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91章筚路蓝缕,以启山林(1 / 2)
一离开武关道,山势就渐渐变得险峻起来。
也更加难走了。
蔡瑁推了推往下滑的兜鍪,擦了擦汗。
他年岁不小了,走这种山路,体力消耗极大,要不是他多少还有点武将底子,说不得当下心脏都快跳炸...
列车驶出隧道,光重新洒进车厢。她合上笔记本,指尖轻轻抚过封皮上的五瓣花刻痕。窗外戈壁渐退,绿意初现,像是大地终于从干渴中苏醒。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境外服务器发来的自动报告:《辛泉十二源》全球下载量突破三百万,已有十七个国家的历史教材修订小组提出增补“辛娘运动”相关内容;国际医学伦理委员会正式立案调查YX-409项目及其后续药物的临床使用情况。
她没有笑,也没有哭。只是将手机倒扣在膝上,望着窗外流动的风景,仿佛在等什么人走来,又仿佛在送别谁离去。
林禾??这个她临时取的名字,像一阵风,注定不会久留。但她知道,名字从来不是重点。重点是那朵蓝花是否还在某位母亲的针线盒里,是否还在某个孩子梦中的井边摇曳。她曾以为自己是在追寻一段失落的历史,可如今才明白,她不过是被历史选中的一环,是无数沉默者托举出的声音之一。
火车缓缓停靠张掖西站。她拎起背包下车,风里带着沙枣花的香气。一名穿藏青色布衣的老妇站在站台尽头,手里提着一只竹篮,见她下车,竟微微点头,转身便走。她心头一震,快步跟上。
老妇走得不快,却始终与她保持十步距离,穿过小镇街道,拐入一条石板小巷。两旁土墙斑驳,墙上用红漆写着“危房勿近”,但角落里总有些新痕迹:一片压平的蓝花标本贴在门缝边,或是墙根刻着半个五瓣花纹。她越走越确信??这不是偶然。
最终,老妇在一扇矮门前停下,推门进去,未关严。她迟疑片刻,抬手轻推。
屋内昏暗,只有一束天光从屋顶破洞斜落,照在中央一张木桌上。桌上摆着一只粗陶碗,碗底残留着褐色药渣,旁边放着半块风干的蒜瓣。老妇坐在桌旁,掀开竹篮,取出一包东西递给她。
“辛草一号种籽,五十克。你要的。”
她怔住:“您怎么知道我要来?”
老妇不答,只说:“你写的书,有人念给我听。我听得出那调子,是我阿妈哼了一辈子的《井边花》。”
她喉头发紧,低声问:“您……认识辛素娥吗?”
老妇眼神微动,缓缓摇头:“我不认识她。但我认识十三个女人里的一个??我姨婆。她死在1947年冬天,就因为给灾民煮了一锅辣汤。他们说她是‘反政府分子’,把她吊在村口槐树上三天,不准收尸。可第二年春天,那棵树下长出一片蓝花,没人种,自己冒出来的。”
她说完,忽然抬头直视她:“你说她是‘治愚’,对吧?那你现在,也在治愚?”
她眼眶发热,点头:“我想试试。”
“那就别停下。”老妇站起身,从墙角拿出一把铁锹,“种下去。趁还能种。”
她接过铁锹,随老妇走到屋后荒地。这里原是菜园,早已荒芜,杂草丛生。她们一起翻土,撒种,浇水。动作默契得如同多年搭档。阳光晒在背上,汗水滑进眼角,她却觉得从未如此清醒。
种完最后一垄,老妇突然说:“你知道为什么我们不怕死?因为我们早就不为自己活着了。每一代辛娘,都是借别人的身体活下来的。你读《辛诀》,你以为是你发现了它?不,是它选择了你。是你包里的蓝花,是你听见歌时的心跳,是你看到陶罐那一刻的眼泪??这些都不是巧合。”
她蹲在地上,手指抠进湿润的泥土,喃喃道:“可我现在……已经成了通缉犯。”
“那就更好。”老妇冷笑,“他们越抓你,越说明你说对了。当年抓辛素娥,结果呢?二十年后,河南农村家家户户熬蒜汤防瘟疫;五十年后,有个小姑娘在博物馆看见她的照片,哭了。你看,死人也能打赢仗。”
她抬起头,看见老妇眼角皱纹里藏着笑意,像井底苔藓中开出的花。
当晚,她在镇外租了间废弃羊圈改造成的屋子住下。夜里雷雨突至,电闪雷鸣,屋顶漏水,她抱着电脑蜷缩在角落。忽然,一道闪电劈亮夜空,她瞥见对面墙上挂着一幅褪色绣品??一朵蓝花,五瓣分明,针脚细密如经文。
她走近细看,发现花心处还绣着一行小字:“母传女,姊传妹,媳传姑,代代不绝。”
她猛然想起,《辛诀》末页曾提到:“信物非独铜钱、陶罐、羊皮图,凡承载记忆之物,皆为凭证。”原来传承从不限于文字。它可以是一首歌、一粒种、一块布、一口锅、甚至一个动作??比如母亲教女儿如何切蒜,如何控火,如何在病人醒来时说一句“好了,能说话了”。
雨停后,她打开笔记本,连上卫星热点,开始录制一段新视频。
镜头前,她摘下假发,露出原本的短发,直视摄像头:“我是许知遥,原国家考古研究所助理研究员,也是《辛泉十二源》的作者。七天前,公安部发布对我涉嫌‘煽动颠覆国家政权’的通缉令。我不否认发布了那些内容,但我否认‘煽动’二字。我所做的,只是把被掩埋的真相拼凑起来,还给该记住它的人。”
她顿了顿,声音平稳:“我知道此刻有无数双眼睛盯着我,包括那些想让我消失的人。但我也知道,在某个病房里,有个护士正偷偷抄写《辛诀》药方;在某个大学实验室,有学生悄悄比对辛草与YX-409的拮抗数据;在某个山村,一位老人正按视频教程重建‘月牙遗灶’的火塘结构。”
“你们不是一个人。你们是第十三代辛娘。”
视频结尾,她举起那朵珍藏已久的蓝花:“这朵花不属于我,也不属于任何一个时代。它属于所有拒绝被驯服的记忆。如果你愿意,请做一件事:种下一株辛草,唱一遍《井边花》,或者,把这段话转发给你认为该知道的人。不必署名,不必留痕。只要让火,继续烧下去。”
她按下上传键,关闭设备,将SIM卡碾碎,扔进水杯泡烂。
第二天清晨,小镇集市热闹非凡。她在一处地摊前停下,摊主是个年轻妈妈,怀里抱着婴儿,脚边摆着几包自制香料粉,包装纸上印着五瓣花图案,写着“驱邪辣粉,祖传配方”。
她买了一包,问:“这花,有什么讲究吗?”
女人一笑:“我妈说,这是‘醒魂花’,吃了不糊涂。小时候发烧,她就用这个煮水给我喝。”
她点点头,转身欲走,女人却叫住她:“姐姐,你会唱那首歌吗?就是网上那个……《井边花》?”
她愣住,随即轻声哼起:
> “井边开花不开灯,
> 月下熬汤唤魂灵。
> 一勺辣,二勺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