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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去等着我,这里不可乱跑。”
“是,大人。”
苏果不用问都能猜到大人还有事要办,他既穿着铠甲,不远处又在操兵,大人定然是要回去督军的。
二人平日里稀松平常的对话,守门的两个侍卫听完瞳孔震了又震,视线相撞之后不约而同地往两边错开目光,彼此心照不宣:他们见到了,见到了!这个就是王爷传闻中误闯狩猎圈的男宠啊!
苏果哪里晓得路人的腹诽,向两人轻轻颔首之后,便走进了营帐。
帐内陈设比她想的还要简单,几张竹制案台和扶手椅,一张纱罩矮床连着数跟木架,连她本以为会有的暖炉薰笼都瞧不见。
“阿嚏!”
苏果从小养的好,体质并不弱,但也禁不住裹着湿衣几个时辰,再加上内里裹胸布贴着胸背,就怕继续下去,在山里得了温病。
她掰扯手指,算了算现下是巳时,大人若是去操兵,少说也有一两个时辰才回来,那她是不是可以先脱了衣衫晾一晾,反正大人的帐篷,也没有别人敢进来。
“阿,阿嚏!阿嚏!”
苏果的颞颥穴突突地跳,她再顾不得许多,绕到床前解开襟领,将束腰并着褪下的外衫裹布一件件抻开,铺在案头和木架上,紧接着钻上床,用软被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
当然,她也不忘辨别深山传来的兵士操练声:只要这声音不断,大人就应当不会回来吧
被子里暖烘烘,苏果就这般想着想着,困意袭来,昏昏欲睡。
陆则琰撩帘进来时,看到的就是小太监舒服地眯着眼,霸着他的床,抱着他的被子,把自己包的像个白乎乎的汤圆,倒在枕头上,睡得安安稳稳。
陆则琰无声地笑了笑,小太监倒是会享乐。
他心念一动,走上前,弯腰捏了捏苏果的脸蛋。
苏果闻到了陆则琰手上淡淡的苏合香,不自觉蹭了蹭他的手心,嗯,是大人的味道
苏果在行宫前两晚都睡得不怎么踏实,这次难得睡得那么沉,迷糊地侧转个身,近在咫尺的竟是心中朝思暮想之人的无俦俊颜。
往下是干净服帖的银色绸缎中衣,质地极好,往上是墨色长发散在微敞的领褖外,慵懒而随性,与先前盔甲加身的冷硬气质大相径庭。
他阖眸轻寐,长睫覆眼,肌如细瓷白净,容色端得是俊美无暇,如画卷摘录所言,悦怿若九春。
苏果只觉身在画中,晕乎乎地躺在云朵里,满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忍不住伸手描勒,顺着男人眉峰往下,于眼尾处轻轻向上勾划,她最喜欢大人的眼睛,是无人可比的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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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为何摸上去还是暖暖的?
苏果一个激灵,眼睛豁然睁大,手蓦地一滞,是收也不好,放也不好。
她哪里是在做梦,分明就是大人本尊啊!
苏果想到了什么似的猛地看向自己,还好还好,被子捂的很紧,里衣也规整。她不着痕迹地往床内挪了挪,妄图拉开点间隔。
然而还没等她松口气,腰上便是一沉,连人带被的又被捞回了原处。
陆则琰阖着双眸,带着鼻音的语调拖懒,修长的手臂状似随意地搭在隔着软被的苏果的腰上,“既有本事在床上等我,现在逃甚么。”
“啊,大人您醒了啊。”
苏果被他说的面红耳赤,缩在被茧里进退两难,忙不迭解释,“大人,我,我只是在等衣裳干不小心睡着了,绝无别的心思。”
“没想勾引我?”
苏果红着脸,脱口而出:“当然没有!”
“啧,真没出息。”
“”
苏果紧张了一阵,但见大人只是抱着她,也没其它多余的动作,渐渐定下心来。
她蜷着身子朝向陆则琰侧躺,两只手由内捏着被角,犹豫许久后还是开口询道:“大人,前两日,是不是有人惹你生气啊?”
