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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沅抬头看了一下天光,自己今天本就起得迟了,这会子已然快巳时了,长公主素来晚起不奇怪,可惯常早起的阿郎也没有起来,那可就不寻常了……
绿沅不禁红了脸,凑到媛兮身边道:“长公主和阿郎昨夜不会是圆房了罢。”
“你休要瞎说,这是在别人家里,他二人还没有这么不顾及身份的。”
“嗨,哪有这些死板的条条框框,是你脑筋太死了。长公主和驸马久别胜新婚,这还不干柴烈火,阿郎也太能忍了罢。”绿沅道。
“你这小丫头!哪来的这些思想,跟谁学的坏在这编排长公主和阿郎呢。”媛兮伸出手来掐绿沅的脸蛋,训斥道。
“诶呦诶呦,我错了,好姐姐饶了我罢。”绿沅被掐得受不住,连连求饶。
“嘘……别吵,把主子吵醒了。”媛兮忙不迭地捂住她的嘴。
绿沅压低声音含混道:“要不咱俩进去瞧瞧看看罢,一直在这儿候着也不是个事儿呀。”
媛兮犹豫了片刻,对绿沅道:“你在这候着,莫让人过来打搅,我进去瞧一眼就出来。”
绿沅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应道:“知道了。”
于是媛兮轻手轻脚的推门而入。赵樱泓的寝室一般是不会落闩的,以便奴婢随时进来服侍,在外也依循这一习惯。昨夜是她第一次与韩嘉彦同床共枕,情况特殊,好在习惯一时半会儿改不了,门仍是开着的。
她返身将门关好,屋内一片静悄悄,只有安神香丸的味道残留在室内。她蹑手蹑脚地向床榻边靠近,连呼吸都不敢大口呼。
待到行至床榻边,她的心已然扑通跳得厉害,一时对于是否该掀开帐帘瞧瞧床榻上主子的情况感到非常犹豫。
如果真如绿沅所说……那也太尴尬了。
她自十三岁起就服侍在赵樱泓身侧,可对于赵樱泓成婚、圆房这些事,她至今都还没有多少实感,在她心目中,长公主永远都是那个圣明聪颖、美丽端方的长公主,是天上的谪仙人,不接凡尘俗气。
可…阿郎倒也不是甚么凡夫俗子,也是个神仙般的人物呀。这二人若圆房了,到底是个甚么景象?她想了想,脸颊绯红似要滴血,忙慌张地对着空气挥手,仿佛在拍散萦绕在身周的纷乱思绪。
她眼下也不能出声打搅主子休息,不然就更罪过了。思想挣扎了片刻,定了定神,最终还是好奇心战胜了一切,她决定飞快看一眼,就一眼。
她将心一横,悄然探手揭开帐帘,打眼往里一瞧,顿时松了口气。长公主和阿郎身上中单都挺完好的,没有谁衣衫不整。因着这天有些热了,锦被只是搭在肩下,没有盖得很严实,绝大部分的被子都盖在赵樱泓身上。
看上去,二人昨夜应是没有圆房。但眼下她们的睡姿却异常的亲昵,看得媛兮脸红心跳。
赵樱泓向左侧侧卧,头颈枕在韩嘉彦的右臂之上,韩嘉彦从后将她环抱怀中,左手探过来,与赵樱泓的右手十指相扣,二人的眸子都紧紧阖着,仍在沉沉睡着,没有转醒的迹象。
韩嘉彦发髻半散,神色安宁平静,瞧上去比醒着时更俊秀,乃至于有一种难以形容的美态。赵樱泓在她怀中更是睡得好似个孩子,神情天然可爱,乌黑长发如瀑流散,又显得别样的妩媚动人。
媛兮心中不禁感叹这可真是一对璧人,从成婚起,自己见证她们一步步走到如今,可真是不容易呀。希望长公主和阿郎能一直走到最后,白首偕老,这便是她这辈子最大的心愿。
于是放下帐帘,心满意足地悄然退了出来。
“咋样?圆房了吗?”外头绿沅追问道。
媛兮望着她,忽而呵呵一笑,也不回答,径直离去。
“媛兮姐?”绿沅见她突然走了,望了一眼寝室,有些犹豫,最终还是不敢进去,忙去追媛兮了,“你说话呀!”
