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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40(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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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许南珩路上一直半睡半醒着,从市区回去县城的路程是原路返回的那条省道。

省道并不平坦,方识攸担心他会吐,尽量以匀速在开,避免忽然一下的油门或刹车。就像他一直以来的为人,平稳,沉默,专注。

孤独的猛禽皮卡在西藏省道上亮着一组车灯,灯柱照射的区域里有路面腾起的尘土,这条路,大半年来方识攸来来回回走过不知道多少回。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个人开,偶尔副驾驶是顾老师,偶尔顾老师开,他坐副驾驶。

快开到公寓楼下的时候,方识攸手机响了。

他铃声是原始铃声,刚好和许南珩的闹铃是一样。那声音一响,许老师像被激活了一样,眼睛乍然睁开,开始四处摸,企图摸到这声音的源头然后按停它。

然而这里是车厢,许南珩睡了一路,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车里。他听不得这闹铃声,右手在车门摸一圈没摸到手机,左手接着探去左边摸。

由于安全带限制了发挥,他半梦半醒着急得不行,手上力度就更大。方识攸第一时间发现他醒了过来,手机在方识攸裤兜里,他减速停车,踩住刹车的时候许南珩的手摸到换挡杆,然后继续向主驾驶座摸。

就摸到了方识攸的大腿面儿,方识攸一绷,没敢动。

许老师精准地找到声源,就在方识攸裤兜,但许老师手上就没那么精准了。意识到声音在摸的这块腿还要往上,许老师就往上摸。

这一摸,摸到方大夫命门了。

方识攸的手机还在响,许南珩真的有点生气了,这闹钟怎么还在响。手里的劲儿上来了,拧着眉毛又……猛按了一下。

方识攸谢天谢地他已经把车停了下来,他闭了闭眼,握住许南珩的手腕,把他手拎起来,然后掏出手机接起电话。

“老……老师。”

“嗯?你怎么这个语气,不舒服?”

“没有,咳,刚才……刚才喝水呛着了。”方识攸编了个理由。

顾老师那边:“哦,你安全到地方了吗?”

“嗯。”方识攸点头,“刚停好车,马上上楼了。”

“行,明天去村庄了吧,过去也好,这几天连轴了,在村里能多睡一睡。”

方识攸挺意外的,顾老师平时会关心他,譬如给他买些复合维生素以及在食堂吃饭的时候给他再刷点鱼啊肉的。顾老师关心他的方式比较直接也比较质朴,偶尔转点钱过来之类的,但很少像今天这样,通过直白的语言。

“啊……是。”方识攸疑惑,“爸,您那边,没出什么事儿吧?”

顾老师那边顿了顿,说:“我们后边接台的那台手术,心脏没复跳。”

“……”方识攸左手举着手机,右手还握着许南珩的手腕。

许老师的醉意清明了些,他座椅靠背之前放下去了一些,偏头看向方识攸的角度,看不到他的侧脸,看的是他的侧后方。

但许老师还是感觉到方大夫有些不对劲,手比较僵,和僵坐的姿态,以及上下滚动的喉结。于是许南珩带着安慰的,从方识攸手掌中缩回自己的手,退到他手掌与自己手背相接触的时候,他翻过手来,反握住了他。

方识攸问:“后面那台不是您的手术吧?”

“不是我的。”顾老师说,“邵主任的,他出来之后告诉我他术中的所有步骤,但还是没复跳,那个病人…小伙子,跟你一样大。”

方识攸无声叹了口气,但也稍稍松了口气。人在手术台上下不来,这种情况会发生,无论在西藏还是在北京。

尤其心脏手术,医生完全按照正确的步骤,做着顺利的事情。出血就止血,做修复做置换做缝合,可能有的人复跳后住院一周就能康复,有的人却永远不会再睁开双眼。

医生要凉薄些,这话是没错,但医生也是人。

医学的诞生,是人类对濒死同伴拯救的天性。

“您……”方识攸呼吸了一下,“这没办法的事儿,您还记得北京廖主任那个肾移植的病人吗,当时什么都好好的,尿都来了,结果瞬间急性排异。”

