
“很好,你已无退路,但前路光明,你是聪明人,知道该如何选择。你今日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听从了万掌柜的建议,这是非常好的。”韩嘉彦道,“待我在长公主府立稳脚跟,你一家人也一并接来,阖家团圆,其乐融融,在公主府长长久久,岂不美哉。”
魏小武双眼晶晶亮,忙叩首道:“小武承蒙六郎提携,一辈子感恩戴德,没齿难忘。”
“你自听我的吩咐,做好你的分内事,其余的不必管。时机成熟,你会明白我到底瞒着长公主甚么的。”韩嘉彦笑着拍了拍他的发顶,“去忙罢。”
“喏。”魏小武除去烦扰多日的心结,顿时心情飞扬。六郎不愧有君子之风,早知如此,他该早些坦白才是,何苦纠结这数日。
此后各自收拾就寝自不提。
夜深了,水心五殿的灯火逐渐熄灭。韩嘉彦靠在垫得厚厚的软榻之上,思索着方才自己对赵樱泓说的那些话。
她是不是说话太重了,赵樱泓会不会心里很难受?
她踌躇烦忧,加之手臂一阵一阵抽疼,一时间不能入眠。
也不知迷瞪了多久,忽而身侧传来脚步声,隐隐有香风拂来。此时主寝殿之内只有她与赵樱泓二人,下人们都在外屋休息。因而来者是谁自不必说。
韩嘉彦闭着眸子,未曾睁眼。她能感受到赵樱泓在她身侧立了片刻,本以为她只是来看看自己,却不曾想赵樱泓还是开口说话了。
“嘉郎,你睡了吗?”
“嗯……长公主有事?”韩嘉彦装出刚刚苏醒的迷蒙语气,回应道。
“我有些话,想对你说。”赵樱泓的语气里满是负担,而韩嘉彦此时已然猜到了她想要说甚么了。
果不其然,她听到了赵樱泓隐隐哽咽的声音:
“我对不起你……我…与他人有私情……”
韩嘉彦的心顿时皱缩成一团。
第八十四章
“长公主……”韩嘉彦缓缓从软榻上坐起身,一时间实在不知该回应甚么才好。
“我对不起你……”赵樱泓哽咽抽泣。
韩嘉彦心中实在太难受了,分明是自己造成了这一切,却让赵樱泓背负如此沉重的道德负担。该说对不起的是自己才是。这实在太荒谬了,荒谬得她竟有些想发笑。
但此时若笑出来就实在太怪异了,她无言以对,只能起身,缓缓展开怀抱,试探着去拥抱赵樱泓。
不出意料,赵樱泓瑟缩了一下,退后了一步,躲开了她的怀抱。
韩嘉彦叹息一声,轻声问道:“你与谁有私情?”
“燕六娘……”赵樱泓哑声回道。
“燕六娘,就是那个前段时日闹得满城风雨的侠女?”
“是。”
“所以是因为她,你才一直不愿与我同寝?”
“是。婚后那几日,我几乎每晚都会与她在一处。”赵樱泓深深垂首。
“甚么时候开始的?”
“婚前……”
“她救你车驾之前?”
“不,那是我第一次见她。之后我在外公家小住,她无意间又闯进了我所住的楼台,因此相识。”
韩嘉彦沉默了下来,赵樱泓忐忑地揪着手指,道:
“你不惊讶吗?她是个女子。”
“惊讶,同时也很好奇,女子与女子之间,是否能产生真正的情爱。长公主与她亲厚,那可以称之为与他人有私情吗?”韩嘉彦轻声道。
赵樱泓直到此刻才缓缓从自己的情绪之中抽离出来,她发觉眼前的韩嘉彦显得异常平静,话语更是异常柔和温暖,像是一个循循善诱的先生一般。丝毫不像得知妻子红杏出墙后,丈夫该有的状态。
而韩嘉彦的问题,也让她陷入了思索。这问题她已经思索良久了,至今未有答案。她对燕六到底是一种甚么样的感情?若说那是依赖,必然是的,自己感念于燕六带来的温暖与包容,终于有人能走进她内心。若说那是情`爱……到底什么才是情`爱?
“你与她亲近过吗?”