苏果寻再多冠冕堂皇的理由过来送膳,其实最想问的还是这句。官场的弯弯绕绕她不懂,但关于大人的事,她的好奇心总会一涌而出。
陆则琰闻言,终于缓缓睁开眼睛,他狭长深邃的凤眸,暗金色的瞳线忽黯忽明,“怎么,是谁又跟你说了什么?”
苏果老实摇头,“大人的事,无人敢议论的。”
陆则琰眼底的幽光一闪而逝,他单手支起额角,手肘抵在床头锦枕上,垂眸似笑非笑,“哦,原来是小太监关心我。”
“那大人待我好,我当然也,也关心大人了。”
苏果没发现被转移了话头,自顾嘀嘀咕咕给关心找藉口,“不止我,膳房的太监们都担心,大人好就是朝廷好,朝廷好就是”
她絮絮叨叨扯了半天,一抬头,发现陆则琰正凝神盯着她细瞧。
苏果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大人,我脸上有脏的么?”
陆则琰没回她,只是更靠近了些,近的能看清女子脸上白细的小绒毛。
一张细看之下更觉绝色的脸遽然靠上来,苏果显然有点招架不住,想退,奈何腰上被箍紧着不能动,最后只能被迫地接受他的目光。
大人到底要做什么,苏果不知为何,忽尔就想起了那日在宫里书房中的景象,他也是这般靠近
难不成,大人是想
周遭气氛凝滞,苏果紧张地耳边尽是自己如鼓的心跳声,隐隐带着的期待,使她又羞又燥的仿佛有两个小人在打架,难以抉择。
若是矜持些,她是不是该别过脸去,可是,万一大人以为她不愿意呢。
再说,她现在是男子身份,还是个太监,大人这般举动到底是何意思,她到底该不该拒绝啊。
苏果心乱如麻,索性不管不顾地闭上了眼,要不然就,就当还在做梦好了
一个在那兀自天人交战,另一个却是一脸‘无辜’。
陆则琰的本意是想看看苏果脸上的红疹好了没,可他愈凑近就发现苏果愈发不对劲,尤其脸颊红的如两团火烧云霞,最后还不知怎的闭起了眼睛,小太监莫不是以为,他要亲她吧?
真好玩儿,他不知情的,难得做了回君子。
陆则琰一脸兴味地勾起唇角,就着这距离不进不退,佯装不懂地开口道,“小太监,我不过想看看你脸上红疹退了没,你闭眼睛作甚?”
什么?红疹??
男人的话在苏果脑海中轰隆一声,她如梦初醒,啊,原来大人凑近只是要看她红疹好了没,根本不是她想的那些么。
女子倏忽睁开的美眸,在短暂茫然几息之后,开始流转起既委屈又羞人的情绪,挺翘琼鼻下,贝齿轻咬粉唇,满满是会错意的尴尬羞赧。
自作多情的心事像是被从暗处角落拉出来鞭笞示众,恼的她无地自容,最难忍的是,大人还依旧靠的那么近,教她无处可逃。
“我,我就是又困了。”
苏果极快地说完,手上捏着的被角越拉越上,恨不得盖住整张脸。
就在此时,陆则琰轻笑了一声,伸出骨节分明的食指,搭上她逐渐拉上去的被盖,往下一压,逼着她重露出面容。
苏果敛了敛眸,尽量收住方才的情绪,看着陆则琰轻声道,“大人,不用再看了,红疹真的都消了。”
“我知道。”
苏果不明所以,“嗯?”
陆则琰抬起她的下颚,探身凑近,嘴角轻勾,“这次,是我想亲你。”
作者有话说:
太久没写了,来来回回的改,又卡文,所以发的不太定时,抱歉了。
但是这本肯定会写完的。
好久不见呐朋友们。
45 ? 第 45 章
◎“倒是很诚实。”◎
“不要?”