顾老师也呼吸了一下:“嗯,有时治愈嘛,行了,你安全到地儿就行,早点睡觉。”

“您也早点休息。”

电话挂断后,方识攸偏头,看见许南珩调直了椅背,握着自己的手。他看向许南珩的眼睛,不那么朦胧了,清亮亮的,看上去睡了一路之后,醉意有所缓解。

“出事儿了吗?”许南珩问。

他喉咙有些哑,酒精使身体中的水分减少,导致声音沙沙的。

车子已经熄火了,车厢里连发动机震动的声音都没有,县城的夜本就安静,车厢里更是静得连吞咽声都很清晰。

方识攸说:“是…是我们后边那台手术,病患……没救回来。”

许南珩张了张嘴,没说话,握着他的手收紧了些,以此安慰他。

“主要,太年轻了,和我一样大。”方识攸抿了下唇,“所以我爸听说了之后给我打了个电话过来。”

许南珩明白了,他咽了下,轻声说:“太可惜了。”

“当初。”方识攸咳嗽了一下,清清嗓子,“当初到心外这个科室的时候,我爸告诉过我不止一次,会有很多时候,你做了所有你能做的,你完整按照过往经验与书本里、带教老师、国内外手术记录来完成手术,但……”

许南珩又握紧了些。

方识攸没再说下去,因为不必说完,许南珩明白。

“一位医学者说过,医学是‘有时治愈,常常帮助,总是安慰’。”方识攸说,“走吧,下车吧,早点睡觉。”

许南珩松开安全带,笑了下,说:“早点睡觉,多喝热水。”

方识攸觉得许南珩的体质有一些‘滞后性’,虽说这在医学上没有定义,毕竟没有人规规矩矩地按照书上生病。许南珩来到高原快一个月才高反,许南珩喝完酒坐了快俩小时车才吐。

上楼回去公寓后,这边刚脱下外套,那边许南珩陡然惊觉不对劲,闯进卫生间抱着马桶一通狂吐。

这滞后性,方识攸在他吐的时候去把热水烧上,然后去卧室整理了一下床铺。

接着,卫生间里水龙头哗哗响起来,在漱口。漱完口,他想用花洒冲一冲马桶,结果这位调错了花洒的旋钮,直接头顶那个喷头哗地砸下来巨大的水柱……直接脱衣服洗澡了。

兵荒马乱的,最后打开卫生间门的一道缝,哭丧着脸:“方大夫……”

方识攸摘下表,灭了烟,从沙发起来走到卫生间门边:“吩咐吧。”

“浴巾,睡衣,内裤。”

“好嘞。”

吐出来就舒服多了,许南珩躺下便睡,昨晚没睡好,白天舟车劳顿晚上又喝酒,躺下后秒睡。

这一天,方识攸感觉过得很长。

其实比今天更累的情况要多得多,他曾经36个小时连着做手术写病史开医嘱,甚至有四五天直接住在医院里,做一天手术继续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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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班。早上八点多从医院出来,跟出狱似的抬头看着北京青蓝青蓝的天。那时候都没觉得漫长。

今天太漫长了。

方识攸偏过头,看着沉沉睡去的许老师,他不知道许老师天亮醒来能记得多少,他想让他记得,又害怕他记得。

这种踌躇不前患得患失的心思是方识攸从未有过,他平时真的是个还挺凉薄的人。这大多是因为来自周围人与事的暗示,学医之后不仅是顾老师,以及医学院里的老师们都会说,以后进了医院,要事事冷静。你会见到很多贫穷的人、无助的人,世间百态。你不能拯救他们每个人,要做好无能为力的准备。

而许南珩,在这点上和方识攸挺像的,借着从窗帘缝隙渗进来的溶溶夜色,趁着许南珩熟睡,他大胆地端详着他的眼角眉梢。

许老师眉毛茸密,睫毛纤长,睡颜乖巧。有那么一瞬间方识攸想要每晚每晚都看着这张脸入睡,他太可爱了,无论是咬着烟蹙着眉在深夜的国道边,还是狡黠地看着自己,大言不惭地‘我倒要看看堂下何人状告本官’。

其实方识攸为自己这如突发恶疾一般的、强烈的,对许老师的动心找过理由,他也像许老师那样试图用更科学的方法来解释,就像排查病因那样。只不过方识攸更透彻些,这不可名状的感情就是不讲道理没有原因,并且方大夫更加明白——外科手术两百年,无法解释的发病太多了,遑论对一个心动的人动心。

“醒了啊。”方识攸坐在餐桌边,听见卧室门打开,回头,“感觉怎么样,有头疼吗?胃反酸吗?”