“亲近……”
“拥抱、牵手、接吻,还有……”
“没有!”赵樱泓惶急地打断她,“我只是……牵手与拥抱是有的,但更进一步的并没有。”
“那么,你想吻她吗?”
“她一直戴着面具,我怎么……”
“你想吗?”韩嘉彦打断她,继续问。
“我……说不清,好像没有过……”赵樱泓有些痛苦地回忆道。
韩嘉彦再度沉默,心中发苦,面上却笑了起来:“长公主,你多半是因着一直不曾与人亲近过,才会如此罢。拥抱、牵手,寻常的姊妹与闺房密友也都能这么做,你若不曾对她起情·欲,就实在谈不上爱上了她,更谈不上与她有了私情。”
情·欲……赵樱泓细细思量,她对燕六实际是有情·欲的,她对燕六包裹在衣衫之下的身体,产生过深深的好奇与迷恋,更有甚者,她曾想过与她赤身裸体躺在床上的模样,也想过她温热粗糙的手抚摸自己时带来的愉悦快感。
但奇怪的是,她确实不曾想过要吻燕六,许是因为她总是戴着那幅面具的缘故。在赵樱泓心中,燕六的面具是不存在的,但燕六的面容也是不存在的,因而她心中的燕六形象是不完整的。
如果她能看到她的面庞,看到她的唇瓣,那她一定会想要吻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但这些实在太难以启齿,她无法对韩嘉彦开口。
“你并不爱她,你甚至不知道她是谁……”韩嘉彦怀着一腔的酸楚,说出了这句话。如果说出这样的话,能减轻赵樱泓心中的道德负担,让她好受一点,轻松一点,那她愿意说。
不,我是爱她的……我是爱她的……赵樱泓的心在疯狂颤抖,困惑她许久的问题突然拨云见日,她心底一瞬从通透狂喜又跌入惶恐悲哀,最后彻底幻灭空虚。
她真的彻彻底底红杏出墙了,而燕六也已然离去了,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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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早点睡罢,莫伤了身子。”韩嘉彦轻声劝道。
“你会恨我吗?”赵樱泓忐忑地问。
“我怎么会恨你,长公主莫胡思乱想。”韩嘉彦安抚道。@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为什么你可以这么的宽宏大量?”赵樱泓感到很费解,“爱情应该是自私的,你若…对我有情,不该是这般模样。”
韩嘉彦无言以对,她好想此刻就扑上去抱住她,告诉她自己就是燕六,自己爱惨了她,然后狠狠亲吻她的唇。
她咬碎了牙根,拼命抑制着心中汹涌澎湃的情感。她不能现在就失控,时机未到,若此时失控,一切就全完了。
如此念经一般反复劝告自己,终于她未能迈出那一步,但也彻底错失了回应赵樱泓的时机。
赵樱泓见他始终沉默不语,以为他是默认了,她悲凉一笑,知道自己搞砸了一切。她已经失去了燕六,如今又把本对她有一些好感的韩嘉彦给推开了。韩嘉彦对她的感情确实尚未到那一步,这是很自然的事,自成婚到现在,自己对他有多冷淡,有目共睹。
如今她却头脑一热,把甚么都告诉了他,他该怎么想自己。宽宏大度是他的雅量,他能这么宽宏大度,自然是因为他没有那么爱自己。但想必,他也再不会对自己有任何感情了。
“你睡罢,我不该扰你的。”赵樱泓失魂落魄地绕开身前的韩嘉彦,往自己的床铺走去。
她到底在做什么,她快看不清自己了。
然而就在此时,忽而手臂被拉住,随即韩嘉彦粗糙的手掌捂住了她的唇,从后将她整个人抱住。
“嘘……有人进来了。”韩嘉彦的声音很轻很轻地传了过来,温热的风吹过她耳畔。
赵樱泓大吃一惊,有人进来了?怎么可能?