陆则琰挑了挑眉, 抬着女子下巴的修长指节故意收了点势,慵懒地斜躺着,长手托腮。
他身上带着一贯的苏合香, 浅浅的尤其好闻,苏果想起了前两日, 坐在他怀里喝果酒那次, 好像也是靠的这么近。
她止不住恍神,思绪不知飘散到何处, 直到听到这句突兀的问句, 依旧是睁着杏仁似的圆眼睛盯着他懵懵懂懂。
陆则琰望着苏果笑意更甚, 怀中美人, 明艳而娇憨, 若再坐怀不乱, 那才当真是暴殄天物。
营帐外约莫快至黄昏,透过被桐油涂刷过的白色帐布,泄漏出少许微光,幽暗暧昧的气氛恰如其分,人影正在欺近
“咕————”
由胃腑发出的冗长而低幽的声响忽然打破了一室的平静, 两人本就四目相对, 此时更是连眨都不眨, 对视了几息, 随之即来的是男子爆发出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
“”
陆则琰松开了手, 笑话她,“小太监,你怎的饿成这样?”
苏果赧然得不得了, 早知如此, 还不如方才就躲进被褥呢, 她低头揉了揉被陆则琰捏出红痕的下巴,半张脸缩进软被,声音透过几层棉绸,愈加软乎乎的,“就是稍,稍有些饿”
她一个人在行宫,没甚食欲,顿顿饭食都是李荃盯着她硬吃下去,没想到在大人这不但睡得好,连胃口都变大了。
陆则琰笑够了,拍了拍她,“起来,本王带你去用晚膳。”
“去哪儿啊?”
“我还能拐了你?”
“”
“唔那大人,您能不能转过身去,您知道的,奴婢身上有火疮,难看的紧”
“谁说我要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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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了,快给我起来。”
没等她说完,陆则琰懒懒地丢下一句,头也不回地下床踩上屐鞋往桌案走,顺手翻开一本折报。
苏果心里颇有感触:大人果然是很嫌弃她的‘火疮’啊
挂着衣裳的竹架离得不远,苏果轻快地从被子里钻出来攀下床榻,几乎是同时,陆则琰单手拎着本倒挂的册子,散漫地旋身,向后半倚在桌角,饶有兴致地回盯着她。
另一边浑然不觉的苏果,还踮着脚尖在架子上东摸摸西蹭蹭,幸好她将裹布藏在最底下,一打眼望过去看不出名目,至于晾不干也在她意料之中,毕竟这儿没有暖炉。
可是如此一来,裹布与刚脱下来时没两样,随意一拧,还能在手上留下水渍。
所谓‘由奢入俭难’,苏果刚从暖融融的被窝里出来,她犹豫了好半晌,还是下不了手缠上身。
正巧之前披在身上的风旗也一并挂在架子上,笔划了布宽和厚绸质地,她的脑海中顿时冒出了一个机智的念头。
于是,陆则琰眼看着苏果‘深思熟虑’之后‘终于’将象征他身份的九旒龙旗裹在了她自己的身上,九条垂旒还被她很是嫌弃的戳了几下,塞进侧边
“大人?”
“嗯。”
苏果正好背对着他,难以察觉到视线,她边扣起衣裳边问道:“李荃有没有回去?要不我与他一道回膳房,这样就不必劳烦大人了。”
她也没想到自己会睡那么久,方才糊里糊涂地,都忘了自己原本是来送膳的。
陆则琰嗤笑一声,“烦都烦了,去哪里学的半途而废的毛病。”
“”
若论言语,苏果就没一次说赢过,当然了,她也不敢赢。
拾掇得差不多了,苏果低头环顾周身,确认没有问题,最后将头发束拢扎进花翎帽,露出光洁的脸蛋,俨然恢复成了那个清秀的小太监。
“大人,我好了!”