……
韩嘉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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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赵樱泓在南阳县城的这处宅邸里住了三日,一是为了让长途跋涉而来的赵樱泓歇脚休息,二是为了让浮云子有时间全面深入地治疗韩嘉彦身上的伤。
“好了,今天感觉如何?”浮云子摘去韩嘉彦肩膀穴位上的最后一根针,一面收拾东西,一面问道。
“好多了,左臂松快了不少,力气也涌上来了。”韩嘉彦用右手扶着左肩,转了转左臂,笑道。她此时上身只有裹胸布,赵樱泓就陪在她身侧,全程观摩浮云子对她的治疗。
“你啊,要是再耽误治疗,你这左臂就废了。多亏长公主及时来找你。”浮云子道。
这话惹得赵樱泓对韩嘉彦瞪起了眼,韩嘉彦受不住,只能转而去瞪浮云子,让他不要乱说话。浮云子却一脸“可找着办法整你了”的狡猾表情。
赵樱泓帮她穿上中单,掐了一下她的耳垂,道:
“真是不让人省心,可不许再这般糟践自己。”
“是,谨遵娘子之命。”韩嘉彦起身揖手拜道。
赵樱泓抿唇忍笑,这人突然扮酸腐儒生,让她想起自己与她初次在上清宫中屏见时的场景,她可真会装,当时自己可讨厌她那腐儒的模样了。
浮云子无视了这小两口当着他的面打情骂俏,道:“长公主要是平日里得空,也可以帮她按一按手臂上的穴道,帮助恢复。”说着教了一下赵樱泓手法,赵樱泓都用心记住了。
这几日,韩嘉彦和赵樱泓也将对平渊道人假死的猜测说与浮云子听了,浮云子对于这个猜想未置可否,他似乎也曾有这方面的猜想,只是一直不曾对韩嘉彦提过。
他道:“若真如此,那师尊这些年恐怕一直都未能找到杀害杨大娘子的凶手。这对我们来说,并非是甚么好消息。”
是啊……这凶手一日不找到,韩嘉彦就一日不得安宁。他们在开封府架阁库里查到的那几起隐有关联的案子,以及近些日子以来遭遇的几起事件,各种线索都指向李玄。
而近来出现的那个北辰道人,以及李姓女冠,也似乎对她和长公主怀有恶意。他们又到底是甚么人?
局势真是愈发错综复杂了。
“如今先不想那么多,长公主,打算何时启程去嵩山?”浮云子问,他已有些迫不及待了。
“既然嘉郎好转,就明日启程罢。”赵樱泓拍板道。
“好!”
第一百零四章
自邓州往嵩山而去,须一路向东北,行约莫六百里路。快马一日可到,但长公主车驾显然不可能那么快走到,若是路上徐徐前行,恐怕得耗费两三日。
这是赵樱泓十八年人生第一次走得这么远,此前她匆匆忙忙自汴京启程,一路颠簸,只一心要找到韩嘉彦,压根无心欣赏沿途的风景。
及至如今,才终于有闲情雅致观赏沿途风致。
环汴京的中原近畿地带,除了城镇之外,多是广袤的田野。时近夏麦成熟的季节,入眼满是绿油油的一片。
车驾行走在官道之上,道旁多是原野村庄,树木都少见。农人在田间辛勤地劳作,田亩阡陌间,孩童嬉笑玩闹。
路过村庄时,偶能闻得朗朗读书声,几乎每一处村落,都有私塾学堂。
赵樱泓是很喜欢孩子的,但凡看到孩子,都会停下车驾,下车去与孩子们闲谈几句,打听这附近的生活状况。孩子没有心眼,有甚么话都会实话实说,这样最能获知真实的情况。
整体来说,近畿地带生活尚算不错,承平日久,物产丰饶,若非遇上灾年,百姓生活大多还过得去。加上能往汴京做些生意贴补家用,到底还是富余的。
不过,近畿地带的田亩多归大户所有,兼并现象已然非常严重,加之此前变法执行走样,上户向中下户转嫁青苗、募役保甲的负担,元祐初年又因司马光的更化而再被压榨一道,将小户自耕农折腾得够呛。即便如今旧党当政了几年,不少小户依旧未能从此前新法的阴影之下走出来,不得不变卖田产成了佃户。
赵樱泓如实地记录下每一地的见闻,从邓州出来时,她特意着人备了方便使用的笔墨纸,就是为了一路进行考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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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韩嘉彦陪在她身侧,也时常会与她说一些自己对政策在民间执行的看法。她认为王安石制定的政策,确实是在经过考察、验证后制定出来的良策,如果能够切实地执行下去,是能够转变当下冗官冗兵所造成的冗费现状的。