他问着,合上电脑,站起来,接着说:“我煮了粥,你先喝点水,在这。”

许南珩发懵着,头一回宿醉,何止是头疼,他揉着眼睛:“疼,眼睛也疼,脖子也疼。”

接着手腕被握住,被拉下来,方识攸说:“别揉。”

许南珩看着自己被握住的手腕,依稀感觉这姿势这触感很熟悉,感觉被这么抓过一次……但记忆很模糊,而且七零八碎。

“头好疼。”许南珩看着他,“方大夫。”

“你先喝点粥,然后给你吃止痛药。”方识攸说。

看起来是断片儿了,在许南珩进卫生间的时候,方识攸也不确定自己这短促的叹息是松了口气还是惋惜。止痛药就摆在水杯旁边,方识攸把电脑挪开,进去厨房,将粥盛出来,小盆香菜后边的窗户溜开个缝儿,让风吹吹滚烫的粥。

也吹吹滚烫的自己。

“你这身体素质可以啊,大早上吹冷风。”许南珩洗好出来了,看向他打趣道。

方识攸回头的瞬间,许南珩眯了眯眼,他明明不近视,但还是眯起眼睛,好像这样能看得更清楚——但其实模糊的不是眼前的方识攸,而是记忆里的方识攸。

他似乎昨晚也从这种侧后方的角度看过方识攸,只不过当时是晦暗的车厢,不是这样明亮的早晨。

方识攸把粥端出来,打量他,“眼睛疼是牵扯的,吃吧,吃完走了,回村了。”

“你这周在村里吗?”许南珩坐下。

“嗯,呆一周。”方识攸说,“一周坐诊一周义诊。”

面对面地坐下,方识攸穿得薄,许南珩无意识盯了一下他胸口。旋即有一些仿佛属于自己却又陌生的记忆画面浮出脑海,而且很可怕,可怕得很,因为画面里自己好像摸过那块胸肌。

“许老师。”方识攸看着他。

“啊。”许南珩回神。

“不烫了,可以吃。”方识攸提醒他。顺便审视了一下他的眼神和表情,许南珩和他对视了一瞬,迅速躲开视线,这大夫也很可怕,眼神有穿透力。

三个小时后,到了村头。

那天的雪下完,天彻底冷了下来,进入了初冬。

村民牛圈里黑黢黢的大牦牛被披上棉被,回村路上看见放牧的藏民,天冷之后他们会随身携带暖壶,里面装着热茶。

视野之内的雪山又盖上一层雪,方识攸告诉他,一直到春天,这些积雪才会化开。

所以冬天的西藏非常安静,冬天的高原,飞鸟不渡。

车停在学校门口,许南珩下车后长长地伸了个懒腰,叹道:“还是我们村好!”

方识攸笑笑:“中午过来吃饭?”

“不了,应该是索朗老师在厨房,我看见冒烟了。”许南珩转过身,跟他挥挥手,“你去吧。”

方识攸点头,然而就在许南珩转身走去学校的同时,方识攸又降下副驾驶车窗,叫住了他。

没有叫许老师。

“许南珩。”

许南珩身形一僵,他僵了大约……半秒,如果一秒是‘嘀嗒’,那么‘嘀’之后,许南珩就绝望了——

对应上了,和记忆碎片里的某一个碎片对应上了,他想起来了。

并且,方大夫也看出来了,他都想起来了。

醉酒后摸了人家胸,醉酒后摸了人家那儿。

车里方识攸看见他一顿,弯起了唇,微笑。

许南珩回头,二人表情不言而喻,两人心知肚明。他苦笑了下,说:“不要忽然叫别人全名,很恐怖的方大夫。”

“那也比忽然被别人摸……”

“好了!”许南珩攥紧拳头,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微微脸红,“你说你跟一个烂醉的人……计较什么。”

方识攸无辜:“我没要计较,我就是想问问,许南珩,你昨晚说的都是真的吗?”