陆则琰闻声‘才’转过身来,他身上还是那件绸质中衣,垂顺服帖地勾勒出颀长的身段,回头半张俊容,狭长好看的眼尾瞥了瞥苏果,“嗯,去柜子里替我拿件外衫来。”
“是。”
整理好了身上衣物,苏果比初时笃定安心了许多,打开柜门挑了件朱红色稍厚的锻底右衽直襟,乖顺地提起衣角,一路捧着送到陆则琰面前,埋首恭恭敬敬地奉上。
陆则琰原本都要伸手接过,看着她弯腰时露出的粉嫩耳际,便起了心思想逗她,“小太监,这里就你我二人,你不伺候本王更衣么。”
闻言,苏果侧仰起头看向陆则琰,犹豫小会儿,“是,大人。”
陆则琰眉梢一挑,他倒是没想到,苏果性子忸怩,极易羞恼,往日这时,她就算嘴上不敢顶撞,也总会寻些由头避开,这次竟然很是干脆。
其实苏果心里有分寸,今日光送个膳就惹得山上鸡飞狗跳,方才又有那等不雅之事,总之面子里子她都丢光了,实在不想瑟瑟缩缩地再教大人不高兴
只是,她虽进宫当了小太监,奈何开始是个守门的,后来进尚膳监,被几个大公公宠着,做的更是茶室记账之流,未曾伺候过谁,也不知这事儿有何讲究,大人身上,是不是有不能碰的地方呀
苏果垫着脚尖,捏起衣领小心地绕过陆则琰的肩,替他套上宽袖,生怕碰到他,整个人恨不得张开成个“大”字。哪怕是免不了触碰,她也都是快速弹开,她的心思单纯,反正不碰着总归不会是错的。
陆则琰是玩心忽起,并不是真要人服侍,但看她对他的身体避如蛇蝎,反而不想轻易放过她。原先弯腰就着她的高度,此刻也站直了姿态。
如此一来,苏果更是够不着了,更了一半的衣衫,从苏果手里倏忽滑走,半挂在了陆则琰身上。
她使劲挺直腰杆还是不便,不得已之下,她只能小声请求,“大人,您略微等我一下。”
陆则琰皱眉瞧着苏果哒哒哒地去床榻板上搬了张矮凳,又哒哒哒地小跑着过来垫在脚下,其实他只是想叫她开口央着弯个腰身,小太监真是没眼力见儿
苏果做事专心,目不斜视,右手捻起剩下的那只宽袖绕过陆则琰的颈后,将衣衫契上他的肩,左手则抻开袖口的暗褶。
女子的动作很轻,生疏却细致,既小心又柔软,陆则琰从来都没让谁伺候过更衣,没想到,滋味还不错。
好不容易套完外衫,接着得上腰封。
陆则琰的身量,苏果在华清池那日记得很是深刻,宽肩窄腰,高挑秀雅,此时她踩着凳视线偏高,恰好落进男子衣带襟间,朱红色的衣衫自是衬出他的锁骨肌白如玉,晃眼非常。
苏果不小心看了一刹,便不复方才的镇定,手忙脚乱,连玉蹀躞都扣错了好几回。
陆则琰见她慌慌张张,莫名觉得好笑,索性牵起苏果的手,带她搭上腰际玉扣,就着她的指尖教她拨鞓,幽幽出声,“如何,难不成我身上是有刺?平日与那帮太监们拉拉扯扯,也没见你收敛。脸皮厚的本事都用在了别处。”
苏果羞恼的同时,隐隐有些不服气,“大人,我没有与谁拉扯,再说”她哪里脸皮厚了!
陆则琰挑眉,“再说?”
“唔,没什么。”大人真是不讲道理。
话音刚落,陆则琰像是看透了她的所思所想,轻笑一声,“小太监,你信不信,我还能更不讲道理。”
“什么意——”
苏果还没来得及说完,一低头就看到陆则琰伸出长腿,直直往凳腿的位置踢!
她都没敢驳嘴呢,大人这就要罚她了??
