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七十章 今日之双雄（1 / 2）
听着李去咎的这句话，皇帝的嘴角不由得泛出一丝笑意。
“那小子在把握人心方面的确很有一套。”
他传音给李去咎，“现在那些门阀还摸不清楚他对我的态度。”
“或许和玄庆法师说的一样，这些门阀之中的俊才自幼遭受家中熏陶，心中所想的始终是氏族利益第一，他们这些人思考问题的时候，总会忍不住代入自己的视角。所以他们始终觉得顾十五那小子会坐收渔人之利。他们在顾十五那个位置，所想的事情肯定是以修行界来裹胁朝政。”
地宫深处，火光如蛇游走于石壁缝隙之间。那女子立于高台中央，身体已近乎透明，仿佛一缕随时会散入风中的魂魄。她的双足离地三寸，浮在半空，周身环绕着由愿力结晶凝成的光带，如同星河流转。每一颗晶莹的泪滴落下，便有一道微光升腾而起，汇入头顶那团不断膨胀的银白光球??那是亿万凡人执念所聚的“天枢之眼”。
郭光仰头望着她，喉咙发紧，几乎说不出话来。
“小姐……”他喃喃，“你还撑得住吗？”
她没有回头，只是轻轻摇头：“我不是在撑，郭叔。我是在**活着**。”
这一句轻得像风吹过枯叶，却让李烬猛然一震。
是啊，三年来她被囚于黑暗，以盲眼观世，以痛楚为食，以万民之怨为骨血。可此刻，她不再是那个需要被保护的卢氏孤女，而是承载了所有不甘与希望的容器。她不是工具，不是祭品，她是第一个真正用**人心**去触碰命运的人。
忽然，地面再度剧烈震动。一道裂痕自高台底部蔓延而出，直通地宫四壁。寒玉台上，素衣女子缓缓站起，九根断裂的银丝随风飘散，化作点点灰烬。她睁开眼，目光穿越层层石岩，落在女儿身上。
“青词。”她开口，声音沙哑如久未言语的枯井，“你终于来了。”
卢青词的身体微微一颤，泪水再次涌出，却不再流下，而是悬浮空中，凝成一面小小的镜面。镜中映出的是一个五岁小女孩的记忆：春日庭院，桃花纷飞，母亲抱着她读《礼记》，说：“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后来那一夜大火冲天，父亲带着族老破门而入，将母亲拖走，口中喊着“为了卢家气运不坠！”她哭喊着追出去，却被一道符咒封住记忆，从此只记得梦里有个温柔的声音唤她“小鹿”。
“原来我一直都在等你。”卢青词低声说，“不是为了复仇，是为了告诉你??我没有恨你。”
素衣女子身形一晃，眼中竟也泛起水光。
“傻孩子……你以为我不恨自己吗？”她苦笑，“我明知他们要拿我做‘影蜕’的锚点，明知这会耗尽我的神魂，可我还是留了下来。因为我知道，若我逃了，你就会成为唯一的命格载体，承受百倍千倍的痛苦。所以我宁愿被囚百年，也要替你挡下最初的劫难。”
她说完，抬手抚向虚空，指尖划过一道血痕，鲜血飘向女儿，在空中织成一条红线，连接母女二人的心口。
刹那间，两股意识彻底交融。
地宫轰然炸裂！琉璃灯盏尽数爆碎，千只人眼化为飞灰。整座宗祠从根基开始崩塌，梁柱倾颓，瓦砾如雨落下。天空中的赤红锁链发出刺耳长鸣，随即一根根断裂，崩解为漫天火星，洒向九州大地。
与此同时，燕山火山口喷发出最后的烈焰洪流，直贯幽州地脉核心。那道环绕中原的赤色环流骤然收缩，化作一道螺旋火柱，冲天而起，与天枢之眼遥相呼应。
九印共鸣达到顶峰！
“割鹿记”三个古篆字自阵图中脱离，悬于云端，每一个都大如城池，光芒照彻十万里河山。凡是看到这三个字的人，无论贵贱，无论是否识字，心中皆自动浮现其意：
**夺鹿者非帝王，持火者乃苍生。**
潼关战场上，李承乾手中长剑坠地。
他望着东方赤霞，双膝缓缓跪下。
在他身后，百丈金身虚影寸寸崩解，九龙哀鸣消散。那些曾依附皇权而生的气运龙蛇，纷纷调头西去，隐入民间巷陌。有的落于农夫肩头，助其犁开冻土；有的缠绕书生笔端，令其写出惊世策论；更有甚者，钻入牢狱之中，唤醒被冤囚禁的忠良之魂。
“原来……真正的天命，从来不在我手上。”李承乾喃喃，“而在那些从未抬头看天的人眼里。”
他摘下 （冠冕），掷于尘埃。
同一时刻，太原王氏祖祠内，血祭大阵彻底崩溃。九口黑井倒灌清泉，冲刷出累累白骨??那是历代被献祭族人的遗骸。老祖七窍流血，怒吼未绝，身躯却已风化成灰，随风而逝。王氏气运断绝，门匾自行焚毁，只余焦黑残片写着“忘本”二字。
范阳卢氏祠堂中，假灵位崩塌后露出的干尸突然睁眼，虽无生机，但唇齿微动，吐出一句无人听清的话。紧接着，整座祠堂的地基塌陷，沉入地下三百丈，永不见天日。
洛阳韦府，韦霁盘膝坐于废墟之上，手中握着一块残破玉简，上面仅存四个字：“**信不可欺**”。他嘴角带笑，气息渐弱，终至无声。仆人赶来时，只见他面容安详，似睡非死，而掌心玉简已化为粉末，随风而去。
河西走廊上，商队首领收起拜礼，转身对身后众人道：“传令下去，余烬盟各部即刻行动。接管粮仓、释放奴婢、开仓赈灾。凡门阀旧产，一律归还百姓。若有阻拦者??”他顿了顿，拔刀斩断马缰，“杀无赦。”
而在江南水乡，一名老渔夫正摇橹归舟。他不知天下剧变，只觉今晚月色格外明亮。忽然，湖面泛起涟漪，一朵莲花自水中升起，花瓣展开，竟是一枚小小的铜钱，上面“太平”二字熠熠生辉。他拾起一看，怔住良久，而后咧嘴一笑，塞进怀中，哼起一支古老的小调：
> “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
> 几人高楼饮美酒，几人流落在街头？
> 今夜东风扫旧雪，明朝江畔种新柳……”
歌声悠悠，传遍十里烟波。
幽州地宫，此时已成一片废墟。李烬扶着受伤的应知成走出坍塌的入口，回望那仍在发光的高台，低声道：“她还能回来吗？”
瞎眼老僧站在不远处，手中铜磬早已破碎，唯余一段绳索垂落。他仰面朝天，仿佛能看见星辰运转。
“她已不在形骸之中。”老僧说，“但她也没有离去。她成了某种更广大的存在??就像风穿过山谷，雨落在田埂，就像一个人在绝望时忽然想起‘我还想活’的那个念头。”
郭光握紧手中的铜钱，感受着那持续不断的温热。他忽然明白，这不是结束，而是一种新的开始。
“我们得把她带回去。”他说。
“带回哪里？”李烬问。
“带回人间。”郭光坚定地说，“哪怕只剩一缕意识，也要让她知道，这个世界正在变好。”