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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萧渡玄俯身, 轻轻地吻了吻沈希的额头。
她睡得并不沉,又一直陷在紧张与压抑的梦魇里?,被他搂在怀里没多时就醒了过来。
衣袍滑落, 如凝脂美玉般的肩头裸露了出来。
而衣襟敞开以后, 更多柔软的雪色满溢, 纤细的腰身被男人的指节攥住,肆意把玩, 蜿蜒向下的则尽是深红浅红的吻/痕与掐/痕。
沈希的心弦紧绷着, 身躯更是绷成了一条直线。
她近乎是本能地在抗拒着萧渡玄,这?种挣动不同于平日的半推半就, 她用?尽全身的气力在挣扎着, 拼命地想要摆脱萧渡玄的压制。
连腿根被扣住时,沈希都还在剧烈地挣动着。
她柔软的足抵在皇帝的肩头,全然不顾礼仪的界限,发疯般地蹬着想要往后躲。
萧渡玄没有料到沈希会如此, 手腕猝地被她抓出一道血痕。
星星点点血色落在沈希莹白的肌肤上,像是雪地里?绽开的梅花,红得触目惊心。
虽然并不是多疼, 但?足够败坏人的兴致。
萧渡玄心里?柔软的情绪骤然消退,取而代之的是难掩的冷色, 他反扣住沈希的手腕, 直接用?绸缎绑住了她的细腕和?腿根, 让她再不能挣动分毫。
但?她的身躯依然在颤着。
他带着些惩诫意味,重重地打了几?下她的肉/臀。
萧渡玄的容色冷着, 声音也浸透了冷意:“你是想造反吗, 沈希?”
沈希并不怕疼,但?萧渡玄丝毫没有收敛气力, 每一下都打得很狠,她紧咬住下唇,可眼眶里?还是盈满了泪水。
少女的眸里?浸透了水意,唇间溢出楚楚可怜的泣音。
她像是疼得厉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又像是依然倔强不肯跟他说话。
萧渡玄静默地凝视着沈希的面容,怒意倾泻过后,他还是软了心绪,轻轻地用?帕子?擦了擦她的眼尾。
“心里?有话,就直接跟我说。”他低声道,“我又不是什么暴君。”
沈希的眼尾发红,朱唇也被咬肿了。
她的手腕被绑在身后,连细微的挣扎都做不到,但?那脸庞还是执着地想要往侧旁扭去。
“放开我,你放开我……”她的嗓音有些哑,“你不能这?样对我。”
萧渡玄从前经常听臣属提起,孩子?到了十来岁的时候,会格外地喜欢忤逆长辈。
他没有想到的是,沈希会这?样激烈地想要反抗他。
萧渡玄压着脾气,向她说道:“我之前和?你说了多少回,我不会碰你以外的人,就算六宫都填满了,我也不会去碰,你听不懂吗?”
“而且朕这?样做是为了谁?”他冷声说道,“还不是为了你能够顺利地当上皇后?”
萧渡玄真的有些不明白,不过就是选妃而已,沈希居然能一而再、再而三?地跟他闹。
原本见她在梦里?落泪的时候,萧渡玄的心是很软的,连安慰她的言辞都想好了。
却没想到她是这?样的叛逆。
沈希的眼尾红着,她低哑着嗓音说道:“我听得懂。”
她的声音里?全是情绪,完全没有平时的矜持和?冷静。
沈希并不想哭,但?情绪太强烈了,让眼眶里?的泪水直接就坠下来了:“但?你是个骗子?,是个大骗子?!”