你有没有女朋友,或者男朋友。

许南珩眨巴了两下眼睛,点头:“是真的。”

“那我先走了。”方识攸说。

“啊。”许南珩木木地点头。

第32章

索朗措姆的丈夫也在小厨房里,夫妻俩在灶台忙活着。

这边的藏民们是焚烧牛粪来取暖,厨房的炉子接通管道到两间教室。这炉子并不大,不够再往楼上接去宿舍和办公室,即便管道足够长,热能也不够。

许南珩进来小厨房的时候,索朗措姆的丈夫正捧着炉子里清理出来的牛粪焚烧的灰尘往外走。二人打了个照面,许南珩不认识他,是卓嘎也端着一小盒灰尘跟着出来,喊道:“许老师,这是我爸爸,他放假回来啦”

“哦!”许南珩下意识伸手想跟他握个手,手都伸出来了,看见人家两只手都捧着大铁盘,又抬起来挠挠头,“您好。”

“您好,老师。”对方低头看了眼自己捧着的灰,笑着说,“我们家卓嘎给你添麻烦了,我在武汉打工,一年只能回来三四趟。”

许南珩客气地说:“没有,卓嘎很乖,您也辛苦了。”

这边藏民们的习俗是,炉子里烧出来的灰尘一定要扔到院子外面的地方,许南珩进去厨房里,索朗老师在用毛刷,蘸水刷着炉子内侧。

见他进来,索朗措姆笑了下:“回来了啊,我是真没想到你能拖着这么久没修门。”

“哈哈哈……”许南珩不好意思地笑笑,“懒嘛,您在收拾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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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吗?有什么我能干的吗?”

索朗措姆没有跟他推脱,说:“你可以去德吉家把牛粪背来吗?德吉的舅舅已经打包好了。”

“噢!好。”

“牛粪很干净的。”索朗老师补上一句。

牛粪背装在化肥袋子里,其实背牛粪是今天清理项目里最干净的了,食草动物的粪便连味道都很小,它们烧出来的灰是细密的。

许南珩知道德吉家在哪儿,德吉家的牦牛很多,许南珩到的时候,德吉和妹妹在院里捡牛粪,装在另一个袋子里,那个是他们自己家要烧的。

“老师!”德吉朝他挥手,妹妹也跟着挥手。

德吉说:“我帮你背过去!”

“不用。”许南珩跨过来进到他家院里,“这么点儿还能背不动吗我,看不起谁呢。”

他是开玩笑的说法,德吉第一秒当真了,旋即反应过来,笑得眯眼:“我怕你又高反,不过没关系,这礼拜方医生回来了!”

好嘛,这是拿方识攸当自己监护人了。许南珩眼神复杂地看了德吉一眼,决定不纠结这个问题,看向角落,问他:“哪一袋是给学校的?”

院里地上有四五大袋捆好的牛粪。

德吉说:“都是的。”

“……”许南珩停顿了一下,“好。”

今年降温得早,大家需要早早预备上过冬的东西。取暖的燃料是第一的,冬天的大雪会压垮供电设施,信号塔台也会受到大雪降温影响。

以及饮用水,水管年年都冻,这里不像城里,城市里,会在水管外面裹一层棉被来隔温,这里冬天不是一层棉被就能解决的。德吉把牛粪袋子扎好后,让妹妹回去屋子里,叮嘱她不准自己点炉子,然后拎上水桶准备去取山泉水。