奈何,执行起来与预想产生了相当大的落差,触及到根本利益的大户与国朝上层官僚盘根错节,要动他们,没有一些雷霆手段是不行的。但国朝上层当权者,显然缺乏这样的手段。
“一口气得罪所有人显然不是明智的做法,但做老好人谁也不得罪,变法也进行不下去。唯有拉拢一切能够拉拢的力量,雷霆压制一切无法拉拢的力量,才有可能将变法执行下去。但这样做的难点在于,很难掌控好度,要分清敌我,需要的是眼光和决断力。要看清人心谈何容易,我十分能理解王荆公的难处啊……”
五月初七午后,途径汝河时,渡口处,韩嘉彦望着汝河流水对赵樱泓感叹道。
“嘉郎……你会不会怨我……”赵樱泓忽而幽幽问她。
“怎么会?!”韩嘉彦愕然,忙拉住她的手,“莫要胡思乱想。”
“可你如此才华横溢,有这样的见识和抱负,只是因为和我成了婚……”赵樱泓说不下去了,眼眶泛红。这件事一直折磨着她,让她内心难安。
韩嘉彦将她拥入怀中,安抚道:“樱泓,能遇见你,和你成婚,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事。才华抱负施展的途径很多,但在这世间只有一个你,如果说再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我还是会毫不犹豫地选你。但其实,我也没有可选的余地,正因没有选择余地,我才会觉得你如此珍贵,就好像上天赐予我的一般。”
她的话给了赵樱泓莫大的安慰,她情不自禁地仰首,在她唇角印下一吻。韩嘉彦爱她至极,好想回以拥吻,只是眼下在外,她只能克制自己的欲念。
她二人磨折这么久,终于心意相通,短时间内情潮汹涌,心里眼里全是对方。尽管努力克制,但仍不可避免在人前有些彼此亲昵的举动。对此,她们身侧的侍从们一个个都眼观鼻、鼻观心,想看又不敢看,只能假装自己没在看。
而浮云子这两日神龙见首不见尾,总是躲得远远的,眼不见为净。
渡过汝河,过汝州后,车驾队伍途径白云寺,彼时依然日暮,便再度歇脚过夜。距离嵩山已然很近了,明日当能抵达。
白云寺,曾名风穴寺,与白马寺、少林寺、相国寺并称为中原四大名刹。寺庙依山而建,所依之山名风穴山。
这寺庙不接待女客入住,但赵樱泓身份尊贵,便例外了。寺院专门辟出厢房让二人入住,服侍的女婢也都集中在了厢房附近。
赵樱泓诚心礼佛,先是拜见了寺院的住持,又去添了香火钱。在佛前,赵樱泓静心跪拜,虔诚祈祷。韩嘉彦却因是儒生,又受道家影响颇深,故而不曾有过多跪拜的举动,只是安静地陪在赵樱泓身侧,神色谦和。
白云寺的香火很旺,汝州人都会来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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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佛上香,哪怕时近黄昏,寺庙里依旧有不少人。
二人从大雄宝殿后门跨出来时,见不远处廊下有个女子正与一位大和尚低声交谈,她身侧还站着一个女婢,怀中抱着一把用锦袋包裹着的琵琶。
谁会将琵琶带进寺庙里,真是怪奇。
赵樱泓有些好奇,询问身旁接待她们的知客僧道:“敢问师傅,那位女子是谁?”
知客僧知晓身边的人是皇亲贵人,不敢得罪,小心回答道:“回施主,她是汝州本地大户家里的歌伎,名叫王师师,也是一位虔诚信女,她近日因怀了孩子频繁来寺中祈愿,希望孩子能平安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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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师师……这名字,难道是巧合?赵樱泓不解。
韩嘉彦看出了她的疑惑,解释道:“汴京李师师声名远扬,故而很多青楼女子都模仿她取名。”
“……”赵樱泓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
入夜点灯时,二人在厢房中用斋饭,赵樱泓看着韩嘉彦,十分直截了当地问道:
“你和李师师到底是甚么关系?”