“你明明答应过我的,”她哭着说道,“但?你却给我喝助孕的药——”
这?世界上都没有第二个人敢跟萧渡玄这?样说话。
但?此刻他蓦地没了怒意。
今日令沈希出去,原本是想叫她开心些的,哪成想她那般敏锐,仅仅是听人言语就猜出了那般多的事。
沈希出门?后到的每一个地方,与人言说过的每一句话,都有侍从立刻报给萧渡玄。
但?他们只能在暗处听着,并不能阻拦她。
所以知悉她遇见了两个妇人的时候,他就觉得恐会生变,没有想到沈希会发觉得这?么快。
萧渡玄咳了两声,他揽住沈希,轻声说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小希。”
她还在哭着,小脸亦埋在了他的肩窝,怎样都不肯抬头。
“那不是助孕的药,”萧渡玄声音轻柔,“的确是避子?汤,只不过种类不一样,是御医特意制出来的,与寻常的避子?汤有些差异罢了。”
他将姿态放得很低,将她腕间的绸缎解开,然后好好地抱在了怀里?。
“别生气,小希。”萧渡玄低声哄道,“我之前答应过你的,不会让你现下就有孕的。”
他的言辞和?柔,但?沈希却一个字都不敢信。
情绪发泄过后理智渐渐回笼,她的处境比笼中的雀还要更为难捱,就在这?种境地下,她纵是和?萧渡玄撕破了脸又能怎样,不过是给他更残酷的镇压一个借口?罢了。
胸腔里?的悸痛强烈。
沈希禁不住地想,她要是不这?么聪明就好了。
如果她天真蠢笨又懵懂,一定?能被萧渡玄很好地骗过去,她的心里?一定?不会这?样的难受痛苦。
但?不管怎么说,至少在这?个夜晚萧渡玄没有再摧折她。
马上就是端午的大宴,朝中的事务又繁忙了起来。
沈希每天都强逼着自己早早入睡,暂时躲过了萧渡玄的折辱,但?这?样的法子?根本不长久,她知道这?主要还是因为他的耐心尚在。
为了给她信任,他愿意这?样先?哄着她。
毕竟眼下萧渡玄想要进行?的,是一件更大也要紧的多的事。
端午的前夜,陆太后将几?个年轻的贵女传召入宫。
沈希知道这?件事的时候,萧渡玄正在为她系五彩绳,五色的线绳精美,末梢还坠着小铃铛,一摇一晃,分外可爱。
就是不像给人戴的,更像是给猫狗戴的。
沈希的手腕白皙,戴上彩绳后更像是凝了霜雪般纤细美丽。
萧渡玄边为她系上五彩绳,边轻声说道:“你先?随乐平过去,我晚些到。”
他这?样说的时候,沈希便知道他是下定?主意了。
这?座空寂多时的后宫,很快就要迎来新的主人们,六宫粉黛、争奇斗艳的日子?又要开始。
她不知道那个最后的期限还有多久,她只知道她的时间不多了。
萧渡玄给她的选择很明确。
要么是无名无分的禁脔,要么就是高贵尊崇的皇后,不管沈希选择哪个,他都注定?不会给她名义上的独宠,更不会给他们沈家?声势再起的机会。
沈希轻轻地点头,用?脸颊贴住萧渡玄的手掌,她的动作?似是带着几?分依赖,可她低低敛着的眸底却只余下了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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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路途并不远,沈希没有乘轿辇。
乐平公主原本是想要陪她一起走过去的,但?前不久她真的生了场病,现今还没有好转。
于是在沈希的几?番劝慰后,乐平公主还是和?她暂时分开了。
到场的都是年轻贵女,又都是萧渡玄将来的嫔妃,陆太后很聪明,并没有将私宴的地点设在慈宁宫,而是放在了蓬莱池边的一处水榭。
灯光明灭,十分有格调。
沈希不欲太出头,是从一条小径边走过去的。
萧渡玄欲选妃的消息早已传出,是已今天奉太后懿旨前来的姑娘或多或少都清楚这?是什么意思。
众人打扮得或明艳,或温婉,或娇柔,虽各有千秋,却一个比一个更加动人。
彼此之间的慢声细语亦藏尽了风霜刀剑。
试探的,打趣的,炫耀的,什么都有。
沈希看到这?样的情形,就无法克制地想起父亲曾经的后院,她的手脚冰冷,指节更是不住地颤抖。
往后她也要过这?样的日子?吗?