但很快她也察觉到了,夜色之中,透过东屋与西屋隔开的珠帘,赵樱泓忽而看到一道黑影出现在了她的床榻前。那黑影正拨开床帘往床内张望,赵樱泓看到这一幕,浑身泛起鸡皮疙瘩。
那黑影未曾见到床中有人,似是一惊,然后返身就往东屋这里来。韩嘉彦已然松开了赵樱泓,跨前一步挡在了她身前。
而赵樱泓透过韩嘉彦的肩头,惊诧地看到那黑影竟然佩戴着一幅熟悉的傩面。
六娘?!赵樱泓浑身僵直,难以做出任何反应。
韩嘉彦却一言不发,径直向那带着傩面的黑影冲了过去。
这黑影似是完全不惧韩嘉彦,亦不惧闹出动静来,腰间剑出,就向韩嘉彦劈来。黑暗之中,韩嘉彦周身没有任何兵器,只是抄起身旁一杆铜灯架,与黑影打斗了起来。
“铛铛铛”,直到金铁交击的声响响起时,赵樱泓才回过神来,惊得就要张口呼喊救援:
“来人!”这人绝不是六娘,六娘怎么可能会夜闯而入,冲着她和韩嘉彦下杀手?
“别喊!长公主别喊!”韩嘉彦当即出口阻止她。
为什么?赵樱泓不解。
“这是陷阱,你若现在喊出来,让人发现就解释不清了!”韩嘉彦一面用很不趁手的灯架招架着对方的剑,一面出口飞快解释道。
那黑影听闻韩嘉彦一眼识破他的图谋,手下剑法愈发凌厉起来。韩嘉彦本就左手受伤,使将不出,只能用右手招架。而对方的剑法极为古怪刁钻,韩嘉彦生平未见,一个回合已然落了下风,只得苦苦支撑。
“嘉郎!”赵樱泓手足无措,心急如焚。若她不喊人,韩嘉彦就要敌不过了。
“快躲出去!”韩嘉彦话音刚落,手中灯架已然被利剑一劈两段。
赵樱泓一咬牙,返身就往外跑,好在仆人们素来睡得不死,她此次出行,身边带着的都是心腹,她刚一冲出来,就见到媛兮等仆人都醒来了,正慌张地要往她屋里来。
“长公主?出甚么事了?”媛兮一把扶住几乎要跌倒的赵樱泓,惊慌问道。
“快去叫护卫,莫声张!”赵樱泓焦急道。
后方绿沅极为机灵,闻言立刻撒腿就往楼下跑。媛兮立刻护住赵樱泓,与另外赶来的两名内侍和魏小武一道,护着赵樱泓往楼下撤。
就在此时,忽闻寝殿之中传来一个狠辣张狂的女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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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樱泓!你忘了我们的海誓山盟了吗?你说过要与我燕六共赴天涯。如今你却要与这个驸马双宿双栖,你对得起我吗?”这女声声音极其尖利,仿佛还用上了内力,一嗓子吼出来,震动整个水心五殿。
甚么?赵樱泓脑海里嗡嗡作响,她都不知道这人到底在说甚么。
“你闭嘴!”随即响起了韩嘉彦愤怒的声音。
“哈哈哈哈,我杀了你这个驸马,再杀了你,我燕六让你们双宿双栖!哈哈哈哈!”这女声继续大喊,这一回声音更高,传得更远。
整个水心五殿都苏醒了,向太后、十一皇子等人居住的东楼、南楼,全都亮起了灯火。
禁军被惊动了,大批刀枪侍卫冲进了西楼,顺着楼梯向上冲。
赵樱泓与身旁的仆从被团团围住,护在中央。
而楼台之上的打斗仍在继续,那黑影下手虽狠厉,但似是不打算真的对韩嘉彦下杀手。她方才吼出的那几句女嗓,不仅震惊了赵樱泓,也震惊到了韩嘉彦。
这声音明显是在模仿燕六,而且是开封府那一夜拼死断后时的燕六。虽然不完全像,但也有七成神韵了。
“你到底是甚么人!?”韩嘉彦又惊又怒,对方却完全不理睬她,挥出几剑将她逼退,随即返身就走,竟然冲出了窗户,抓住椽檐,攀上了水心五殿的殿宇顶部,并踏着屋檐往东楼冲去。
不好!那是向太后的居所!