许南珩第二趟过来背的时候感觉自己依然很强,德吉的妹妹趴在屋里窗户边看着他,俩提溜圆的大眼睛里充满了好奇。

大约是哥哥说过,这是城里人,妹妹没见过城里人。

第三趟,已经有点吃力了。手掌撑着膝盖,旁边是嚼着草料的牦牛,牦牛悠悠哉哉地看着他,德吉家的院子里还拴着一只藏獒,藏獒看上去有岁数了,懒懒的,也在看许南珩。

第四趟刚背走,德吉骑着摩托回来了,摩托后边绑着两桶清水。他把水搬回屋里,给妹妹点上炉子,烧一壶热水,这时候奶奶从外面回来,带着蔬菜。

许南珩已经面如死灰,他品质不错的外套上全是灰土,这没什么,问题是他已经直不起腰了,而且他很确信,有一些小颗粒顺着他衣领掉进衣服里了。

虽说他明白牛粪真的是很干净,但科学上的解释又有多少人能从心理上完全接受……最后一趟搬完,许南珩拎着外套,灰头土脸地找来诊室。

方识攸抬头:“许老师。”

“我要……洗个澡。”许南珩咬了下后槽牙,“我衣服里掉了……牛粪。”

方识攸是提前了一天回来的,今天小医院里没什么事情,下边修隧道的工人还没复工,义诊也还没开始。他站起来,笑了下,说:“你这表情,看起来不是需要淋浴,是需要紧急喷淋。”

“有吗?”许南珩问。

“这儿没有。”

许南珩这澡差点搓掉三层皮,洗完出来的时候去了方识攸的休息室里坐着缓神,洗得他手指腹σw.zλ.的皮肤都皱了起来。

方识攸拿了瓶果汁进来递给他,打趣他:“洗这么久,三只阿拉斯加都洗好吹干了。”

“……”许南珩没劲跟他贫,少爷来来回回背了五趟牛粪,手都哆嗦,拧不开盖儿,又递回去,“你给我打开呗。”

方识攸给他拧开。许南珩坐在床边的,身上单穿一件长袖T恤,运动裤,散发着浓郁的沐浴露香味和热腾腾的气息。

他用的沐浴露是偏茶歇的果香木质调,由于他今天大量反复地洗,导致他现在坐那儿像个茶宠。

方识攸拧开果汁,靠近一步,他站着,许南珩坐着。许南珩的胳膊是真的抬不起来,肌肉酸痛,关节无力。方识攸拧开果汁后,直接将瓶口贴到他嘴唇,接着倾斜瓶身。

外科大夫的手能够在跳动的心脏上做缝合,也能将酸甜的果汁喂进老师的口腔。

喉结规律地吞咽,三四口之后,方识攸拿开瓶子,他很稳,许老师也很配合,没有一滴果汁淌出来。这是远远超过朋友的交互动作,或者应该这么说,普通朋友之间,胳膊抬不起来,也不是这么个法子喂水的。

最起码,最起码不是这般沉默,不是这个眼神。

方识攸向下看的眼,许南珩捻着床单的手。这个小小的休息室仿佛被注入树脂成为琥珀,许南珩觉得呼吸困难动弹不得,什么氧气稀薄动弹不得自然就宁静了,根本不宁静。他这会儿脑子里百万雄兵扭秧歌,几口果汁好像没喝进胃里,活像进了大脑,把那些扭秧歌的给从头浇到尾。

总之就是,乱七八糟。

“你需要贴膏药,不然腰明天站不直。”方识攸像个没事人,拧上瓶盖放在桌上,从椅背靠着的书包里掏出一片跌打止痛贴。

这玩意义诊的时候常常要用到,西藏地貌高低起伏,村民们无论是放牧还是挖虫草或种地,腰背肩颈都有问题。

方识攸撕开一片,转过来,问:“帮你贴?”

他穿着白大褂,说出这句帮你贴说得极其自然又合理。甚至他已经撕开了,膏药的味道已经刺激到许南珩的鼻腔,并且和他身上的果木香味在空气中打得难舍难分。

方识攸走过来,眼神平淡,有着寸步不让的意思。

许南珩点头。

许南珩站起来,手拎起T恤下摆,露出他劲瘦的腰。这些日子他在西藏又瘦了些,他白,小少爷的皮肤,细嫩的白。

方识攸走到他身侧,手掌带着膏药,贴覆在他后腰正中。刚洗完澡的皮肤是温热的,方大夫手掌隔着膏药盖上去的瞬间,不像贴了张膏药,像烙了块炭火。

“要贴几个小……”话没问完,许南珩放下T恤想转个身,忽然腿一软——

恰好方识攸的手还在他后背,直接兜住他,同时为了稳住他的站姿,将他向自己怀里带。

并且说:“你膝关节今天过劳,建议你在这边休息,不然那个二楼你可能最后几级台阶要手脚并用。”