苏果吓的既想从凳子上跳下去又觉得跨步走下去更快,瞬息之间来不及作出反应,除了闭上双眼。
反正那么矮,摔下去应当也不疼的。
然而过了好一会儿,意料之中的失衡感并没有来,下颚却被捏得一紧。
缓缓靠近的气息温热,触探描摹着唇线,唇瓣被覆上了微凉。眼前漆黑时,感受被无比放大,甚至连最轻微的噬咬,都使人酥麻无力,苏果再后知后觉,也晓得大人在对她做什么事。
陆则琰暂缓停下,转而靠近她的耳畔,嗓音喑哑,低沉的笑意仿佛是从胸腔中发出,“还敢不敢,偷偷骂本王。”
苏果双颊浮起红蕖,眼睛还未睁开,耳廓却早已燥红,“不,不敢了。”
陆则琰半搂过她的腰,将她从矮凳上带下,轻笑道,“你若还不睁眼,我可就要继续了。”
苏果轻轻‘哼唧’了下,却是生生抿着唇,阖眸未动。
“这种时候,倒是很诚实。”
陆则琰勾唇笑了笑,倾身而下
46 ? 第 46 章
◎你说了算。◎
帐内一片狼藉, 书案上的砚台书册俱是噼里啪啦地散落在地。
“奇怪,王爷方才是不是打那个小公公了,外面都听着声儿了。”
正在打扫的守门侍卫狐疑地开口, 马上被另一个捂住了口,嘘声道:“你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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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命了, 敢议论王爷, 他们是什么关系,还犯得着要你乱揣测啊。”
“”
马背上, 苏果无力地耷拉着, 方才掀开了幕帘才发现天色已近黄昏, 所以她竟是睡了好几个时辰, 也难怪肚子饿出声, 当真是把前两日缺的觉眠都给补了回来。
饿的没力气就罢了, 大人还抱着她在桌案上
这次来不岁山,她与大人似乎更亲密了些。本来么,旁人都怕的大人物,却不曾因她的身份而轻贱她,还救了她许多次, 于她的确是与众不同。
披着太监的假身份, 苏果时常也安于现状掩耳盗铃, 纵是不矜持, 那也是小太监苏果, 而不是菉葭巷的女子苏果,可这样又能瞒得几时。
大人,到底是如何想她的呢。
想想自小生活在窄巷院子里, 最复杂的心思不过是骗姆妈多煮一碗蜜糖蒸蛋给她, 哪有现在这般思绪, 都是些奇奇怪怪的烦恼。
苏果舒了口气,无意识地向后靠在男子胸口,半敛眸走马灯似的经过山里漫野的柿树,借着落日余晖看起伏山脉,静谧安稳,很能让人忘了自己身处在哪儿。
倘若这条山道没有尽头就好了
“在想什么。”
苏果摇摇头,“大人,您养了衔蝉多久呀。”
陆则琰没想到她会问起这个,挑眉道:“去年波斯使臣进宫时带来的,怎么?”