每天就是牵挂着男人的心思,然后和?一群女人争斗,一辈子?都被困死在深宫里?。
沈希的脸色苍白,她倏然有些坐不住了,但?她起身的那一刻意外碰倒了桌案上的瓷瓶,花瓶里?的清水洒落,正巧濡湿了席间一姑娘的衣裙。
她的容颜娇艳,纵然在成群的贵女中,也比旁人要更加恣意,连眉眼都要张扬许多。
沈希坐在角落,光影昏暗,加上乐平公主方才被太后给叫走了,并没有人发觉她是谁。
那姑娘当即就恼怒了,她指着沈希说道:“你是哪家?的姑娘?什么下三?滥的手段都敢往本姑娘的身上使?”
说着,她就上前扯住了沈希的衣襟。
若是放在平时,绝对不会出现这?样的事,在上京的贵女中再没有比沈希气场更强的姑娘,她端庄矜持,温柔清美,可就是过路的稚童也知道,她是个惹不得的。
也就只有在萧渡玄的面前,她会呈现出柔弱可怜的一面。
这?个姑娘和?陆仙芝生得一点都不一样,但?在沈希的视线里?,她的面容却在疯狂地和?陆仙芝重叠着。
被陆仙芝肆意指斥的那个夜晚也是这?样的。
光影明灭,夜风缭绕。
沈希突然有些无措,就好像心神又回到了懵懂天真的十五岁。
她没有能力,也护不住自己,所有的事都要依靠萧渡玄,如果他不帮她、助她,她就什么都做不成了。
但?下一瞬一双有力的手就将她从回忆里?拉了出来。
萧渡玄的脸色难看得可怕,他扣住沈希的手腕,将她往身后拉去。
他的声音很冷,没有一丝情绪:“这?是平王世子?妃,你又是哪家?的姑娘?”
乐平公主更是满脸惊惧,她紧忙抱住沈希,颤声说道:“小希,你没事吧!”
几?人的身份昭然若揭。
方才还趾高气扬的姑娘瞬时脸色煞白,跌跌撞撞地往后退,差些就摔坐在了地上,却还是强撑着跪在地上:“臣女参、参见陛下……”
宴席才刚刚开始,就闹出了这?样的事。
就连陆太后的面上亦有些挂不住,她紧忙令侍从上前,然后又快步走了过来,厉声指斥道:“你是没有长眼睛吗?什么人都敢冲撞!”
那姑娘吓得厉害,脸上一丝血色也没有,浓重的妆容都挡不住她的无措与畏惧。
席间的众人亦是大气也不敢出。
陆太后勉强地笑?着说道:“小希,你消消气,快过来到本宫这?里?。”
她竭力地想要安抚沈希,萧渡玄将沈希紧紧地护在了身后,但?他的容色到底没那般冷了。
他低声说道:“给世子?妃道歉。”
那姑娘欲死的心都有了,闻言紧忙地看向沈希,颤声说道:“臣女参见世子?妃,方才是臣女有目不识泰山,求您大人有大量,饶了臣女吧。”
沈希平时是很长袖善舞的人,但?此刻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占据她全部心神的就只有一件事——她想离开。
离开这?里?,离开萧渡玄,离开太极宫。
见沈希久久不言,那姑娘更加地惧怕,眼泪也禁不住地往下掉,妆容都被哭花了,像是生怕下一秒就有人言说,要将她给拖出去杖毙。
在萧渡玄的目光落下后,沈希到底还是回过了神。
她轻声说道:“起来吧。”
沈希看向萧渡玄,她低下眼眸,微微向他福身:“多谢皇叔。”
他容色沉静,轻声说道:“无妨。”
说完萧渡玄便示意乐平公主带沈希过去,经过了刚刚的小插曲后,宴席依然是热闹非凡的。
沈希跟在乐平公主的身边,席间陪坐的也皆是宗室中的妇人。
她们这?桌作?为陪衬,人员精简许多,也没有那般多的笑?语。
可相隔几?步的距离年轻姑娘的声音还是那么的清晰,新帝温和?克制,随性宽容,他虽坐在最高位,但?言辞却很和?柔,就仿佛是一位邻家?的兄长。
小姑娘们最初还有不情愿的,这?一番宴席下来连目光都变了。
陆太后更是笑?得合不拢嘴。