韩嘉彦差点又要呛到。
“我上次问你,你说你与她素无瓜葛。结果现在我知道了,你又在骗我。不然她怎么会去琼林苑寻我,专门将你写的那首《玉漏迟》唱给我听。”
韩嘉彦定了定神,放下筷子,平和解释道:“樱泓,我与你说过的,我作为燕六时,在白矾楼与她有过一面之缘,她助我逃遁。故而在开封府那一夜我中箭后,因着她家离我最近,我便赌了一把,翻入她院子求她救命。这次因为我犯错,师兄想帮我挽回,就又求了她,请她出马唱词给你听。她是个颇有侠义之心的女子,我们之间的关系也只是义气之交,说起来,我也欠她许多人情尚未还呢。”
“真的只是义气之交?”赵樱泓再问。
“真的。”韩嘉彦无比认真地回道。
“可……你的身份让她,还有那位秦老大夫知晓,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她为甚么要这么帮你呢?这对她有甚么好处?”赵樱泓说出了心中的顾虑。
韩嘉彦安抚道:“她说,以后若有事会求我帮忙,倒也并非完全不求回报。樱泓,若他们当真存了坏心思,图谋不轨,何必这样费心救我,还帮你我解除误会?他们是江湖人,江湖人自有江湖人的行事作风。莫忧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船到桥头自然直。”
“哼,你倒是心宽,这点和你师兄挺像的。”赵樱泓终于放了心,道,“不过我也并非恩将仇报之辈,既然她如此襄助你我,我自会加倍回报。”
韩嘉彦一脸促狭地揖手道:“娘子任侠高义更胜一筹。”
“休要贫嘴!”赵樱泓着恼地揪她脸蛋。
……
翌日,车驾约莫午时抵达嵩山脚下。行在官道上,远远就能望见嵩山巍峨连绵的群峰,东西横卧,雄峙中原。彼时正值雨云汇集,峰峦之间烟云缭绕,巍峨气势被遮掩,反倒有了几分南方山水仙气缥缈的意境。
这里是三教合流之地,儒释道均在此山间。汴洛两京,畿内名山,嵩高惟岳,峻极于天。
这是赵樱泓人生之中看到的第一座大山,她被震撼了,一路行来,她一直掀开车帘,望着远处的大山,心中翻腾着无数的诗文,意况情远。韩嘉彦笑而不语,安静地陪着她,她偶尔会问一问嵩山附近的地形地势,韩嘉彦则会细心与她回答。
上山颇要费一番功夫,故而车驾在山脚下暂歇。在这里有一处传驿,她们打算在此用午食,下午再上山。
不曾想这驿传之内早就有了先客,这是一队宫中内侍,专程在此候着长公主车驾到来。他们是为了向赵樱泓传达太皇太后和官家口谕的。为首的传谕内侍恭敬道:
“孟皇后的册封典礼,将在五日后举行。太皇太后、官家让长公主在外自便,不必急于归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赵樱泓确实可以不必急着回去,因为皇后的册封典礼并不需要她参加。
皇后自然就是那位太皇太后选定的孟氏女孟攸棠,四月时,孟攸棠立后的消息就已然昭告天下了,从那时起,其实就已然该称呼她为孟皇后。
不过彼时不论是赵樱泓还是韩嘉彦,都沉浸在分离的苦痛之中,并未在意这件事。
如今骤闻这一消息,韩嘉彦倒没说甚么,赵樱泓却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她想了想道:
“不知中官如何称呼?”