“那,假如,大人以为衔蝉是只公猫儿,但其实,它不是”苏果说得为难,磕磕跘跘的,蓦地泄了气,“罢了,大人不必理我,是我在说胡话。”
陆则琰抿唇,低头看了苏果一眼,意有所指,“衔蝉曾打碎了本王最喜欢的花樽,也曾抓伤过本王,但它还是好端端活着。”
“不管它做错何事,我都不会与它计较,不管它伤了谁,也无人敢与它算账。”
苏果被说的有些好奇,侧身往陆则琰那儿挪了挪,“大人,是因为,你很喜欢它么。”
“因为,衔蝉是摄政王府的。”陆则琰没有停顿多久,继而道:“你也一样。”
苏果听了这句,差点就想将她的身份吐露出来,可是,人与猫怎么会一样,猫崽不会骗人,而她却的确诓骗了大人。
“大人,我其实”
苏果开口的刹那想到了许多,要从哪讲起呢,从她莫名其妙地进宫,还是莫名其妙地被关在幽霞宫,那所有细枝末节,看似毫无章法,但织着一张看不见的网,将她拉进一个未知的危险漩涡。
如果她于大人不过是如他口中玩宠,又何必更麻烦他。
陆则琰拉缰绳的手微拢,垂眸道,“怎么不说了。”
苏果向后汲取了那份熟悉的熨烫温度,掩饰住情绪,软声道:“没什么的,我就是饿了。”
“是么。”
陆则琰双眸微眯,片刻后,双腿忽然夹了夹马腹,高喝一声,马匹似乎能听懂人话似的,猛地往前冲刺
山路疾行不过约莫半柱香,骏马仰上长鸣一计,缓缓停住了马蹄,苏果应声抬头。
不久前的提速,吓得苏果当是时紧紧抱着陆则琰的右臂,闭着眼埋进臂弯不敢多看,快得她胃脘翻腾。
她本就晕乎乎,看到眼前的景象更觉迷瞪:还未完全入夜,他们坐于高马,俯视林间篝火有成百上千堆,火起轻烟,虚幻缥缈,间隔坐在其中的,是一个个铁片甲加身的京畿营卫兵。
卫兵们或赤膊上身手持烈酒,或三两相对互缠切磋,听到马鸣后纷纷停下手中事,齐刷刷转过头来,一脸惊诧,场面再度寂静。
苏果被他们盯得头皮发麻,彻底清醒,小白杨的似的的青葱身段晃了晃,“大人,他们就是京畿营的人么”
陆则琰的确是在生气,不管是出于哪种思量,她都没有讲出实话,很明显,小太监不信他。
然而,看她脸色苍白地往他身上躲,他又不舍得晾着她。
“是。”
“那,那他们若是看到我,会不会对大人您的名声不好啊。”
苏果知道进山以来,他作为摄政王的‘男宠’早被传遍了,想来也不会说的多好听,大人就这么带她过来,哪怕旁人面上不敢议论,私下里定然以为大人是贪恋‘男色’的人
“会又如何,本王的名声关你什么事。”
“”
大人怎么了,说话净是带刺,跟个小孩子似的。
苏果不明白陆则琰好端端的为何生气,她低下头蜷起手指拨弄,嘟着嘴悄声嘀咕:“我就是不喜欢旁人议论大人。”
苏果是真心实意这般想,压低了声满以为陆则琰听不见,谁知道他不但听见,还歪打正着被她语气里的亲昵给‘哄’住了。
陆则琰心中的郁气顿时消解大半。
他居高临下地浮掠过投来的目光,轻轻施力压住不安分想下马躲藏的苏果,挥手攥了下缰绳,座下马便颇有灵性地扬起马头,昂首挺胸地慢悠悠踏进领地。
众士兵们也终于反应过来,“属下,参见王爷。”
整齐划一的喊声参透整个木林,与锦衣卫们不同,他们是扬头而跪,视线自然是坚定地跟随着马背上那个气场强横的男子。
“嗯。”
陆则琰回地不轻不重,顺手将苏果抱了下来,看的众人脸上表情千变万化,他们跟了摄政王那么久,第一次看到王爷带人来,以往别说男宠了,女人都没见过一个。
“王爷,您来的正好,可不正赶着饭点么。”全年无休更新腾讯群,巴八伞令弃七吾弎六,天天更心五军营副将齐篷篷五短身材,长相粗犷豪放,满脸胡茬,笑呵呵迎上来。
“齐副将,对王爷说话休要放肆!”副将李研也一并走上前,端正向陆则琰行礼之后,才朝着齐篷篷冷声开口。
京畿营分为五军、神机、三千营三大营,总设有精锐十二只,皆用以警卫京师。五军营以操练营阵为重,三千营负责巡哨,神机营则操演火器。
这次百兽祭来演兵阵的卫兵皆选自五军营,骑马射猎无一不精,只不过由于身世不同,内里的世家派和庶族素来不对付。
显然齐篷篷是出身寒门,而李研的父亲则在京府任正五品京官,两人是话不投契半句多,随意打个照面都能吵上半天。
齐篷篷理都懒得理李研,自顾对着陆则琰继续笑道:“王爷,咱们有酒还有打来的兔子肉,就等着您来喝个大碗!”