那种氛围温馨融洽,有一种很病态的和?美,沈希攥住杯盏,忍不住地感到作?呕,为了压下胃里?的恶心,她接连地饮下果酒,连乐平公主都劝不住她。
萧渡玄的目光就没有从沈希的身上离开过。
但?她仿佛是看不见他的警告一般,喝到胃里?难受才去侧旁的宫殿里?休息。
见沈希一离席,萧渡玄也立刻就起身了。
虽然是果酒,但?到底伤胃,她前不久才刚刚难受过一回,今次就敢这?样。
萧渡玄心底的暗怒极盛,他进殿以后直接令人将宫室封锁了。
除却乐平公主,宴席里?的众人没有谁会想到,方才还相处略带疏离的叔侄二人,在私底下是怎样病态的亲密。
沈希喝得醉意昏沉,这?会儿脑子?也是被放空了一般。
她忘记了要怎样抵抗,只是不住地呜咽着,拼命地想要往前爬。
但?还没有如何,就被男人狠狠地攥住了脚踝。
“皇叔,皇叔……”沈希哭着唤道,“求您了,别这?样……”
她哭得很可怜,但?萧渡玄并不想放过她,这?个禁忌的称呼原本已经没了意思,此刻沈希突然间又唤了出来,叫他蓦地生出一种新的欲/念。
难以说清道明,却浸透了晦涩的恶意。
外间的宴席依然欢畅,但?深殿之中,却只有无穷尽的春情。
许久以后,萧渡玄才将沈希抱出来,他将昏睡过去的她抱进銮驾里?,然后方才折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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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太后和?宴席间的贵女们皆等了他许久,纷纷困惑他去了何处,但?萧渡玄不说,也没有人敢问出来。
乐平公主亦是有些奇怪,低声问道:“皇兄,您见到小希了吗?”
萧渡玄抬起眼帘,轻声说道:“朕也不知。”
那个方才冒犯了沈希的贵女也松了口?气,陛下方才生气,应当是生气皇室的尊严被冒犯,毕竟沈希可是平王的儿媳,又是乐平公主的挚友。
要说关系有多亲密,那倒也不尽然。
不过以后,她还是得对这?位世子?妃放恭敬点才成。
陛下那般温和?宽容的人,都会那样生气,可见他是真的看重宗室。
但?她有一点很奇怪,这?宫中是养的有猫吗?陛下的手腕方才还好好的,现在怎么好像有一道血痕来着?
沈希半夜的时候醒来了一次。
她朦胧地睁开眼,声音微哑地说道:“水……”
沈希探出手腕,还没有摸到杯盏在何处,便有冰凉甘甜的水被人从唇间渡了过来。
她低低地闷哼了一声,颤声说道:“够了,够了。”
男人总算放开她,但?他的手臂依然横在她的腰间,将她整个人都拢在怀里?。
他的声音很轻:“睡吧,还早。”
明明没什么诱哄的意味,沈希还是意外地睡了过去。
梦里?何事都不用?想的感觉太甜美了,如果能一直睡着就好了。她忍不住地这?样想。
但?第二天还是很残酷地到来了。
宿醉的滋味并不好受,翌日清早一苏醒,沈希就觉得头痛的跟快要炸裂开似的,身上也跟快要被拆散一样,从骨节里?透着酸疼。
在殿里?的记忆一点点地复苏,那一声声“皇叔”也又叩响了她的心扉。
有那么一个瞬间,沈希想死的心都有了。
喝酒真的太误事了,往后她都不想再喝酒了。
但?萧渡玄的容色没有任何异样,他边慢条斯理地喂她用?膳,边声音轻柔地说道:“要是累的话,今日要不就在殿中休息吧?”
那可不成。
沈希如今也就只有在宫宴上能够和?家?人正大光明地相会,而且萧言马上就要离京,如果这?时候两人还不一道出入,那还什么时候一道出入?