韩嘉彦不能让这个家伙跑了,必须当即将其拿下,揭开其面具来挫败其阴谋。
她眼下左手不能动,轻功弱了一大截,攀不上屋顶。而且作为韩嘉彦,她也不能太过锋芒外露。故而只能咬牙,提着半根灯架冲出了屋门,从顶楼的廊道去追那个家伙。
她冲出来时正好赶上负责护卫本次行程的公主府禁军副都头高平远带队赶来,高平远立刻带着人追上她。
他们从西楼一路穿过廊道冲向东楼,但最终还是慢了一步,韩嘉彦还差一步就要赶到向太后寝殿前,忽而就听那张狂的女声再度怒吼:
“我燕六,被赵樱泓所负,此生此世,不死不休!”
这一声怒吼仿若惊雷在向太后头顶的屋檐之上炸响,随即忽闻“扑通”一声,那黑影从屋檐直接跃入水中,就此消失不见。
韩嘉彦气喘吁吁地立在栏杆旁,风雨吹湿她的衣衫,她的心沉入了深渊。
“好个张狂的女人!”她身后,高平远惊诧不已。
“那不是燕六……”韩嘉彦缓缓道。
高平远莫名其妙地望着她,不知道她为何会这么肯定。
……
半个时辰之后,禁军冒着雨将整个水心五殿包括金明池搜了个底朝天,也未找到那所谓“燕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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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太后则来到了赵樱泓所居住的寝室。
她看着散着一头长发,双眼红肿,失魂落魄地赵樱泓,缓缓道:
“樱泓,此事我必须上报与太皇太后知晓,兹事体大,你莫怪我。”
赵樱泓抬眸,张了张口想要解释,可最终还是甚么都没说出来。向太后撇了下唇角,返身离去。
赵樱泓眼眸中的光芒缓缓熄灭,直到一道阴影挡在了她身前。她僵硬抬头,对上了韩嘉彦垂眸看她的温柔目光。
“莫害怕,我护着你。”她轻声说道。接着张开怀抱,将赵樱泓抱入怀中。
赵樱泓攥紧她腰间的衣衫,终于在她怀中痛哭出声。
第八十五章
金明池的行程被迫中断,清晨一大早,天还未亮,长公主一行就已然返程。而向太后一行比他们走得还要早一些,已然返回宫中。
赵樱泓病倒了。
许是因着昨夜受到的精神打击,也许是因为淋雨受凉,她翌日返程的路上就在车厢中发起烧来,且一下就起了高烧,浑身畏冷,面庞却烧得通红。
韩嘉彦将她抱在怀里,让她枕在自己膝上,为她取暖。她口里不断喊着“冷”,身子轻微发抖。一会儿又揪着自己的心口,喘不上气。媛兮则一边掉眼泪,一边在旁不停地拧冰帕子,搁在她额头之上降温。@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韩嘉彦心疼得无以复加,她好不容易才将赵樱泓的病治得七七八八,眼瞅着她再将养将养,就该好透了。可发生这样多的事,她终究还是支撑不住,一下又旧病复发。
“驸马,这该如何是好……呜呜……”媛兮哭得泣不成声,她根本想不到会发生这样的事,长公主转眼就倒下了,接下来会发生的事,哪怕只是想想都觉得难以承受,她内心的惶恐无法抑制,以至于只能找韩嘉彦做主心骨。
“你照顾好公主,其余事情交给我。等回府后,立刻召太医来看病。振作点,别哭了,接下来的难关需要公主府上上下下团结一心渡过去。你是公主身边的大宫女,你必须起到镇龙石的作用。”韩嘉彦道。
“喏,奴婢知晓了。”听韩嘉彦声音冷静,媛兮总算打起精神,努力抹去泪水,红肿着眼睛,又给赵樱泓换了块冰帕子。
马车迅速返回曹国长公主府,下人们手忙脚乱地将赵樱泓送回寝室,留守的陈安迎了出来,见这一片兵荒马乱、人心惶惶的状态,一时不知发生了什么。
不过韩嘉彦很快就找上了他。
“陈安,出事了,你听我吩咐,即刻召集全府上下,除了公主府内贴身侍奉的奴婢之外,都到雪蕊院前的空地上集合,我有话要对所有人说。”
“敢问驸马,出甚么事了?”陈安凝眸问道。
韩嘉彦叹了口气,将昨夜发生的事简明扼要地说明了一遍,末了道:“眼下长公主被人诬陷,恐怕太皇太后也要过来问罪,全府上下必须众口一致,不得胡乱编排长公主。”
“喏,奴婢这就去办。”陈安到底老练,立刻就明白事关重大,即刻去召集全府。
韩嘉彦则飞身返回自己的独院,魏小武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后。
“小武,去取我官袍来。”她道。
“喏。”
她在魏小武的协助下,褪去外袍,换上官袍官靴,系好腰带,最后将漆纱长直角幞头官帽戴正,端正衣冠,对铜镜整理了一下仪容,眨了眨熬得通红的双眼。随即跨出自己的独院,往雪蕊院赶去。
待她到时,全府上下都已基本到齐。韩嘉彦几步走到上首,声音清亮而有力道:
“昨日出游,长公主于金明池遇袭,歹徒污蔑她与燕六私通,此事已传入宫中,接下来数日,尔等可能会听到许多关于长公主的风言风语,但那些都不是真的。长公主高洁如皎月,不容任何人污蔑!”