“奴婢梁师成,劳长公主费心询问姓名,实乃大幸!”这内侍很是激动,竟叩拜而下,道。
赵樱泓眉头一皱,觉得此人的反应有些过度了。不过她在宫中久了,谄媚的仆从也没少见,故而也不是很在意,只是道:
“梁中官且等一下,我写一封回信,麻烦你带给官家。”
“喏。”梁师成应下。
一旁的韩嘉彦蹙着眉望着眼前这个内侍,他总觉得此人的声音十分熟悉,似是在哪儿听过。想了半晌,突然想起是在宝津楼击球大会那一日,她去寻梁从政,在廊下听到有人训斥梁从政的声音。
原来那人就是这梁师成啊,她见此人确实面相刻薄尖酸,遇上谄媚,遇下打压,典型的小人行径。她一时对这个梁师成印象有些不好。
赵樱泓提笔快速书就一篇回信,表达了自己不能回京庆贺官家大婚的歉意,并写明了自己眼下已抵达嵩山,让宫中放心。言辞虽简略,但情谊深长。
梁师成恭恭敬敬地收了信,带着信快速返回汴京。
“唉……不知官家此时是甚么感受,所娶正室并非自己真心所爱,难为他了。若是寻常帝王,生性风流也就罢了。他自幼是个专情之人,很有他祖父的样子。夹在其中,当很难办。”赵樱泓感叹道。
韩嘉彦若有所思道:“樱泓,我觉得此事还待观察。官家所爱也并非就是好的,他那宠爱之人刘漪柔我虽未见过,但孟皇后我见过,她是个相对温和正派之人,确实如太皇太后所说,她宜正位中宫。”
赵樱泓想了想道:“待回汴京,我应当会进宫一趟,到时我见一面刘漪柔,瞧瞧她是个甚么人物。唉……但愿官家把持住局面,眼下孟皇后立,他恐怕要迫不及待地扶起刘漪柔,到时后宫形成对峙,又会有一番争斗。”
确实如此,还是长姊了解弟弟呀,韩嘉彦心中感慨。
午食用罢,休息了约莫一刻钟,车马队伍的首领、长公主府的步兵都头王隋前来请示:
“禀长公主、阿郎,东南方向有大片的乌云飘了过来,这眼瞅着就要下雨了,午后上山可能会遇上雨,路会很难走,我们是否继续在此歇脚,等这阵雨过去后再上山?”
韩嘉彦看向赵樱泓,她无所谓下雨上山,就怕车马若是陷在半路上,会十分狼狈。
赵樱泓却笑了笑,道:“按照计划上山,这便启程罢,莫再耽搁了。”
韩嘉彦不禁问她:“你不怕路难走?”
“怕甚么难走,车马陷了,就挽起裤脚趟过去。东坡先生写得好: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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蓑烟雨任平生。”赵樱泓十分洒然地说道。
随即她似是觉得这话里有漏洞,于是眨了眨眼,又狡黠地补充了一句,“要是路真的难走,我就让我的驸马背我过去。”
“哈哈哈哈哈哈……”韩嘉彦不由得大笑出声。
第一百零五章
赵樱泓可真是一语成谶。
车驾队伍在山脚的嵩阳书院停下,她们在书院中瞻仰了历代书法家的碑刻,以及三株已有四千岁、遒劲葱茏的将军古柏,出来后刚走上山道,便遇上天降大雨。队伍冒雨前行了一段路,赵樱泓的车驾不出意料地陷在了泥泞的山路之中。
随行的兵丁、内侍合力推车,奈何本就是上坡,轮子陷得死死的,马儿不断嘶鸣,逐渐失去了体力,最终只能无奈地暂时将车子弃置此处,全员继续前行。
不过目前这段路,马儿尚能走,若要再往山上去,泥泞路也没了,只剩下崎岖险峻的山石路,山体在雨水冲刷下露出雪白的岩石肌理,走在其上不断打滑。马是走不了了,只能徒步而行。
韩嘉彦将赵樱泓带上了自己的马,她们戴了斗笠,穿了蓑衣,韩嘉彦将她护在怀中,冒着雨继续骑马,沿山道前行。
大雨倾盆,如瀑而下,眼前的山路都有些迷蒙看不清。山林间一片萧寂,只有雨水的哗哗声在耳畔冲刷。
赵樱泓方才只是下车,转移上马的一会儿功夫,身上的衣服全湿了,鞋袜都沾了泥,但她丝毫没有受挫之感,反倒情绪高涨。她本性之中那爱玩的特质如今被彻底地释放了出来,好奇心重又爱追求新鲜,这样的经历她从未有过,对她来说实在是太刺激,太好玩了。
因她心情好,韩嘉彦心情也很好,但除了她俩,整个长公主的车马队伍可谓是苦不堪言。在这大雨之中跋涉,实在太艰难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也许只有浮云子是最轻松的,他骑着毛驴飞驰上山,竟然一瞬就将大队甩在身后,没了踪影。
她们自峻极峰脚下的嵩阳书院开始登山,走的是太室三十六峰之最——峻极峰的登山路径。这也是上嵩山东岳太室山最主要的登山路径。
赵樱泓此次登嵩山,主要的目的是要瞻仰武周封禅之地。她内心深处显然对武周有一定的钦佩敬仰之心,只是此心绝不可外露。且因着她的公主身份,她不能一到嵩山就奔着少室山封禅之地而去,否则会让人猜测她的心思。
故而她打算迂回一下,先上太室山。加上嵩山的道教圣地也大多集中在太室山上,浮云子、韩嘉彦都想去看,故而首选这条上山路径。
好不容易行至老母洞,众人即刻进去避雨。
这里是一处自唐时建立的道教洞府,是唐代道士潘师正隐居之处。因形如鸡卵,也称“鸡卵洞”。中轴线上有山门、无极洞、无极老母殿共三进院落。无极洞内供太极、无极、皇极老母像。
浮云子眼下就在这洞中避雨,韩嘉彦护着赵樱泓冒雨进入无极洞中时,见到浮云子正在殿内和一个人交谈着甚么。那人也是一身的狼狈,浑身湿透,身上背着褡裢包袱,独自一人远行的模样。
韩嘉彦一眼将他认出,不禁出口喊道:
“龚况知,你怎会在此处?!”