她挣扎着坐起身,轻声说道:“我没事,陛下。”
萧渡玄笑?了一声,风轻云淡地说道:“随你。”
更换完衣妆后,沈希便离开了明光殿,已经答应让她和?亲人相见,总不好再拦着。
再加上他有惊喜要给她,还是让她自己去听吧。
沈希仍是以平王世子?妃的身份露面的,冯氏亦不知道他们已经和?离,她温柔地握住沈希的手,笑?着说道:“小希,你的气色好多了。”
平王妃跟冯氏是亲姐妹,闻言她也笑?着拉过沈希。
“可不是吗?”平王妃和?蔼地说道,“之前初入夏的时候,小希瘦了许多,近来才总算好起来。”
虽然沈希知道如今的亲密已经全是伪饰。
但?平王妃揽住她的肩头时,沈希的心中还是有些酸涩。
平王妃曾经待她那样好,可现下她和?平王府却已经是再无瓜葛了。
端午的宫宴是大宴,便是叙旧也没法叙太久,依礼命妇们还是要先?参拜太后,往常这?事没什么心意,可在昨天诸位贵女们先?行?进宫后,气氛就再也不同了。
被选中的人家?满脸喜色,走路的时候都比旁人要更加有气势。
有些原本势在必得却落选的人家?,笑?容就没有那般真挚了,眼中含嗔带怨,遮掩都遮掩不住。
毕竟谁人都知道,新帝萧渡玄还未有子?嗣。
谁若是有幸能生下皇长子?,那可真是一步登天了,谁要是能够当上皇后,那更是顷刻间踏入万人之上的境地。
眼前的景致热闹,沈希却只觉得她像是在看一场盛大的闹剧。
她好像是其中的主角,又好像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旁观者。
临近宴席开始前,萧渡玄再度将沈希叫了过去,见她脸上没有明显的喜色,他迟疑地问道:“你没有见到你父亲吗?”
沈希也有些困惑,萧渡玄问这?个做什么?
她轻声说道:“还没有,陛下。”
萧渡玄轻咳了一声,说道:“财赋新政的事,我想了许久,最终还是决定?交给你父亲来办。”
他抚了抚沈希的长发,轻声说道:“如果事情顺利的话,最迟今年冬天,我会让他重新当上宰执。”
萧渡玄的神情和?柔,甚至带着疼宠与纵容。
但?沈希没有流露出他意想中的惊喜,只是轻声说道:“嗯,多谢您,陛下。”
或许是因为在外面,她纵是习惯性地敛着。
萧渡玄没有多想,他微笑?了一下,说道:“还有第二个惊喜,小希。”
沈希也没有多想,她随着萧渡玄往里?间走去,高大的花树旁站着一个男人,他生得并不高大,气质温和?内敛,唯有眉眼间带着少许的风流。
那是浑然天成的江南意蕴。
最重要的是,他生得有些像她。
“你应当还没有见过他,”萧渡玄轻笑?着说道,“你们沈家?在江左那支的当家?人,依照辈分,该算是你的叔叔。”
他什么话都不用?再多说,沈希亦能明白他的意思。
只是一个瞬间,她浑身上下的血都冷了下来,那个恐惧的念头终于成了真。
所有的一切都在朝着她梦魇中的情形走去。
但?萧渡玄没有发觉沈希妆容之下苍白了的神情,他吻了吻她的额头,温柔地笑?说道:“往后在外间就不能叫你小希了,得给朕的皇后娘娘些面子?才成。”
他深黑色的瞳孔里?映出她的面容。
可此刻那总是冷的玄色眼底没有寒意,有的只是无尽的柔情,就仿佛有人将整个太极宫的春天都藏了进去。
萧渡玄在爱她。
有那么一个瞬间,沈希感到了残酷的快乐,在这?场与皇权的盛大博弈里?,她终于拿到了一张底牌。
第五十二章
花树之下, 那位叔叔的面容温和,几乎就像是沈希理想中父亲的模样。
但她不?能接受他,不?能接受萧渡玄的这个安排。
沈希垂下眸子, 她轻声?说道:“多谢您的恩典。”
她的语气乖柔顺从, 但却?一点要向前走的意思也没有。
萧渡玄静默地望向沈希, 片刻后他轻轻地牵住了她的手,可沈希仍是没有动。
她漂亮的眼睛低低地垂着, 无数碎光敛于睫下, 但连眉骨都蕴着昭然的倔强。
她不?满意,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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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妥协, 哪怕他已经将事做到这个份上。
“那是你叔叔, 沈希。”萧渡玄的声?音低而冷,“他千里迢迢来到上京,你都不?愿同他打个招呼吗?”