李研先是低头白了身侧胖子一眼,而后循礼躬身,“王爷,属下煮好了红肉羹汤,佐以京都桂花巷里的三白酒,请王爷品赏。”
齐篷篷嘁了一声,“文绉绉的屁话,还不是喝酒吃肉。”
“你这等粗鄙之人,不可理喻。”
苏果原本还在担忧他们在意到自己,没想到她还算挺自在的,大人手下的人,她只见过若枫和一些锦衣卫,大都冷冰冰的,不像这两个人闹架。
可是,苏果没自在多久,就听陆则琰喊她了。
“小太监,说说看,你看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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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眼,本王就去哪边。”
话音一落,齐篷篷和李研也不吵了,两人对视了下,倶知对方所想。
狩猎圈那
殪崋
天闹得厉害,还有谁不知摄政王的新宠是个眉清目秀的小太监。只是行军之人多少有几分自负傲骨,哪怕他们两派不对付,也极为默契地一起佯装没瞧见,借此试探王爷对这位男.宠的心思。
王爷可不是公私不分的人,能带了人来,还故意这么说,摆明就是当着他们的面给小太监作靠山立威呢。
苏果压根没想到陆则琰的刻意为之有这层深意,她看着那张似笑非笑的俊颜就来气,大人平日里逗她还不够,现在还要给她找难题!
能当上副将的人都不是愣头青,齐篷篷转眼就笑眯眯地转向了苏果,“小公公,看看我,多敦实,你等会吃完了想消食,要打就打要骂就骂,反正我肉糙,嘿嘿,你和王爷来我们兄弟这儿吃呗。”
李研也不甘示弱,他消息比齐篷篷灵通多了,该用还得用,“苏公公,我马袋中藏有回疆果酒,听闻行宫之时,公公很是喜欢,这次尽可以拿去享用。”
“你那个果酒又酸又涩,公公哪里吃得惯。”
“呵呵,那总比齐副将的铁锅大乱炖好吧。”
“”
苏果看着两人还有他们身后纷纷殷切的目光,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万万没想到,最是这样的
她纠结半天,“两位英雄,我,我想和王爷单独吃,行不行”
齐篷篷和李研听到她那声“英雄”都愣住了,帽子戴的有点儿高,但还挺舒适,他们哪里晓得苏果不懂官阶,又怕得罪人,这两个字还是从话本里面偷看来的呢。
陆则琰对她这个想法很是满意,他瞟了眼二人。
李研立刻反应过来,“是,属下派人去僻地生火,果酒也会一并送上。”
齐篷篷就直接多了,往外走,不忘朝着苏果挤眉弄眼,一副‘我懂你’的意思,笑得贼兮兮。
陆则琰不喜吵闹,是以李研准备的篝火堆在他们驻扎的这片树丛后面数里,需要穿过众人走上一段。
苏果经过方才的插科打诨轻松了不少,虽然有好奇望向她的京兵,但更多的还是看着陆则琰,他们眼里的崇拜与仰慕都快幻成实质了,看来压根用不着她担心他的威名受损。
火烧柴火,不断发出滋滋声,铁架上则放了个干净的瓷锅,肉汤正在炖,却早已香气四溢,想来是别处快煮好的,直接挪了份过来。
陆则琰撩袍寻了个位置,靠着背后的苍松,笔直的双腿不经意地搭在盘根错节的老树根上,匀称修长的线条赏心悦目。
苏果一边添柴,一边时不时抬头看看他,她离火堆靠的近,白皙的脸蛋红扑扑的泛着光,像是盏可爱的小灯笼。
“还看,都烧糊了。”
苏果啊了一声,往锅里一望,果然底下给肉板住了,她闷声拿着铁勺搅了搅,好在整个人都红彤彤的,也看不出羞。
陆则琰双手交叉叠交在耳后,偏过头揶揄,“你不是饿的很么?还是说,本王秀色可餐?”