那人正是许久未见的龚守学龚况知。
“师茂兄!别来无恙!”龚守学一看到韩嘉彦,顿时激动不已,上前见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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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知兄,我来介绍一下。这是内子,樱泓,这位便是龚况知。”韩嘉彦连忙引见道。
龚守学顿时惶恐向赵樱泓拜道:“小人龚守学,拜见曹国长公主,长公主万安。”
“龚先生不必如此大礼,我听外子提过你,听说你破案十分厉害。”赵樱泓对此人也有几分好奇心,尤其是他老父之死,令人挂怀。
“师茂兄谬赞了,若不是师茂兄襄助,我至今都还不知道家父的去世个中深有隐情呢。相较之下,师茂兄的破案功夫当在我之上才是。”龚守学笑道。
听他主动提起老父的案子,韩嘉彦于是询问道:
“况知兄此次上嵩山,莫不是为了调查老父的事?”
龚守学神色一沉,道:“是,老父的事已有进展,我上山就是为了查找线索的。三月末时,事情就查出了眉目,只是当时师茂兄离开了汴京,我一时不知该往哪里寄信,就想着等一等,待这趟嵩山行结束后,若有眉目,再写信告与师茂兄。没想到在这里偶遇,倒也省了笔墨。”
“哦?”韩嘉彦惊讶,忙道,“此处没有外人,快快说来,内子对你的事也是知情的。”
她说话间向浮云子招了招手,龚守学惊讶于浮云子与韩嘉彦原是相识的,顿时愣在当场。他仔细一回忆,终于明白那日韩嘉彦突兀登门拜访是怎么回事。原来是因为自己曾调查过浮云子,才会致使韩嘉彦登门。
“况知兄,我与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师兄,道号浮云子,你当与他早已相识,但他并非只是万掌柜。因着你向他调查过西夏商人溺亡案,故而我们也对你上了心。还望况知兄海涵。”
“在下真是…完全蒙在鼓里…还是师茂兄技高一筹啊。”龚守学感叹地揖手拜道。
眼下大雨倾盆,嵩山山道上除了赵樱泓的车马队伍,没有一人。老母洞中只有一位老道看守,此时这老道正在外招呼车马队伍陆续进入山门和老母洞中避雨,韩嘉彦一行四人则转移至最内里的无极老母殿内,入了一间内室,各寻了一个蒲团落座密谈。
众人身上都湿透了,故而点了炭盆烤火。这天尚未彻底入夏,山洞之中颇为阴寒,围着火,终于有了几丝暖意。
龚守学开始了他的叙述。
“在得到师茂兄的指点后,我严厉拷问了负责看顾家父的小厮,他哭诉说是犯困偷偷睡了,才没留意家父溜出去,因为怕我责罚,故而不敢说自己睡着了。我们后来查出来,应当是家父给他下了蒙汗药。这再次说明,家父是在头脑十分清醒的情况下,谋划偷偷出去的。
“我与家人分头去找汴京城外遍布艾蒿的庙观,虽然历经波折,还是找到了线索。在万胜门外,确实有一处密集艾蒿的地方,不过并非是庙观,而是一处义庄。
“我们在义庄附近的几个村落里打听了许久,终于找到了两个小童,说是见过家父在那义庄附近割艾蒿,一边割,还一边手舞足蹈,口中念念有词,仿佛在跳大神。彼时家父身边还有一个女冠,那女冠就站在一旁看着,面上还带着一张诡异的面具,面具惨白,其上绘画着神态骇人、仿佛鬼一般的脸。
“这俩小童本在那义庄附近玩耍,偶然见到这一幕,被吓坏了,回家之后大病一场,因而对此事印象深刻。
“我们又顺着此线索继续打听那女冠的来历,问了好多道观人士,终于在建龙观打听到了线索。那建龙观有个道人,负责看守观后湖池,他说他知道那女冠是谁。这女冠姓李,住在龟儿寺之中,她是北辰道人的道侣。