他的话语冠冕堂皇。
萧渡玄无疑是十分克制的,哪怕被沈希在人前忤逆到这种程度, 他的容色依然没有任何的改变。
可侍从们已经皆跪在了地上。
开阔宽敞的露台里,气氛瞬时?就变得阴沉,穿堂的风都仿佛停滞下来。
沈希抬起眼眸, 她的声?音带着过分的冷静:“您搞错了,陛下。”
“我只有一位嫡亲的叔叔, ”她轻声?说道, “他叫沈霜天, 死于嘉应二十五年的正月。”
这是当初横亘在他们之间?最深的隔阂,也是为数不?多萧渡玄再也不?想提起的人。
但他没有想到, 沈希会?在现今将这笔旧账给再度翻出来。
在他打算将她送上后位的时?候, 在他打算向她彻底妥协的时?候。
满腔的柔软心绪全都化作?云烟。
萧渡玄眸色晦暗,眼底一丝光亮也没有, 就像是中央洄流的冰冷渊水。
他居高临下地看向沈希,低声?说道:“你一定要这么不?懂事吗?”
萧渡玄做了太?多年的上位者,独断专行,不?容忤逆,哪怕是在床笫间?的私语,依然带着浓重的压迫感。
更何况他这时?候明显是不?怿的。
强势的威压像是骤然倾覆下来的黑云,死死地压在沈希的头顶。
但是这一次,她不?能再退了。
纵然沈庆臣有千般不?好、万般惹人嫌恶的地方,却?也是她的父亲。
剥夺了她的身份,就类似于剥夺了她在这世上最后的立足之处,将沈希这个人的存在给彻底抹杀掉。
从此?她不?再是端庄矜持的沈家女郎,只会?是一个柔弱无依的金丝雀,那远比做禁脔要可怕得多。
她不?愿接受、也不?能接受那样的命运。
沈希将手从萧渡玄的掌中抽出,她低低地向他福了福身:“臣女先退下了。”
说完,她便真的退了下去。
萧渡玄长身玉立,并没有挽留她的意思,但他玄色的眼底里已连丝毫的微光都寻不?见,只余下了冰冷的一片晦暗。
桌案上还摆着一盅乳酪,那是沈希平日最爱吃的小食,也是萧渡玄怕她胃疼,特意令人备下的。
然而她都没有看到,更遑论是用下了。
从萧渡玄那里离开后许久,沈希回到休息的宫室里,她没有立刻去见旁人,而是先用冷水洗了洗脸,沁过冷水以后,连原本纷乱的心绪都清晰了许多。
其?实这一切并没有她想象得那般难。
萧渡玄虽然依旧掌控着生杀予夺的权柄,可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一无所?知的懵懂少女了。
十五岁的沈希遇到事情会?慌乱、可怕,因为她没有任何底牌,并在萧渡玄的刻意引导下对外间?的世界知之甚少。
但现今她已经长大了,她可以去改变她的命运。
只不?过她被压抑得太?久了,又时?常面对可怕的失败后果?,渐渐地连反抗也不?敢了。
仅仅是想到萧渡玄,她就会?感到无助和惶恐。
其?实没有必要那样的。
最艰难、最恐怖的命途她都已经走过来了,未来再难也不?会?比那两年更困顿了。
沈希长舒了一口气,被积郁填满的胸腔倏然有些?舒畅。
她从净房走了出去,缓步走向休息的宫室,平王妃已经在等着她了,这样的场合她们还是要一道出面的。
曾经亲如?母女的婆媳,如?今只剩下了这些?表面的亲密。
沈希不?愿再忍耐,她拥住平王妃,哑声?说道:“我很想您,母亲。”
平王妃的怀抱依然如?过去般温暖,让沈希止不?住地想要停留,可她也知道,如?今再这样已经不?合适了。
沈希静静地等待着平王妃疏离客气地将她拉开,却?没想到平王妃轻轻地回抱住了她。
平王妃声?音轻柔,略带哽意:“好孩子,母亲也很想你。”
那个瞬间?,沈希要语无伦次了。