所以说制服这种东西就是会给人一种‘限定信任’的感觉,方大夫穿着白大褂讲这些话简直是西装革履地耍流氓。

许南珩自认活到二十五岁,何为关爱何为撩拨他还是能分得清楚,这大夫真是坏的可以。

许南珩退无可退,干脆一屁股重新坐下,抬头,拎着唇角笑起来。这一笑直接反客为主,如果说刚刚方识攸的动作像个大反派,那他笑得活像反派黑化了的白月光。

许南珩:“好啊,怎么说,一起睡?”

撩嘛,谁不会啊,许南珩心说,你不管我死活那我也不管你了。顺便,许南珩还拍了拍床铺,说:“挺软的。”

这是个很窄的床,窄到搞不好真的两个人躺下去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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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得睡在另一个怀里。

这事儿嘛就是流氓做得大,他换了个眼神看着方识攸,似乎在挑战他。大概是,怎么,大家都是男人抱抱睡一下怎么了,直男才无畏无惧。

是的,许南珩咽了一下,盯着方识攸。

直男才无所谓,直男说不定直接衣服一脱躺下了。

“我今天值班。”方识攸手揣进白大褂口袋里,退后一步,“你先睡吧。”

日落后的藏南高原有着最原始的自然野性,喜马拉雅山北麓的风冲撞着所有事物。这些风带着怒意,它们似乎很不满,想要掀翻这些人类建筑,像玩积木的时候,别的孩子把积木堆在了自己围起来的花园里。

许南珩听着这一阵阵的风,撞着玻璃窗,撞着墙,也一下下撞着他的心脏。

方识攸值什么班,根本还没到他轮值的时候,许南珩侧躺着拿着手机。坦白讲他没有这方面的任何经验,别说跟男的了,跟姑娘也没暧昧过撩骚过。他连小说都不太看,少量的情感原理摄入,是他师范时候的那个室友。

彼时他们四人间宿舍,一个大二走读了,另一个跟女朋友出去租房了,剩他和另一个哥们。那哥们堪称奇才,一朵单支的玫瑰花从三餐出来到七号教学楼,能撩一整条路最后花都还捏在手里。

许南珩的学习能力毋庸置疑,但他不能容忍事情在逻辑上有bug,比如他的室友。为此,他曾认真地询问过他室友,如果没有想要发展稳定关系的话,为什么要乱撩。

室友比他更诧异:因为快乐啊,这还用问?!

再次醒来的时候浑身酸痛,整个人像无麻醉进行骨科手术,拥有执医证的木匠使用一臂长的锥头大力地敲打他关节缝隙。

“早上好。”方识攸在门外。

许南珩打开门后,被方识攸充满朝气的脸所冲击,眯了眯眼:“早上好,我不好。”

“肌肉酸痛,关节疲累,站不起来,走不动路。”方识攸概括。

许南珩两眼空空地转过身,走到床边坐下然后倒下:“我还没备课。”

“你还能自主走回去吗?”

“给我个轮椅吧。”许南珩把脸埋在枕头里,有气无力地说,“让卓嘎过来推我,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方识攸笑笑:“这次用对了。”

许南珩捧哏似的:“哎对喽。”

“起来把饭吃了。”方识攸把一碗热腾腾的汤面搁在桌上,说正事了,“我得走了,昨天夜里40公里外一个村落上方山体大规模塌方,我们要过去支援了。”

“啊?”许南珩坐起来。

方识攸拎起地上他的防水书包,把电脑和一些日常用品装进去,便携式的牙刷牙膏和剃须刀。他很快收拾好之后,说:“这边山体经常塌方,但通常是小规模的,或者大块落石,这次好像挺严重,刚刚收到消息,现在要赶过去了。”

说完,方识攸背上包,回头看了他一眼。

他已经坐起来了,快速消化了一下,可眼神还是愣愣的。前一晚的宿醉和前一个白天的体力活只允许他今天脑子和身体挑一个灵活。

他呆滞地说了个“好”字。

方识攸笑了下:“走了啊。”

“那你……”许南珩站起来,“注意安全。”

“嗯。”

方识攸背上包,刚打开门迈出一步,手还握在门把上。

他停了下,喉结滞住,上不去也下不来。但他不能耽误时间了,于是他在门口,回头,问:“等我回来之后,我们能聊聊吗?”