“这女冠神出鬼没,汴京城自去年以来,有不少人家莫名闹鬼,这个女冠被好几家请去做法驱鬼,每每做法都会佩戴一张白傩面具,十分骇人,因而有些名气。”
又是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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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道士,韩嘉彦一时惊奇。看来这道士告诉魏小武、岳克胡的远远不是他所知道的全部。他兴许不仅和孙绍东接触过,更与北辰、李姓女冠接触过。
“你们查出这件事时,是金明池大会之前还是之后?”韩嘉彦插言询问道。
“应当是之后,具体日子不记得了,但我记得我们刚查明白李姓女冠的来路,就听闻您安置邓州的消息。”龚守学道。
韩嘉彦点了点头,这就对了,这道士应当是因为被魏小武、岳克胡威胁逼迫后,害怕了,所以遇上龚守学来打听此事,以为是官府查到了他头上,故而和盘托出,撇清干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韩嘉彦示意龚守学继续,龚守学想了想,继续道:
“我们去龟儿寺查那女冠,反倒碰上了开封府前来捉拿龟儿寺的主持。一打听,才知道原来龟儿寺主持与孙绍东合谋要在金明池大会害师茂兄,而且那个李姓女冠,以及她的道侣北辰道人也参与其中,而这两人已然逃了。
“来迟一步,无奈之下我们只得继续寻根溯源,期望找到这两人的来处,兴许能查明白他们躲去了哪里。那北辰道人据说曾挂单在上清储祥宫,我们就又去上清储祥宫打听。这一打听,才知晓北辰道人原来是从嵩山来的,是去年上清储祥宫刚落成时来挂单,后来没多久就离去了。
“我本意是即刻启程往嵩山,去查北辰道人在嵩山的隐修地。但此间又出了一个岔子,使我去查了一下家父的隐秘往事。故而耽搁了将近一个月时间,才启程来嵩山。”
龚守学话及此处,所有人的精神都为之一振,龚父果真有一些隐秘往事,才会致使他被谋害。而他的隐秘往事,必然与谋害他之人的往事有关。
只听龚守学道:
“四月初时,我突然接到一封来信,信是开封府的一位老仵作的家人寄来的。这老仵作刚刚过世,家人送信报丧。信上写了让我父亲亲启,他们尚不知晓我父亲已然离世。
“信中提到了家父对老仵作十数年的秘密资助,感谢他这么多年的帮扶与庇护。此事我全然不知,我只知道那老仵作是在元丰年间病退,他病退之时,家父早就辞官了,我全然不知父亲对他还有庇护。
“故而我专程去了那老仵作家中,详细打听此事。据老仵作的儿子道,老仵作其实当年是因为犯了事才会提前病退,给他这个建议的人就是家父。而让老仵作犯错的案件,是元丰四年的一桩牵涉到党争的案子——陈安民案。”
韩嘉彦、赵樱泓与浮云子均面露凝重神色,陈安民案,与杨璇溺亡案相隔只有三日。陈安民是犯了心绞病而亡,他亡故的宅邸与眼下文彦博所居之处毗邻,距离念佛桥不远。
韩嘉彦在开封府查到这起案子的卷宗后,便认为此案可能与娘亲杨璇的案子存在某种程度的关联。
龚守学:“据那老仵作的儿子说,陈安民并非是心绞痛而亡,而是中毒而亡。只是因为中毒后的状态与心绞痛发作相似,故而验尸结果被篡改了也未被发现。而篡改验尸结果的,就是老仵作,他彼时受贿,做了错事,也因此事不得不提前病退,逃离党争漩涡。
“贿赂老仵作的人,正是文彦博家里的管事。”
韩嘉彦、赵樱泓、浮云子三人顿时一惊,赵樱泓道:
“你的意思是,文彦博隐蔽了陈安民遭到毒杀的事实?”