下首众人吃了一惊,顿时开始议论纷纷。韩嘉彦声音拔高,盖过窃窃私语,道:
“自长公主出嫁后,她可曾与来路不明的人私会过?尔等可曾见过?这种毫无证据之事,歹徒竟敢拿出来污蔑皇家公主,这是栽赃陷害,其心可诛!”
所有人噤若寒蝉。她则继续道:
“长公主待尔等如何?可有克扣例钱?可有体罚刁难?她还曾对我说过,往后要让到了年纪的内侍找到对食的伴侣,让愿意出府的婢女能早日出府寻找如意郎君,过上自己想过的生活。让劳苦的禁军将士人人都有田产家资,只要她力所能及,都会去满足。
“这样温润和美的主人,你们到哪里去找?
“非常时期,现在是长公主需要大家的帮助。不论接下来尔等听到怎样的风言风语,受到了谁的盘问逼迫,都请想想长公主,她才十八岁,如花一般的年纪,如何能经得起这样的污蔑摧残?请大家缄口不言,否认一切对长公主的污蔑,这便是对她最大的帮助。
“好与坏,大家心中有杆秤。尔等帮长公主一分,长公主自会回报尔等十分。而若谁拎不清轻重,跟着乱嚼舌根,我韩六必会揪出此人,下场如何,倒时便会见分晓。韩某人虽是一介书生,识人断案的功力还是有的,莫要想着糊弄隐藏,我必追究到底!
“都听明白了吗?”
一时之间无人回应,绝大部分人还沉浸在韩嘉彦方才的话语之中,尚未回过神来。
陈安刚要替韩嘉彦再喊一声,给她个台阶下,就听韩嘉彦忽而气沉丹田,爆发出极为响亮的音量,一声断喝振聋发聩:
“都听明白了吗?”
“禁军明白!我等必力挺长公主,不容任何人污蔑长公主清白!”禁军步兵都头王隋以及副都头高平远,还有刚来公主府的马军朱都头率先表态。
随后,众仆从纷纷揖手下拜,表示应从。
“好!待风浪过去,人人有赏!”韩嘉彦高喝一声,随即穿过人群,向门口行去。魏小武追随着她,就听她吩咐道:
“即刻备马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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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喏。”
魏小武迅速牵来马,韩嘉彦跨上马,就策马向宫中疾奔。她来到往日进宫所走的东华门,但因着她今日并不入宫当值,守门禁军并未接到她的另一半鱼符,故而委婉客气地将她挡在了门外。
韩嘉彦急得来回踱步,磨破了嘴皮子,请禁军入内通报,告诉内侍省都知黄敞有急事要入内觐见。可禁军却推诿,只说若有事奏报,请走上疏流程,非紧急军情不得无故入宫。韩嘉彦急得攥紧了拳头,恨不能一拳砸到这不知变通的禁军脸上。
奈何她只是个从七品的资善堂直讲,哪怕是驸马,也是“外男”,禁军对她严加管束是没有错的。
早知就带陈安来了,他是能入宫的。但眼下非常时期,陈安必须要留在府内坐镇,而入宫觐见这件事,陈安的位阶还不够,必须她亲自来做。
正纠缠间,东华门内有一小队内侍出宫办差。碰巧其中一人韩嘉彦识得,趁着对方还没走出来,她立刻喊住了对方:
“梁从政!梁从政!”