她不?是好孩子,她是一个会?用卑劣手段引诱男人、靠爬上男人床笫汲取恩宠的坏孩子。
沈希玩弄人心,睚眦必报,薄情寡义,是个坏到不?能更坏的坏孩子。
然而平王妃说她是好孩子。
沈希愣愣地抬起眼眸,眼底的碎光在疯狂地摇晃着:“母亲……”
她的视线突然变得很模糊,哪怕是竭力地睁大眼睛,也看不?清平王妃的面容。
直到平王妃抬起手,用帕子擦过她的眼尾,沈希方才发觉她是哭了,意识到这件事后她的眼泪更是控制不?住地往下掉。
沈希的哭声?压抑。
她在人前永远是端庄矜持,克制守礼的姑娘,便是平王妃也是第一次见沈希这样哭。
那一刻她的心头像挨了一刀似的。
因为他们没有保护好沈希,她被强权者给强夺了过去,而且还过得很不?好。
“别难过,别难过,小希。”平王妃喉头微哽,眼圈也红了,“母亲一直都想告诉你,母亲从来没有怪过你。”
平王妃深深地拥住沈希,手亦是不?断地抚着她的后背。
从很早的时?候平王妃就知道,沈家的那位姑娘瞧着风光,实则命途多舛,一直都过得不?算多好,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可怜了。
但沈希在人前的模样太?完美,让人连关心都无处使。
她嫁过来以后,平王妃更是忍不?住地想要疼惜沈希。
平王妃很多时?候都想告诉沈希,她不?必那般努力的,也不?必那般绷着的,在平王府没有人会?时?刻盯着她、评判她,更不?会?有人去苛责她、磋磨她。
可平王妃还没来得及开口,沈希又回到了深渊里。
她抱住沈希,很轻声?地说着话,明明都是安慰的话语,沈希却?哭得越来越厉害了。
沈希的胸腔里仿佛有压抑数十年的痛苦,化作?泪水以后,连止都止不?住。
平王妃心中的怜惜更甚,她很想将沈希给带回家,好好地疼溺她、安慰她,但宴席马上就要开始,并没有更多言语的时?间?。
奉命侍候在沈希身边的侍女进来,瞧见她哭红了的脸庞后,更是慌张地开始为她重新梳妆打扮。
侍女很多,如?鱼贯般地将沈希纤细的身躯给层层围住。
她轻声?解释道:“没事,不?过是方才不?小心跌了一下。”
沈希的声?音很低,并没有什么情绪,近乎是过分的克制冷静,任谁也想不?到,她刚才还紧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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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拥着平王妃,无法自控地嚎啕大哭。
到底是端午的大宴。
沈希敢私下里和萧渡玄争执,却?不?敢在人前再出岔子。
叔侄乱/伦的事,无论对他们谁来说都不?是好听的名声?,无论是为了萧渡玄,还是为了她自己,她都要将今日好好地给熬过去。
高台之上,皇帝的神情和柔,声?音宛若清溪漱石。
他依然是随性宽容,温柔克制的君主,就好像心中当真什么情绪也没有。
连平王携着家眷上前行礼时?,萧渡玄的容色依然没有任何异样,但瞧着沈希和萧言并肩离开的时?候,他的眼眸到底还是冷了下来。
随后上前的是韩王。
他还以为是自己惹了萧渡玄不?快,行礼的时?候满身都是冷汗,吓得大气都不?敢出,起身的时?候被内侍搀了一把才没有摔着。
沈希没有觉察。
她的思绪还乱着,满脑子都是平王妃方才说的安慰话语。