“我,我明明是看着锅的。”苏果嘴硬道:“一时没看住火候而已”
“哦,也不知道是谁,求着要和本王‘单独’用膳。”
“那也是因着大人要我选,大人老是给我挖坑,上次土司府借兵一事也是这般,难道好玩嘛。”苏果面上发烫便脱口而出,察觉到不妥都来不及了。
出乎她的意料,陆则琰丝毫没有生气的样子,反而极其坦然地承认,“嗯,是挺有趣的。”
这句话带点无赖痞气,偏生他的容貌俊秀至极,教听的人心里生不出厌,反而酸胀酸胀的,混着一丝暗藏着的甜。
苏果说不过他,又羞又急,还不敢再顶嘴,气呼呼地低头舀了一碗,转了个身,背对着自顾啜起了肉汤。
陆则琰笑出了声,“喂,小太监。”
苏果不理他,差点将头都埋进碗里。
“喂。”
陆则琰晃了晃一口手边的果酒,“还要不要喝李研送你的回疆果酒啦?”
“不要。”但是,上回在行殿里尝过那回,真的是甜滋滋的,苏果咂了咂舌头,好像闻到了酒香。
“哎,本来就是送你的,你不要,本王扔了算了。”
“等等”
苏果没甚骨气地爬起来,从陆则琰手里拿过短颈丰肩的白釉大瓷瓶,抱进怀里坐回了原处,继续背对着他。
陆则琰莞尔,没喝几次,她的瘾还挺大
月光下的火堆旁,女子身形娇小,俏丽的容颜逐渐染上酡红,仰头饮酒的动作亦渐不讲究,唇边漏出少许琥珀色的酒液,被她一个抬袖就拭了。
男子躺在树干旁阖眸养神,披着银光恍如谪仙,和他身旁的人间烟火气大相径庭,却又出奇地和谐。
半个时辰后。
“大人啊。”
“嗯。”
“大人啊。”
“”
“大人啊。”
陆则琰察觉到不妥,倏地从树上起身,盯向女子的手,“小太监,你全喝了??”
苏果跺着脚转过身,歪着脑袋朝陆则琰倒放了瓷瓶,上下晃了晃,鼓着红红的腮帮子,“嗯啊,你看,没了。”
她绯红双颊,美眸斜睨,邀功似的将酒瓶递到陆则琰手上,人还没站稳呢就嘿嘿笑道:“真的耶,一滴都没有了!”
这副姿态,显然是醉了。
“你。”
陆则琰一时失语,果酒也不是这水一样的喝法,更何况她能有什么酒量。
苏果大概是站着累,索性蹲在了地上,她脸上热,手里拉着陆则琰的袍子蹭了蹭,“大人,能不能再去要点酒啊。”
“你想得美。”
“想想都不行,大人好凶。”
“嘶”醉了还敢顶嘴,陆则琰真是想把她拎起来扔河里醒醒。
他莹白的手指微微弯曲,覆在苏果的额头,同时抬眸往四周看了眼,幸好李研选的地方僻静,“不许再胡闹,我带你回去。”
“我不要。”
陆则琰看着坐在地上死死抱着他腿的女子,平日里看起来温温柔柔的,怎么还能发酒疯,他耐住性子,“那你想做什么。”
苏果闻言,‘认真’得考虑了会儿,软绵绵回了声,“陆则琰。”
陆则琰听到了,皱眉道:“你喊我什么?”
别说现在无人敢直呼其名,从他出生于镇北王府时,就没几个人敢连名带姓地叫他,这次看在小太监喝醉了的情形上,谅她一次罢。
他是这么想的,但有人就是‘不识好歹’。
苏果仰起头,醉醺醺的笑眼,瞧着弯弯的如月牙,傻兮兮‘嘿嘿’了两声,她又唤了句,“陆则琰。”
陆则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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