梁从政听到有人呼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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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抬头瞧见韩嘉彦,吃了一惊。
“韩都尉,您这是有事?”他揖手拜道。
“麻烦即刻传话官家,我有急事觐见。”韩嘉彦隔着东华门的门洞喊道。
梁从政愣了片刻,随后也没过多犹豫,叉手躬身,便转身往宫中跑去。
韩嘉彦焦虑地等待了一段时间,终于,她看到梁从政再次出现在了东华门,并且带了黄敞过来。黄敞向禁军传了官家口谕,韩嘉彦终于得以入宫,随着二人快步往宝慈宫而去。
“官家眼下在太皇太后处,韩都尉随我们去那里觐见。”黄敞解释了一句。
眼下是卯时刚过,朝参尚未开始,参与常朝的官员们尚在点卯入宫,等候朝参。韩嘉彦几乎要在宫道之上跑起来,以至于黄敞和梁从政从在前带路变成了在后追跑。三人花了很短的时间,一口气赶到了宝慈宫,通报后,太皇太后即刻召她入内。
她一入内,便看到上首端坐的一身朝服的太皇太后,向太后与官家分座下首。向太后睨着韩嘉彦,神色冷淡;官家同样一身朝服,眉头紧锁,显得紧张不安。
“事情我都听太后说了,你急急忙忙进宫,想必是要替樱泓做解释罢。”见礼之后,太皇太后声音平静地望着行色匆忙的韩嘉彦问道。
“回禀太皇太后,长公主备受打击,今晨已然病倒。她无辜遭人污蔑,臣身为人夫,心急如焚,为保长公主声名,臣斗胆入内,禀明天听。”韩嘉彦忍着疼痛揖手,声音中气十足,满目凌然。
“那个闯入的歹徒,自称燕六娘,说她与樱泓有私情,你解释一下。”太皇太后不慌不忙。
“臣以性命担保,绝无此事!长公主自出嫁以来,根本不曾接触过任何来路不明的外人,这是明晃晃的栽赃嫁祸!”韩嘉彦道。
“既然樱泓不曾接触过外人,那为何会有人要嫁祸于她?空穴来风,总该有原因才是。”向太后开口了。
“臣不知嫁祸之人企图,但臣知道,长公主自前年十一月车驾遇袭开始,便被歹人盯上了。那袭击车驾的人,至今未曾查明,如今又有人要栽赃长公主与通缉犯燕六娘私通,其意歹毒,其心可诛!”韩嘉彦铿锵有力地回道。
“前年袭击车驾的不是燕六娘吗?”官家插言询问道,他感到无比困惑。
“不是燕六娘,长公主对臣提过,她是被燕六娘救下的。燕六娘彼时是从杏园茶肆的二层跳下。当时的位置关系,杏园茶肆在车驾所行御道的右侧,而御马遇袭后,飞针是扎在马的左侧颈项之上,燕六娘是无法打出这样的飞针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飞针?甚么飞针?长姊的车驾不是被孩童的蹴球给惊了吗?随后不是燕六娘试图劫持车驾未果,突围逃跑了吗?”官家吃了一惊,事情与他所想竟截然不同。
“当时有一根飞针打在了御马的左颈之上,御马才会发疯,那蹴球只是掩护。长公主发现了这根飞针,还将其取下来一直保存着。”韩嘉彦解释道。
“竟有这等事?”太皇太后本平静的面容终于起了波澜,她眉头紧锁,道,“樱泓怎不说清楚,反倒遮掩了下来?”
“长公主生性淡泊无争,又怕因为一根飞针牵连甚广,故而隐瞒下来,才会使燕六娘背负了袭击车驾的罪名。”韩嘉彦解释道。
“如此,这燕六娘岂不是对长公主怀恨在心?”向太后又一次开口道,“那这一回她闯入金明池袭击长公主,就说得通了。”
“太后此言差矣。”官家出言驳斥,“那歹徒口口声声说长姊负她,又扬言要杀了长姊与驸马泄愤,分明指向为情仇。这与燕六无辜背负袭击车驾的罪名是两回事,朕同意驸马的判断,这是栽赃嫁祸,必须要严查!”