许南珩没有装傻,他也没必要装傻。二十五岁的成年人,他完全能听懂方识攸的弦外之音。并且他很清楚地知道方识攸想聊什么。

他们之间那哪儿是窗户纸,那是糖葫芦外边包的糯米纸,都不用捅,风一吹就裂了。

“你这Flag。”许南珩笑起来,“去吧,随时可以聊,闲下来了发微信打电话都可以,注意安全。”

方识攸得到许可,垂眼笑了下,安心了。旋即又说:“但可能那地儿没信号,还是等我回来吧。”

许南珩向他点头。

虽然方识攸也感觉自己那句话跟“等我打完这场仗就回来娶你”实在太像,异曲同工,但他坐进车里点火启动,扶着方向盘,跟着救护车和同事们的车开出医院的时候,他真的很开心。

他还记得杨郜告白成功的那天,拖地都特有劲儿,干什么都笑眯眯,当时他还觉得这也太夸张了。因为杨郜那会儿值夜班的时候,一桶放了肠的泡面,搁在开水房里等水开,结果不知道被谁端走了,不知是误拿了吃了还是被当没人要的垃圾收走了。

按着杨郜的性子他必得发个疯,但那天杨大夫心情绝好,直接摆摆手算了,令方识攸觉得恐怖。

而眼下,他深切地认识到人真的不能对自己太盲目,原来当自己置于这样的情况里的时候,只会比别人更夸张。他开着车跟在同事后边,感觉自己能一口气看两百个病患,能从外科看到内科。

另一边,方识攸走后,许南珩缓了好一阵儿。

确实他是二十五岁的成年人,他可能没那么成熟,说话还欠妥。但他会认真对待身边的一切。在第一次感觉到方识攸对自己不太一般的时候他就隐隐地猜到了一些可能性,可能方大夫喜欢自己。

许南珩虽然被夸着长大,夸帅气,夸聪明,夸乖巧懂事,他自己倒是挺谦逊,会挠挠头说‘嗐没有,一般吧’。他没有过剩的自我意识,打小他真的觉得自己就是普普通通一男孩儿。

大家本来就该礼貌温和地对待别人,人本来就该守时守礼,在这之上保持善良,顺应规则而生活。许南珩从来都觉得这是一个智慧生物存在于文明社会中应该做到的,所以他没有认为自己特别优秀的人,他只是做到了最基础的事情。

所以在意识到方大夫可能喜欢自己的时候,许南珩的第一反应是,他喜欢我什么啊。

接着方大夫告诉了他,他是个很好的人,他其实也觉得没有很强的说服力,因为许老师觉得那些都是基本品质。

终于,在方识攸前去支援塌方的第一个夜里,伏案的许南珩倏然从书桌抬起头。

他想起了县城湘菜馆老板的那句话,让情绪走到理智前面来。

喜欢这件事,本来不该是理智的。

意识到这点的时候,许南珩心开始怦怦跳,他调整了一下自己,尝试着让情绪走到前面来。他慢慢放下那些‘因为我怎么样所以在方识攸那里加一分喜欢’的优缺点加减法,他捏着黑色碳素笔,慢慢捏紧,尝试去体验最单纯的‘他喜欢我’。

然后,他放下笔,去拿手机。

并没有方识攸发来的消息,塌方的村庄可能没有手机信号。俩人的聊天记录停留在山南市某酒吧的定位位置。

说起来,方识攸在小医院抢救室给工人开胸取钢筋的那天之后,他们还说好要一起喝一杯。许南珩看着手机笑了下,然后放下它,继续备课。

第二天直接把学生喊回来上课了,国庆七天乐年年都能乐,初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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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少乐几天。许南珩把电脑带来了教室,让学生们围着讲台按高矮站,给他们播放国庆当天北京的升旗仪式。