心底的伤痕好像被轻柔地抚平了一般,不?再痛楚难受,进而涌起的是柔和的暖意。
连对着萧言,沈希都多了一份笑?意。
从大殿离开以后,两人一道向着席间?走去,萧言的神情复杂,当沈希笑?着看过来的时?候,他五味杂陈的胸腔都热了起来。
萧言哑声?唤道:“小希,我……”
但时?机不?对,萧言的话音刚刚落下,便有一个年轻明艳的姑娘走了过来。
那姑娘有礼地问候道:“臣女参见世子、参见世子妃。”
她的容颜娇艳,连眉眼都比旁人要恣意张扬许多。
沈希认出这是昨晚冲撞了她的姑娘,但沈希并没有认出这姑娘是哪家的女孩,只觉得她生得有些?面熟。
不?过萧言明显认出来了。
他的指节紧攥着,有些?气这个姑娘不?识氛围,但他的面上依然摆着温润的笑?容:“李姑娘免礼。”
李姓在哪朝哪代?都是大姓。
沈希的思绪却?陡地一转,立刻锁定了这姑娘的身份。
宰相李缘的二女儿?。
她是一直养在淮南母亲身边的,近来好像是因为要议亲,方才回到上京。
沈希之前给沈宣选定的妻子亦是李家的姑娘,李缘的四女儿?,不?过她如?今的身份麻烦,至今还没有敲定,她只和那姑娘的母亲暗示过。
李四姑娘好俊男,亦偶然见过沈宣,对他的容色很满意。
余下的便没有更多了。
沈希望着李二姑娘娇艳的容颜,心中却?是陡地转了念头,这姑娘昨夜都那般了还没有被怎样惩治,显见是底气很足的。
如?果?进宫后,位次应当也只会?高、不?会?低。
这对李家是好事,但对沈家来说却?是个麻烦。
李二姑娘明显是想来示好,沈希不?知道她是否被人暗中授意,也没功夫去理会?她。
“李姑娘请回吧,待会?儿?长辈们要过来,”沈希轻声?说道,“你若是有话想说的话,晚些?时?候再来吧。”
她的容色清美,矜持端庄。
但举手投足都带着贵气,唯有眉眼间?略带风流,眸光流转,顾盼生辉。
沈希只是略微地站起身,席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了上来,她的声?音和柔,气场却?是强得令人畏惧。
李二姑娘有些?怔忡,她几乎无法将眼前的人和昨夜那个柔弱无措的女郎联系在一起。
沈希的言辞温和,但她的脸上却?火辣辣的,就像是被人扇了一巴掌似的。
这样万人瞩目的矜贵女郎,怎么可能会?行那般下作?事?
若不?是她已经嫁人,又是皇帝的侄媳,恐怕连萧渡玄那样的人也会?对她心生触动。
李二姑娘心中又尴尬难看,又止不?住地庆幸,还好沈希早早地就嫁人了,不?然以她的容貌和家世,就是直接得了凤冠也无人意外。
沈希却?没有多言。
见礼一直都是先宗室,后朝臣,李二姑娘落荒而逃不?久,沈庆臣便带着人过来了,张太?妃亦是这个时?候过来的。
两家人如?今虽已不?成亲家,但对两个小辈的关爱却?是同样的深重。
母亲冯氏有些?天没有见到沈希,连姐姐平王妃都顾不?得了,她一把抱住了沈希,满眼都是对沈希的疼惜:“你这孩子,都那般忙碌了,还记挂着母亲呢。”
“那种簪子都是小姑娘才戴的,”冯氏笑?着说道,“母亲都是什么岁数的人了。”
沈希也拥住了冯氏。
她抿唇一笑?,轻声?说道:“母亲还年轻,戴什么簪子都成,难道说您不?喜欢我挑选的发簪吗?”
上回沈希和沈宣一起出宫,沈宣给她买了许多物什。
沈希也让人给母亲冯氏定制了些?饰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