向太后见官家情绪如此激动,而太皇太后对此事的态度也有变化,故而顺势而为,避开锋芒,不再多言。
太皇太后出声道:“此事事关重大,尤其关系到樱泓的名声。老身已然下了封口令,好在事情发生在金明池,那里都是禁军,是天家的手能够得着的地方。但人言可畏,即便下了封口令,也难保此事不会传出去。
“因而要早日找到那个自称燕六的夜袭歹徒,此人……确实意图歹毒,这燕六娘前些日子刚刚劫走了开封府中关押着的茶帮匪首,而且在争斗逃脱之中受了伤。按照常理判断,近些日子绝无再度出手的理由。
“而昨夜的歹徒胆大包天,潜入了金明池这种禁军严密驻守的地方,只是为了袭击樱泓与六郎,大喊大叫惊动了那么多人,未果后跳水逃脱,这一切都是毫无道理的。老身认为,此人多半是假冒燕六娘行事,至于为何会栽赃樱泓与燕六私通,老身实在是迷惑。燕六娘乃是女子,将她与樱泓扯在一处,这也实在太牵强了。
“但这其中必有更为隐秘的道理,此事要暗查。官家,此事就交给你来盯着。老身这些日子身子实在欠妥,困乏不已,你与六郎要细心办好此事。”
“祖母明鉴,孙儿很快给您答复。”官家激动不已,立刻起身揖手应道。这恐怕是自他继位以来,祖母第一次主动交给他一件事去办。
“太皇太后明鉴!”韩嘉彦跪地拜服,心中长舒一口气,她今日入宫一博的目的达成了,只要太皇太后还站在赵樱泓这里,那她们就立于不败之地。好在她赌对了,太皇太后对赵樱泓仍有孺慕之情,毕竟是亲孙女啊。
不过还有一层更深的缘故,太皇太后多半已怀疑有人要借此动摇官家的皇位。这是她所不能够允许的,官家是她一手扶上皇位的,即便最初有所摇摆,但选定之后她就再未有过悔意。国朝的稳定才是她毕生的追求,有人企图动摇官家皇位,就是在动摇她的权威。
这也是韩嘉彦着急入宫,赶在向太后还未对太皇太后说出更多蛊惑话语之前,专门提起前年长公主车驾遇袭一事的目的。将昨夜之事与车驾遇袭之事结合在一起,才能最大程度地激发太皇太后的疑虑,激发她维护国朝稳定,政权平稳的本能。
“唉,近来汴京乱哄哄一团糟,燕六娘到现在没抓住,又出了这档子事,看来是有人不想让天下安定。一会儿朝参,要向群臣提一提此事了。”太皇太后缓缓道,随即她威严的视线落在了跪地的韩嘉彦身上,轻飘飘道了句:
“六郎,你留一下,等朝参结束,老身要与你聊聊。”
韩嘉彦颇感意外地抬眸,随后恭敬垂首应下:“喏。”
第八十六章
韩嘉彦静静地候在宝慈宫偏殿之中,这里是太皇太后的居所,陈设毫不张扬,大气淡然,素雅简约。这许是一种大族豪门熏陶出来的气质,令疲惫的韩嘉彦不禁放飞了思想,想起了国朝曾经的过往。
国朝自建国以来,已出现了三位杰出的临朝称制的女主。
一是真宗的后妃,章献明肃皇后刘氏,俗名刘娥。出生微末,一生传奇,被世人称颂为“有吕武之能,无吕武之恶”。
二是仁宗的皇后慈圣光献皇后曹氏,开国大将曹彬之孙女,出身将门,临危不乱,熟读经史,善飞白书,谦谨节俭。一生被仁宗忽视薄待,忍辱负重,母仪天下。
三便是如今的太皇太后高氏,闺名滔滔。她是曹皇后的外甥女,因而也算是曹氏一门所出。三岁入宫,遇见彼时还是仁宗继子的英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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