这儿离北京太远了,国境线附近飘着的国旗与天/安/门广场的国旗隔着三千五百多公里在呼应,孩子们看着视频里北京清晨的天,好像也在和首都呼应着。

一路从北京开到西藏,穿过青海甘肃翻过唐古拉山后,许南珩看到的最多的其实不是雪山,而是国旗。就连他们那个小县城,都在每条街随处可见一句标语‘祖国在我心’。他来之后不止一次地被学生问‘北京是什么样’,这次亏了谭老师,提醒他可以给学生看看升旗视频。

“哇……”

大家震惊于整齐划一的正步,一个个看得俩眼快瞪出来了。

这天许老师用假期里准备好的试卷暖场,试卷做完了不收,直接开讲。讲完卷子上新课,上完新课复习。

许南珩开始加快进度加深难度,第二天改完的作业,只有达桑曲珍做对了他出的大题。到今天,支教岗的老师们都表达出了‘紧抓一部分人,保证能考上的要考上’这样的教学方法。

许南珩这里的学生,大部分实在是资质不佳,堪堪要拿出手一个,也就只剩达桑曲珍。

这是没办法的事,许南珩没有时间把小学和初一初二的内容再教一遍。他只能在国庆假期后开始回收绳索,抓不住的,掉下去了,他没有任何办法。

他单枪匹马,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第三天。

许南珩已经形成习惯,睁眼后看一眼微信,依然没有方识攸发来的消息。

“今天讲列举法求概率。”许南珩清了清嗓子,“先讲之前讲过的,假设一个随机事件A,那么它发生的可能性大小,也就是随机事件A发生的概率,称为P(A)。”

“看书,再讲一个公式。”许南珩拿着粉笔转身,在黑板上边说边写,“当出现n种可能结果,并且每种结果发生的可能性……”

概率,它在数学上的定义,求概率有两个重要的条件。

试验结果需要具备有限性。

每种结果的等可能性。

许南珩强迫自己专注点,方识攸没有发消息回来应该只是信号条件不满足。

说不担心是骗自己,说别担心是哄自己,许南珩不擅长哄骗自己。

他咽了下,继续讲课。

第四天。

方识攸已经形成习惯,睁眼后看一眼手机,今天是失去电力和信号的第四天,他手机电量已经只剩个红色的血皮。

“人挖出来了吗?”方识攸从简易的行军床上起来之后,快速地刷牙洗脸,然后戴上口罩,“昨天说里面还有两个人?”

两位消防员喘着粗气,回答说:“不好挖,工程车根本上不来这边,凌晨挖出来了一个。”

方识攸一楞:“那…那怎么没叫我们?”

“挖出来就已经没了。”消防叹气,摇摇头,直接用脏兮兮的手套往脸侧抹,“医生,你昨天说营地里需要电源,今天下午应该能吊上来一个电瓶,我们同事骑摩托送过来。”

方识攸点头:“好,让他们注意安全,自己安全第一位。”

“嗯。”消防大哥点头,“行了,呃,我们接着挖,挖出来人了再叫你们。”

医护组前三天几乎没怎么睡觉,不仅方识攸,从小医院以及周边卫生所过来的医护人员都没怎么合眼。塌方比所有人想象的都严重,并且在他们救援的时间里发生了二次塌方。

几乎车头那么大的山石滚落下来,就砸在他们营地旁边,擦着帐篷的布料。那一瞬间,在真正的自然凶险、不可抗力面前,大部分人是呆滞的,被惊呆的,连倒抽一口冷气的声音都没有。

紧急电源全部接着救护车的仪器,为了不让救护车的电瓶亏电,回头点不着火,消防大哥们从山下吊上来几个紧急电源电瓶。在这种情况下根本不可能给手机充个电,要把全部电力提供给救护车仪器。

方识攸抬眼看了看天,阴云暗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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