“是的。”龚守学点头,“老仵作篡改了陈安民的验尸结果,但心中非常害怕。他刚入开封府时,就是跟着家父查案,与家父关系甚笃。故而虽然彼时家父已然辞官十五年,早不在开封府中,他还是去寻了家父,请教该如何是好。
“家父让他即刻病退,离开汴京,这是唯一的保命之法。所以老仵作毫不犹豫地就执行了他的建议。
“但是关于文彦博为何要将陈安民案从毒杀改为心绞病发而亡,老仵作的儿子也说不清。案情更具体的细节,他是一概不知。
“于是我便着手调查此事。我去了开封府,托关系专门查了陈安民的卷宗。陈安民是因为错判了一起发生在相州的抢劫杀人案,才会被牵连进党争旋涡之中。因着他与文彦博以及当时的左相吴充之间的亲戚关系,被当做旧党的靶子,被新党的关键人物蔡确精准打击,因而罢官。
“按理说,陈安民是文彦博的小舅子,他被毒杀,应当是一个可以用来攻击新党的抓手。但文彦博却没有这么做,他选择了隐蔽,那么这可能存在三种可能:
“一是毒杀陈安民确实是新党所为,但文彦博不愿挑起进一步的党争,决定咽下这口气。
“二是毒杀陈安民并非新党所为,而文彦博知道是谁,出于某种目的,要进行隐蔽。
“三是毒杀陈安民并非新党所为,文彦博也不知道是谁干的,但他不愿有人利用这件事挑起党争,故而隐蔽。
“我个人更倾向于第二种可能,当然我个人也愿意相信文彦博消弭党争的意愿,只是我认为新党不会蠢到对陈安民下此毒手,给自己留下口实把柄。
“抛却党争的部分,着眼于他所错判的那起发生在相州的抢劫杀人案,这案子也显出几分蹊跷来。我也调取了这起相州抢劫杀人案的卷宗,这案子说来还与韩家有些关系。案子就发生在相州韩氏祖宅不远处的官道之上,三个劫匪夜里杀死了从韩氏祖宅返回自家田宅的仆人,这仆人还是个老妇人。劫匪从她手中抢走了一幅画,还有一大笔金银。其中的匪首实施了杀人,另外两人没有动手。
“案子的分歧就在于此,新党革新之中,对于律法有从宽的倾向。但旧党司法则更为严苛。故而在旧党人看来,判决杀死三个劫匪,没有什么问题。但在新党看来,匪首才该判死罪,另两人只是从犯,罪不至死,所以这是错判。彼时是新党执政,故而陈安民判死三个人,直接撞到了枪口上。
“但奇怪的是,相州韩氏在这起案子里全程隐身了,而那个被杀死的老妇,怎么会携带着一幅画,还有那么多金银走夜路的?这不符合常理,卷宗之中对这些细节也是语焉不详。我认为这案子必定另有蹊跷,只是我还未来得及去相州细查。
“此后我发现,我父亲也调阅过这些卷宗,而且是老仵作病退后没多久的事,他老人家也查过陈安民的案子。
“就在我调阅卷宗时,帮助我的同僚向我诉苦,说是府里最近严抓托关系查架阁库的事,让我赶紧查完,悄悄走了,千万不要让人发现,不然他要担不小的干系。
“我问是怎么回事,他说是开封府现任士曹参军家里出了蹊跷事,闹鬼,请了个白傩面女冠去做法驱鬼。他还失忆了,矢口否认自己曾调取了士曹的宅户变迁记录,并且说调取签字不是他的签字。这件事闹得不可开交,到现在还是一笔糊涂账,知府下令严管档案调取查阅。
“我当时心中非常震惊,询问同僚细节。同僚说,这件事发生在今年二月,现任士曹参军当时查了治平三年的记录。
“治平三年的开封府士曹参军正是家父呀!”
第一百零六章 (长评加更二)
“那治平三年的宅户变迁记录,况知兄可查了?”韩嘉彦连忙追问道。
“查了,虽然冒了点风险,但当时也恰好是顺带着看了,并且我当时出了开封府,就凭着记忆及时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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